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皇權更替,遠不如十年前壬辰宮變的局勢那麼緊張,要知道十年前宮變的時候,宮裡的內衛幾乎死傷殆盡,羽林衛也死傷過半,當時整個皇城裡,就只剩下了一種顏色。
即便是太康天子跪在承德天子靈前的時候,李信等人也沒有停歇下來,當時李信兩三天沒有閤眼,在京城內外奔忙,再加上有葉家鎮場子,才勉強控制住了局勢。
但是現在就大不一樣了,現在京城三禁衛大半在謝家手裡,宮裡的內衛是蕭正在執掌,蕭正沒有任何背叛太子殿下的理由,而且太子還有李信這個老師執掌京畿禁軍,不可能出什麼問題。
因爲沒有另一方勢力,能夠威脅到太子了。
因此,太康天子駕崩之後,京城上下的氣氛雖然依舊緊張,但是一切環節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太子在未央宮跪了三天之後,順利在天子靈前即皇帝位,成爲大晉統一天下之後的第四位天子。
即了皇帝位之後,他就算是大晉的天子的,至於正式的登基大典,那都是錦上添花的事情,並不影響大局。
畢竟登基大典的目的是要祭告上天,但是實際上人間的皇帝是誰,老天爺知不知道,都沒有太大影響。
新天子嗣位之後,還有幾天就要過年,當然,此時京城上下沒有誰會有過年的心思,從永樂坊一直到京城各坊都是一片素白,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偶爾還可以聽到附近民居里傳來的哭聲。
這些老百姓裡有很多人,是在真真切切的哀悼天子,因爲這個時代的禮法規矩擺在這裡,有不少人是真的視君如父的,而且太康天子御極十年,不僅沒有做什麼惡事,京城裡百姓的日子比起承德年間還要好上不少,這麼個好皇帝,自然人人懷念。
可以預料的是,以後大晉要是出了什麼混帳的昏君,時人少不得來上一句“猶記當年昭景之賢”。
太康天子的後事,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工部的官員把帝陵最後一捧土下地,完成了這座早已經在建的“泰陵”,禮部的人也議出了太康天子的廟號與諡號,廟號宣宗,諡號是一個“景”字,也就是大晉宣宗景皇帝。
不過馬上就要過年,開年之後新帝就要改元,此時禮部的很還在商量改元之後的“年號”,始終沒有結果。
這些東西,都是跟李信沒有關係的,他這會兒正在皇宮的坤德宮裡,面見已經“升級”成爲太后的謝皇后。
這坤德宮,歷來就是太后居所,原先的太后娘娘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是個很守規矩的人,新帝登基之後,她就第一時間搬了出去,把這座宮殿讓給了謝太后。
李信垂手站在這位還算年輕的太后娘娘面前,沉聲道:“太后娘娘,先帝駕崩,有許多疑點,別的不說,這龍虎山的張家必須要給朝廷一個說法,否則這事情不可能過去!”
太康天子病逝的時候,才三十多歲,正是一個男人精力最旺盛的時候,李信不太相信什麼天命,這件事情裡,龍虎山張家從頭摻和到尾,是一定要追查下去的。
謝太后也才三十多歲,便喪了夫君,心裡自然不可能好受,她先是看了李信一眼,然後開口問道:“太保要如何做?”
“臣請朝廷下旨徹查此事,臣領羽林衛出京,親自去一趟龍虎山,就算把這座道門聖地掀個底朝天,也要把真相追查出來!”
李信追查這件事的原因,一來是這其中的確有不少疑點,不可能不問,二來曾經的魏王殿下算是他的朋友,朋友死的不明不白,不管是爲人臣還是爲人友,都要問個究竟才成。
謝太后皺了皺眉頭。
“李侯爺這個時候,不太適合離開京城罷?”
新帝即位沒有幾天,甚至連登基大典也沒有辦,遠沒有到坐穩帝位的時候,這個時候誰離京都可以,但是獨獨李信這個禁軍將軍不能離京,這一點謝太后心裡看的很清楚。
她緩緩說道:“龍虎山的事情自然要查,但是不能急於一時,而且李侯爺你也不能親自出京去查。”
李信早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他微微低頭,拱手道:“太后娘娘,臣不離京這件事也可以查,如今羽林衛是謝家的謝岱在掌管,臣請朝廷下旨,讓謝岱帶五百羽林衛去龍虎山,把龍虎山張家該帶到京城裡的人,全部帶到京城裡來。”
“到時候,臣可以親自審問這些人。”
太后還是微微皺眉。
“龍虎山張家,歷來受封天師……”
“天師也不能胡作非爲。”
李信深深低頭。
“不追查出一個結果,先帝何以安?”
現在,太后或者說剛即位兩天的小皇帝,都需要李信這麼個靠山作爲依仗,因此太后娘娘也不太好反對李信,她嘆了口氣之後,開口道:“那好,本……哀家這就讓謝岱去龍虎山拿人……”
她歷來都是自稱“本宮”,此時突然要改稱呼,還有些不太習慣。
李信微微低頭:“太后英明。”
朝廷裡任何衙門,都是有它自己的職司的,比如說李信的禁軍右營,職業就是拱衛京城,別的事情不歸禁軍去做,就算他手底下的兵部,也沒有三法司的司法權,因此他只能通過太后,來接手這件事。
太康天子死的不明不白,無論如何也要尋出一個答案,就算真得罪了龍虎山那個所謂的陸地仙宗,了不起他李信一個人承擔了就是。
陸地仙宗,也抵不住刀槍弓弩。
與太后說完這件事情之後,李信就回了自家的靖安侯府,這個時候,長公主已經從宮裡回來,不過她的心情仍舊不太好,經常坐在椅子上發呆。
李信回了侯府之後,陪着她坐了一會兒,正要說些“體己話”的時候,陳十六的聲音在房門外響了起來。
“侯爺,外面有人要見您。”
李信皺了皺眉頭,看向了房門口。
“不是與你說了,先帝駕崩,侯府閉門謝客,不管是誰一律不見。”
陳十六在門口,並沒有走,而是繼續開口。
“侯爺,那人說她姓宇文,是從北邊來的。”
“她說侯爺聽了她的姓氏,就一定會見她。”
靖安侯爺眉頭微皺,最後還是從長公主牀邊站了起來,拍了拍長公主的後背。
“是北邊的人,我出去見一見。”
長公主輕輕點頭:“你自己當心些。”
李信推開房門,看了看門口的陳十六,沉聲道:“來人在哪?”
“現在在前廳等着。”
陳十六低着頭,小聲說道:“是個姑娘,方纔殿下在,我沒敢說……”
靖安侯爺白了這貨一眼。
“我這就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