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騎驢找驢

這件大事,是指去好好瞧一瞧雷雲洞天秘境中的典籍。若能查到點兒什麼有用的東西,就試着晉入龍虎境。

但若查不到,李伯辰也決定不再等了。幾乎在一月之前,他體內的靈氣就已充盈,可以晉入更高一階。可因爲畏懼魔王分身之事,才決定做好萬全準備再進行下一步。

然而如今他要做的許多事都受制於境界的限制,沒法放開手腳。譬如常休傳給他的請法身之術,他雖然已經弄懂了許多,可某些關節似乎還得境界再高些,纔能有深刻的感悟。

他想要在那一界中養些兵甲、木材、石材,但如今體內靈力太多,要是長久地待在那裡等着,怕是要走火入魔。若不等,他一出來那一界的時間便近乎停滯,那些東西也就沒法兒養了。

況且或許再有二三十天,徹北公隋無咎的大軍便到了。常休雖然信心滿滿,可李伯辰深知不能將希望寄託在旁人身上的道理。隋無咎萬一翻臉,他晉入龍虎,也能稍微多些斡旋的手段。

他如今想開了,是因爲剛纔提到了吃妖獸肉的事情。提到這事,記起自己在無量城中修行時曾經多麼艱難。那時候沒什麼高深的修法,也沒有師承指點,全憑自己摸索,好幾次都有了走火入魔的徵兆,可也都捱過來了。

倒是離了無量城之後奇遇連連,境界突飛猛進,短短數月的功夫,叫自己在修行一途中懈怠了——竟還打算找到個“萬一無失”的法子。

修行這種事,本就是逆天命、成神道,即便萬事都準備充分,也沒法保證不出一丁點兒的差錯。要不然,陶文保爲何不願陶定塵去修行呢?怕的也是這個而已。

這些事自然不能同孟氏夫婦講,但孟娘子很會看人眼色,便也沒多問。

三人慢慢飲酒吃肉,等過了小半個時辰,鍋中的菜湯裡已全是油脂了。這時孟娘子給他們盛了湯菜來吃,那菌菇、豆腐吸飽了油脂裡的肉香氣,又咕嘟了這麼久,已是又滑又嫩。連湯送進嘴裡,只一抿就下肚。

到這時候即便李伯辰自詡食量大,也撐得直打嗝,趕緊弄了一盤蘸醬的焯水菘菜來解解膩,才能又吃一碗。

月至中天時,他才盡興而歸,心裡十分舒坦。方耋說孟娘子前幾天是來納投名狀,今晚自己做的這些算不算一碼事?他們夫妻倆欣然應諾,那自己與他們算是一拍即合了吧。

回到宅中時,見燈火都熄了,連方君風和謝愚生那屋也悄然無聲。李伯辰見門口沒有人把守,便愣了一愣——方耋做事挺謹慎,不至於今晚就不叫人看着了吧?

他想到此處,看到倒座房的屋門開了,方耋低聲道:“將軍,你回來了?”

他還沒睡。李伯辰便道:“外面有點事,耽擱了一會兒。”

說了這句話,忽然覺得有點心虛——他昨夜說今天要去見那些兵,可今日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又去找孟娘子。雖說也都是正事,但說到最後酒意上來了,也是多貪吃了一會兒,才耽誤到現在。

方耋走過來,小聲道:“我今晚叫人在外面守着。我想,那個方君風嘴硬,不如給他個機會,要是他真逃了,再給佈置在外面的人捉回來,氣焰就沒那麼囂張了。”

原來如此。這也的確是個好辦法。李伯辰就笑了一下:“是個好主意。方兄,咱們進屋說話。”

兩人進了屋,李伯辰擰亮符火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時候才發覺自己滿口酒氣。他忙閉了嘴,心想方耋該是發覺自己在外面喝酒了。一時間覺得有些尷尬,便道:“唉,今天事情太多,本來說要去營裡看看他們,結果這時候纔回來。”

說了這話,方耋正色道:“將軍,我也正想對你說這個。”

李伯辰在心裡嘆了口氣,道:“……我知道,這事是我不對,我明天一早就先到營裡去。”

方耋道:“我想說的就是這個。今天我到營裡去和他們說了一會兒話,講到昨晚的事情,都很佩服你。可是有人竟然拿你打趣,說將軍你看着像個武夫,沒想到說話做事又像個書生,也不知道是武夫讀多了書,還是書生習多了武——這太不像話了,我就罰那兩個人站了半天。”

李伯辰愣了一愣,又笑了一下,道:“也沒那麼嚴重吧?”

方耋嘆了口氣,道:“將軍,我和你相識得早,知道你是怎麼樣的人。要我說,你這人脾氣好,心也善,大多數該下手的時候,也不手軟,可是他們那些人不知道啊。”

“這兩天你對他們和顏悅色好聲好氣,有些人難免會覺得你這人好欺負。這世道,有的人就是吃軟不吃硬的。譬如說到營裡去這事兒,我覺得,你今天沒去纔好。得叫他們摸不透你的性情、瞧着你和他們有些距離,纔會敬你怕你。要不然,就有點麻煩了。”

李伯辰沒料到他說的是這些,想了一會兒纔在椅上坐下,皺眉道:“方兄,我是想……”

他想說“我是想叫大家知道,他們這些兵不是我的,而是整個孟家屯的。哪怕以後有了一座城,也不是我的,而是那座城的。”

還有些“他們是從百姓中來,必然也會想着造福百姓”之類的話。但只說了幾個字,忽然想起無量軍的都統裴錦來。

裴錦那人對自己的確不錯,奔掠營統領這個職位,就是他親點的。可李伯辰現在想起這個人,對他的第一印象便是心胸狹隘、遇事容易急躁。裴錦對他看得上眼的人好得沒話說,可對他不喜歡的,就會藉故打壓。遇着戰事不順,則常常大發雷霆,身爲主帥,卻沒法穩住軍心。

那時候他帶兵打仗,一旦遇着什麼狀況,立時就知道裴錦事後知道了可能會如何。這算得上是“能摸透他的性情”了,因此大家便會早早想好各種藉口、留着應對他的怒氣。

方耋說要叫人摸不透自己的性情,這麼想,也是有道理的。

李伯辰又想,自己打算和手底下的兵將打成一片,其實因爲受到了來處的影響。主官與基層軍卒同甘共苦,似乎的確可以激發大家的鬥志。可現在再細細一琢磨,意識到自己漏了很重要的一點。

此世有靈神。

其實無論像方耋所說叫的人覺得恩威不可測,還是同大家親密無間,都只是爲了軍心可用。

但這十八個人之所以樂意跟着自己,很大程度上是因爲自己姓李吧。李國王姓,意味着北辰庇佑。即便不知道自己是否是靈主,也覺得自己算是正統的一分子。從這一點上來說,就已算是軍心可用了。

至於自己從前的做法,叫他們覺得自己這主將有人情味兒、懂得體恤底層疾苦,的確是可以用,但最好不要過猶不及。

他如今做的這些,在自己來看、在來處,當不得那四個字。但在方耋看、在這裡,也許真就有些不對勁了吧?

這世道,修行人、權貴高高在上,人人都覺得理所應當。如那些兵一般,真瞧見自己這麼個“平易近人”的,只怕某些人的第一個念頭不是“他這人不錯”,而是“他這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吧?

李伯辰在心裡想,我來到這世上,其實直到如今也沒真成爲此世人。雖然說話做事穿衣吃飯都看不出什麼不同,但心裡還是沒法兒認同這世上的某些道理的。譬如,雖不清楚真見着瞭如何,但如今自己只是想一想高天子,也並不覺得如何威嚴莫測,而就只當是一位皇帝罷了。

但這世上的許多人,只怕縱然是想,也會打心眼兒裡感到畏懼的吧。

李伯辰便道:“方兄,你說得有道理,我往後會注意些。好在今天要看他們這事也不算軍令,那……就依你的意思,算了吧。”

方耋很高興李伯辰能聽取自己的意見,笑道:“將軍,那你早點睡。”

李伯辰道:“明天我還要出門,那邊就辛苦你。要是晚間我沒回來,你也不要急,把那兩個人看好。”

方耋道:“遵令!”

他出了門,李伯辰回到東屋,見袖子破了的短褐還在牀上。之前吃完飯覺得有點兒困,到現在酒意慢慢退了,反而清醒了一些。他想了想,找出針線盒,藉着符火燈光慢慢將破口給縫上。

縫好之後又拿起衣服看了看,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針腳比小蠻的似乎還密實些。唉,她大概也是頭一次給人做衣裳吧。

他將短褐放下,又看擱在一旁的頭盔。白天的時候周盤獻了這盔,他一直都沒得空細瞧,只是走到哪裡就帶到哪裡。剛纔擱在桌邊,差點把它也給忘了。李伯辰心道,是我這些天事情太多,記性不如從前了麼?

此時這盔拿在手裡,才發覺頓項甲片之外的那些黑毛其實十分堅硬,如同鋼刷一般。他捻起一根細細地瞧,又覺得不是鐵或鋼,而該的確是什麼動物的皮毛。

那天晚上遠看這頭盔,只覺盔甲很亮,此時細瞧,其實能發覺上面有些劃痕,比較深刻的一道,已能瞧見其中的材質了。李伯辰擎起符火燈湊近照了照,發現那劃痕裡竟是極細極密的小孔,彷彿是木質的。

他將曜侯抽出來,試着在頭盔一角用刀尖劃了一下,卻一點印子都沒留下。

李伯辰愣了愣——這是什麼木頭,這樣硬?自己在那一界養的朽木,似乎也比不上它。他此前只道這東西能夠馭使秘境中的地氣,覺得是件寶物,可如今這麼一細看,漸覺可能更加不同尋常。

他再細細端詳一番,又覺得這頭盔有點兒眼熟,便試着皺眉細想。足足花了一刻鐘的功夫,終於記起在哪裡見過了。

倒不是見這頂盔,而是見過類似的。

在無量城時,他曾進過裴錦的書房,見到牆壁上掛了一幅武將的畫像。那武將頭上戴的盔頭和眼前這頂的形制很像,都是頓項之外覆了一層鬃毛。但那武將的盔更加華麗一些,掐了金銀絲,鬃毛也是火紅色,幾乎垂到肩上。

其實畫像上的鎧甲形制也很怪,倒與自己的黑甲有些類似,不過也是更加華麗,還覆了披風、罩袍一類,叫畫上的人顯格外高大雄壯,彷彿神將。

他當時好奇問了一嘴,裴錦說那是他家第一代祖宗的畫像。這個“第一代祖宗”,指的是上古先神時代的一位先祖。

“先神時代”,李伯辰是曉得的。從前應慨對他說,起初天地之間衍生萬物,又有了許多的運勢。一些陰靈偶然與運勢融合,就成了先天靈神。六帝君、三魔君,乃至許多別的神、魔、秘靈,都是在那時候誕生的。有別於後來通過修行成爲靈神的,這些被稱作先天靈神。

先神時代,所指的就是這個時期。沒人能說得清這個時期持續了多久,有說數千年的,也有說上萬年的。

自六帝君建立幽冥之後,人世間纔有了信史,打那到如今,也已經七千多年了——這頭盔難不成是這樣的古物!?

李伯辰想到此處,心中更加好奇,便將頭盔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又戴在頭上試了試。這東西一貼身,頓覺神清氣爽,周遭的聲音也變得格外清晰,的確是寶物。

他起身在地上走了幾個來回又坐回到牀上,又琢磨起這頭盔的事情來。但想了一氣才發覺頭盔不在手邊了,趕忙站起身四下裡尋找,但哪兒都瞧不見。

他急得額頭出了汗,便擡手去擦汗,這才意識到頭盔還被自己頂在腦袋上。他忙取了下來,又愣一會兒,心中已十分篤定一件事——

今天自己、其他人對這盔的反應都不對勁。

從常宅走出來到回到家中,他手裡一直拎着這東西。可沒任何人多看一眼,也沒任何人多問一句。即便是自己,也等到夜深人靜手邊無事可做,才記起來。

可當夜在秘境裡瞧見朱厚戴着它的時候,自己心裡可是極爲歡喜的。依平時的脾氣,一入手非得好好把玩一番不可。

他想到此處,心中又忽生一個念頭——

這玩意,會不會也和那朽木、和自己打算做的那些盔甲一樣,是在某一界被“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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