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老龜,不知道我賢弟在大陸怎麼樣了,這幾天一直有些擔心啊!”船上,雷天一邊喝茶一邊對老烏龜說道,他完全不理會一旁的那個中年妖獸,那個長着一個狗頭卻又有人類身體的怪物,他叫狼冢,是犬族現今的領導者。
雷天是狼族,狼族與犬族天然有血脈上的聯繫,然而兩者又水火不容。犬族自狼族而來,因此他們自認爲是進化過的狼族,要比狼族高明許多。作爲狼族,他們是不承認犬族的,他們認爲犬族是低劣的物種,不值一提。
當初妖界的妖魔大戰,也正是因爲狼族與犬族之間的矛盾,才導致了最後舊貴族被掃蕩一空的慘事。種種原因糾結在一起,使得狼族和犬族的後代們也是勢同水火,相互看不起,比如現在雷天和狼冢。
“主子,既然狼冢大人願意幫助我們,那麼我想我們就不必有太多的顧慮了,對嗎狼冢大人?”老烏龜笑吟吟的看着坐在一旁的狼冢問道。
狼冢一身白袍,連頭髮絲到眉毛尖都是白色的,嚴格來說,他雖然不是個長相英俊的人,但是絕對算得上是長相英俊的犬,因此那隻狗頭並沒有給他的威嚴帶來什麼損害,相反,透過他那如黑寶石一般閃亮的眼球,所有的人都可以一眼看穿他的威嚴所在。他就那麼袖手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眼睛直直的盯着外面的大海,其實海岸已經到了,可是他似乎依舊不曾覺察。
“哼!”雷天哼了一聲,想着這些日子在犬島上所經歷的一切,他禁不住有些窩火,要不是老烏龜一直從旁勸導着,只怕他早就跟這些狗雜種打起來了,只是他不明白,狼冢爲什麼會想要幫自己?
“龜叔,當年家祖去黑海灣請你出海幫我們,爲什麼你會拒絕呢?”狼冢沉默良久,看着老烏龜說道,“看看你現在伺候的傢伙,他配麼?你到我這裡來,我會給你更好的優待,還會給你長輩的禮遇!”
這話是赤裸裸的挑釁啊,雷天哪能受得了這個?他一下子從座椅上跳起來,瞪大眼睛看着狼冢說道:“憑什麼?老龜就喜歡伺候我,你憑什麼……”
雷天很顯然不善於吵架也不善於勾心鬥角,他傾其所有能夠想到的詞彙也就這麼多了。老烏龜微微笑着,他臉上帶着那種祥和寧靜的笑容,與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完全不襯。老烏龜扯住了主子雷天,示意他坐回去,然後緩緩走到狼冢跟前,躬身行禮,而後踱步在這船艙內。
“在很多年前,有一隻烏龜,他在修煉的時候遭遇了瓶頸,那個時候他還什麼都不是,當然,現在的他依舊什麼都不是,他不過是個皮厚殼重的老傢伙而已。”老烏龜緩緩道,“當年的他,修煉不成,沒有誰願與他交往,不過有一頭年輕的狼妖卻不嫌棄他,兩個日日把酒言歡,交流心得,後來有一次在修煉中,一隻鯊魚襲擊了那烏龜,是狼妖奮不顧身泅水渡海,救了烏龜,從此之後,那烏龜無論走到哪裡,無論做什麼,心裡都決定要報答這狼妖……”
“老龜你……”雷天對於老烏龜和自家的恩怨糾葛是完全不清楚的,一直到現在他聽到老烏龜說起往事,才知道爲什麼這麼多年來老烏龜都要堅守在自己身旁,也真正的明白了,爲什麼父親在臨終前會安排這隻看起來一點用處都沒有的老烏龜來做他最後的奴僕,其實老烏龜根本不該是奴僕纔對,他應該是朋友,是長輩,想起往日對待老烏龜的種種,雷天心裡愧疚萬分。
狼冢聽的動容,他一言不發,靜靜地看着老烏龜,目光中滿是敬佩。
“那隻烏龜就是我了,而那隻狼妖則是主子的祖先。”老烏龜聲音沉重而沙啞,對於往昔的回憶,讓他顯得更滄桑了,甚至於連他背後龜殼上的綠毛都變得那樣滄桑。他擡起頭定定地看着雷天,口中說道:“狼冢大人,現在你應該知道,爲什麼我會呆在他身邊了吧?”
“我明白了,只是替你不值。”狼冢聽後嘆了口氣,緩緩說道。
“呵呵,狼冢大人,這世上的事,只要你做了,就沒有什麼值與不值,有的只是是非對錯而已。”老烏龜說道,“因爲一切都是你自己選擇的。”
“那麼,你這麼堅持,是對還是錯呢?”狼冢盯着老烏龜問道。
“對。”老烏龜沉默片刻,這時候雷天心裡緊張萬分,他生怕老烏龜口中會說出‘錯’這個字眼,及至聽到老烏龜的話之後,他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對?就憑他?說實話,若不是家祖與你有緣,我那日根本都不會見他,就算見了,也會將他大卸八塊,丟進黑海里喂鯊魚!”狼冢說道。他的聲音語調十分平緩,平緩的就像是聊家常,然而就是這樣的口吻,卻說出了那麼冷酷殘忍的話。
“你!”雷天怒不可遏,那暴脾氣又要發作,可是當他看到滿臉滄桑的老烏龜之後,不知怎的竟然強忍住了。雷天或許不厲害,但是他絕對不是膽小鬼;雷天或許不聰明,但是他絕對不會做蠢事,在大是大非上,他是明智的。
“狼冢大人,我家主子雷天大人,雖然他年紀尚幼,修爲不夠,但是他身上卻有其他妖獸身上沒有的東西。”老烏龜說道。
狼冢聽了這話,露出個嘲諷的笑容來,他上下打量着雷天,對老烏龜說道:“老龜叔,我說這些話並非是要反悔,既然我狼冢答應了你,自然就不會再退縮,跟某些家祖不同,我們犬族是完全忠誠和耿直的。我只是奇怪,這個傢伙究竟有什麼好,能讓老龜叔你爲他家效力這麼久,再說了,時間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多大的恩情也泯滅了吧?”
“呵呵,狼冢大人,你和我家主子只是因爲祖上的恩怨而彼此仇視罷了,其實你們兩個身上也有許多共同點。”老烏龜說道,“這個需要以後你們相處之後才能知道,我現在是想說,我家主子他正直,保護弱小,雖然脾氣暴躁,卻從不會拋棄家人,這就足夠我跟在他身邊了。”
“哦。”狼冢哦了一聲,“或許吧,哦,海岸到了……”
“報!報告大人,岸邊好像有些傢伙在朝我們打招呼!”這時一隻小犬妖急匆匆的走進來對狼冢彙報道。
“哦?”狼冢站起身來,從舷窗往外看去,果然看到幾條身影正在岸邊礁石上大聲呼喝着,只是由於黑海海風太大,他們的聲音多半都是飄散到了各處了。
“咦?”老烏龜也湊近了看,他不由得愣住了,“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什麼?”狼冢道。
“他們就是我所說的人類小友,聰明伶俐而且頗有才幹,在這一次的起義中,會幫助我們不少,不過他們不是應該在池州城內的麼?”老烏龜皺眉道。
“管他呢,先靠岸再說,看到我賢弟沒有啊?”雷天也張着頭看去,一邊看一邊問道。
……
“他們來了,先看看再說吧。”姬遠望着濃霧中那三艘正在緩緩靠近海岸的黑帆大船對岑若秋和闞蒼月說道。
“也只能如此了。”岑若秋說道。
船靠岸,踏板被搭在海邊和船舷上,幾個‘人’緩緩從甲板上走下來,其中兩個姬遠和岑若秋等認識,是雷天和老烏龜,但是更多的他們卻不認識,因爲那些都是人身狗頭的傢伙,看起來怪異又兇惡,兇惡中還帶着點搞笑。
“讓若秋上前搭話。”闞蒼月低聲說道。
姬遠白了她一眼,雖然闞蒼月是女孩子,但是姬遠可完全沒有什麼禮讓之心,現在的他神經質又愛嘮嘮叨叨,經常會說些讓人意外的話。
闞蒼月指定岑若秋去搭話是有她的理由的,因爲岑若秋是目前他們三個人中最節制的一個,而且十分有禮貌,這樣的人去溝通,總比讓姬遠去吵一架,或者自己去冷臉對冷臉要來的好。
岑若秋看了闞蒼月一眼,點點頭,緩步迎了上去。
“老烏龜前輩,這一路可好?”岑若秋拱手行禮道。
“呵呵,岑姑娘,好,好的很!”老烏龜也拱手還禮,他張望了一下,發現這裡只有三個人,便皺眉問道,“怎麼,江小弟呢?”
“他出事了。”岑若秋低聲道,“被抓走了。”
“什麼?”老烏龜神色一凜,“什麼時候的事?”
“幾天前的那個晚上,本來他可以跟我們一起走,可是他卻讓我們走,而自己則留下被捉。”岑若秋說道,“這幾天我們一直徘徊在岸邊等候,終於把你們盼回來了。”
“哦,對了,這位是犬族首領狼冢大人,狼冢大人,這位是人類小友岑姑娘!”老烏龜忽然間想起來還不曾幫他們引薦介紹,所以忙道。
狼冢和岑若秋兩個相對行禮,就算是認識了,他們兩個的心思都不在對方身上,因此自然沒有什麼必要說話了。
“我們現在怎麼辦?”一聽說江寒夜被捉了,雷天立刻嚷道,“馬上發動進攻?不行不行!池州城內有許多的守衛,可是任由賢弟滯留城內,恐有不測啊!”他急得團團轉。
“哼,老龜叔,這就是你所說的那個有正義感的主人嗎?如此的懦弱無主見,還膽小如鼠!”狼冢適時的嘲諷着。
雷天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自從他聽到老烏龜所說的往事之後,在那一剎那他的心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頭一次知道原來友情也可以這麼感人。這許多年來,老烏龜對他無盡的付出,在那一瞬間都回蕩在他的腦海中,讓他深思不已,因此在這樣的時候,他是不會再給老烏龜找麻煩的。
“我看我們還是先上岸再說吧。”老烏龜笑着說道。
岑若秋如此聰明,她一眼就看穿這個叫狼冢的跟雷天不對付,於是心裡便暗暗奇怪:“老烏龜前輩應該是個老謀深算之人,怎麼會選擇這樣一個危險的盟友呢?”
“我們就在這裡紮營!”狼冢指着一處山體凹陷處命令道。
“遵命!”他手下的犬妖們齊聲應道。
在這樣的地方建立營寨,雖然說靠近池州城,但是從池州城內往出來的視線全都被山體擋住了,因此倒是可以說是危險中的安全了。單憑這一點來看,岑若秋認爲那個犬妖狼冢是一個非常嫺熟的統領。
在犬妖們的通力協助下,他們很快就沿着山腳搭起了一片帳篷,在這期間岑若秋曾暗中數了數,來的援兵數量不多,大概只有兩百多,就這區區兩百多犬妖,是那些野豬和狼妖的對手嗎?更何況現在鬼命也在池州城內,雖然說他也是人類,實力在這裡大打折扣,但是他的腦袋裡盡是壞水,說不定會冒出什麼壞點子來。
疑慮歸疑慮,岑若秋、姬遠和闞蒼月三人還是和老烏龜匯合了,他們三個住在一個帳篷裡,就在雷天和老烏龜帳篷的隔壁。
晚上的時候,老烏龜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列席的有雷天、狼冢和岑若秋三個,他依例是站陪。
“好了,現在一切都搞定,我們來商量一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吧!”雖然在這裡到處都是狼冢的手下,但是雷天還是‘理所應當’的坐在主位上,他雖然腹中飢餓,但是仍舊假裝對老烏龜做的飯菜不感興趣,假裝自己是一個做大事的妖獸。
“請問,這位狼妖大人,你認爲眼下什麼纔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呢?”狼冢滿臉戲謔的問道。
雷天對他的表情視若無睹,他站起來面向衆人說道:“所謂三軍不可一日無帥,我們眼下最該做的事,就是選出一個主帥,在以後的所有行軍過程中,以大家的意見爲輔,主帥的意見爲主,不知道你們認爲怎麼樣?”說完他掃視了一眼大夥兒,等着他們的答覆。
這個問題雖然看起來似乎是提的不是時候,然而仔細想一想,這確實也是亟待解決的當務之急,沒有一個頭腦,整個隊伍就好像是一盤散沙,那是絕對不行的。
“那麼請問雷天大人,你又認爲在座的諸位,誰來做主帥比較合適呢?”狼冢又問道。
雷天沉着的看了一眼衆人,開口說道:“我們這裡今天可謂各路英豪濟濟一堂,有狼妖,有犬妖,也有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朋友。其實要說誰適合做主帥,毫不客氣的說,我那個結拜的賢弟最適合,他腦瓜子聰明,爲人冷靜謹慎,只可惜現在他不在此處。然我知道,賢弟的滯留肯定也是有他的原因的。既然賢弟不在,那麼就只好由我這個做哥哥的來承擔這個沉重的責任了……”
“啪!”那犬妖狼冢不等雷天說完,便一掌擊在桌子上,竟把個桌子給擊的粉碎,上面的杯盤碗碟等卻都沒有事,而是被一層霧濛濛的東西給託着漂浮在半空,足見狼冢修爲之精妙。
“哼,你也有臉說這話!”狼冢惡聲惡氣的說道,“你說的那個什麼賢弟的,我不認得,然就當他厲害,可你別忘了他現在畢竟人在牢獄之中,說不定死了也未知……而你……哼!”
狼冢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其言下之意已經一目瞭然。
對於狼冢的話,不但雷天感到氣憤,就連岑若秋、姬遠和闞蒼月也都聽不下去了,尤其是岑若秋,她面紅耳赤的站起來對狼冢說道:“這位狼冢大人,您是怎樣的身份地位,怎樣高深精妙的修爲小女子不知,但是請你對一個未見面的朋友說話客氣一點,江寒夜不會死,他絕對不會死。他把我們送出來,自己留下,一定有他的道理!”
“呃,對!”雷天感到氣憤,但是他性子耿直,一時間氣的說不出話來,直到岑若秋噼裡啪啦把這一同怒氣發出來之後,他才符合着,同時大笑道:“哈哈,真他孃的解氣,自從去了你們的什麼狗屁海島,老子就一直憋屈到現在,要不是爲了老烏龜,我早就不跟你搭噶了!”
狼冢面容沉靜,就好象之前岑若秋和雷天並沒有對他說過什麼話一樣,他穩穩的坐在那裡,這時候有個犬妖走進來,看到桌子被砸碎了,便默默的走出去,不多時又搬進來一個嶄新的矮桌放在那裡。那些漂浮的碗筷於是就喀的一聲落在桌子上,滴水未濺。
犬妖的冷靜與服從,在別人眼裡看起來或許是示威,但是在闞蒼月看起來,心中卻大爲寬慰:“這些犬妖看其修爲,就連剛剛進來換桌子的那個都在先天三層上,可見他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再看他們的服從性,可見是一隻紀律部隊,有這樣一隻隊伍輔助,看來事情有望了!”
闞蒼月一直冷靜的坐着一言不發,她卻把全局都看在眼裡,不像那個姬遠,此時面對好酒好菜,他只管吃喝,就連剛剛桌子被拍碎都沒能阻止他的饕餮行爲。
“老龜叔,這裡你最年長,不知你對此有何看法?”狼冢自知說話不慎,心中理虧,因此對於岑若秋的質問也沒有追究和動怒,他只是轉向老烏龜問道。
老烏龜剛剛也與闞蒼月一樣平靜着,一言不發,此刻聽到狼冢問話,便走上前來對他躬身說道:“狼冢大人,您要聽實話還是假話?”
“自然是實話。”狼冢看着老烏龜說道。
“那麼,老烏龜同意雷天大人的意見。”老烏龜說道。
“什麼?”狼冢心內一驚,冷笑道,“我原本敬你是位老前輩,可是沒想到你居然老糊塗了,就你家這個庸才,他能統帥誰?恐怕也就只有你了吧?”
“你放屁!”雷天還真是不給老烏龜長臉,張口就罵出來了,“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不要看不起老烏龜!”
老烏龜是頭一次看到雷天在外人面前維護自己,他心裡一暖,暗暗說道:“我家這主子終於有長大成妖的跡象了!”
老烏龜心裡欣慰着,嘴上卻說道:“兩位都息怒,老奴這樣說是有原因的,只是不知道狼冢大人和雷天大人此時還是否要聽原由?”
“你說!”雷天和狼冢不約而同的說道。
“犬族這幾千年來都遠避世外,這一次之所以會出山,也是老奴的關係。”老烏龜衝着狼冢深深施禮,感激的說道,“這一點,老奴深懷感激!只是這一次起義的主角畢竟是雷天大人,而狼冢大人您是我們的援兵,雖然在部下面前您是首領,但是老奴覺得,在大局面前,還是要以雷天大人爲首,不知道您意下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