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four3

chapter four (3)

系主任在大會上語重心長地點出了大會的主題,就是教育現在的女孩子如何珍惜自己的千金之軀。不能生活得那麼浮躁、那麼隨意、那麼不負責任!然後他還舉了很多例子,說現在的女孩子太開放了,動輒就將“性xx”掛在嘴上,這是很不道德的!這是很不要臉的!這是會令我們當今的和諧社會很不和諧的!這是墮落的!這是道德淪喪的!這是轉前面第三頁的!

系主任這一句“這是轉前面第三頁的”的話一出來,下面的學生都愣了一下。後來大家體會過來,那可能是系主任的秘書給系主任的發言稿做的備註,結果系主任太過全情投入了,給誤唸了出來。

我撇了撇嘴,轉頭跟麥樂說,你看到了沒有,準是那些教師們回去將我那天的話給傳達了,這個老主任才這麼震怒地來給我們上思想教育課。

麥樂還在回味這句“這是轉前面第三頁的”的思想精華,沒搭理我。我一轉臉發現很久之前在自修室裡遇見的那個看小H書的小哥哥正在衝着我拋媚眼,含情脈脈,風情萬種。

哦,錯了。

經過我定睛一望,發現他是正在對着麥樂拋媚眼。好在小H書男不是那個天神少年,不值得我爲這個媚眼跟麥樂大動干戈。再說了,本人現在是名花有主的人了。想起紀戎歌那張迷人的臉,我就激動不已。

麥樂繼續一邊斜着臉聽系主任的思想教育,一邊給我往臉上塗藥膏。莫帆的女老師爪上功夫太厲害了,令我幾乎毀容。

麥樂說,莫春,你絕對不能放過她!你看,你對我都這麼有仇必報,給我煮牛蛙來噁心我,那個婆娘這麼禍害你這張本來就好看不到哪裡的臉,你若放過了她,老孃不幹!

我點頭,我說,好的,老孃,我一定會守在她下班的路上,同胡爲樂一起蒙面暴打她一頓,讓她知道欺負我的後果!不過麥樂,你現在最好先看看那個眼睛快要抽筋了的哥哥好不好?他是不是用了閃亮滴眼露了?反正老孃我快要被他閃死了。

麥樂問,哪個啊?好像有很多人都在看着我的美色抽筋啊。

我白了一眼臭屁的麥樂,說,就是那個,黃鼠狼!

麥樂轉眼看了看,然後對我說,黃書郎?你說那個“婦炎潔”男啊,那不就是那天那個看小H書看得滿眼血紅的小哥哥嗎?人家是黃書郎,不是黃鼠狼,你普通話也太普通了吧,大姐。然後麥樂繼續說,我最近在自修室學習的時候經常遇見他的。他叫蘇格拉,沒有底。

我一聽,立刻問麥樂,蘇格拉,沒有底?你快告訴我,他娘是誰?怎麼能起一個這麼銷魂的名字啊?以後我和白楚生個兒子就叫哈根達,沒有斯;生個女兒就叫伊利莎,沒有白。

麥樂白了我一眼,說道,你這個女人,你不是說你已經是紀戎歌的女朋友了嗎?怎麼會和白楚生個兒子啊?你這是紅杏出牆,你這樣的行爲是要被浸豬籠的。

我一聽,精神立刻萎靡了下來。

原來,這個世界上,唯獨騙不了的,是自己的心。它總會在你最沒有提防的時候,暴露出你生命深處的歡喜憂愁。

而,白楚,你是不是就是我的心?滿滿、滿滿的一顆心?放不下,舍不了,只能這樣捧在胸口。若拿掉了,我就再也不是我,再也不能活,不能哭,不能呼吸。

溪藍到底有多麼好,讓你這樣不可以忘掉?而我親愛的、親愛的你,到底有多麼好,讓我這麼、這麼不願意忘掉?

在我出神發呆的這段時間裡,系主任已經結束了對我們的教育,大會就在一片抱怨聲中結束了。

正當麥樂拉着我,看着我臉上這些“人造景觀”表示自己的憤怒時,一個瘦長的身影晃到了我們面前。而與他瘦弱的身材相比,他的臉又是如此的幅員遼闊。還有,他走起來也一步三搖,弱柳扶風,要多銷魂有多銷魂。後來我和麥樂才知道,他腿上的傷是少年時留下的,所以走起路來有點跛。

還是那雙血紅的眼睛,它們也是這麼銷魂地望着我們。它們的主人也在用很銷魂的聲音同我們交談。他說,嗨,姚麥樂哦,又遇見你了。我是蘇格拉,沒有底,你還記得嗎?

麥樂也被這個突然從天而降的小H書男給嚇了一跳,但是隨後,她便冷靜了下來,笑着同這個令人銷魂無限的男人打招呼,說,你好啊,蘇格拉。

然後蘇格拉一直晃着他那張與他瘦長的身子極其不協調的臉衝麥樂拋媚眼,說着他最近遇到的雜七雜八的事情,然後又開始長篇大論地同麥樂討論人生和理想。

一向能說的麥樂同學,終於在“蘇格拉、沒有底”同學不死不休的兩瓣嘴脣之下,屈服了。她說,蘇格拉啊,我們可不可以改日再聊啊,我和莫春同學有點緊急的事情得趕緊去處理啊,再不走我們就遲到了,你看,都快傍晚了。

蘇格拉一聽,就很識趣地跟我們說了再見。

我看着他鼓鼓囊囊的褲袋,對麥樂說,你看,這個“蘇格拉、沒有底”同學,是不是又帶着小H書啊?

麥樂點點頭,肯定是!要不我能叫他“黃書郎”啊!不過,我覺得像他這麼有堅持能力的男人,在不久的將來,寫出一部現代《金瓶梅》是絕對有可能的。莫春,我很看好他!

我點點頭,我說,要是他能分給我點版稅的話,我也很看好他!

28別人傷害我三分,她必將報復其十分。

那天,麥樂急匆匆地和“蘇格拉、沒有底”告別的原因是,她被我臉上那些久久不愈的傷疤給激怒了,更激怒她的是,那個女老師竟然將此事牽連到莫帆頭上。那是胡爲樂發短信告知我的,可不想這個豬頭卻發到了麥樂的手機上。

麥樂當時一邊看我臉上的舊傷,一邊看手機上那個女老師“虐待”莫帆的消息。她小銀牙一咬,說,這個混蛋女人,竟然對莫帆那麼嫩的玲瓏少年下毒手,她也不怕惹得我們這酷愛玲瓏少年的美少女們憤慨!走,我們去劈了她!

我看着她那被“蘇格拉、沒有底”同學傳染紅的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我心裡很清楚,某些時候,麥樂總是很護着我。別人傷害我三分,她必將報復其十分。

麥樂一邊在前面風風火火地走,一邊衝我道,怎麼,你還等胡爲樂替你報仇啊?那個小傢伙要是知道你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了,得先割腕自殺,所以輪不到他幫你報仇!走,今天姐姐和你一起去同那個老女人決戰!

我說,麥樂,你還是算了吧,你的身體還沒有好呢。說到這裡,我的聲音有些抖動,那些彷彿看不見的傷害,實際上卻已經衝着我們張開了兇殘的口。

麥樂白了我一眼,說,就衝你給我燉了那麼多小母雞的分上,我就是拼上這條老命,我也要劈了她,你快給我走!

我說,算了吧,你的命可比我值錢,你還要養活你臥病在牀的奶奶呢。我不去!我堅持和胡爲樂一起去!

麥樂一把拎起我,拖拉着向前走。她說,於莫春,你少來了,誰不知道你啊?你巴不得現在就將那個老孃們兒給大卸八塊了!姐姐我保護不了那個生不出來的,難道保護你這個大活人還會有問題嗎?

說到這裡,麥樂的眼睛輕微地抖動了一下,彷彿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又佔據了她的心頭。但是她生生抑制住,極力在我面前表現出一副極其無所謂的模樣。

我一聽,既然麥樂這麼仗義,而我確實對那個傷害了我臉蛋的女人懷着極大的痛恨,並且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既然我絕對會“有仇必報”,那麼就讓我和麥樂向着敵人的炮火前進吧。

可是,現實卻是殘酷的。事實證明,我和麥樂空有一腔熱情,那個女老師用炮灰就將我們倆給毀滅了。

整個事件是這樣的。

我和麥樂怕襲擊那個女老師時,被她看到廬山真面目,於是事先打劫了兩個三年級的小朋友,用五塊錢換了兩根紅領巾。

麥樂一邊用紅領巾矇住臉,一邊衝我嘟囔,那個,莫春,我覺得剛纔應該留下三塊錢給那倆小破孩纔對,我記得咱們以前的紅領巾都是一塊五一條啊。

我也學着麥樂用紅領巾矇住臉,我說,這不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嘛,你看房價都這麼驚天地泣鬼神,令廣大民衆水深火熱、生不如死、死去活來的。怕現在這紅領巾的價錢也很牛了,說不定這兩根紅領巾的價錢足可以讓兩個家庭家破人亡啊。

麥樂說,有這麼誇張嗎?那我真要自殺才能謝罪了。

我和麥樂這麼全副武裝地潛伏在女老師下班回家的路上。可能是這鮮紅的紅領巾太扎眼了,在路上巡邏的老頭老太太就不樂意了,緊緊地跟在我和麥樂的屁股後面小跑,說,那倆小姑娘,你們等等,你們等等。

麥樂說,天哪,不會又是以前那仨冤孽吧?她拉着我的手說,莫春啊,要還真是那仨冤孽的話,你就將你奶奶貢獻出來吧,你讓你奶奶競爭上崗,擠走這仨冤孽,讓他們下崗,讓他們沒飯吃。

我無奈地搖搖頭,我說我奶奶這老太太雖然覺悟很高,但是卻沒有三頭六臂,估計要擠也只能擠下一個去,要擠下這三個人的話,還真有些困難。

就在這時,那三個巡邏的老頭老太太走了上來。他們對着我和麥樂說,哎,小姑娘,你們大白天蒙着臉這是幹什麼啊?

我一看,果真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哦,不是,是天涯處處有知己。

這三個巡邏的老人果真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果真就是當年我和麥樂貼“不法小廣告”時遇到的那三位活寶——倆胖老太太和一瘦老頭。

還是麥樂比較鎮定,她說,我們的口罩給丟了,所以就用紅領巾防沙塵,我們都有口腔潰瘍。

我當時愣了,我想這口腔潰瘍和防沙塵有什麼關係啊,這防沙塵應該和鼻炎、肺病一類有關吧。好在那三個老人家的推斷能力已經退化了,也就讓麥樂給糊弄過去了。我心想,幸虧她沒說,我們的口罩給丟了,所以就用紅領巾防沙塵,我們倆都患有嚴重腳氣。

不過,其中一個老太太依舊不依不饒地勸說麥樂和我,口腔潰瘍只是小病,而紅領巾卻是革命先烈用鮮血染成的,你們還是要尊重革命先烈的,還是將紅領巾拿下來吧。我給你們去附近小賣部買倆口罩就是了。

麥樂一聽不樂意了,說,我從小就受你們這些人的欺騙,說什麼紅領巾是烈士的鮮血染成的,害得我當時就跑去問老師,我說,老師,我這條紅領巾是哪個烈士的鮮血染成的啊?他的鮮血染了幾條紅領巾啊?我們爲什麼這麼殘忍啊,烈士死了都不放過,還要用他們的鮮血去染紅領巾賣錢啊?

麥樂說的這件事情,我至今記得,因爲當時我就在她的身邊,一起虔誠地爲“烈士們”鳴不平。當時老師就吼我們,說,你們哪裡來的這麼多問題?再問就用你們的鮮血來染紅領巾!

當時把我和麥樂嚇得不輕,就感覺“紅領巾產業”是一個太陰暗的產業了。後來才明白,這個“烈士的鮮血染紅了它”的真正含義是什麼。不過那個時候,如果你丟了紅領巾的話,到大隊輔導員那裡補辦一條紅領巾的價格已經由一塊錢漲到一塊五毛錢了。

我和麥樂經常丟紅領巾,所以,我們在無數次補辦紅領巾中深刻地認識到,烈士的鮮血是多麼值錢。

就這樣,和那三個活寶巡邏老隊員糾纏完了之後,我和麥樂又遭遇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當我們倆在學校門口蹲點等候到那個女老師,跟着她潛入了一條小巷之後,便揮起拳頭,打算對那個騎車而來的女老師“羣起而攻之”,可沒想到這個老女人的戰鬥力會這麼旺盛。

她一個人的功力就將我和麥樂打得落花流水。

麥樂被女老師掐着脖子搖晃個不停,她一邊吐舌頭,一邊衝我喊,那個,那個,你怎麼不告訴我,這娘們兒的段位是這麼高啊?

我哭喪着臉在一邊甩着小細胳膊拖拉這個女人猿,說,那個,那個,你可堅持住了,我的小母雞你可不能白吃啊。你不能死啊。

麥樂幾乎被那個女金剛掐出淚來,她說,好,我不死,只是你三舅姥爺的,你趕緊來救我啊。

我一看那個女老師幾乎要將麥樂給掐死了,一時情急,四下尋覓,也見不到半根樹枝或者棍棒一類的東西可以幫忙,索性就將那女老師的自行車給扛了起來,“哐當”一聲砸在了那個女魔頭的脊背上。

那個女魔頭立刻繁花滿頭,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我一看,傻了,哆哆嗦嗦地問麥樂,怎麼辦?會不會出人命啊?

麥樂說,管不了了,先跑再說。說完,拉起我就狂奔一氣。就在這時,尾隨在我們身後的那三個活寶再次天崩地裂一般出現了。

其中那個最胖的老太太大呼,殺人了,出人命了!趕緊來救人啊!

我一聽,事情竟然變成了這樣,立刻腿軟了。我要回頭,卻被麥樂一把抓住,她說,你傻啊,趕緊跑啊!

我幾乎虛脫了一樣搖頭,我說,麥樂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怎麼會殺人呢?我只不過是要出口惡氣的。麥樂,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救人啊。

就在我和麥樂僵持的這一刻,一輛警車鑽進了小巷。麥樂一看,就將我推到了路邊一個不易被人發現的拐口上,她氣喘吁吁地說,莫春,你給我快跑!沒人看到你的!這裡的一切有我呢!就是死人了,姐姐我給你扛着!說完,就撒腿一直向前跑去,將警察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那輛警車稍作停頓,就緊緊朝着她跑的方向追去。

我當時如同一團軟泥一樣,被這突來的變故嚇得貼在牆上,傻傻地在那個狹小深邃的拐口處看着警車從我身邊呼嘯經過。一切措手不及的變故,就這樣,在那有些迷茫的黃昏中發生了。

我彷彿看到警車上有張極其熟悉的臉,是我曾經見過的那個男子——紀戎歌的好朋友,那個長着月牙眼的,叫做張志創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