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時間,朝廷給永州送了不少文書,聖旨也下了幾道,多半都要是請李信回京,都被李信以身體不適的理由推拒了,這一次的聖旨當然也不太可能把李信召回京城。
但是該送的聖旨還是要送,這是必須要有的表態,要明明白白的告訴世人和天下人,非君不識臣,而是臣不肯事君。
這種話語權是非常重要的,你李長安辭官在家鄉休養,朝廷一道又一道聖旨召你回京,是你不肯回去,自然不能說是朝廷打壓你。
這種東西,是做皇帝最比較基本,也是比較重要的手段之一,不僅元昭天子會這麼做,就是太康天子尚在,也會用這種小手段去拿捏李信。
京城距離永州距離不近,宣旨的使者到達祁陽縣的時候,已經臨近年關,天氣已經有點見寒了,不過永州的天氣遠沒有京城和北地那麼寒冷,即便下雪也是落地就化,不太可能產生積雪,因此儘管烏雲密佈,祁陽縣裡也只是落着稀疏的小雨,沒有半點要下雪的跡象。
這個時候,李信也早已經從寧陵回到了永州,陪家裡人過年,這天是臘月二十九,李信起了個大早,練完拳之後,便抱着大女兒阿涵,坐在前院裡等人。
九公主也抱着一個孩子,看到坐在走廊下面的李信,有些好奇的問道:“夫君在等人?”
李信點了點頭,笑着說道:“今年幼安兄還有李朔,來我們家過年。”
西南三大巨頭,這些年在年節的時候,偶爾會有一兩個人來永州探望李信,在李信家裡過年,不過他們三個不能一起出西南,因此往年大多是沐英或者趙嘉過來,李朔還是第一次到永州來。
九公主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一件什麼事,開口問道:“李朔……是夫君的兄弟吧?”
因爲李信與父族反目成仇,與母族肖家的關係更是成了路人,而且他又沒有兄弟姐妹,因此靖安侯府這些年一直沒有親戚,如果李朔要來,算是靖安侯府唯一一個親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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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抱着大女兒,搖了搖頭。
“沒有相認,就當是友人來訪便好。”
九公主嘆了口氣,點頭道:“既然要來客人,我下去讓人多準備一些菜。”
李信點了點頭,開口道:“十六也要回來,多弄些吃得,他好些年沒有回來了。”
陳十六夫婦在靖安侯府做了十多年的管家,九公主也把他當成了家人,好幾年沒有見面,此時聽說陳十六要回來了,這位公主殿下立刻露出笑容。
“回來好,我好些年沒見他了。”
說着,她便抱着才一歲多的小女兒,下去讓廚房準備飯菜去了。
李信帶着大女兒,在前院等了大半個時辰,才聽到了有人敲門,門房看了一眼等待的李信,沒有動作,李信牽着自己的大女兒,親自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門口,是一個只有一條胳膊的中年漢子,見到李信之後,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道:“見過侯爺。”
李信沒有多說什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你了。”
陳十六在李家待了這麼些年,阿涵自然是認得他的,她從小跟着李信,沒有太多大小姐的性子,立刻走到陳十六面前,甜甜一笑。
“十六叔,你回來啦。”
陳十六早年斷了一隻胳膊之後,就一直跟着李信,他是個內向沉穩的性子,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李信交代下來的,他就一聲不吭的去做了,哪怕是李信讓他去錦城制火藥,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去了。
但是聽到阿涵這一聲十六叔,看着她長大的陳十六,只覺得眼睛有些發紅,他打量了幾眼阿涵,輕聲道:“大小姐長高了許多。”
“那當然了。”
阿涵好幾年沒有見到陳十六,這會兒有些高興,拉着陳十六的手,笑着說道:“阿孃又給我生了個小妹妹,十六叔還沒有見過罷,我帶十六叔去看看。”
陳十六默不作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輕聲道:“大小姐,我手髒。”
李信聽了這話之後,目光朝着陳十六唯一剩下的那隻手看去,只見這隻手不僅粗糙,而且還有了不少裂紋,裂紋的縫隙裡,全部都是黑灰色的藥粉。
就像當年的賣炭翁一樣。
靖安侯爺嘆了口氣,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蕙娘我已經讓人接回來一起過年了,這會兒在後院,你去看看罷。”
陳十六有些激動的點了點頭。
“多……謝侯爺。”
說着,他就朝着後院走去,阿涵本來想要跟着一起去的,被李信拉着袖子,沒有讓她離開。
“先不要走,要帶你見客人呢。”
他這句話剛說完,一個面容與李信有幾分相似,但是比李信黑了一些的年輕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李信,然後深深低頭。
“見過兄長。”
李信沒有迴應,只是“嗯”了一聲,然後對阿涵說道:“叫叔叔。”
不管怎麼說,他與李朔之間的確有血緣關係,雖然他這麼些年一直沒有認這個弟弟,但是李朔孜孜不倦的喊了他這麼些年兄長,不管怎麼樣,這一聲叔叔都是應當的。
阿涵很懂事,對李朔行禮之後,甜甜的叫了一聲叔叔。
李朔很是開心,在衣服裡摸索了許久,最終摸到了一個隨身佩戴的小木牌,掛在了阿涵脖子上,他笑着說道:“這是叔叔小時候,你……呃,我娘送我的牌子,可以辟邪的,送給你了。”
他本來想說“祖母”,但是想到李信與平南侯府之間的關係,這才臨時改口。
李朔正在與小阿涵說話的功夫,一身白衣的趙嘉,帶着一個半大小子,笑呵呵的走了過來,遠遠的對着李信拱手。
“見過。”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半大小子,開口道:“還不趕緊叫岳父?”
這個半大小子明顯是趙嘉的兒子,看起來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也是個愣頭青,竟然真的就對李信作揖行禮,然後開口口稱岳父。
李侯爺臉色微變,皺眉道:“幼安兄?”
趙嘉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已經十來歲的小阿涵,笑着說道:“侯爺你不是認了沐英的兒子做義子麼,既然如此,認我兒子做個女婿又能如何。”
“難不成侯爺要厚此薄彼?”
李大侯爺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咳嗽了一聲。
“我女兒還小,幼安兄不要胡攪蠻纏,實在不行,我再收個義子就是。”
趙幼安哈哈一笑,伸手招呼了一下自己的兒子。
“愣着做什麼,還不跪下來給你義父磕頭?”
這小子也不含糊,立刻就要跪下來磕頭。
李信有些無語,正要開口說話,沈剛一路小跑跑了過來,在李信身邊低頭道:“侯爺,朝廷送來永州的聖旨,這會兒已經快進永州地界,多半是送來給侯爺的。”
李信皺了皺眉頭。
“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