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22

別久不成悲,悲久傷別離。

他不在商山的這些天裡,我日日翹首以盼那QQ上簡單寥寥的隻言片語。只是個音信與平安的標誌,對我來說,確是彌足珍貴。

只有不曾得到,體味離別與失去纔會讓我們心底的幻想妄念生根發芽。而時間的流逝,則是擔憂被澆灌的最好方法。

我沒有理由忘卻我們真實在一快相處的這一月有餘時日,好像生命中突然遇到的摯友就要離去那種悲痛。畢竟,把一個出現在生命裡很久很深的東西輕易挪去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況且人本就是感情動物。我也逃不掉感性重於理性的宿命。

田心會回覆我消息,有時會是每天,有時是相隔好久。但總是零零碎碎的,報一些平安,講一些當下的生活。我們幾乎從未在一個時間段裡同時在線過,聊天。

記得網上總說,如果真正在意一個人,他的消息你總會秒回。

但或許田心本就不在意我,我的消息他從來沒有秒回。我幾乎秒回覆他的消息總是石沉大海。他總是以月市網不好來搪塞我,但我清楚,月市從來都不是偏遠地區的小村莊,那是個繁華的小城鎮。甚至,要好過外婆家趙元村。

大概,每日給我的話不過是虛情假意的任務罷了。

我本不是過於執拗糾結的性子,日子如常,我還是該如何便如何的過着。

大年初七那天,田心歸來商山。約我在丹江河對岸觀水樓見面,時間是下午四點。這天,是開學前一天。蕩水一中往往選擇在大年初八開學,不給人絲毫整理鬆懈的機會。

不過約我的人似乎是屈博物。

他告訴我,田心出現了危險。他因爲能力不夠,合併人格失敗。此番約我,是來完成他的遺願,見我最後一面。此後這個身體裡只有他屈博物,以後在學校若我們再見,就裝作是過路人便可。

同時,他又有意無意的向我渲染了田心對我的情誼是如何深重,對我的愛戀是如何的真誠。儘管事實很殘忍,但它對我們的不幸還是表現深切的同情。他問我會來嗎?

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我當然會去。將死之人,我必須得見,也算是全了我這段情緣。

那日我收到消息情緒大多悲極而感慨涕零。也爲生命的脆弱生出無限的惆悵,我終究還是沒能夠拯救他,但我本該對自己的存在有合理的定義,我不是醫生,只是個普通人。

心靈卻依然有着無數的負罪感,若當日我使盡渾身解數來勸諫他去看醫生,把這個事情當成一種病來治,那結局是否會好一點。如果這樣說,是不是算我害他呢?倘若我不曾介入他們這些人的世界,那田心是否依然可以與那些人格孤獨相處而安然無恙?

原來我是個惡人!既然幫不了別人又何必強逞能呢?到頭來終究害人害己。田心走了,我的心大概是永遠都不會得到安寧了。是我間接造成了他的命運悲劇,我痛恨自己,在這個過程中所處的作用。

那日去觀水樓我是步履蹣跚的,我懲罰自己的失誤,因此選擇在一路上赤腳行走。我並沒有感受到地面與轎底摩擦的疼痛,反而只有抵不住的寒冷。還未開春的季節,冷是自然的,但我的心裡更冷。

我去的很早,因爲太早,索性就坐在了觀水樓附近的土元橋上。橋上人並不多,稀稀落落幾乎沒有。我恣意隨性,任由從河面吹刮而來的風衝擊着我的身體,河上的冷風雖然會使我分外寒冷,甚至有些刺骨的意味。但卻可以使我心境,使我寧靜。

我閉上眼,聽風聲的嘶吼與咆哮。如同身處在局外,觀摩着自然對我的懲戒!

是屈博物喚醒的我。我沒有想到他會從觀水樓走到土元橋上,更不曾想到他竟然也會來的這樣早,此時距離我們約定的四點還有半個小時之久。

不,就或者說那不是屈博物,他本來就是田心。因爲當他叫住我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對我解釋了一句令我摸不着頭腦的話。

紅鳥,我本來是想試探你的。也想欺騙一下你,看你到底是怎樣的反應,但後來我發現我下不了這個手。

屈博物到底給你灌了怎樣的迷魂藥,才讓你們連起手來一起害我?

他的話令我頓時心驚無比。

我從來不曾想過害你,只是屈博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田心到底信了沒有信我的解釋,但他還是把一切的事情都給我講了一遍。

紅鳥,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以來的記憶竟然都是屈博物的。關於白景,關於兒時的經歷,那竟然都是屈博物的事情。我從來就沒有師父。

我真的好失落,好痛苦。我覺得我的生命是被掌控的,爲什麼我一直以來活的竟然都是別人?從來不是我自己!

屈博物想要靠同化我來引誘我變成他,從此完全吞併並佔據我的意識,得到我的身體。到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我的存在了。你爲什麼不把我後來會忘掉你忘掉所有這些事情都告訴我呢?

屈博物、盧定興他們到底給你說了什麼,讓你如此的相信他們的話!你竟然都不相信我?

我答不上他的話。

我只是把這些人出現的所有事情與情況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你了。我並沒有與屈博物串通來害你。如你所想的那樣,如果你真的認爲我是要害你的話,我也無話可講!

但田心的畫風突然轉變了,他在對我笑。

紅鳥,我知道你是最天真、癡傻的纔會被他們騙了。我相信你,現在還是!只不過你知不知道差一點兒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其實,我在回老家的前幾天依然沒有絲毫頭緒。在這段時間盧定興還出現過,喝了些酒。搞得我整日頭痛,暈頭轉向的。後來我故地重遊,將小時候去過的大隊辦公室操場,還有那山溝裡的黃土塬都轉了轉,看了看。又聽着爺爺奶奶講了很多兒時的故事,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我好像從來就沒有過白景這個鄰居!

於是我突然明白,那些記憶根本就不是我的,他只能是屈博物的。想到這裡,我的腦子裡就清明瞭很多。我堅信,我永遠都是我,我是一個人!

那天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我知道了如何控制這些人,包括那最爲強大的屈博物,其實在我面前一文不值。

另外我還知道了盧定興的過往。但這些都不值得去提,只不過令我最爲傷心的,卻是你差點害得我成了屈博物!

我本來是想以屈博物的口吻約你出來,然後裝成他的樣子和你對峙。我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你們聯合設計好的陰謀?

但是到最後一步了,當我見到你的時候,我果斷的放棄了。我不想欺騙你,我永遠都不會騙你!

現在,我是一個人了,你還喜歡我嗎?

我的回答是,我喜歡你!

他希望我再說一遍,並且是看着他。

我如了他的願,顯現出小女兒家的嬌羞神態,對他說,田心,我喜歡你!

他同樣答覆了我一句,卻是,紅鳥,我愛你!

你想知道盧定興爲什麼愛喝酒嗎?

因爲盧定興家庭不和,他的老婆總是怨他沒本事,他們並不幸福。而且他的確沒有能力,所以只能靠酒來排遣自身的痛苦。

你知道王廣成爲什麼總是會在你哭的時候選擇妥協?

因爲他最怕女人哭了,她老婆總是愛哭。

紅鳥,你不會成爲她們的。因爲你是我的,是最好的。

田心對我很有信心。

這是我又一次的選擇,順從所謂的天意。既然田心活了下來,我便該陪他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