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纔出木犀城二十來裡,風雪便驟然停止,好像直接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之中。
雙馬拉金輦,並駕齊驅,在管道上疾駛而過,掀起一陣飛揚的塵土。
見天色有些昏暗,陳少白駕馭馬車偏離了官道,停在一片稀疏的林子邊。
將馬匹拴好,再取了些乘雲軒精緻的馬糧飼餵一番,才終於能閒下來,靜靜享受一下悠哉的時光。
一白一黑兩匹駿馬嚼的歡騰,竟也將他的饞蟲給引了出來,但想想那淡寡無味的火燒餅,又立即沒了興致。
“雞蛋拌黑谷豆,還有專門配好的豆漿?嘖嘖……這年頭的畜生倒比人精貴。”
想起自己馴服這兩匹桀驁不馴的畜生花費的功夫,陳少白就恨得牙癢,卻又捨不得用鞭子去抽,因爲即使過了三天,那乘雲軒夥計的話仍舊清晰地在他耳邊迴響着。
“聽你把這馬車快誇上天了,可乘可住,這功能倒的確不錯,我且問一句,乘它去紫寰城,需要多久?”
“乘雲乘雲,聽這名頭就知道,咱們的車輦都是以速度聞名的,況且木犀城離紫寰城不遠,只要三個月就能趕到。”
“……‘只要’三個月。”
“少俠,少俠?”
“如果步行,通常需要多久?”
“最近風州匪盜橫行,少俠還是不要走夜路的好。因爲天黑不便趕路,考慮到住宿問題的話,短則兩年,多則三年。”
……
“白,做好了。”見陳少白和兩匹馬較真,苗語琴笑吟吟地遞過來一塊火燒餅。
麪餅上覆蓋着一層撕碎的乾肉塊和切成細條的木犀果,散發着濃郁的肉香,簡簡單單的加工卻好似有化腐朽爲神奇的功效。
“這不是餡餅麼?以前倒沒看出來,小苗還有廚藝天賦。”陳少白略有些感動地接過餅,重重地咬了一口,木犀果散發着濃郁肉香的汁液浸透乾肉塊和麪餅,細細咀嚼,越吃越覺得香甜,就連火燒餅本身材質的缺陷也瑕不掩瑜。
“好吃!”
陳少白據案大嚼,不過三五個呼吸的時間,整個餅就盡數入其腹中。
“小苗,你怎麼還吃這玩意?”見苗語琴捧着一塊死麪餅就着水吃,陳少白有些傻眼。
“還有三個多月的路程,你愛吃木犀果,我省一點,你就可以多吃一點啊。”苗語琴從小宅在家裡熟讀四書五經,被《風女訓》洗腦地極爲徹底,信奉夫爲妻綱,簡直就是華國古典女性的翻版。
但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經歷過名爲男女平等時代的陳少白卻一點也不覺得這樣理所當然,被未婚妻這不經意地關心感動的一塌糊塗:“木犀果多的是,別怕浪費,想吃多少吃多少。吃完了,咱們正好換換口味。”
這話說的不假,自從得知趕路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後,陳少白就立即逛遍市街,耗資千兩白銀,將大大小小店鋪裡的木犀果收購一空。
“現在還有三百多顆呢,當零食吃都足夠啊!”在木樨論劍上狠賺了一筆,但在買了這些靈木之實後,家裡資產又立即縮水到六百五十兩。
對此,陳少白卻一點也不覺得疼惜,甚至覺得物超所值,畢竟像木犀果這樣帶有靈氣的食物,不是每個地方都能用銀錢買到。
對於很多練劍者來說,它們都是無價之寶。
“省着點吃嘛……就算去了紫寰城,你也要修煉的呀。”苗語琴雖然有些天然呆,但她並不傻,知道自己男人的劍術是一切的根本,她什麼都能動,就是不想在劍術修煉的資源上亂動。
窮文富武。每一個劍豪都消耗了不知凡幾的資源,許多世家子弟甚至是用海量的人蔘、當歸、魚翅、鹿茸和含有靈氣的珍膳填出來的。可以說,如果沒有足夠的資源,就算是千年不遇的絕世天才,也練不出好劍法來。
而且自從開始修煉冥想秘典,漸漸掌控了搬動血液的法門,陳少白的食量就越發地驚人了起來,如果沒有木犀果進補的話,一個人的飯量甚至可以媲美四個粗豪壯漢。
未婚妻的語氣雖然委婉,但相處多年,陳少白知道眼前佳人在某些方面總會出人意料的頑固,既然對方心意已決,無法勸阻,他也不再多話,只是站起身來,從馬車裡搬出銀桐冰絲琴擺好。
“半年多沒狩獵了,再不活動活動身子,我苦練的捕獵技巧就要完全荒廢了。我狩獵,你彈琴,只要琴聲不斷,我便知道你安好。”
“我不會走遠,放心。”
陳少白是個念舊的人,當初用過的獵弓、碎掉的夢得,都被他用一個箱子儲存了起來,準備留待後來回憶,卻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銀劍太忠被他留贈給了小瑤,現在卻是不在身上了。
溫存一番,隨手斬斷一顆未長成的小樹,用其木芯加工了幾支箭矢,取好裝備,他就在悠揚琴聲的伴隨下踏入了林中。
藍色的松針鋪滿地面,踩上去很舒服,屬於森林的靜謐幽香包繞周身,陳少白一手撫在萬載劍柄上,閉起眼眸,似乎融入了環境之中。
他閉目行走,卻能安步當車,與平時漫步無甚兩樣。
自從那銀龍眼的藥性爆發之後,他的身體就好似成了一尊熔爐,將其徹底消化封印,只是不能吸收而已。他估摸自己在木犀城的黑磚大院裡的三日苦熬,大致吸收了其中三成的靈性藥力。
只是這區區三成,就將他的身體強化了一倍有餘,聽力更是遠超凡人,只要封閉了視覺,他甚至能夠聽出風的律動,根據空氣流動來感知物體方位。
閉目漫步在林中,感覺到越往裡深入,樹木越是茂密,陳少白知道那裡連接着聲名赫赫的風州禁地紫霞坡,於是只在外圍徘徊巡查。
耳朵微微一顫,陳少白無聲無息地睜開雙眼,餘光瞥見一隻獨角麋鹿,緩緩取下長弓和箭支,猛地一拉。
滋滋滋……
弓如滿月,弓弦發出不堪重荷地聲響,這讓那隻作爲目標的麋鹿感受到了一絲不安,於是鹿蹄蹬地,想要逃竄。
但陳少白的連環箭哪有那麼好逃?
只聽“嘭”的一聲爆響,那隻麋鹿的脊柱便被直接轟斷,身軀從中兩截,百餘斤的身軀被巨力衝地飛起,直到撞在一顆橙香樟木上,它纔不甘地停止了呼吸。
“我這半年苦練劍術,完全沒有碰過弓箭,沒想到弓術卻不退反進。這個世界對劍術的研究已經登峰造極了,所謂一法通萬法明,就是這個理吧?”
陳少白心頭微喜,健步如飛,準備上前收割獵物。
這時,一道白光忽然閃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