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惦記

回到血魔神宮的時候,正是這一天的清晨。江寒夜吃過了粉娘子做的飯菜,坐在窗前望着外面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心裡忽然間有這樣一種感覺:或許這裡真的就是他的歸宿。

“傲視天下萬物……”粉娘子自收拾了碗筷離去,丟下江寒夜獨自在那裡獨自思忖着。

離開這裡已經一個多月了,換句話說,江寒夜已經把小玉丟下一個多月了,雖然身上十分疲倦,但是他還是站起來,決定去找洛行雲。

“請帶我去冰宮,我要看看小玉。”江寒夜運氣好,他來到血魔殿的時候,洛行雲剛好外出歸來。

洛行雲皺起眉頭看着江寒夜,他的面色清冷,似乎不願意與江寒夜多做對話。

江寒夜的心抽動一下,他忽然感到十分難過。雖然他至今爲止仍不知洛行雲和自己的關係究竟是怎樣的,但是在潛意識裡,江寒夜已經把洛行雲當成了父親,然而對方似乎並沒有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

受傷之後的江寒夜臉上也浮現出冰冷神色,他並不願意在這裡祈求某人的關愛,他不需要。

“那個女人,真的值得你這麼對她麼?”洛行雲緩緩道,“我希望你能以大局爲重,多把心思放在別處,少往她身上牽絆。”

洛行雲的話刺激到了江寒夜,他冷冷說道:“或許在你心裡,並不知道妻子爲何物,小玉是我的妻子,也是我這輩子最親的人,我活着,就是爲了她。”

“爲了她?”洛行雲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他看了江寒夜一眼,沉聲說道,“你現在活着,是爲了斷魂珠!”

“呵呵,斷魂珠?那是你的兒子需要的吧?我不需要,也不想要!”江寒夜冷笑道。

洛行雲看着江寒夜,他突然有一種恍惚的感覺:眼前的江寒夜漸漸幻化成了洛日,再一晃,洛日又變回了江寒夜。他在心中嘆息一聲,對江寒夜說道:“跟我來吧。”

冰宮內,小玉正孤零零的躺在冰棺裡。

“你自己在這裡呆一會吧,若是想要出去時,自管對着牆壁喊我一聲。”洛行雲把江寒夜帶進來之後,丟下這一句話便自轉身要離去。

“多謝!”江寒夜頭也不回,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小玉對洛行雲說了這麼一句生硬的話語。

洛行雲聽了江寒夜的話,腳步遲疑了一下,但什麼都沒說,兀自施法離去。

江寒夜緩步走到小玉身邊,低頭望着臉色如雪一般蒼白的她,靜靜地站立片刻之後,開口說道:“小玉,你知道嗎?我去了地獄之門,在那裡我得到了河圖。其實我不知河圖究竟是什麼,可是現在卻感覺自己真氣充沛了許多,或許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契機不是麼?”

小玉沒有迴應他,她自然是無法迴應江寒夜的。

“你在這裡還好吧?應該還好的,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了。”江寒夜忽然笑了笑,他想要伸手去撫摸小玉,可是久別之後,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猶豫了許久,江寒夜終於伸出手,輕輕的撫摸着小玉的面龐,嘴裡低聲輕語道:“你現在真冷,真冷……”

小玉的面龐硬邦邦的,一點彈性都沒有,摸起來就好象是一塊堅冰,江寒夜垂下眼,一滴淚從他的眼中滴落到小玉的面孔上,瞬間便化作碎冰。

“你放心,我一定會做好我該做的事,我會爲你報仇雪恨的。”江寒夜面對着小玉的時候,心裡又被憤怒填塞的滿滿當當的,他的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那一幕:小玉撲向岩石,擋住了父親姬尚軒的劍氣,而後倒下……從那以後,小玉便再沒能跟江寒夜說一句話。

“我知道你其實很不希望我去報仇吧?”江寒夜喃喃道,“那畢竟是你的父親,可是你知道嗎?他同時還是殺死四師兄的兇手……我很爲難,但是卻又必須這麼做,否則我將無法面對泉下的四師兄……我殺了他,便會去找你,真的。”

洛行雲站在外面,將冰宮內江寒夜的低語聽的一清二楚,他眉頭緊皺,一口氣鬱結在心頭,上不來下不去,使得他好不難受。

“一切都是宿命,沒想到我父子三人,個個都要爲女人生爲女人死……希望他能夠早日從這傷痛中走出來……”洛行雲正暗暗思忖着,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原本已經變得有些柔和憂鬱的目光重新又變回之前那清冷鎮定的模樣。

“教主!”來者乃非長老,他矮胖的身軀下掩藏着的,卻是深不可測的修爲。

“非長老,打探的如何了?”洛行雲廣派人手,四處打探斷魂珠的下落。

“啓稟教主,並無斷魂珠的下落。”非長老沉聲道。

“哦……”洛行雲雖然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但是非長老分明從中聽到了失望。

“不過教主,屬下卻打探到了一個很奇怪的消息。”非長老躬身道,“事關萬劍山莊。”

“萬劍山莊?”洛行雲回頭看了一眼冰宮牆壁,伸手止住了非長老的話語,“跟我來。”

非長老一愣,不過很快就明白這裡一定還有其他人,於是便緊跟洛行雲,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入了另一間側室。

“好了,說罷。”洛行雲在桌前坐下,望着非長老說道,“越詳細越好。”

“遵命!”非長老抱拳,“是這樣的,據說萬劍山莊莊主夫人已經病入膏肓,連牀都不能下了,此一怪;莊主姬尚軒將所有的生意都荒廢了,解散的解散,交給別人打理的就交給別人打理,這些生意可都是姬家世代上千年積攢下來的家業,此二怪;姬尚軒的幼子失蹤不見,整個萬劍山莊卻悄無聲息,此三怪……”

“哦?”洛行雲皺眉捻鬚,“果有此事?”

“正是!”非長老道,“教主,我看這些所謂的名門正道已經不行了,此時正是我們血魔神教光復中原的大好時機啊!”

當年兩次正魔大戰,以血魔神教爲首的魔道中人都被從中原各處驅逐出來,滅門的滅門,躲避的躲避,便是連盛極一時,曾與須彌山、萬劍山莊和百花谷齊名並稱四大門派的血魔神教都遠避崑崙山。

“這還遠不是那個時候。”洛行雲緩緩的搖了搖頭,“非長老,關於斷魂珠的事……”

“是,屬下一定竭力去查找!”非長老是個非常會見機行事看人顏色的人,洛行雲話還未曾說完,他便躬身道。

“嗯,這一向,你都辛苦了。”洛行雲道,“還有,那大荒山北面的白民國,傳聞中奇獸乘黃即將出世,時間可有算過?”

“啓稟教主,還剩下一個月另十三天整!”似乎提及乘黃,非長老面上便浮現出興奮神色,他躬身對洛行雲說道,“教主,我們此次要前去捕捉乘黃否?”

“自然要去!乘黃比之窮奇,其珍惜程度更甚,況且食之肉可增歲兩千,這樣的好事只怕那些所謂的正道也不會放過的,你吩咐下去,各宗各堂要好好準備,此次出擊,務求一擊即中!”洛行雲道。

“是,屬下遵命!”非長老道,“若是教主沒有其他吩咐,屬下這便告退,前去準備了!”

“嗯,去吧!”洛行雲揮了揮手,遣退了非長老,便急急忙忙往冰宮去了。

進入冰宮,洛行雲吃驚的發現江寒夜居然還站在冰棺旁邊一動不動,他不由得皺眉道:“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該回去練功了。”

江寒夜不捨的收回目光,這才發現自己全身竟然都已經冰冷異常了,他轉過身看着洛行雲問道:“小白呢?”

“那個你自不必擔心,我正準備祭煉血魔大·法,將這血魔神鼎打開,屆時它自會出來了,不過前提是它還活着。”洛行雲冷冷道。

“哦。”江寒夜哦了一聲,小白一定是活着的,剛剛他還去看過小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那條尾巴搖晃的十分劇烈。

時間過的很快,一轉眼江寒夜已經從地獄之門回來將近一個月了,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他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消耗在三件事上:第一件事每天都要去探望小玉和小白;第二件事是每天都要對着那捲無名圖書看上許久,研究未來的事,可是江寒夜漸漸發現,未來就停止在了地獄之門,之後便一直循環往復着,現在書卷上顯示的又是之前洛日的遭遇和經歷了;第三件事便是對照河圖,冥思苦想。

可以說三件事中,河圖是最牽扯江寒夜精力的了。起初他只是努力回想着那些小人兒的拳法,後來卻從中悟出一套心法來,雖然江寒夜不知其是對是錯,但還是固執的去修煉,而他的進步也是神速的,這一點連洛行雲都爲之震驚,一度逼問江寒夜這個中原因,不過想起粉娘子的囑咐,江寒夜並沒有把河圖的事告訴洛行雲。

“來來來!”這一日,江寒夜正在房內打坐靜修,老遠就聽到粉娘子的聲音,似乎是有什麼急事要來找他。

江寒夜睜開眼,從牀上下來,迎向門口。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江寒夜對粉娘子已經越來越瞭解了,她其實是一個蠻可愛的女人,還是一個很值得尊敬的長輩,最起碼粉娘子對江寒夜是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心血和汗水,簡直是把所有能替他做的都做了。

“粉娘,何事如此驚慌……”江寒夜一邊說着一邊邁出門檻,當他看到粉娘子懷裡的東西時便愣住了。

“來,挑一個。”粉娘子懷裡,寶劍長刀狼牙棒各色法寶抱了一整懷抱,“讓一讓!”

在江寒夜的驚愕中,粉娘子擠進門,將那些東西嘩啦都堆在桌子上。

“粉娘,這是什麼?”江寒夜驚愕的指着桌上的東西問道。

“傻子,這些都是法寶啊,你現在已經是先天二層境界了,雖然還未曾突破三層,但在這世上也是罕見的高手了,沒有一個趁手的法寶怎行?”粉娘子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笑着拍了江寒夜一掌。

“呃……”江寒夜苦笑不得,他看着桌子上那些法寶,心裡暗暗想道這也不知是粉娘子從哪個屬下那裡搶來的,這事兒江寒夜絕對相信她能做的出來。

“快看,這追瘋劍如何?哦別誤會,這可不是追風什麼的俗氣的名字,而是瘋長老的法寶,我好說歹說才求來的,試試看趁手不?”粉娘子當先推薦的便是一把渾身古銅色的三尺長劍,這長劍便是在這光線並不算太好的室內都熠熠生輝,可見是個寶物。

江寒夜微笑着搖搖頭:“既然是瘋長老的,就趕緊還給他吧。”

“別擔心,他愛慕我已久,能爲我做件事是求之不得的!”粉娘子衝江寒夜眨了眨眼,一副:“你看老孃雖然活了幾百歲徐娘半老了,但是風韻猶存,喜歡我的男人一大把!”的樣子。

“那也不好吧……”江寒夜哭笑不得。

“哦,我知道了,你推辭就說明不喜歡,沒關係,這兒還有一把呢!”粉娘子又從中挑出一把來,這是個狼牙棒,棒子上滿是尖利的倒刺,便是以粉娘子的修爲都不敢動它分毫,粉娘子握着狼牙把在空中用力一揮,發出嗚嗚的聲音來,她咂舌道:“瞧瞧,渾鐵打造的狼牙棒,多厲害,便是不用法力,打在身上也夠人受的……”

江寒夜從粉娘子手裡接過狼牙棒,小心翼翼的靠着牆角放下,然後將粉娘子按在椅子上說道:“粉娘,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不要擔心我法寶的問題,我已經有它了。”

江寒夜指着腰間的梵天尺對粉娘子說道。

粉娘子顯然不識此物,她聽到江寒夜這麼說,便自嗤道:“一把破尺子有什麼好的?我給你找的這些法寶隨便挑出一件來都比它好,你聽我說……”

“粉娘,是你聽我說纔是!”江寒夜看着粉娘子道,“先把金丹子放出來吧。”原來金丹子自打回來的那一天,就被粉娘子給關押起來了,按照粉娘子的說辭那就是金丹子對江寒夜的經歷知道的太多了,會泄漏秘密,若不是江寒夜抵死保住了金丹子的命,只怕此刻粉娘子早就將他丟在外面喂雪怪了。

“不能放,這傢伙心術不正,我怕他害了你!”粉娘子嘟着臉說道,看得出她心裡很不高興。也對,本來是興沖沖的爲江寒夜忙活着找這找那,結果找來了人家全不領情,怎教她不生氣呢?

“金丹子與我一路相隨,他本有機會離開我的,但是最後的時刻還是轉身回來,就衝這一點,我覺得他是信得過的。再說了,便算他心術不正好了,咱們還怕他不成?”江寒夜笑道,“別忘了我現在可也是魔道中人了,對吧?那種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事,我會的多了……”

“你知道就好,若是真把自己當作血魔神教的人,就別整天拉着一張臉,就跟誰欠你錢一般……”粉娘子道,“沒事多出去走走,跟兄弟們熟悉一下,須知你是他唯一的兒子,也是將來唯一能夠繼承教主之位的人,別到時候讓人心中不服氣。”

提起這個,江寒夜心頭便有些不舒服了。

“好了,你若說不要,那就這樣吧,我先做事去了。”粉娘子說完便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又轉身道,“你最好真的確定那把尺子能做你的法寶,再過兩天咱們就要去大荒山了,到時候強敵林立,手裡沒個可用的傢伙是不行的。”

“我知道了粉娘,多謝提醒!”江寒夜聽到這話心頭怦然一動,這是要出去了麼?聽粉娘子的話頭,似乎正道魔道都要去大荒山,那也就是說他有機會碰到姬尚軒了,想到即將見到仇家,江寒夜心頭便又充滿了恨意。

等粉娘子走了,江寒夜便緩步走到牀前,在牀頭的柱子上掛着一把碧色寶劍,那是上一次在臨行前,師孃囑託小玉借給江寒夜的法寶碧血劍,當日他正是乘着碧血劍才從萬劍山莊到達邽山的。

江寒夜撫摸着溫潤的碧血劍,心中禁不住感慨萬千,暗暗想道:“當真是物是人非,世事變化無常的很,劍尤在此,人卻已經不是昔日的人了……不知師孃在山上過的還好?”

江寒夜對師孃的印象很好,只是暗暗奇怪她爲什麼那麼柔弱,此時此刻,江寒夜對那日萬劍山莊上發生的事還不知情,在他心裡,萬劍山莊還是以前的那個萬劍山莊,只是事情的變化豈能由人呢?

“師父!”一個弟子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他面前站着雙目血紅的姬尚軒。

“滾!”姬尚軒一腳將那弟子踹飛,“些許小事都辦不好,你還有什麼面目回來見我?滾!”姬尚軒頭髮披散着,身上穿着一襲黑衣,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喜好·性情已經完全改變了,動不動就會暴怒,現在山莊上下,除了姬遠,幾乎所有人都怕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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