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夜在真氣盡失之後,一直沒有認真的去修煉過馭水訣,原因有二。其一,他曾想到過要修煉馭水訣,奈何他先修煉陀羅尼經在先,而陀羅尼經又修煉不起,導致他一時信心全無;其二,粉娘子之後一直在督促江寒夜修煉紅粉神功,後來又每日堅持去況神醫處泡藥湯,因此關於馭水訣的事,便一直耽擱了下來。
直到現在,江寒夜面對比自己高出不止一倍,寬大肥碩,體被厚厚皮毛的雪怪,他這幾個月來第一次真正使出馭水訣。
雖然雪怪不會什麼法術,似乎看不出它有什麼神通,但是就其一身的蠻力和那銅皮鐵骨來說,基本上可以輕鬆捏死後天二層以及以下的武者了。
江寒夜就那麼騎在雪怪的腦袋上,在這一瞬間,他手裡既沒有戰天劍,那腰間的梵天尺也沒什麼變化,真氣又只恢復了五成左右。在這危急的瞬間,江寒夜的腦袋裡冒出來的不是憂風劍法愁雨劍法又或者是霜寒屏障,而是馭水訣!
他將雪視作水,清空心思,將全副心神都集中到那漫山遍野的皚皚白雪上。
“刺!”江寒夜在意念*那雪花想象成了一把鋒利無比的巨大寶劍,而便在這時,金丹子就看到江寒夜以及雪怪周圍地上的雪竟全部都飄散起來,就好象在這地面以下,有一扇大大的鼓風機,正將那雪花往空中扇動一般,那些雪花從地面飛起之後,便盤旋在江寒夜和雪怪身邊。
起初飛起的雪花只限於雪怪腳下的那塊地方,而後範圍便越變越大,最後竟是方圓一丈左右的地方所有的積雪都飛了起來,先是霧濛濛的一片,後來便是濃濃的一重,金丹子就覺得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最後居然完全被那飛舞的積雪給阻擋住了。
江寒夜就那麼夾着雪怪的頭顱,雙目緊閉,手持印訣,完全沉浸在心神的世界裡。雪怪自然不會那麼老實的呆在江寒夜下面,只見它吼叫着,蹦跳着,每跳躍一下,那腳下的地面就會轟隆隆震盪一番,駭得稍遠處的金丹子慌忙找地方隱蔽,因爲他似乎已經看到不遠處的山坡上,隱隱有雪崩的跡象。
雪怪那雙粗大的手臂在頭頂揮舞着,企圖將腦袋上的江寒夜抓下來,然而江寒夜就好象是天生就長在雪怪腦袋上的東西一般,兀自巍然不動,任憑那雪怪如何抓撓,都無法撼動他分毫。
雪怪性子本就急躁,脾氣又暴虐,幾番抓撓不成之後,便‘吼’的大吼一聲,揮舞着那雙堪比鐵石一樣堅硬粗糙的手掌,嘭嘭的擊打在江寒夜的兩腿外側,企圖硬生生把江寒夜給拍碎了。
江寒夜雖然失去了真氣,然而這幾年的勤學苦練,使得他早已練就一身銅皮鐵骨,這樣的外力擊打,雖然帶來許多痛楚,卻不能令其傷筋動骨。
就在雪怪發狂的時候,江寒夜已經令那些飄蕩在空中的雪花集結起來,漸漸的從白茫茫一片變成了一條雪帶,又從一條雪帶的模樣變成了一把碩大無朋的寶劍,白雪凝成的寶劍。
伴隨着江寒夜一聲令下,那寶劍倏地遠離,就好象一條雪白的長龍一樣鑽入雲空,而後又如離弦飛矢一般從空中激射下來,直直撲向那雪怪。
“乖乖,這是什麼法術?”金丹子原本害怕江寒夜被那雪怪殺死,自己要麼被雪怪順便吃了,便是僥倖逃脫,遲早也會被洛行雲給殺死,可現在看到江寒夜役使雪花凝集成雪劍之後,端的是大吃了一驚,他那張大大的雷公嘴,張開着久久不能合攏。
雪劍如閃電一般,劈過長空,呼嘯着向雪怪的身上刺去,只聽噗的一聲,那聲音就如庖丁利刃切入豬牛羊肉一般,沉悶而短暫。
雪怪的怒吼聲伴隨着那雪劍的刺入戛然而止,它搖搖晃晃,站立不住。那雪劍在刺入雪怪體內之後,瞬間如同鏡花水月一般,崩潰消散,那碩大的寶劍,瞬間就在這茫茫雪原上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它從沒存在過一般。與此同時,雪怪的身體從各個方向開始往外噴射藍色的汁液,那是它的血液。
轟隆!雪怪轟然倒地,而在此時,江寒夜依舊是雙目緊閉,他左手捏訣,右手托住左手手腕,就好象是一尊冰雕一樣,保持着原樣,隨着那雪怪倒地而一同掉落在雪地上。
“醒醒,醒醒啊!”
在迷迷糊糊中,江寒夜感覺到似乎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臉頰,他想要睜開雙眼,卻發現雙眼的眼皮不知何時竟然已經被冰雪凍住,費了半天勁他纔在金丹子的幫助下睜開眼睛。
“哈,你醒了!”金丹子一看到江寒夜睜開眼睛,便開心的大笑起來,但是這笑聲只存在了極短暫的時候便止住了,金丹子有些驚慌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使他發出半點聲音。
“怎麼?”江寒夜從雪地上站起來,看着旁邊那具碩大的雪怪屍體,以及屍體周圍已經被藍色液體浸出一個個雪洞洞的地面,向金丹子問道。
“雪崩,快走吧!”金丹子慌忙背起包袱,又將江寒夜丟在一邊的那個包袱也夾在腋下,然後拖着人頭杖搶先跑在前面。
江寒夜皺了皺眉,雪崩?他長這麼大,還從未見識過什麼叫做雪崩,因此自然也就不知道雪崩的厲害了,不過看到金丹子跑的那麼匆忙,江寒夜還是決定不要冒險。
當他拔腳要走的時候,忽然間低頭看到了地上雪怪的屍體,腦海中驀地閃過昔日洛日跟他說過的話來:“所有的妖獸體內都有靈妖之核……”
“這雪怪算不算是妖獸呢?不妨試試看!”江寒夜提起半截戰天劍,仔細的切開雪怪體表的厚毛,然後從它的嘴巴里往四面切割,雖然過程及其艱難,但是最終還是順利的將其腦袋剖開。
這雪怪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體內的血液居然是藍色的,這大大超出了江寒夜的認知。然而在藍色的大腦中央,江寒夜看到一個杏仁大小的東西在隱隱閃光,他伸手摘掉那東西,順手在雪怪身上擦拭乾淨,又對着陽光仔細看了片刻,確定這是雪怪的靈妖之核,這才滿意的站起身,準備要追上金丹子。
然而就在這時,江寒夜先是聽到金丹子嗷嗷嗥叫了幾聲,好像是在叫自己,但是那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隆隆巨響中了。江寒夜只覺得腳下的大地似乎是要裂開,又像是一條碩大的樹根想要拔地而起一般,幾番晃動之下,江寒夜險些一頭栽到在地。
“怎麼回事?”江寒夜驚問道,然而他很快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就在他面前,半山坡上的那些厚厚的積雪,就好象是賽跑一樣爭先恐後地往山坡下崩塌、滾落,江寒夜剛好處在山坡腳,那些滾落的積雪速度極快,他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第一波積雪便已經將他掩埋。
“唉,完咯!好好的一個小夥子,就這麼完咯!我早教他跑,他偏不聽,嘖嘖!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金丹子躲得遠遠的,目睹着那些滾落的積雪將江寒夜掩埋,同時在心裡暗暗記下了那位置,他看中了江寒夜身上的那身皮袍,還有江寒夜身上一定有些什麼寶貝,一會雪崩結束後,他要去挖開積雪,把屍體翻出來。
“嘿嘿,反正死都死了,那些東西與其被埋在雪下,倒不如貢獻給我金丹子不是麼?”金丹子桀桀的笑着。
就在金丹子暗暗的盤算好事的時候,忽然間那厚厚的積雪如同噴泉一樣噴薄出來,與積雪一同噴薄出來的,還有那條雪白色的身影——江寒夜。
“啊,這小東西,命怎麼這麼大?”金丹子心內又驚又喜,口中禁不住暗暗的嘀咕道。
只見江寒夜腳下的一部分積雪,如同方纔他與雪怪戰鬥時的情景一樣,像是被人指揮一樣,在半空中凝結起來,聚集成團,江寒夜便凌空踩踏着那雪團,順利的越過了雪崩的地帶。
“呼!真是好險!”江寒夜落地之後,他依舊聽到身後的那些大雪轟隆隆從高處滾落,回頭看到那副白雪淹沒一切的景象之後,江寒夜禁不住暗暗的吃驚道,“這大自然中當真是處處隱藏殺機了,誰能料想到這平靜無奇,看似毫無生命力的積雪竟然也有這般力量,若不是我有馭水訣傍身,只怕這回一定是死了……”
想起這個,江寒夜禁不住在心中暗暗的感激桃伯了,也不知現在桃伯在萬劍山莊過的如何了。
“嘿嘿,主人,這裡來!”江寒夜正兀自想着心事的時候,就聽到遠處傳來金丹子的喊叫聲,雪崩了,金丹子的膽子和聲音也一同變大了。
“你倒是跑的快……”江寒夜來到金丹子身邊,冷冷說道。
“那個……我不知道你還留在後面,不知你留在後面是做什麼呢?”金丹子有些窘迫的說道。
“這個。”江寒夜將手掌伸出,在他的掌心,靜靜的躺着一枚藍色的杏仁大小的東西。
“啊,這是雪怪的妖核……可惜是個低等的雪怪,若是雪怪之王出來了,那靈妖之核更厲害呢!”沒想到金丹子這老小子還算有點見識,居然也知道這東西是靈妖之核。
江寒夜看到金丹子在看到那靈妖之核的時候,眼睛裡閃爍着興奮與渴望的光芒,便冷冷哼了一聲,將雪怪的妖核丟給金丹子。
“不過若真的是那雪怪之王出來了,只怕我們今天就變成它的腹中餐了……”金丹子還在喋喋不休的說着,忽然間就看到江寒夜丟出那個靈妖之核,他慌忙接住,“你……”
“給你了!”江寒夜頭也不回的往前走着。
“啊?多謝……”金丹子怔怔的看着江寒夜的背影,對於江寒夜的這個舉動,他感到十分吃驚,因爲在金丹子的世界裡,從來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們金丹子所需要的任何一樣東西,都要靠自己的手段奪取過來。
“那個,少主,走這邊!”江寒夜正頭也不回的往前走着,就聽到金丹子在身後小聲說道,他一轉身,看到金丹子正咧着那張雷公嘴衝他嘿嘿的笑,而地上那人頭杖正插着,男人的眼睛正衝着西北方閃爍着,與江寒夜所走的方向倒是相悖了。
漫漫風雪路,江寒夜就這樣和金丹子相依相伴,也不知走了幾天,他們渴了就喝點雪水,餓了就烤幾塊餅子,日子雖然艱難,倒也熬得住,至少在江寒夜心中,有一個信念在支撐着他:“找到最後一塊斷魂珠碎片,活下去,報仇!”
報仇,這是深深印刻在江寒夜心間和腦海中的兩個字,也是支撐着他一路艱難行進的兩個字。
至於金丹子麼……他這一路一直在抱怨,抱怨自己爲何那麼心軟,要來做江寒夜的嚮導和僕從,抱怨自己爲什麼那麼倒黴,居然在一百多年前被洛行雲抓住……似乎金丹子要抱怨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他把這些事甚至編成了幾首歌謠,輪番唱給江寒夜聽。
“好了!閉嘴吧,難聽死了!”江寒夜終於忍不住喝道。
“嘁,你懂什麼?當年我在族羣裡那可是著名的一隻喉嚨!”金丹子撇嘴道,要不是念在江寒夜將他從冰窟窿裡撈起來,並幫他搓暖了手腳,又將他從雪怪嘴裡救下來,還送給他靈妖之核的份上,他早就……
“咦?算起來,我居然欠了那小子這麼多了?”金丹子越想心裡越害怕,他禁不住撓了撓光腦殼,悄悄的看了江寒夜的背影一眼,心中暗暗的想道:“這小子雖然看起來冷酷了一點,不過對我倒是真不錯,有了那枚靈妖之核,我可以令我的冰球功更進一層了……”
江寒夜在前面緩緩地走着,只要金丹子沒開口說走錯方向了,他就決定一直走下去,地獄之門,它到底在哪裡?
崑崙山蒼茫而無邊際,一時是白茫茫的雪原,一時是高聳入雲的雪山,一會又是漫山遍野都覆蓋着皚皚積雪的凍原森林,這一路走來雖然艱苦,但是江寒夜心裡頭卻並不後悔,因爲除了他要找到地獄之門之外,還大飽了眼福——人這一輩子,就算是修煉到極致的武者,頂多也就活個千八百年,然而天地之間如此浩淼,一個人便是傾盡一生之力,只怕也走不完這些名山大川吧?若是有機會去遊逛時,一定要把握住。
現在江寒夜他們就身在一片凍原叢林之中,無論是江寒夜還是金丹子都無法對這地方叫出個確切的名字來,不過這裡的景色倒是美的很:高聳的針葉林木,如同寶塔一樣茁壯的在這冰天雪地中頑強生存着;那些懸掛在針葉上的大小不一,卻都晶瑩剔透的冰棱更將這裡點綴的無比奪目;林子裡覆蓋着厚厚的積雪,積雪上又覆蓋了一層落葉,那些落葉與別處不同,一個個都如同巨型的鋼針,或枯黃,或翠綠,在那枯燥的一片白色上平添了幾筆異色。
“吼!”
就在江寒夜停下腳步欣賞那令他心曠神怡的景色時,忽然間聽到叢林深處傳來一聲怒吼,這聲音與之前的雪怪不同,便是連江寒夜也聽出來了,應該是某種巨型的猛獸,說不定是豹子、老虎,或者別的什麼。
“少主,我們快走吧,這兒讓人感覺怪難受的……”個頭矮小的金丹子聽了那個聲音之後,整個人都一哆嗦,險些把手裡的人頭杖給丟掉了,他是膽小的,也是那種吃一次虧會記一輩子的人。
“走。”江寒夜也沒有猶豫,他也不願意在通往地獄之門的路途上,先遭遇那些來自地獄的各種小鬼。
不知爲何,江寒夜一路疾行,卻總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相隔不遠的叢林裡跟着他們。
“少主,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跟着咱們?”金丹子小聲問道,看來有這樣感覺的可不止江寒夜一個人。
江寒夜擡頭看看天空,日頭已經西墜了,再看看這茫茫無邊際的叢林,他心裡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低聲道:“小心就是了,看樣子今晚上我們得輪流睡覺了。”
“啊?不要啊……”金丹子帶着哭腔說道。
江寒夜瞪了金丹子一眼,他真是想不通,像金丹子這樣一個沒有什麼出衆能力,又膽小如鼠的傢伙,怎麼能服衆稱王呢?還有,洛行雲爲何要這樣一個傢伙跟在他身邊做僕從呢?整個一路上幾乎都是江寒夜在照顧金丹子,主僕之間似乎是顛倒了個兒。
江寒夜四處尋找了一下,這裡倒是不愁生火的柴禾,但是卻又缺乏御風的地方,因爲都是樹木,這些針葉樹木彼此之間間距很大,它們的形狀又註定無法爲他們遮風擋雨,因此江寒夜思來想去,決定砍伐兩棵稍大一些的樹木,搭出一個窩棚來,這樣至少可以抵禦一下夜間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