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們在這裡交易的,要給我們土司大人繳稅!”
就在牧民們正開開心心的交易的時候,忽然間一道如霹靂一般的聲音從集市外的一頭高大羚羊身上傳來,這聲音氣勢雄渾,很是霸氣,不但把牧民們給嚇的手忙腳亂開始收攤,也把江寒夜給小嚇了一跳,他擡頭一看,就看到幾個身穿深色棉袍,騎着羚羊的光頭正站在人羣外,氣勢洶洶的看着那些原本正在做交易的牧民。
只看了這麼一眼,江寒夜就知道了,後面幾個不過是普通人,前面那一個已經到了後天二層境界,他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打算看看再說,畢竟他們來這裡不是爲了惹事,而是爲了尋找奇法良方。
“主人,這些傢伙好不囂張,咱們教訓教訓他們吧!”看着那些騎着羚羊的人在集市裡橫衝直撞,把牧民們賴以爲生的交換品都給踩踏殆盡,就連一向都以虛僞陰暗自稱的金丹子也看不下去了,他抱着人頭杖就要往上衝,因爲剛剛有個傢伙把他喜歡的一個骨雕給踩碎了。
江寒夜一把按住金丹子,冷冷說道:“不要多管閒事。”
金丹子和靈兒不約而同的擡頭看了江寒夜一眼,靈兒悄聲對江寒夜說道:“主人,幫幫他們吧!”
對於金丹子和靈兒的請求,江寒夜不予理會,他在這五年的時間裡,學會了如何心冷如鐵。他看都沒看那些牧民一眼,便帶着小白繞道往前面走去,金丹子和靈兒也慌忙跟上。
“啊!”
伴隨着一聲慘叫,一個年老的婦人連同她的攤子都被人一腳踢翻,那老人家趴在地上半天沒回過氣來。
“哼,老不死,讓你繳稅,聽到沒有?”那個爲首的人一揮手,身後便有兩個手持棍棒的嘍囉跑出來,揪着那個倒在地上的老太太怒斥道。
金丹子嘀嘀咕咕,不停的把這些人說的話翻譯給江寒夜聽,並且時不時的還要偷偷瞟他一眼,那意思就是說:“看吧,他們多可憐!”
“啊,老爺饒命,請老爺饒了我吧,我家裡丈夫生病,就要靠着這點東西給他換藥救命呢,老爺饒了我吧!”那個老婦人在緩過神來之後,便連忙趴在地上給那些人磕頭求饒,這一幕讓人看的辛酸。
“哼,你家丈夫生病,關咱們鳥事?”那些嘍囉們將她踩在腳底,一個比一個更陰狠的說道,“快些把土司老爺的錢交上來纔是正事!”
這時候那許多牧民也都看不下去了,一個身軀高大皮膚黝黑的壯年男子首先大吼一聲,從自己的身邊抓起一根支撐帳篷的棍子就往那些嘍囉衝過去,一邊衝嘴裡一邊喊道:“這幫兔崽子,平日裡欺壓咱們慣了,現在居然連個老人家都不放過,鄉親們,此時若再不反了他們,更待何時?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看着老阿媽被他們踩在腳底下嗎?”
那壯年男子這麼一喊,周圍所有的老老少少原本就積壓在心頭的怒火更甚,他們紛紛拿着各色‘武器’,有鐵鏟,有菜刀,有馬鞭……向那幾個嘍囉衝了過去。
牧民們的憤怒很顯然把幾個嘍囉給嚇到了,他們蹬蹬蹬後退幾步,放開那個老婦人,回頭望了一眼那個正騎在高大的羚羊背上的面容陰仄的男子。那個男子腦袋光亮無比,一根頭髮都沒有,他的眼睛狹長,鼻樑挺直,鼻尖彎曲的厲害,乍一看去,像是鷹鉤一般。其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墜紅邊的錦袍,脖子上掛着一串褐色念珠,十根手指頭上都戴滿了戒指,看得出來,他身份不俗。
見這些牧民反抗,那個鷹鉤鼻子一言不發,驅羚羊緩步走上前,定定地站在那裡。牧民本本就是被欺負的受不了了才反抗的,現在見老阿媽被救下來,幾個男子便上前將她扶起,牧民們緊縮在一起,與那些人對峙着。然而那個鷹鉤鼻子的渾身散發着逼人的氣勢,令這些人的眼睛漸漸不敢去看他。
“區區賤民,竟也敢反抗?”那人陰沉着臉,終於開口說話了。
毫無徵兆的,他擡起手來,衆人只覺得忽然間眼前寒光一閃,他原本空空如也的左手上多了一把劍,那劍與普通的劍不同,只有小手指那麼粗,整個劍身從橫面來看,呈現十字花形,換言之,這把劍有四面劍刃。
江寒夜之看了這劍一眼,便知道此人嗜殺無比,那劍身雖然光亮,但是閃亮中透着一絲血光,常人肉眼無法看出,但是修煉之人一打眼便能看得出來。那劍嗜血,此時正如一條貪婪潛伏在草叢中等待獵物的毒蛇,被那個鷹鉤鼻子握在手裡,與牧民們對峙着。
“是……是你們欺負人!”人羣中有個膽子大的,便上前與他爭辯。
“呵呵,好!”那人冷笑一聲,說了句好,忽然間就擡起手來,他手裡的劍也化作一條四頭毒蛇模樣,往那人羣中躥去。
眼看那毒蛇就要禍害牧民,忽然間那劍化作的蛇停頓住了,那鷹鉤鼻子眼神一凜,看到一杆木色尺子正攔在那劍下,他將頭一轉,看到一個身穿白袍的年輕人正面色沉沉的站在不遠處,死死的盯着他。
“找死!”那人雙足一頓,從羚羊背上飛身而起,向那個年輕人撲去。
江寒夜皺了皺眉頭,收了梵天尺,對金丹子說道:“你不是想要救人麼?”
金丹子一愣,聽到江寒夜這話之後,忙不迭的說道:“好嘞!這裡就交給我了!”
江寒夜沒有說話,他只是繼續緩緩往前走着。靈兒回頭看了金丹子一眼,發現他正背對着他們,祭起人頭杖,與那些人搏鬥呢。雖然靈兒挺擔心金丹子的安危,不過看主人這模樣,似乎是很有信心的,於是也便稍稍放下了心,向江寒夜追了上去。
在這高原上又走了一會,江寒夜找了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坐下休息,其實他是想給金丹子一個時間追上來。
“主人!”靈兒把水囊遞給江寒夜,看着他喝了幾口之後,這才心滿意足的笑了。
金丹子看着遠處的蒼茫,又擡頭看了看蔚藍如洗的天空,深深呼吸了一口這帶着青草芬芳的空氣,仰面躺倒在草地上。看着天空,他心裡想了許多,雜亂無章,卻又無可奈何。江寒夜想的最多的,是躺在冰棺裡的小玉,思的最多的,是如何將小玉救活。
就在這時,後面傳來金丹子嘿嘿的喘息聲,以及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金丹子前輩!”靈兒原本憂心忡忡,擔心金丹子會吃虧,可此時見金丹子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心內自然是無比開心的,她衝金丹子迎上去,問道:“怎麼樣了?”
“還能怎樣?我把他們打的稀里嘩啦七零八落哭爹喊娘!”金丹子說話總是帶着些誇張的成分,他灰褐色的皮膚上全都是汗珠,可見剛剛對付那個後天二層境界的人,已經消耗了他不少真氣。
“那走吧!”江寒夜原本就是爲了等金丹子才停下來的,現在金丹子既然已經來了,那麼就沒必要繼續休息了。
“主人,我有話要說。”金丹子忙攔在江寒夜身前說道,“那個人,他好像跟番僧有關。”
“哦?”江寒夜聽到這話,不由得看了金丹子一眼,“你怎麼知道?”
“因爲我看見他的頭頂有印記,那是番僧獨有的印記。”金丹子興奮不已的說道。
“這樣麼?”江寒夜淡淡的看了遠處一眼,那裡的人羣漸漸的從騷動迴歸平靜,不過經過這麼一鬧,這集市顯然無法繼續下去了,衆人正紛紛收拾東西準備回各自的帳篷呢。
“我還看清楚了他逃跑的方向。”金丹子繼續說道,他的眼睛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臉上還帶着一絲討好諂媚和邀功的神情。
“帶路。”江寒夜說道。
“好嘞!”金丹子見江寒夜採納了自己的意見,興奮的答應了一聲,便帶頭往南方走去。
江寒夜一行人就這樣不遠不進的跟在那個鷹鉤鼻子後面,約莫兩個時辰後,他們遠遠看着那鷹鉤鼻子騎着羚羊破衣爛衫的走進了一座高大宏偉氣勢磅礴的寺廟。隔了老遠,江寒夜就聽到裡面傳來陣陣番僧誦經的聲音,那聲音如同魔咒一般,將寺廟周圍的天空給籠罩起來,便是以江寒夜的修爲,都禁不住要皺眉頭了,金丹子尤甚,他手持人頭杖,兩股戰戰,渾身冷汗直冒。
“我怎麼覺得兩腿發軟呢?走不動了。”金丹子帶着顫音說道。
“正常,他們在以經文驅敵,看來這寺廟不簡單呢。”江寒夜說道。
靈兒倒是什麼都沒聽見,因爲她是個普通人,根本就聽不到這咒語一般的經文,此時她只是好奇的張大眼睛,看着眼前這陌生的建築物。
“這裡就是番僧的寺廟啦,哈哈哈!”雖然渾身難受頭昏腦脹兩腿發軟,但是金丹子卻依舊是興高采烈的樣子,因爲他爲江寒夜做了一件事,並且還從江寒夜的眼睛裡看到了讚許的目光,這是他這五年來一直期待的。
“可是主人,我們爲什麼不進去呢?”靈兒好奇的問道,因爲他們已經在這山頭上站了很久了。
“只怕主人不好客!”江寒夜淡淡說道。
正在此時,忽聞寺廟裡傳來一個空曠的聲音:“未知客人遠兒而來,有失遠迎,還請原諒則個!”
與此同時,一道金光從那寺廟中延伸出來。那寺廟本在谷底,而江寒夜等人又站在坡上,那金光從寺廟到山坡,竟然搭起了一座金色光芒拱橋。
“請客人入內!”那空曠聲音說道。
那聲音聽起來不冷不熱,讓人無法察覺其是敵是友,江寒夜沒有猶豫,也沒說話,他徑自擡腳踏上金橋,向那寺廟內走去,金丹子和靈兒也忙跟上。
這寺廟與尋常廟宇不同,都是西域風光,進去之後只見有一綴滿銅鈴的轉經筒,而那金光正是出自這轉經筒。廟裡樓閣衆多,高大宏偉,處處香菸渺渺,滿地玉磚,看起來是香火鼎盛的地方了。
在大殿門口,一行僧人正身披僧袍,手執念珠,合掌向江寒夜施禮道:“施主這一向可好。”爲首的那個僧人上身穿着絳紅色的披肩,披肩下穿着無袖坎肩,下身是僧裙,腳上穿着麻鞋,手裡握着一柄環杖。
江寒夜聞言一愣,他與這些番僧並無糾葛,可是聽這些人說話的樣子,好像竟然認識他很久了,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靈兒,要小心看護行李,我瞅着這些人不像是好人呢!”金丹子在江寒夜背後悄聲對靈兒說道。
靈兒不說話,只是使勁的點着頭,同時雙手死死地握住手裡的寶劍。
靈兒手裡的寶劍就是戰天劍,那是江寒夜借給她讓她防身用的。不過這把戰天劍已經不是以前的那把了,之前的戰天劍在崑崙山時已經摺斷,現在這一把,是江寒夜後來找人重新鍛鑄,並取名戰天劍。
“呵呵,施主不必緊張,我等並不會加害你們。”爲首的,是一個瘦高的僧人,他說的是中原語言,因此江寒夜能夠聽懂。
“我們可認識?”江寒夜問道。
“我們並不認識。”那僧人笑眯眯的回答道。
“我們可見過?”江寒夜又問道。
“我們並不曾見過。”那僧人又回答道。
“你們可曾聽過我的名號?”江寒夜道。
僧人含笑搖頭:“不曾聽過。”
“既然如此,說什麼一向可好?”江寒夜冷冷道。
“呵呵,施主,還是請到方丈內再談吧。”那僧人說完,便將手一伸,其身後衆人也分列兩旁,“請進。”
江寒夜沒有說什麼,他擡腳就往裡面走去。這裡是西域,但是這番僧寺廟裡供奉的神佛卻與中原相差無幾。進了大殿,又出了後門,一行人來到方丈內,賓主坐下,奉茶不提。
喝了兩口茶,那個僧人便自我介紹道:“小僧乃這金光寺住持,前幾日在夢中曾夢到施主,並言你回來救我們。”
聽到那住持的話,江寒夜的眉頭皺得更高,他看着住持道:“怎麼回事呢?”
“實不相瞞,我們這裡原本是安寧祥和之處,可是最近半年卻飽受困擾……”那住持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泛起隱隱的擔憂神色。
“怎麼說?”江寒夜嘴上雖然這麼問,但是心中卻不由得冷笑:“我方纔明明看到欺凌別人的人進了你們的寺廟,一轉眼你卻在這裡裝成受害者模樣,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
那住持道:“我們的土司老爺,原本是勤政愛民的,可是這半年來也不知怎麼了,忽然間性情大變,開始橫徵暴斂,搞得民不聊生。土司是我們金光寺的大施主,可是這半年來,他不但不來佈施,反而屢屢來徵稅,並且着令我們派人去幫他,我那不成器的師弟便因此出了山門,方纔被尊客打傷回來了。並且小僧雖然不是修煉之人,但是夜間向西南觀望時,總覺得那裡有一股黑氣飄飛,十分詭異。”
江寒夜不動聲色的聽了這話,緩緩說道:“不知住持是什麼意思?”
“尊客乃小僧夢中的神人,如今夢破,小僧祈望尊客能幫我們查一查,究竟爲何土司老爺會變成這樣,一個人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就變了性子的。”住持說道。
“我且問你,你們可是番僧?”江寒夜對那個土司什麼的,並不感興趣,他只是想要知道這些人究竟有沒有法子救小玉。
那住持點了點頭:“我們正是。”
“你們這裡是不是有一種傳聞,可令人起死回生?”江寒夜單刀直入的問道。
“起死回生?”那住持聽後有些驚愕,“倒是有這麼一個傳聞,不過已經很久遠了,而且也只是傳聞而已……”
“有便是了,我這次來,正是想討要這樣一個方子。”江寒夜說道。
那住持怔了怔,回答道:“施主,小僧說了,那個不過是個傳聞,而且……”
“而且怎樣?”江寒夜問道,五年來,他便尋各處,卻沒有找到任何關於起死回生的線索,現在忽然間聽到了,怎能讓他不激動呢?
“而且據說土司也是掌管這些秘法的人,所以我想,施主你的要求,只怕小僧不能滿足了。”住持垂目說道。
江寒夜站起來,看着那住持說道:“那麼,我便去找土司吧!不過若是讓我知道,你是在騙我……”
“南無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住持說道。
“土司身在何處?”江寒夜問道。
“就在距離此處西南五十里外的地方,不過施主,此去兇險,還是等小僧準備一下,幫你找幾個幫手再說吧。”住持面帶憂慮的說道。
“你們寺內,應該就有高人吧?”江寒夜聯想起他進入寺廟時的情景,不由得說道。
“呵呵,尊客說的是那轉經筒麼?那位高人卻已經圓寂了。”住持不無遺憾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