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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人,一條星舟。
界內的一行人,在沐風谷外盤桓了兩日後,終於踏上了前往紫薇仙境的征程。
這七八丈長、丈五粗細的星舟來自天長子,比起林一曾有過的要大了不少,裝下二十多人之後尚不顯得擁擠。
此去路途太過遙遠,要施展遁法趕路未免力有不逮。再者說了,八位合體修士要帶着十餘位煉虛的後進晚輩同行更爲不易,藉助星舟的便捷亦就成爲不二的選擇。
星舟的飛行,自有天長子來掌控。其他的人各去歇息,林一則站在艙前擡頭張望。
在星舟艙體的前端設有法陣,盈盈的光芒之中,所呈現出來的乃是一方無垠的星空,還能隱約看見一小團星雲在緩緩移動。毋容置疑,那便是此行要追逐的方向。
此外,在星舟前端的兩側各有四張石榻。星舟的當間則是天長子看守的一塊石臺,上面另有敷設晶石的陣眼所在。再往後去,乃是其他人安坐的地方。
“林道友!這邊請……”
聞聲,林一往兩旁看了下。左手一側的石塌上,坐着戈靈子、成元子、水寒子與月玄子。右手的一側,餘恆子與章重子闔目入定的模樣,邢樂子則站在一旁舉手相邀。
林一微微笑了笑,擡腳走了過去。啓程之後,夏女一反常態。她將屬於自己的石榻讓給了邢樂子,本人則是帶着兩個弟子去了星舟的後端,儼然一個溫柔賢淑的女子。
石榻爲白玉煉製而成,三尺寬、兩尺多高,還有一道簡易的屏蔽陣法。人坐其中,可免於打擾以便安心靜修。
“呵呵!本欲逍遙度日,怎奈風雨正忙啊……”
在場的各家道友之中,只有林一讓邢樂子生出了結交之心。當自己到了窮途末路之時,其他人都在看熱鬧,只有這位林道友仗義相助。他不過寥寥數言,便讓一場難以逃脫的劫難,變成了意外中的喜相逢。不管有沒有人在暗中授意,藉機與對方親近一番乃明智之舉!
再有一個,夏女少了頤指氣使的霸道,而多了幾分寬容,着實讓人欣慰不已。至少她在有事的時候不再獨斷專行,已然懂得徵詢自家道侶的高見。
見林一走到了石榻前,邢樂子拿出一壺酒遞了過去,接着說道:“所幸與林道友結伴同行,且把酒敘話!”
林一接過了酒壺,卻沒有暢談的興致。他看着恢復了往日灑脫的邢樂子,嘴角一咧,含笑說道:“柳枝殘,杏花滿地傷;人已去,只道是風雨正急……”
這話來的莫名其妙,是調侃那已毀的池塘垂柳,還是取笑途中的反反覆覆?而細細回味,別有一番意境!邢樂子沉思之際,林一已在石榻上盤膝而坐。他纔要出聲,對方竟揮袖開啓了禁制,隨即又閉上雙眼不爲外物所擾的模樣。而那壺杏花酒,被孤零零地擱置一旁。
邢樂子無奈地搖搖頭,並未覺着有何不妥。高人嗎,自然不可以常理度之!回頭見衆人皆在養精蓄銳,他只好返回石榻坐下,獨自想着當年那株柳樹枯死的情形……
石塌所設的簡單禁法,只有隔音及阻擋神識之用,其中的情形卻能看得清楚。在林一靜坐歇息的那一刻,對面的戈靈子適時睜開了雙眼。他紅潤的臉上猶自帶着笑容,而神色中卻見不到有分毫的暖意。其轉向左側,坐在一排的另外三人正自扭頭躲閃……
星舟在飛行,四下裡寂靜無聲,前後左右沒有絲毫的顛簸,給人停滯不前的恍惚。
林一兀自端坐着,不理會身外的動靜,心頭卻在思緒翩翩。
界內的八家如此弱小,即使加在一起也抵不上界外尋常的一家仙門。而彼此間依然貌合神離,且相互猜忌。締結盟約倒是簡單,真想要同舟共濟,只有一個字,難!
戈靈子與雷家有往來,卻被餘恆子故意指責成了羅家。他本人明知對方有誤,卻並不予以否認,反倒趁機故弄玄虛。而真若如其所說,在過去的百多年間走遍了界外,豈會將賭籌專注於一家呢……
此時此刻,只有餘恆子師徒與自己是一條船上的人。夏女與邢樂子雖有投機的心思,還談不上有什麼惡意;天長子與章重子,乃謹小慎微之輩;水寒子與月玄子,則往後退了一步並搖擺不定;成元子是個記仇的傢伙,捱了頓揍之後至今難以釋懷。而戈靈子始終讓人捉摸不透,或許便是尋至仙境之前的最大變數……
界內已然混亂如斯,界外的情形卻不得而知。自己只與羅家與雷家的修士打過交道,無意中發覺那兩家所圖各異……
紫薇仙境,將聚集界內外的衆多高手。在那危機四伏之地,不僅要見到琪兒並告訴她前世今生的一切,還要設法尋到仙帝的傳承,更要躲避莫測的明槍暗箭,可謂艱險重重。而既然有了抉擇,只能義無反顧……
默然之中,林一暗自長吁了下。他攏在一起的長袖中,右手撫摸了下左手腕。百里川煉製過的妖圈已藏於肌膚之下,比起原來的粗劣要精巧許多,亦好用了許多。不對,該稱之爲龍圈纔是,否則便會惹得某人動怒。
老龍是條真龍,一直以來便對妖族不屑一顧。如此想來,當年妖族與龍族的是是非非並非沒有緣由。而他從來不提那段往事,不知是生性傲然所致,還是恩怨分明……
龍圈內足有數十丈大小,被百里川分別隔了出來。如今,裡面大半的地方歸一人所有,壯根、壯葉只得躲在角落一隅。即便如此,還要時不時受到戲弄,兩兄弟很是委屈無奈。不過,日子一旦久了,漸漸習以爲常。
“根深葉茂,給老子滾過來……”
當林一的神識稍稍浸入龍圈,便聽到有人在發號施令。接下來的情形,讓他這個旁觀者只能笑而無語。
龍圈內隨地敷設了一層靈石與仙晶,四下裡籠罩着白色的光芒。老龍在當間盤膝高坐。他鬚髮金黃,兩眼閃亮,煞是神武非凡。
遠處的天狼兄弟則顯得有些畏畏縮縮,不情不願地湊至近前,雙雙出聲抱怨道:“我乃壯根,而非根深……我叫壯葉,不叫葉茂……”對方看似修爲不高,實則深不可測。打不過又跑不掉,真是受夠了折磨,眼下又要被強行改名,使得兩人愈發的忿忿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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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龍咧開大嘴哈哈一笑,隨即又手扶濃須,故作高深地罵道:“你兩個狼崽子懂個屁!獨木難支,唯有根深葉茂方可成林。既爲林小子的僕從,便要懂得隨時就勢的大道理!”
兩兄弟猶自懵懂不解。這主僕的身份乃強迫所致,與名諱無關啊……
老者不容置疑地大手一揮,說道:“從今往後,你兩人便改名啦!一個叫根深,一個是葉茂,老子使喚起來亦順口了許多,哈哈……”許是最後這句話纔是本意,他又哈哈一樂,接着又云山霧罩地賣弄道:“名諱關乎運勢,內中玄機不爲外人道哉!”唯恐兩兄弟不肯信服,其佯作一本正經地分說道:“你譬如老子的大號,既非龍姓,亦非龍名,而是叫作辰敖,想不到吧……”
兩兄弟依舊不明所以,卻是甚爲欽佩地看着老龍。前輩不愧是神龍族的高人,講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老子的大號,不缺天干地支,自有乾坤命數,這個……哈哈……”老龍吹噓了兩句之後,覺着難以自圓其說,索性話語一轉,頗爲大方地又道:“罷了!老子與你兩個狼崽子有緣,便將我神龍一族的功法傳授一二……”他未作遲疑,將糊弄出雲子的那套顛三倒四的一層升龍訣張口說了出來。
天狼兄弟神色一凝,隨即聽到了幾段玄機莫測的口訣。天下的妖修,強大者莫過於四象王尊。那可是混沌開天時的傳奇,神明一般的存在。據傳,其中的至尊王者,當屬神龍一族。其功法,豈非小可……
大喜過望之下不及多想,天狼兄弟“撲通、撲通”跪在了地上,要叩謝這番慷慨與厚愛,還要老前輩以後多多提攜。
老龍看着石頭般跪在地上的兄弟倆,再次咧開大嘴笑了起來。眼前的兄弟倆可比那小胖子實在多了,至少這叩謝之禮出自本心。他擺擺手極爲隨意地罵道:“都他孃的滾起來!以後給老老實實聽話,自有賞賜。不過……”其話語一緩,轉爲沉聲說道:“這功法乃龍族不傳之秘,你兩人若是修煉不成,只能怪自身的機緣不夠,到時候敢有半句怨言,哼!老子揍人……”
兩兄弟聽不出話裡的玄妙,只當是一番好心的提醒,忙又道了聲謝,這才欣喜莫名地站起身來。而老龍在威逼利誘了一番之後,又將所有的干係撇清,同樣是落得個心滿意足。他突然昂首傳音道:“林小子,看我手段如何?”沒人應聲,他不以爲然地感慨自語道:“他孃的,老子當年只知道大殺四方,卻不想被一個個小小的伎倆給毀了!如此看來,唯智勇雙全,方可成就大事……”
林一收回神識,轉而內視氣海。根深葉茂?老龍還真想得出來。而自己談不上智勇雙全,更沒想過成就一番大業。天狼兩兄弟修煉了殘缺不全的升龍訣之後,不知是會變胖、還是會變瘦……
不過少頃,林一的神色微微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