化龍池,風雲亭。
寂靜的峽谷,無風亦無雲,更無真龍的蹤跡,惟有山水如畫。畫中兩個人兒緩步來至石亭之中,相對而坐。
“你乃正陽宗天璣閣的外門弟子,煉器之道自是有一番造詣。不過,觀你狼牙劍威猛有餘卻精巧不足,想必是手法不夠嫺熟的緣故。此外,你頭頂的髮簪亦是頗爲的粗糙而隨意,不妨重新煉製一下。如何?”說着話兒,蘭琪兒已是輕笑了起來。
林一伸手取下充作髮簪的‘追魂釘’,無奈地咧咧嘴,苦笑了一下。別人的髮簪要不是古玉雕琢而成,要不便是不俗的寶物,而他這外形醜陋而帶着煞氣的蛟齒,雖說也是不凡之物,煉製的卻着實寒磣了些。而築基修士的體內生出了真火,煉器本不是難事,蘭琪兒既有此意,正好可以借鑑一下對方的煉器之法。
手掌一翻,林一拿出了另兩枚‘追魂釘’,一併交予了蘭琪兒,誰料對方看了他一眼,沉思了下,說道:“未想到這乃是成套的法器呀!若是我二人聯手將其煉製成一套靈器呢……”說着,她眸子裡閃動着期待的神色。
見林一有些茫然,蘭琪兒說道:“你只管將蛟齒煉化即可,餘下的首尾自有我來。”說着,她歉然一笑。門派之中,上下內外有別,長幼有序,他一個外門弟子的境遇可想而知。其將將築基不久,想必是對靈器的煉製欠缺嫺熟。
心中所想,念頭一動便被對方所知,並念之所念,想及所想。天下之大,如此默契而又心有靈犀之人,一生中能遇到幾回?更別說,這還是有着天仙般容貌,且又蘭質蕙心的一個女子了!
林一默默點點頭,蘭琪兒已是隨手打出了一個手訣,三枚‘追魂釘’懸在二人的當間。他手指一點,一縷藍中帶赤、赤中帶金的真火自指尖涌出,霎時化作四五寸長的火龍,隨其手訣划動,火龍一分爲三,帶着熾烈而令人心悸的威勢,圍繞着‘追魂釘’旋轉起來。
“你這還是三昧真火嗎?”感受三條火龍帶來的強大威能,蘭琪兒稍稍動容,禁不住出聲問道。
“築基初始便是此般的模樣,是何緣由,我也不知!”林一據實答道。不過,人家都是藍瑩瑩的真火,而他這真火中多了一縷赤色與金色。這還是不是三昧真火,他真的不知道。真火生成的那一刻,赤金龍紋與金龍劍跟着湊熱鬧,或許這纔是真正的緣由。可即便面對善解人意的蘭琪兒,怕是一時亦不好說清楚。
看着林一懵懂的模樣,蘭琪兒無奈的搖搖頭。這人啊,一身透着古怪,尚不自知……雖然是一副隨遇而安時的懶散模樣,眸子裡卻時刻閃動着睿智的光芒……你真的知道我的心思?
打出了一串手訣之後,蘭琪兒說道:“典籍有云,天下之火分爲天、地、人三火,又以陰陽之分,共計十二種。天火有四,地火有五,人火有三。而人之純陽幹火,便是我等築基修士的三昧真火。你這真火如此的奇異,倒有我師父丹火煉器時的幾分氣勢,十分的罕見。其間緣由,你不知,我自然亦不曉!”
說話間,蘭琪兒的手上不停,將‘追魂釘’的陣法剝離之後,便用林一的真火加以煅燒。不一刻,黝黑而帶着寒氣的追魂釘,變得通體瑩白,三枚蛟齒顯露出了真容。
在真火的繼續淬鍊之下,尺長的蛟齒變得鬆軟起來。蘭琪兒不失時機地祭出手訣,使其慢慢變了形狀。她指若蓮花輕綻,手法曼妙而好看。
林一祭出真火之後,便輕鬆起來,只顧着細細揣摩着蘭琪兒的手法,卻又只能望而興嘆。那煉器的指法奇妙無雙,怕是天璣閣的簡已那老頭見了,都要無地自容。隨着一個個手訣打出,蛟齒愈發纖細起來,繼而,他的面前出現三隻精巧的龍首發簪。那龍首栩栩如生,甚爲的精妙。
蘭琪兒的神態專注而莊重,將追魂釘原有的陣法打入了髮簪之中,又催動靈力結成幾個林一也不識得的陣法,不忘隨口分說:“此乃玄天門之獨有法陣,爲隱、殺相合之陣!還有……”
靈機一動,林一迅即打出了‘風遁術’中的一個法陣,說道:“此爲遁陣!”
彼此相視,二人心領神會。幾個法陣閃動着光芒,緩緩植入了龍首發簪,蘭琪兒忽而從指尖彈出一滴精血來,再次凝視着林一。
心頭一暖,林一不加思索地擠出精血,屈指彈了過去。兩滴精血瞬間融合在了一起,又倏然融入到了三隻髮簪之中。
蘭琪兒目含深情地一笑,接着便玉指憑空疾點,‘追風’兩個雋秀的小字一分爲三,鐫刻在髮簪之上。她輕呼了一口氣,說道:“收!”三昧真火隨即回到了林一的體內,耀眼的光芒閃動過後,三隻瑩白如玉的龍首發簪,靜靜懸在二人的面前。
“追魂已往,追風亦然!此簪名爲‘追風’!”說着,蘭琪兒手指一點,只見三隻髮簪忽而變作了一隻,又忽而在原處失去了身影。繼而,呼嘯的風聲穿越石亭而去,只是剎那,化龍池的湖面之上,出現三條長有丈許的銀白色蛟龍,踏雲乘風之中,兇悍異常。而轉眼之間,風去雲消,蛟龍失去了蹤影,只有三隻龍首發簪徐徐飛來,再次回至石亭之中。
林一不知該如何說話,只有讚歎的神情溢於言表。蘭琪兒深深注視着眼前之人,神色中多出幾分羞澀來。她輕吁了下,臻首低垂,話語有些遲疑,說道:“這追風發簪,可否送我一隻?”
“當然!”未作多想,林一輕聲回道。
蘭琪兒擡起頭來,竟已是面頰緋紅,明眸泛彩。她有些失神,過了片刻之後,伸出手指驅動兩隻髮簪合二爲一,爲林一插到了髮髻之上。而餘下的那隻,被其輕輕握在手心裡。
“此簪爲你我精血煉製,無論是隔着千里萬里,總有一絲的神魂相牽,彼此亦不會失落了!他日,你不爲仙門所困而縱橫大夏之時,三隻龍簪將合而爲一!你……?”話到此處,蘭琪兒深情脈脈。
林一默然,良久之後,輕輕嘆了口氣。他神情凝重,緩緩說道:“……你所擔憂的是我的來歷,或者說,是我功法的來歷!你若問我,我必如實相告!”
如同是放下了件心事,蘭琪兒露出釋然的神情,只是眸子裡多了幾分悵然。嬌羞已去的她,輕輕搖頭,說道:“我若是知曉了你的來歷,我該如何面對師父?又該如何面對師門?”
見林一露出疑惑的神情,蘭琪兒接着說道:“玄天門的功法從不外傳,非門內菁英弟子不傳,有叛出師門者,殺無赦!故爾,你若是懂得或者習得我玄天門的功法,下場可想而知!除此之外,有關師門的秘辛,上下皆諱莫如深,我卻並非一無所知。千年以降,無數門人四處探查尋覓的,應與玄天門曾遺失的功法有關!”
林一皺起了眉頭,露出忖思的神情。蘭琪兒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心頭髮沉,接着說道:“因我師門的功法不全,只能修至金丹後期。有前輩僥倖修成了元嬰之後,亦因沒有後續的功法,致使修爲止步不前……”
聞言,林一不由得出聲問道:“玄天門的功法是如何遺失的?又由何人所遺失?”
神色中有些許的掙扎,蘭琪兒躊躇了下,說道:“據傳,玄天門的功法與這玄天仙境有關。當年,祖師得到這部功法之後,修爲通天,傲視宇內。或許是英雄寂寞,又或許是爲了玄天仙境中的一些不爲人知的隱秘,他屢次遠赴海外,終有所獲,卻是遇到了更爲強大的對手,致使傷重而回。門內弟子獲悉祖師有難,便四處找尋,卻一無所獲。後有噩耗傳來,說是祖師罹難,隨身之物皆被門中一弟子所得,而這名弟子同樣下落不明。如此這般,玄天門的後續功法,亦是隨着祖師與那名弟子的消失而不知所蹤!”
說到此處,蘭琪兒緩了下,不無憂慮地看着林一,說道:“千年之後,若是一個來自海外的修士,一個加入正陽宗不久的年輕人,他修煉的竟是玄天門的功法……試想,這對於一直爲此耿耿於懷的玄天門上下,將不啻於驚雷陡降!誰會不爲之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