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羯現在很是有些驚惶失措。
他一隻腳在林中,一隻腳在林外,眼看着只有一步之遙,他便可以竄入樹林,然後憑藉着樹林的地形悄然逃離。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被眼前這個年輕人給扣住了。
眼前這個年輕人扣住自己雙肩的雙手正在不停的向自己的體內輸送着內力,然而這內力卻不是爲了給他療傷,而是爲了鎖住他的內力,讓他無法再逃走。
“別想着逃跑了。”木小九輕聲道:“你不可能逃走的,即便有人來救你,我也會先隔斷你的脈搏,令你流血過多而死。另外,你再仔細感受一下你的經脈和丹田。”
闊羯剛剛有些遲疑,不知道這年輕人在說什麼,就突然覺得自己渾身上下一陣劇痛。隨後,他的額頭上就開始沁出了一層又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不只是額頭,他全身都在往外冒着汗,短短一會兒工夫,他的貼身衣物便被汗水給浸透了。
“你、你、你是惡鬼!”闊羯感受着體內赫然已經被破壞的千瘡百孔的經脈,以及那被劍氣戳的破爛不堪的丹田,忍不住失聲罵道。
木小九渾不在意的輕輕笑了笑,然後鬆開了向上提着闊羯的雙手。然而,闊羯此時哪裡還有站着的力氣?木小九剛一鬆手,他便應聲而倒,摔落在了地上。
看着倒在地上,面色蒼白,渾身是汗的闊羯,木小九忍不住搖了搖頭,然後一彎腰,一把將他拎了起來。
“走吧,我還有些問題要問你。”木小九不再看闊羯,一邊拎着他,一邊大步向狐小仙、悟真和柳夕晴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然而,他不過剛剛邁出去一步,柳夕晴左側的那片密林當中便突然飛出了一隻細小、卻透着寒芒的飛針。
柳夕晴此時尚且還有些沒回過神來,根本沒有發現這根無聲無息的飛針。狐小仙一門心思都在木小九的身上,此時木小九正往這邊走來,她自然也沒有往那個方向看。木小九雖然看到了,但卻完全來不及回去救人,只能徒勞的在這邊發出了一聲大喝。
唯有悟真,除了木小九剛動手的時候,他因爲擔憂注意了一下戰場之外。其餘的時間裡,他一直都在看着柳夕晴。
所以,他也和木小九一樣,發現了那一抹亮色。木小九剛剛喊出聲來,悟真便已經動了。
那飛針速度極快,木小九看到那根飛針的時候,那根飛針距離柳夕晴尚且有着一段距離。木小九直接開口大喝,到喝聲落下時,那根飛針距離柳夕晴已經只有兩步的距離了。
兩步的距離,以那根飛針的速度,柳夕晴恐怕還來不及躲避,就要被飛針給奪走姓名。
好在悟真及時發現,他一個側身,繞過馬匹來到了柳夕晴的前面。此時,那根飛針離柳夕晴恰好還有五步之遙。
只聽“嗆!”的一聲,悟真赫然已經拔劍出鞘,而他整個人也已經一躍而起,將柳夕晴給完全擋在了身後。然後,他直接一劍揮出。
“叮!”
木小九一聽到這聲音,瞬間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聲音代表着悟真成功攔住了那根飛針,因爲這聲音正是長劍與飛針相撞纔會發出來的聲音。
但是,悟真的臉色卻是變了。
他很清楚,他的劍,根本沒有擋住這一針。或者說,他本來是能夠擋住這一針的。然而,就在長劍與飛針尚有那麼一兩寸的距離時,那根飛針突然分開了。
沒錯,或許這聽起來很詭異,但是那根飛針確確實實的就那麼分開了,而那“叮”的聲音,正是那飛針分開時發出的聲音。
所謂的分開,其實就是那根針突然一下子分裂成了無數根比頭髮絲略粗的小針。若不是此時日光正亮,那一根根的小針都閃着光的話,悟真只怕都發現不了這些小針。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招式已然用老,根本沒辦法去擋下這些小針。
其實若是他有心去躲,應該還能避開大部分的傷害。只可惜他不能躲,因爲,他身後便是柳夕晴。若是他奪了,這些小針就會刺入到柳夕晴的體內。
如果終究要有一個人受傷的話,悟真倒是情願那個人是他自己。
下一刻,悟真閉上了雙眼,等待着那些小針的到來。
只可惜,他希望犧牲自己,有人卻沒有讓他如願——這個人,是已經發現了不對的狐小仙。
方纔木小九那一聲大喝出口的時候,狐小仙便已經下意識的扭頭看向了那邊。而她看到的剛巧是悟真揮劍的那一幕,也聽到了那“叮”的一聲。只是,與木小九不同的是,站在木小九那個方位,他看不到那些小針反射出來的光線,所以會以爲危險已經被解除了。但是狐小仙所站的位置,卻正好會看到那些小針。
狐小仙雖然不如木小九那般身經百戰,經驗良多,但是好歹也是風雲榜上的人,更曾一個人獨對蕭劍吟和齊夢旋,也與木小九並肩對付過聶風。所以,悟真的招式已然用老這一點,她自然是看得出來的。
也正因如此,她纔沒有絲毫遲疑的甩出了腰間的緞帶。
只見一條黑色的輕紗倏然間從狐小仙的手中甩出,然後速度極快,幾乎於電光火石之間擋到了悟真的身前,幫他震開了幾乎全部的飛針。
沒錯,只是幾乎全部。
悟真從半空中落下,然後腿一軟,直接單膝跪了下來。
“悟真!悟真你怎麼了!?”柳夕晴急忙翻身下馬,跑到了悟真身旁,兩眼含淚的扶住了悟真。
悟真咧了咧嘴“我沒事,腿上好像中了兩針,不礙事的。倒是多謝狐姐姐了,不然只怕我這條小命就丟掉了。”
狐小仙搖了搖頭“沒事,你沒事就好。夕晴你別太擔心,這飛針如此細小,又有着這般變化,一般無法淬毒,不然容易誤傷自己。你先保護悟真和你自己,我去把那闊羯提回來。”
原來,方纔見到了狐小仙出手,意識到事情不對的木小九一把扔下了闊羯,直接跑向了林中。因爲,此時此刻,即便他跑過去也於事無補。倒不如趕緊過去林中,把那使用暗器之人抓出來。
柳夕晴應了一聲,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的觀察起了四周。
見狀,狐小仙收回緞帶,腳下一動,直接飛身朝着倒在地上的闊羯的方向跑了過去。
另一邊,木小九剛一進入林中,便見到一個身影在不遠處一閃而過。他微微眯起雙眼,突然擡手一揮,只聽“錚”的一聲,兩條細線猛然間被他揮出的劍氣斬斷,然後無力的垂了下去。
“好佈置。”木小九讚了一聲,身形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前方,一個身着青色衣袍的女子正在飛快的逃竄着。她不知道自己的佈置是否有用,但是,即便能多耽擱一會兒都是好的。畢竟那青年的速度她剛剛也看到了。
正想着,青衣女子面色突然一變。
她聽到了身後那一聲破空之聲,然而,正在她想要躲避的那一剎那,她便突然覺得肩上一痛,然後整個人直接跌撲了出去。
感受到肩胛骨上傳來的陣痛,女子知道,自己的肩胛骨只怕是被這一擊打碎了。她更清楚的是,這一次,她應該逃不掉了。
果然,下一刻,幾縷勁風連連擊中了她背上數處大穴,直接讓她整個人都動彈不得了。
“嘖,你倒是能忍,眼看着教衆一個個被我殺掉,直到我擒住闊羯,警惕略有放鬆的時候你纔出手。”女子看不到木小九的臉,但她能聽到木小九的聲音。那聲音很平靜,但女子卻清楚的感覺到了那股被壓抑在平靜下的憤怒和殺意。
女子沒有說話,正要咬碎口中的毒囊,卻被木小九一把從地上提了起來,然後卸掉了她的下巴。
女子的眼中終於露出了驚惶之色,但木小九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就直接提着她朝樹林外面走去。
……
“後來,我們有逼問他們還有沒有什麼佈置和後招,但是這兩個人,也就是大明尊教五類魔中的‘熄火’闊羯和‘毒水’辛娜婭都不肯說。即便我嚴刑逼供,這兩人依然死不張嘴。無奈之下,我殺了這兩個人,幫悟真處理好了傷勢,然後便繼續上路了。”
“幸運的是,接下來這一路,我們都沒有再遇伏。估計大明尊教的人有可能是覺得,只要碰到悟真和柳姑娘落單,以闊羯和辛娜婭這兩個人的手段,已經足夠殺掉柳姑娘了,所以便沒有做出其他的安排。”
宋遠橋皺着眉頭,然後突然說道:“但是,大明尊教的人肯定會知道,那闊羯和辛娜婭兩個人並沒有得手。所以,他們絕對會再派人尋覓柳姑娘的下落,並伺機動手,對吧。”
木小九微微頜首。
“悟真,你是想,儘快娶柳姑娘爲妻,然後把她安置在武當山上,以免她被大明尊教的人找到。對嗎?”宋遠橋又轉頭看向了悟真。
悟真依然低垂着腦袋,卻是輕輕點了下頭。
“這有何難?你爲何還……”
“嗨!大師兄,這小子這副樣子,肯定是還有什麼難言之隱沒有說出口啊!悟真這小子哪裡都好,可惟獨一有事的時候,倔着個脖子,總是不能痛痛快快的!”張松溪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悟真,說吧。”木小九在後面輕聲勸了一句“勇敢一點,你執意要回武當山,不肯聽我的建議,在山下偷偷結婚,不就是不想欺瞞你的師傅。師叔伯和你師祖嗎?”
悟真聞言,身體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半晌,他才擡起頭來。
柳夕晴心有不忍,正要開口,卻被木小九使了個眼色,狐小仙也在她身後拉了一把。
“讓悟真說吧,他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就要更勇敢一點。不然的話,之前商量的兩條路,哪一條都是千夫所指,哪一條,他都會受不了的。”狐小仙嘆了一聲,然後輕聲在柳夕晴的耳邊說道。
柳夕晴咬了咬嘴脣,最終還是聽了木小九和狐小仙的,沒有開口。
直到悟真擡起頭的這一刻,宋遠橋和張松溪才發現,悟真不知何時已經流下了眼淚,而他的嘴脣也已經被他咬破了。
悟真緊緊攥着拳頭,然後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柳姐姐、柳姐姐之前說的,她執行的那次任務,正是參與伏擊白石師叔祖。”
“什麼!”張松溪一下子拍案而起“你是說,三年前的那件事!”
悟真點了點頭,眼眶中又有淚水流了出來。
張松溪張了張嘴,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卻還是忍了回去,化作了一聲嘆息,然後一屁股坐了下來。
宋遠橋也是一臉的震驚“這、這!你怎麼!”
悟真咬了咬牙“但是,但是那一次柳姐姐沒有動手,她一直在外圍徘徊,最終被白石師叔祖一掌打下了山崖。”
宋遠橋和張松溪的面色這才稍稍放緩了一些,可是看向柳夕晴的目光中依舊微微有着不善。
他們知道,不管怎麼樣,悟真是絕對不會欺騙他們的。但是,他們不敢保證柳夕晴有沒有欺騙悟真。畢竟悟真生性純良,容易被騙。
柳夕晴苦笑着“宋大俠、張大俠,我保證我那一次絕對沒有出手。事實上,不止沒有出手。你們應該知道,那一次,白石道長他們被圍困在山頂整整一天一夜。而在被打落山崖之前的那天夜裡,我曾經救下了一名武當弟子。”
宋遠橋面色再變“你說你救下了一名武當弟子?”
柳夕晴點了點頭,不知道宋遠橋爲何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張松溪看了看宋遠橋,也一下子想起了什麼,急匆匆的問道:“你說的那個武當弟子,是否是一個容貌清秀,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道人?”
柳夕晴又點了點頭。
宋遠橋長出了一口氣“若是我猜得沒錯,當時柳姑娘你應該是穿着一身白色衣衫,白紗遮面,眉心還點了一點硃砂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