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府衙正堂之後,王啓和連忙叫人搬了張椅子過來,請木小九坐下。木小九也沒跟他客氣,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
這一次回中原,小皇帝再次提升了他“特使”這個官職的品級和權利。如今他已經是朝廷的從二品官員,三品和從三品的官員他都可以直接扒了那人的一身官服,而三品以下的官員他更是可以先斬後奏。當然,在查辦了官員之後,他需要找到暫代之人,不能讓崗位上無人。
當初小皇帝在早朝上宣佈木小九的提升時,不少官員紛紛跳出來反對。奈何蔡京和諸葛正我都不肯開口,再加上小皇帝培養出來的“擁皇派”已經小有成效,是以最終這條決策還是得到了通過。
當然了,如此離譜的決策都能通過,有不少老臣直接開始玩死諫,甚至開始以告老還鄉爲由逼迫小皇帝。不過最終這些人還是被諸葛正我和蔡京拉了回去。
沒辦法,一來如今小皇帝根本就不怕,也不吃這套;二來木小九自打爲官以來,從來沒有做過什麼過分的事,反而屢立大功,小皇帝對他進行提拔本就是合情合理。
王啓和雖然知道木小九身爲特使,乃是朝廷大官,前段時間還被提拔成了二品大員,但是卻不知道這其中的這些彎彎道道。別說這些了,先前他都還只知道特使這個官職,而不知道木小九是誰呢。不過,他不知道,可不代表屬於蔡京一派的紹興知府——陸俊宇也不知道。
本來好好睡着的陸俊宇被人吵醒,本來心頭還有火,但是一聽說朝廷特使木小九來了,這傢伙頓時手忙腳亂的穿上了衣服,匆匆忙忙的就從後院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還喊着:“木大人?木大人呢?”
木小九聽到了這呼喊聲,輕輕笑了笑,卻沒有起身去接,反而是穩坐釣魚臺,靜靜的在那等着這陸俊宇。
沒一會兒,在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中,陸俊宇跑了過來。
木小九轉頭去看,只見這陸俊宇身材不高,體型瘦弱,兩眼有些發青,估計是因爲縱慾過度。再加上這人此時一見到他,臉上明顯露出了諂媚的笑容,這更是讓木小九心中直接有些不喜了起來。
“卑職陸俊宇,見過木大人!”陸俊宇正了正衣衫,先是衝着木小九長長的行了一禮,然後才說道:“不知木大人大駕光臨這紹興城,是所爲何事啊?若是有什麼卑職能夠做到的,卑職定然不會含糊。”
木小九微微頜首,卻沒有回答陸俊宇的問題,而是先說起了剛纔發生在碼頭的那件事“陸大人,方纔在碼頭,有幾個賊子對本官行刺,反擊的時候本官殺了那五個人,現在來此,主要便是爲了跟你說一下這件事。”
陸俊宇顯然也看出了木小九對於他的諂媚興致不高,如今依然還是面無表情,這便讓他心中犯起了嘀咕,不知道這位木大人究竟是因爲不吃這一套,還是因爲自己沒有拿出真意思。
現下不好確認,他也只能是暫時裝出一副模樣“嗨,這點小事哪裡值得木大人您親自過來跑這一趟。您放心,這些人居然敢襲擊朝廷命官,本官定然會上報此事,同時加大查處力度,一旦找到同黨,便將他們統統抓起來。”
陸俊宇這番話說的中肯,其實也沒什麼毛病,木小九確實想要看看這紹興城的父母官是個怎樣的人,但卻沒有雞蛋裡挑骨頭的想法。因此對於陸俊宇這種回答,他也是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麻煩陸大人了。”
陸俊宇忙稱不敢“木大人太客氣了,下官身爲紹興城的父母官,這種事本就是下官份內職責。倒是有人行刺木大人您,讓您受了驚嚇,這其實已經算是下官的失職了。”
嗯,雖然先前那副模樣有些諂媚,不過自己這個官職確實對他有很大的震懾力,諂媚一點雖然過了,但是也算正常。木小九心中漸漸放鬆下來了一點,畢竟後面這兩句話說的,讓木小九對陸俊宇有些改觀。
至於縱慾過度,這個畢竟是人家的私人愛好。就算他納再多房小妾,在青樓夜夜笙歌,只要他沒強搶民女,那也不是什麼問題。
正想着,陸俊宇突然開口說道:“木大人,咱們別在這坐着了,您裡面請,咱們去喝點茶。人說趕早不如趕巧,您既然來了紹興城,又到了這府衙,那下官怎麼說也要盡一盡地主之宜,待會兒咱們一起去吃個午飯。紹興城裡有家綺語閣,菜做得不錯,酒也地道,最主要的是他們家的越劇唱的特別正宗。”
木小九本來有意推辭,不過他轉念一想,這樣也好。一來,去裡面,看看擺設什麼的,也能確定一下這陸俊宇平日裡生活作風如何;二來,反正一會兒他也要去綺語閣聽越劇,一個人去也是去,多一個陸俊宇倒也無所謂。
念及於此,木小九便乾脆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就恕本官叨擾了。正好本官其實也對府衙的結構有些好奇,今日正好滿足了我的好奇心。”
說着,他又朝王啓和招了招手“王捕頭跟着一起來吧。今日碼頭的事情我能順利脫身,不引起誤會,還要多虧王捕頭的到來。”
王啓和麪上一苦,正要推辭,卻聽陸俊宇輕描淡寫地說到:“既然木大人叫了你,那就跟着一起來吧王捕頭。”
王啓和一聽陸俊宇這語氣,心裡頓時一顫,知道自己接下來幾天的日子可能不好過了。不過話都到了這份上,他卻也沒辦法推辭,最終也只能跟上了木小九和陸俊宇的腳步。
穿過正堂,進入內院,木小九隨意的掃視了一下。紹興府衙的內院很簡單,只有三個房間。左手邊的房間是陸俊宇的住所,右手邊的房間則是廚房,而正對着的那間房間被當成了儲物間。儲物間往後還有一個小院,那裡是演武場,專門用來給捕快們操練用的。
陸俊宇邀請木小九過來喝茶,自然不可能帶他去廚房或者是儲物間。簡單的瀏覽一下,介紹了一遍每個房間的用途之後,陸俊宇便把木小九帶到了他自己的房間。
說起來,陸俊宇的房間佈置得很簡單,一張牀,一牀普普通通的被子,一個衣櫃,一個梳妝檯,再加上一套桌椅。除此之外,整個房間裡面就只剩下了一個書架,上面擺着滿滿當當的書。木小九過去看了一眼,那些書都有經常被人翻動的痕跡,上面也沒有落灰,顯然不是放在這裡當擺設,而是真的有人在看的。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木小九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就是一進這個房間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在哪。
“木大人快請坐。”陸俊宇先是請木小九坐了下來,然後把桌子上的茶具一一擺好。王啓和一看這架勢,立刻吩咐跟過來的兩個守衛在門口的手下去提熱水。
沒一會兒,熱水提了過來,陸俊宇接過熱水,一邊衝着茶,一邊跟木小九閒聊。木小九左右無事,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陸俊宇聊了起來,權當是在消磨時間了。
只是心裡他卻總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他疏漏掉了什麼一樣。
時至晌午,木小九跟着陸俊宇一起往綺語閣的方向走去。本來木小九是想讓王啓和也跟過去的,但是王啓和推脫家裡來了親戚,不便在外吃飯,所以就沒有一起。因此,跟在木小九和陸俊宇身邊的,是兩個捕快。
一路前行不必多說,等到了綺語閣,剛一進門,綺語閣的掌櫃,一個約有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就迎了上來“喲,陸大人,您快請您快請,還是老規矩吧。”
陸俊宇面色一變,點了點頭,然後偷着衝掌櫃的使了個眼色。
掌櫃的會意,連忙補救到:“哈哈,陸大人,不知道這一次來的又是哪位大人啊?要我說您這也算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難不成您就非要有哪位大人來的時候才肯光臨我這小店?”
陸俊宇的面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嗨,掌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那麼點家底,哪裡敢天天來你這綺語閣啊。要是我敢平日裡就來,我夫人還不得拿着菜刀追我幾條街啊。”
說着,陸俊宇偷瞄了一眼木小九,然後長出了一口氣。還好這位木大人從進來開始就在打量綺語閣的佈置,這一幕並沒有落在他的眼裡。
但是陸俊宇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木小九也笑了起來,只不過他的笑容不同於陸俊宇的笑容。陸俊宇的笑,是那種如釋重負的笑容;而木小九的笑,卻是透着一股子殺意的笑容。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這話說的是誰?此時此刻,這話說的就是這位機關算盡太聰明的陸俊宇。
一門心思的裝模樣,可是最終,這陸俊宇卻還是敗了。
當然,這一刻,木小九並沒有說這些,而是依然若無其事的隨着陸俊宇上了二樓。因爲現在,顯然不是處理事情的好時機。
最起碼,要處理事情也要等到上了樓,進了廂房。
“呼,木大人您是不知道,這綺語閣好是好,只可惜這價錢有點稍高。我也只有每次有官員到訪的時候纔敢過來,也算是犒勞犒勞自己了。”那掌櫃的前腳剛出去,陸俊宇便微笑着開了口。
木小九擡起頭看着陸俊宇,看了好一會兒,甚至讓陸俊宇覺得有些發毛了,木小九這才笑了一下,說道:“陸大人,別裝了。”
六個字,就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陸俊宇的後背一下子沁出了冷汗。不過他能混跡官場這麼多年,最起碼錶面功夫是不會落下的。因此,他強作鎮定的問道:“木大人,您這是在說什麼啊,我怎麼——”
“啪!”木小九突然一拍桌子“聽不懂是吧,我說讓你別在這裝了。跟我裝什麼廉如鏡清如水?這回你聽懂了嗎?”
陸俊宇知道,自己這一回算是栽了。但是他卻不再出汗了,而是伸手從袖子裡面掏出了一沓子約有二三十張銀票,遞到了木小九的面前。木小九低頭一看,這些銀票赫然都是一萬兩一張的。
“木大人,既然您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不知道爲什麼,謊話被木小九拆穿的陸俊宇突然變得鎮定自如了起來“這有三十萬兩銀票,算是給您的買路錢,等您走的時候,我這還有二十萬兩送上。”
木小九笑了起來,然後下一刻,他抄起銀票一把甩到了陸俊宇的臉上“三十萬兩?二十萬兩?呵,陸大人,有錢能使鬼推磨,但是可不一定能讓我木小九給你推磨!”
被木小九甩了一臉銀票的陸俊宇絲毫沒有生氣,一步一步的爬上今天這個位置,他受的屈辱可不知道有多少了,這點事情對他而言,完全是小意思。
“木大人,五十萬兩要是不夠,我可以再加五十萬兩。不過我想請您也注意一點,我背後可是蔡京蔡大人,即便您現在是陛下身邊的紅人,但是蔡大人能影響的,可不只是陛下。”
木小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陸大人,你這是在威脅我吧。”
陸俊宇笑了笑“下官怎麼敢威脅木大人您呢,在下只是想跟您說,有錢能不能使鬼推磨我不知道,但是貪心不足蛇吞象,那蛇是一定會被撐爆的。沒辦法,這種例子太多了。我在紹興府衙裡面坐着的這幾年裡,來查我的,您不是第一個。但是這些人要麼收了我的銀子乖乖滾蛋,要麼,就要做那條被撐爆的蛇。現在我想問問木大人您,您是想當鬼,還是想做蛇?”
木小九看着一臉微笑的陸俊宇,突然緩緩的搖了搖頭,然後語氣平靜地說到:“我是人,是個活生生的人。放着好好的人不做,我爲什麼要當蛇,或者當鬼呢?更何況你又是什麼好東西?別人是蛇,是鬼,你呢?看你現在這副樣子,也不過就是條仗人勢的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