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看着眼前這姑娘,即想要慷慨激昂,又不想過於張揚。
臉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古怪。
待等她話音落下之後,蘇陌方纔輕聲說道:
“姑娘這話……屬實讓人汗顏。
“蘇某一介武夫,豈敢竊據天下?”
“哪裡是竊據?”
曲紅妝連忙說道:
“您是大玄皇族!
“這天下,本就是您的!!”
蘇陌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沉。
曲紅妝一直都在小心觀察蘇陌表情,眼見於此,頓時臉色蒼白:
“屬下……屬下知罪。”
蘇陌嘆了口氣,擺了擺手:
“罷了,讓弟兄們一起出來吃點。
“既然來了,也無需小心隱藏,便與我一道同行吧。
“其他的,等見到了道主再說。”
“是,謝殿下!”
曲紅妝頓時大喜。
只是仍舊不敢讓手下的人出來跟蘇陌一起吃飯。
最後取了幾塊肉,把人叫出來,讓他們分了,說是殿下賞賜。
這一餐飯吃完之後,曲紅妝就自告奮勇,於周圍戒備。
魏紫衣靠在蘇陌的身邊,看了兩眼站在遠處的曲紅妝,低聲開口:
“御前道姿態做的很足啊。
“你說,他們到底是真的想要推你成王。
“還是說……另有目的?”
蘇陌伸手捏了捏魏紫衣的鼻子:
“你既然有這話,顯然心中也有自己的見解,不如說與我聽?”
“我?”
魏紫衣想了一下:
“我就覺得,這曲紅妝看伱的眼神不對勁。”
“恩?”
蘇陌一愣:
“哪裡不對勁?”
“她雖然未曾表現出來,但是,滿臉都寫滿了‘自薦枕蓆’這四個字。
“恐怕,只要你稍微勾勾手指頭,她就能自己爬到你的牀上,任你爲所欲爲。”
魏紫衣低聲開口。
蘇陌表情古怪:
“怎麼個爲所欲爲法?魏大小姐不如指教一番?”
“就是……”
魏紫衣正想搜腸刮肚,從自己偷偷看過的那些小本子裡,找一些橋段出來,讓蘇陌開開眼界。
但是轉念一想,不對勁啊……
且不說蘇陌已經成親。
跟小云姐天天親親我我,甚至大白天關起門來,就想亂來。
單說這廝沒成親之前,也總是流連花叢。
楊小云將其從青樓之中拽出來,當街暴打的事情,可謂是傳遍落霞城。
當然,現如今人們提起蘇陌,自然是得豎起大拇指。
可是茶餘飯後,這些事情也總是被人拿出來話當年。
這人的見識可比自己那些遮遮掩掩的本子,要凌厲的多。
這話根本就是在揶揄自己,佔自己便宜。
忍不住擡頭白了蘇陌一眼,卻是不經意間展現出了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千嬌百媚:
“你再這般欺負我,小心我回去以後,尋小云姐告狀。”
蘇陌輕輕一笑:
“那你去告啊,我現如今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死豬……”
魏紫衣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狠狠地在蘇陌腰間掐了一把,結果捏的自己手指頭生疼,這才揉了揉指頭,有些埋怨的瞪了蘇陌一眼,輕聲說道:
“反正我就感覺這曲紅妝不太對勁。
“不然的話,那程震鹿爲何不來?偏生讓她來?
“她身爲四聖之一,或許武功確實是有獨到之處。
“但要說護你周全……只怕連道主都不敢這般說話。
“她憑什麼?
“此行估摸着醉翁之意不在酒。
“多半是道主知道,你蘇陌是個貪花好色之輩,正可以藉此對你大使美人計。”
“……那可真看得起我。”
蘇陌啞然一笑:
“我闖蕩江湖至今,什麼計策都見過了,就是沒見過對我用美人計的。”
“那你要不要嚐嚐這美人計的滋味?”
魏紫衣瞪了蘇陌一眼。
“這……大可不必。”
蘇陌連連搖頭。
“算你有數,不然的話,我一紙狀告到了小云姐的面前,且看你哭是不哭。”
魏紫衣哼了一聲,重新往蘇陌這邊靠了靠之後,這才說道:
“總歸來說,我就覺得她不安好心。”
蘇陌笑了笑:
“放心吧,我心中自有計較。
“道主不管想做什麼,現如今也只能徐徐圖之。
“至少就目前來說,一切都會變得很平穩了。”
“恩。”
魏紫衣輕輕點頭。
這一夜平靜過去,從第二日開始,曲紅妝就跟在兩個人的身邊。
這女子是否如同魏紫衣所說的那般,是來施展美人計的倒是還看不太出來。
但卻任勞任怨。
蘇陌和魏紫衣自然不會輕易使喚旁人。
可是她卻主動打水,探路,守夜,該乾的事情,一件不少。
讓蘇陌他們這一行,確實是輕鬆了很多。
此後一路,雖然也偶有風波。
畢竟蘇陌這邊好幾輛馬車,驅趕頗爲不易。
容易被人盯上。
只是這些人,屬實是瞎了眼。
wωw¸ тт kān¸ c o 不等蘇陌出手,就已經被曲紅妝的人全都拿下。
其後這樣的人更是不會出現在蘇陌的跟前。
一路走來,提前就被御前道的這些人給清理乾淨。
就這樣,平平穩穩的走了一路,最終抵達了御庭山。
到得山門之前,就聽到山上氣氛不同。
一路所見,皆是一片喜色。
無須多問,蘇陌他們就已經知道,敬龍堂之戰大勝而歸。
再問,才知道,班術先生和詭娘子他們是昨天晚上率領江湖盟弟子回來的。
此戰一勝,江湖盟氛圍又有不同。
過去說是一盤散沙,如今卻瞬間就有了凝心力。
只是暫時並未大擺宴席。
詢問這些人並不清楚原因,但是來到了未央宮之後,蘇陌就明白了。
因爲他不在御庭山……
手下的這些人,哪裡敢輕易大擺宴席?
畢竟,他們雖然戰勝了敬龍堂,但是蘇陌卻孤身去闖雲深不知處。
若是有了什麼閃失的話,那這偌大的江湖盟,瞬間就會陷入羣龍無首,分崩離析的窘境之中。
因此,當蘇陌到未央宮的時候,就聽到這幫人正在商量,該如何尋找雲深不知處,怎麼將蘇陌接回來。
蘇陌聽的有趣,倒也不着急現身。
拉着魏紫衣和甄小小,就在旁邊聽他們商量。
此時就聽到水無常沉聲開口:
“諸葛千秋和諸葛玉堂說,敬龍堂戰役之中,敬龍堂內出手的都不是他們敬龍堂的弟子,而是驚龍會的人。
“卻又不見龍門驚皇。
“只怕這些人現如今都在雲深不知處。
“至尊雖然武功蓋世,但是一身干係萬千。
“但有所失,該當如何是好?
“以我之見,事不宜遲,咱們這就重整旗鼓,直奔琉靜山。
“尋找路徑,踏平雲深不知處,迎接至尊歸來!!”
“水部主言之有理,只是……此事知易行難。
“雲深不知處所在,縱然是至尊,也得多方查探,方纔有可能尋到路徑。
“咱們大軍壓境,只會讓雲深不知處內警覺,一旦龜縮不出,再打草驚蛇,反而爲至尊招災惹禍。”
蕭何眉頭緊鎖:
“以我之見,咱們應當小心行事。
“人不貴多而貴精。
“先打探出所在,其後傳遞消息,讓江湖盟大軍押後。
“再由我南海弟子,同時襲殺而上。
wωω_тtkan_℃ O
“當可滅驚龍會於一役之中!”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低聲說道:
“另外……敬龍堂一戰中,御前道有高手現身。
“如今至尊生死未卜之事,切不可聲張出去。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正是。”
當即衆人紛紛點頭。
“龍門驚皇非同小可……如今雲深不知處內變故咱們是一概不知。
“貿然行事,確實不妥。
“但是盟主安危,事關重大,更不能輕率對待。”
伯言居士長嘆一聲:
“這可該如何是好?”
蘇陌不在,如今坐在主位的正是楊小云。
身側跟着的則是小司徒。
楊小云目光在衆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輕輕一笑:
“諸位歸來之前,曾經有一人抵達御庭山。
“此人料想大家都不陌生。”
衆人擡頭看向了楊小云,石勝天問道:
“弟妹所說的是誰?”
“刀君寧希音。”
楊小云笑道:
“請寧大俠來此一敘。”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三奇五老,威震江湖。
三奇之一的刀君寧希音,在場的就算是南海來的衆人,也是有所耳聞。
更別說其他人了?
現如今未央宮內,就有玉書老人,班術先生,詭娘子,老叫花子等人在座。
三奇五老貨真價實的已經到場了一半。
唯有這位刀君寧希音,始終不見蹤跡。
卻沒想到,這人不聲不響的就摸到了御庭山上。
很快,寧希音就已經來到了未央宮內。
他仍舊是那一副落魄模樣,看上去不修邊幅。
只是今日這場合,場中之人沒有一個是簡單之輩,倒是不敢小覷。
他先是跟楊小云見禮,其後又見過了玉書老人。
他們兩個算是老相識。
玉書老人點了點頭,倒是有些好奇:
“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事說來話長……”
寧希音嘆了口氣,便將當日酒肆之中所發生的事情,他被人算計,險些身死,其後爲人所救,又被人坑害,當中所經歷的種種,盡數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最後說道:
“這位大當家的,屬實非同小可。
“甘心深入虎穴。
“寧希音本想陪同一死,但……茲事體大,他着我前來稟報。
“我也只好先來御庭山,將這些事情回稟。
“好叫蘇盟主知道。
“此事做完,本想離去再探這義莊,結果蘇夫人卻留我在御庭山暫且做客……
“說多留幾日,可見分曉。
“如今大家既然聚集於此,想來是蘇盟主已經知道了那義莊所在?”
他說到這裡,環顧一圈,卻是有些愕然:
“爲何不見蘇盟主的面?我也好當面拜見。”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班術先生點了點頭:
“既如此,事不宜遲,咱們這就着手定策,看該如何前往這雲深不知處。”
寧希音見大家對自己的話,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忍不住眉頭微微蹙起。
玉書老人到底不忍心見他這般糊塗:
“你說那大當家的,就是蘇盟主啊。
“你是真人當面,沒認出來。
“他如今深入雲深不知處,歷盡艱險,卻無半點回音,大傢伙都在這裡琢磨辦法,該如何前往雲深不知處呢。”
“啊?”
寧希音聞聽此言方纔如夢初醒,猛然間一拍大腿:
“我就說西州江湖什麼時候出現了這樣的高手,我竟然完全懵懂不知?
“原來竟然是蘇盟主當面。
“我,我當真糊塗。”
“你若不糊塗,何至於險些被那小小手段謀害?”
玉書老人白了他一眼。
“我……”
寧希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纔好。
只能是接連苦笑。
魏紫衣看了看蘇陌,也是一笑,正想要拉着他現身。
就聽得腳步聲匆匆而至。
有江湖盟弟子上前稟報:
“門前有御前道弟子送來拜帖!”
“拿上來。”
楊小云神色一凝。
御前道敵友難辨。
蘇陌如今不在,卻是得謹慎應對。
當即有弟子將拜帖送上,只是出門之後,看到蘇陌他們站在門外,卻是有些迷茫,只好又行了一禮,這才匆匆而去。
蘇陌見此哭笑不得,索性拉着魏紫衣還有甄小小,同時還帶着身邊的曲紅妝,一起進了大門。
只是衆人都被這拜帖吸引,倒是無人注意到他們已經到了未央宮內。
拜帖內容倒是簡單,道主在當中吹了幾句彩虹屁,然後寫明瞭想要拜見蘇陌的意思。
楊小云心中正在琢磨該如何應對,結果一擡頭,正跟蘇陌四目相對。
呆了一呆,差點沒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待等確定眼前這人是真非虛,這才長長的吐出了口氣:
“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
蘇陌一笑:
“聽諸位在這裡討論的熱火朝天,倒是沒好意思進門叨擾。”
寧希音本來還在想這御前道三個字,在那義莊之內也聽過。
當時去找這驚龍會麻煩的正是他們。
這幫人的武功,也極爲了得。
若非是人傀刀槍不入,不懼生死,當夜勝負尚且難說。
如今這御前道的人,又來拜訪蘇陌。
楊小云臉上有點如臨大敵的意思。
難道這兩者之間,並不對付?
心中念頭轉動之時,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一回頭,頓時大驚:
“大當家的?”
四個字出口方纔回過神來:
“不對,是蘇盟主!”
“盟主!”
“至尊!!”
場中一剎那亂成一團。
衆人紛紛拜見。
別看敬龍堂這一戰蘇陌並未參加。
但是真的知道蘇陌不在御庭山,去了驚龍會總舵的時候,在場沒有一個心中不亂的。
江湖盟這大大的框架,全都依靠蘇陌這一根主心骨。
他若是不在,江湖盟就是一盤散沙。
更別說南海這一批人了。
如今見到蘇陌之後,七上八下的一顆心,總算是徹底落到了肚子裡。
石勝天還有些埋怨:
“蘇賢弟,你好生生的,怎麼忽然之間就跑到了雲深不知處?
“這般有趣的事情,竟然不叫我,可還將我當成大哥?”
“……”
蘇陌心說這老頭都不要臉了。
微微一笑:
“雲深不知處常年雲霧籠罩,我時時的怕你於其中迷路。”
“……我。”
石勝天有心反駁,卻又發現無言以對。
別說雲深不知處這種雲霧瀰漫之所,縱然是光天化日之下,一馬平川的一條大路。
他說迷路,也能迷路到不可預測之所。
只是想了一下又說道:
“倘若你讓我去,說不得還能撞破幾件隱秘……”
這一次換蘇陌無話可說了。
石勝天父子確實是迷路的行家,不僅僅會迷路,而且迷路的很有特點。
專門奔着那犄角旮旯,不爲人知的所在迷路。
若是讓他去了雲深不知處的話,說不定早就找到那前代第一驚鄭淵了。
更有可能直接撞破東門庸的算計。
楊小云聽他們閒扯,這般繼續說下去就沒完了。
當即咳嗽了一聲:
“道主前來拜見,咱們該如何應對?”
說話之間又看了那曲紅妝一眼。
心說這人又是誰?
蘇陌一笑:
“這位是道主手下四聖之一,白虎曲紅妝。”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都是微微色變。
曲紅妝老老實實的跟衆人見面。
末了低聲嘀咕了一句:
“諸位不必如此如臨大敵,道主此來只是爲了拜見殿下。”
“殿下?”
聽到這個稱呼,有些不明所以之人,又有些迷糊了。
蘇陌擺了擺手:
“此中之事,諸位不必放在心上,其後自有解釋。
“道主即來,倒是正合我意。
“讓諸弟子做好迎接,引道主入這未央宮。
“我滿身風塵,且去沐浴更衣,再來見過。”
“是。”
衆人當即點頭。
該安排事情的安排事情。
該做準備的做準備。
轉眼四散而去。
蘇陌讓那曲紅妝可以在這御庭山上,隨意走走。
自己就領着魏紫衣他們,和楊小云小司徒一起,去了樓上。
當中不免又訴說了一番此去經過。
楊小云聽到東門庸的種種作爲之後,卻是眉頭緊鎖:
“總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在何處。”
“我也是這般想法。”
蘇陌微微搖頭:
“你我回頭稍微覆盤一番,再整理整理。
“現如今就莫要多想了,先收拾一下,見見道主再說。”
楊小云點了點頭,千般言語只好暫且壓在心頭。
幫着蘇陌洗漱一番,當即折返未央宮。
一時之間,南海西州高手皆肅立兩側。
未央宮大門洞開,便見得道主率領御前道高手,於諸多江湖盟,南海高手的夾道之中,緩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