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個人實力遠超本身境界，但淬氣秘境仍舊是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層次，在這場大神通者雲集的聚會之中，陳少白很有自知之明地只聽不說。
和其他隨長輩而來的新晉修士一樣。
陳少白敏銳的注意到，這些晚輩修士並不是最近風頭正盛如馬封紫和米琪琳那羣人，而是一些天資意志並不出類拔萃，卻與化神有所關係的存在。
“人都是有私心的，雖然大神通者超脫生死，幾乎可以永生，但畢竟還是從凡俗蛻變而來，無法徹底斬斷因果羈絆啊……”
將一切盡收眼底，陳少白像是一個局外人，冷靜地收集信息併爲之思考。
在場衆人皆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存在，個個超凡脫俗，往日一呼百應，從者雲集，所以這次會議也不存在什麼主持之類，只是由任春秋寒暄一聲，代表開始，衆人就七嘴八舌地談論起來。
都說人多嘴雜，但在這羣仙殿之中，即便是聲音紛呈杳然，仍舊讓人如沐春風，聽來只覺悅耳無比，好似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之中，都蘊含了修行的無上奧妙，讓人爲之頓悟。
開頭說話的幾個大神通者虛與委蛇了幾句，顧左右而言他，即便聰慧如同陳少白，也無法從中琢磨到什麼東西，後來有性格直爽的蒼東龍等人開門見山，擯棄了虛僞，一切都變得直白起來。
不單是他。就連那些普通異常的強二代們，也都明白了不少東西。
這一次的會議。明面上是天下第一拍賣會的私下交流，實則是在爲日後兩界戰爭做規劃。
據探子回報，煉獄世界近來大舉斂兵，短則兩年，遲則七八年，戰爭的爆發就勢在必行了。
即便是仙魔戰爭，也如同凡人戰場一般，有據點、戰略、戰術之分。並不是巔峰戰力神通者隨意轟炸一番就完事了。
對於這些，陳少白早已經有所猜測，但真正聽到一干神通者們的討論，卻不由得爲之暗暗心驚。
靈石礦脈、藥田寶地、天險絕境……所有和戰爭有關的東西，都在化神者們的扯皮之中被一一瓜分。
熟讀諸多書籍的陳少白很清楚，幾乎每一處地域資源歸屬和防禦責任的塵埃落定，都代表着數以萬計修士的鮮血。
但在這些大神通者的口中。性命卻是輕如鴻毛，根本不值一提。
“化神之下，皆爲螻蟻！”
這句廣爲流傳的話在陳少白腦海之中閃現，雖只是電光火石般的出現，卻也給他留下了深深的震撼。
“活得越久，越是麻木不仁。或者說冷漠無情麼？如果我將小苗奪回身邊，卻又無法讓她晉級化神，只能看到她慢慢老去，最終化爲一抔黃土，我是否也會變成這樣？”
突如其來的傷感讓陳少白心頭一顫。感受到周圍氣機的變化，他微微擡起頭來。見到一名身材瘦削，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麪青年。
明白對方的目標就是自己，陳少白隨手行了個修士見面禮，道：“有何指教？”
那白面書生也是個自來熟，隨意搖了搖手，在陳少白身邊坐下：“閒來無事，想找個人嘮嘮嗑罷了，那些傢伙忒得無聊，就只能找你了。”
這般說着，白面書生手指輕揚，指向那些老老實實呆在大神通者身後裝乖寶寶、想留下良好印象的強二代們，一臉鄙棄之色。
“這傢伙挺有意思啊？”
見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陳少白微微生出了一些興趣，索性放棄了客套，直接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免貴姓……咦？你這人倒是有趣，我姓鄭名禮，鄭禮的鄭，鄭禮的禮。”
白面書生搖頭晃腦，一副窮酸書生的屌絲模樣，看的陳少白大搖其頭，心裡卻是暗暗留心。
這位看似自來熟的傢伙，竟然是牀說中名震開元的幾位神二代之一，昊天門掌教獨子，鄭禮！
“小苗被靈薇子強行收入昊天門，道號夢璃，不知道這傢伙瞭解多少了……”
懷着打探消息的心思，陳少白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鄭禮聊了起來。
但很讓他無語的是，這個大名鼎鼎的神二代是個貨真價實、能和他前半生媲美的死宅，一心只讀稗官野史小說傳記，從來不聽半點周圍發生的大事，對“夢璃”的名頭，他除了知道兩年後有個鬥法招親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了。
明白了這些，陳少白對這看似牛逼實則廢柴的傢伙也沒了什麼拉攏的心思。
他又不巴結大神通者，曲意奉承人家作甚？
但犯賤的劣根性永遠根植於人類的天性之中，作爲一名神二代，往日鄭禮就算不說話，也有無數人衆星捧月嘰嘰喳喳地在他耳邊叨叨不休，現在遇到一個不弔他的，倒是興趣十足，絞盡腦汁地尋找話題，死皮賴臉地跟陳少白聊天，並且甘之如飴。
“我就不明白了，爲什麼他們這麼確定兩界戰爭會開打？難道就是因爲開元世界天仙榜上的那些天才們去地底世界濫殺了一通，間接害死了一個魔皇？就算這樣，罪魁禍首也是襄棟魔皇纔對啊！”
話題已經完全拋空，鄭禮索性將腦海中的疑問一個個拋出來。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開元煉獄兩界分離太久，是時候該融合了。更何況，戰爭不需要理由，只需要一根導火索而已。”
陳少白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這番看似意味深長，實則廢話連篇的東西。
但聽到這話，鄭禮卻是雙眸一亮。略顯白皙的面頰因爲血液的充盈而顯得有些潮紅起來：“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樣的話。我曾經在……聽到過，卻並不如你說的這般簡練，真是……”
“妙！妙！妙！”
陳少白翻了個白眼，有些無語凝噎。
這些話說白了，無外乎“天道運轉”四個大字罷了，誰都會說。
戰爭是曠日持久的，與之相關的會議討論也不會短到哪裡去。
就這樣，在萬衆矚目中。天下第一拍賣會的進行中，一場瓜分天下的棋局對弈正在漸漸展開。
……
時光若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眨眼之間，七日時光便已經流逝。
這些日子，陳少白除了習慣性地修煉，就是旁聽化神強者們的討論。
對於他來說，看着這些往日高高在上。視蒼生如同螻蟻的傢伙們面紅耳赤地爭論不休，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更何況，這其中還有巨大的利益可以圖謀。
陳少白心有所感，忽然睜開眼睛，便見到一名白面書生狂熱地看着自己，眼神帶着崇拜之色。
正是神二代鄭禮同學。
“小白。他們這些天討論的結果，我都記下了，就是這個。”
鄭禮自豪地遞出了一張雪白如織的羊皮卷，似乎對自己的成果很是滿意。
“哦？我看看先。”
陳少白隨手接過羊皮卷，法力流淌。一行銀光閃閃、龍飛鳳舞的小字便浮現出來。
他一目十行地將這些東西看了一遍，微微點了點頭。讚許道：“很不錯啊，大多數戰略規劃，你都強行記憶下來了，不過還有一點小小的錯誤，需要改動。”
“這裡，通天壁的守衛工作是由絕情崖來負責，但最終歸屬卻並不是他們，而是……”
鄭禮記錄中的錯誤，被陳少白一一指出，條理清晰，理由充分有力，令人折服。
“好了，你回去改吧。”
陳少白不耐煩地甩了甩手，鄭禮同學便帶着滿腔的崇敬與自我滿足中離去。
“這小子挺聰明啊？明明屁的戰鬥力都沒有，一身修爲全靠天材地寶堆砌出來，就能看出這麼多東西來，如果能好好改造一番，倒也不失爲一個好苗子。”
紛亂思緒飄搖片刻，陳少白便終止了感慨，一邊修煉，一面分出心神旁聽諸多大神通者們的討論。
當他做着日常工作的時候，鄭禮同學已經帶着羊皮捲回到昊天門所屬的勢力範圍之內，認真聆聽之餘，還在筆耕不停。
注意到鄭禮這般不同尋常的舉動，昊天門掌教皺了皺眉眉頭。
鄭禮天資聰穎，卻不學無術，若非有他將天材地寶毫無節制地灌輸進去，只怕早就因爲壽元耗盡而化爲一抔黃土了，現在在這種嚴肅局面裡，竟然還無所事事地做着這樣的事情，丟人實在丟大發了。
“狗東西！你……”
習慣性地準備噴兒子兩句，注意到鄭禮寫下的字跡，昊天門主卻忽然怔住了。
“這不是我們這些天的戰略意圖和天下劃分麼？”
“看來，兒子終於長大了，懂得了解天下時局，關心宗門利益了……”
正當昊天門主陷入意淫的時候，鄭禮同學也同樣陷入了意淫之中。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之中迴盪的，只有陳少白七天前的話語。
“別管那些有的沒的了，他們討論的東西，你找紙筆記錄下來，以後拿出去賣，兩億靈石一份，絕對有價無市。”
陳少白被惹得煩不勝煩，隨口拋出的一句話，卻被鄭禮奉若聖旨，並毫無折扣地施行。
他所在意的，不是靈石，而是賺取財富的快感。
這就是空虛神二代的自我滿足了。
……
一晃，便又是三日。
大神通者們的討論扯皮仍在繼續，陳少白和鄭禮在旁邊湊熱鬧，聽得津津有味。
“今天是水劫丹的拍賣日了吧？鄭禮，他們的話，你好好記錄下來，切莫略了隻言片語，我回來再幫你分析。”
陳少白猛地站起身來，朝着羣仙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