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夜從來沒想過岑若秋會帶給他那麼大的影響力,到現在爲止已經四天了,四天來江寒夜幾乎沒有睡過好覺,沒有完整的練過一套心法,更別提夢修了,由於睡眠質量的問題,這幾天幾乎每一次的夢都是殘片。
又一次從睡夢殘片中醒來,夢裡全是那個魔族女子,那個會釋放荊棘術的女子,現在夢修已經成了噩夢。江寒夜索性不睡了,起身打了一套拳,出了一身汗,這才感覺好一些。
夜深人靜的時候,血魔神宮內除了打更值守的弟子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因此整條長廊一片安靜,安靜的讓江寒夜忽然有些不安。
他喝了一杯茶之後決定去找宋青雲,然而宋青雲不在。
“不在,他去哪裡了?”江寒夜狐疑着,一路慢吞吞的往自己房間走回來。有心事的時候,江寒夜就習慣慢行,這樣他可以更充分的去思考。
走到半路上,迎面碰到了一個血魔神教的弟子,那弟子遠遠的看到江寒夜就跪倒在地,口中說道:“啓稟教主……有,有客到!”
江寒夜認出這名弟子乃是守門弟子,只是看他神色似乎有些惶恐無措,也不知是什麼客人來了,居然會把這弟子嚇成這個樣子。
“哦?人在哪裡?”江寒夜問道。
“在……被靈兒姑娘引到您那裡去了……”那弟子結結巴巴的說道。
“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江寒夜點點頭,徑自往回走去,一邊走他心裡一邊在想:“該不會是岑若秋又來了吧?我究竟該怎麼回答她比較好呢?”
不知不覺走回房門外,江寒夜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哦呵呵,謝謝,多謝這位姑娘……”
這聲音絕對不會是岑若秋的,江寒夜心裡頭一驚:“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您稍等,我家主人馬上就會回來了。”靈兒很是恭敬的對那人說道。
江寒夜咳嗽一聲,進得門去,卻見老烏龜正拄着柺杖坐在堂上,與那靈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老龜叔,您……”不能怪江寒夜吃驚,夜半訪客居然會是老烏龜,任誰都料想不到的。
“主人,您回來了?”靈兒走到江寒夜跟前,替他披上一件外衣,然後道個萬福,躬身退去,客人如此稀奇,靈兒心知他一定是有要事跟江寒夜相商,因此便在走廊外候着,順便也做個警衛之用。
江寒夜關攏門,對老烏龜拱手行禮,然後坐下問道:“老龜叔,您這是……”
“江小弟,我知道你一定感到吃驚。”老烏龜喘息着,看樣子他很是疲倦,“我從妖界而來,是由要事要跟你說。”
“哦?究竟是什麼事,我真的是很意外,從沒想到過您會到人間來。”江寒夜道,“莫不是雷天大哥他出事了?”
“不,不過比那個還要嚴重一些。”老烏龜擺手道,“是妖界,未亡者和妖獸之間的戰火已經起來了。”
“什麼?”江寒夜徹底吃驚了,“打起來了?”他想起之前在妖界的時候闞蒼月說過的話,看起來她那時候並非是無意間提起來的。
“是的。”老烏龜道,“未亡者的首領帶領她的大軍,已經壓到了邊界,我們妖獸剛剛從瘟疫中甦醒過來,一切還都沒有恢復,這一戰我們是徹底吃虧了。”
“可是爲什麼會打起來呢?當初雷天大哥說分而治之,一家一半,而我那朋友也曾說過,若是妖獸不會逼迫,她也不會生事的。”江寒夜皺起眉來。
“咳咳!”老烏龜劇烈的咳嗽起來,過了很久他才喘息着說道,“說起來也是我們不對,當時邊境上有一個村子,那村子裡的村民對未亡者都十分厭惡,曾上報要求主人剿滅未亡者,被壓了下去,誰承想他們竟然自作主張,害死了數名過路的未亡者,由此引發了戰爭,一發不可收拾。”
“原來如此。”江寒夜點頭道,“事情真的是難辦,不知你們可否與對方求和過?”
“當然!”老烏龜道,“我們是不願意與未亡者開戰的,無論如何,大家都曾是同胞,又無冤仇,爲何要拼個你死我活呢?豈料對方不容,他們一定要爲死者報仇。爲了這件事我們的大統領已經十分苦惱,甚至懊悔自己管理不力,還親自出面道歉,然而對方卻不肯接受,事情已經越發不可收拾了,正是因爲如此,我纔來到人間,想着你曾和對方的首領私交甚密,是否可從中調停……”說罷,老烏龜便用一種期盼的眼神看着江寒夜。
對於江寒夜來說,老烏龜是一個值得尊重的長輩,因此他的要求江寒夜自然是不會拒絕了。
“人間亦有禍事。”江寒夜思忖片刻之後,對老烏龜說道。
“哦?卻不知這是什麼樣的禍事?”老烏龜問道。
“對了!”江寒夜聽老烏龜這麼說之後忽然撫掌道,“我們不懂的,前輩你或許知道。是這樣……”江寒夜於是就把這些日子在幾大門派內發生的慘禍告知老烏龜,然後問道:“不知老龜叔你是否知道有什麼功法是要用女子器官修煉的?”
老烏龜聽後沉思片刻,而後問道:“敢問死去的這些女子,可否都是處子?”
“這個麼,我還真的不知道了,不過我想應該是的吧。”江寒夜道,“都是些修真之人,大多都是清心寡慾的,尤其是百花谷的弟子們,她們的師父管教十分嚴格。”
“都是修真之人?”老烏龜問道。
“是的。”江寒夜道,“至少目前我所知道的都是,遍佈大江南北,幾乎除了我們血魔神教,其他幾派都陸續出事了。”
“敢問取出的是哪一種器官?”老烏龜思量片刻之後問道。
“婦宮。”江寒夜回答道。
“唉!”老烏龜嘆了口氣,“如果單從這幾點來看,我想那作亂的一定是魔界中人無疑了,不過還需印證一點,那就是死者的生辰八字,若都是陰時出生,大概就鐵定是他們了。早年間我曾聽你那死去的師父提起過,說魔界有一種功法叫做和合魔功的十分厲害,只是修煉起來太過慘烈血腥,與你所描述的恰好吻合。”
“和合魔功?”江寒夜皺眉道,“這麼說來,我的猜測是沒有錯誤了,魔界的人已經來到了人間,只是不知道你們妖界……”
“一定有。”老烏龜道,“雖然沒有人見到,但是我知道,一定有。”
“我明白了……”江寒夜點點頭,“老龜叔,你放心,妖界我一定會去,不過我卻不能夠保證能成功說服我的朋友,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了。”
“你願意去這就足夠了,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呢?”老烏龜望着他問道。
“明日如何?”江寒夜道,“我不能夠在魔界耽擱太久,家裡的事也是很讓人煩憂的。”
“嗯嗯,那麼我就在這裡替妖界的成千上萬的倖存者再次謝過你了,江小弟。”老烏龜說着便站起身來,手執柺杖艱難的彎腰向江寒夜行禮。
江寒夜慌忙扶住他,口中說道:“這怎麼使得?老龜叔……不過你的身體似乎不太好,發生什麼事了?”
“年老,體衰,如此而已。”老烏龜無奈的搖搖頭。
……
江寒夜沒想到,再次回到妖界的時候居然遇到了漫漫風沙。接天連地的黃沙隨風飄揚,瀰漫在天地間,剛剛從傳送門出來不久的江寒夜以及老烏龜兩個人的耳朵眼和鼻子眼都已經被黃沙堆滿了。
“噗!”江寒夜找了個避風口,吐出了嘴裡的沙子,然後問道,“怎麼會有風沙?”
“唉,自從開戰之後,妖界就再沒太平過,不是暴雨就是風沙,我想主要是因爲未亡者並不需要綠洲吧。”老烏龜嘆息道。
江寒夜沒有說話,他拍打了一下身上頭上的黃沙,然後仔細的看去,風大沙多,到處都是一樣的土黃色在空中飄舞,什麼都看不清楚。
“這裡是什麼地方?”江寒夜問道,“我們還是快快離開此處,去找雷天大哥爲妙。”
“嗯,不過現在還不行。”老烏龜望着漫天風沙說道,“這樣的天氣下行走,別說是你一個外鄉人,就算是我也難保不會迷路,到時候只會更加浪費時間,我們不妨在此地稍事休息,等等看吧。”
雖然江寒夜心急,但是他也知道老烏龜說的沒錯,於是只要無奈在這裡等候,誰曉得這一等就是一天加上半夜,一直到後半夜,風沙纔算塵埃落定,江寒夜與老烏龜灰頭土臉一路到了鹿州城內。
與雷天的見面沒有太多的寒暄,因爲無論是江寒夜還是雷天,他們都是心事重重的。在簡單的說了一下事情的緣由之後,雷天便拍拍江寒夜的肩膀說道:“賢弟,這一次又麻煩你了!”
“呵呵,麻煩談不上,只是我也不敢確定能否勸說成功。”江寒夜苦笑道。
“無論如何,我相信你。”雷天道。
在鹿州成休息了差不多有七八個時辰,江寒夜便帶着雷天着人收拾的乾糧行李,動身前往九黎城了。
闞蒼月所修築的九黎城江寒夜只去過一次,並且還是暗中尾隨一羣出外打獵的未亡者,因此他對路途並不算熟悉,這一次也是走走停停,追尋記憶中的道路,當他終於看到沼澤地的時候,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呼,找到沼澤了也就是找到九黎城了。”
沿途場景十分的慘烈,幾乎每隔百里左右就會有一片戰場,戰場上屍橫遍野,蚊蠅亂飛,到處都是腐爛的味道。
“蒼月姑娘,你到底爲什麼非要發動這場戰爭呢?”每次看到這些江寒夜心裡都要暗暗的問一遍,然而茫茫荒原,誰能回答他這個問題呢?
當九黎城最終出現在江寒夜視線內的時候,已經是他來到妖界的第四天上午了,值得慶幸的是,九黎城的守衛們居然認識江寒夜,並且很快的把他帶到了王宮。
“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了。”闞蒼月高高的坐在寶座上,對階下的江寒夜說道。
“是啊,我也沒想到。”江寒夜道。他察覺到這一次闞蒼月身上所發生的變化,她身上的華貴氣質更加濃郁,一副王者派頭。上一次闞蒼月是在後宮接待的他,而這一次卻是在大殿內。上一次江寒夜所見到的宮殿十分的簡陋,甚至比不上一般的富貴之家,但是這一次他發現這裡居然無比奢華,到處都綴滿了華麗的裝飾物。
闞蒼月變了,這是江寒夜見到她之後心裡冒出來的頭一個念頭。
“我知道你來是做什麼的。”闞蒼月笑了笑,“做說客,對不對?”
“嗯。”江寒夜老老實實的點頭,“確實如此,不過也不止是如此。”
“哦?那不知你還有什麼目的呢?總不會是探訪老友吧?如果我跟你還算是朋友的話。”闞蒼月確實變了,她的眼神變得更加清冷,與上次又不同了。
“不是。”江寒夜道,“我只是想知道,這位昔日善良的老友,是怎麼變成一個能夠發動一場戰爭的人的。”
“呵呵。”闞蒼月笑了笑,從寶座上站起來,在侍從的陪伴下施施然走到江寒夜跟前,盯着他說道,“我想你的那些妖界的朋友們一定只告訴你是我發動了戰爭,卻沒有告訴你原因是什麼吧?”
“你錯了,他們原原本本的跟我說了,並且希望我能夠替他們表達歉意。”江寒夜道,“何苦呢?”他盯着闞蒼月,她的神容有些疲倦,想必戰爭也一定給她帶來了困擾。
“何苦?”闞蒼月揮手推開宮人,冷笑着說道,“如果你是我,我想你也一定不會遏制自己的憤怒。”
“不要責備我們的女王!”就在這個時候,馬瑞走了進來,他身披鎧甲,手持腰刀,神情冷峻,雖然身體僵硬行動不便,但是這些瑕疵依舊掩飾不了他的大將風采。
馬瑞先是向闞蒼月躬身行禮,口稱萬歲,而後站直了身子看着江寒夜,用未亡者那特有的聲音說道:“那些倖存者們,他們根本就不念及我們曾經也是活着的妖獸,我麼當中甚至可能有人在生前是他們的親朋好友,他們就那樣把我們當作蟑螂,當作蚊子蒼蠅一樣的攆殺。女王陛下起初是不打算開戰,然而他們欺人太甚……”
“好了馬將軍。”闞蒼月道,“跟他說這些有什麼用呢?不需要多說什麼,明白的自然能夠明白,不明白的怎麼解釋都是枉然。”
江寒夜道:“我怎麼會不明白?如果不明白,現在也就不會站在這裡跟你對話了。只是你想一想,這麼打下去值得麼?妖獸暫且不說,你的子民們呢?未亡者無法繁殖,這個還是你親口跟我說的吧?死去的永遠都活不回來了,你若不接受和解,最終只會使得未亡者越來越少不是麼?”
“我們是爲尊嚴而戰!”馬瑞握緊刀柄,目光炯炯的看着江寒夜。
“尊嚴?”江寒夜道,“究竟是爲尊嚴,還是爲了某些人的一己之私?”
“你說什麼?”馬瑞被江寒夜這句話給刺激到了,他逼上前去,眼看就要刀出鞘。
“馬將軍,你到這裡來有什麼事麼?”闞蒼月適時的說道,“如果有事,我們還是先說正事要緊,至於他麼,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整個大殿內火藥味十足,可是闞蒼月的處理方式卻讓江寒夜察覺到她其實還是那個她,只是一定有什麼不爲人知的事情發生了,所以她纔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啓稟陛下,前方需要兩百車糧草!”馬瑞這才暫時收了怒氣,躬身對闞蒼月說道,“可是國庫中存貨只有一百五十車,我們該怎麼做?”
“先撤回國境線上的一半士兵,對方既然想要和解,短期內自然就不會有什麼動作了,留下一半以防萬一。”闞蒼月道。
“遵旨!”馬瑞領旨離去,臨走前還狠狠的瞪了江寒夜一眼。
“我們是不是可以找個合適的地方好好的聊一聊呢?”江寒夜道。
“跟我來!”闞蒼月道。
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闞蒼月的書房,她遣退了所有的宮人,然後在椅子上坐下,江寒夜亦不客氣,一屁股坐在闞蒼月身旁。
“說罷。”闞蒼月道。
“我想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江寒夜道。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闞蒼月道,“他們殺死了我們除外採購的人,而且還一度侵犯到我們的腹地,膽大妄爲,行爲令人髮指,他們甚至用未亡者的頭顱來做戰利品,那是一羣活着的行屍走肉。”
“我說的不是這個。”江寒夜道,“你,究竟有什麼事發生在你身上了?”
“沒有。”闞蒼月飛快的回答道。
她越是這麼快的否定,江寒夜就越是覺得一定有事發生,只可惜在說完那兩個字之後闞蒼月就沒有再開口了。
晚上的時候江寒夜就住在了闞蒼月的客房裡,他思來想去,總是覺得不對勁。這間客房他以前曾經住過,然而現在感覺卻完全不同,黑暗中總好像有一個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