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個尚在上升期的大一統王朝,任何勢力基本都不太可能對它造成太大的威脅,就拿李信來說,他現在就可以在西南紮根,按照他對西南的掌控程度,在西南經營個兩三年,西南內部的勢力多半就能全部被他握在手裡,到時候不管朝廷怎麼敕封,他也是正兒八經的蜀王。
但是這種是沒有什麼用處的。
李信固然可以在這西南一隅做土皇帝,但是他很難再從西南走出去,這輩子都只能固守西南,而且一旦朝廷從北邊抽身出來,或者說朝廷從某種渠道拿到了火藥的配方,那麼西南政權就會在朝廷禁軍的兵鋒之下,瑟瑟發抖。
因此李信並不準備來做這個土皇帝。
至於誰來做,還需要慢慢商榷。
在劍閣休息了兩三天之後,李信再一次坐上了靖安侯府那輛馬車,離開劍閣,朝着錦城方向走去。
不過這一次,跟着李信一起到西南來的謝岱,還有謝岱手下的羽林衛,都被留在了劍閣裡被人“看管”了起來,而李朔也跟着那位原先的平南軍副將李川,離開了劍閣,回平南軍駐地商議併入漢州軍的事宜。
這一次,與李信同行的,是沐英沐大將軍。
劍閣距離錦城並不是特別遠,也就五百里左右,馬車只在路上走了三四天,在第四天的上午,就到了錦城城門處。
如今的錦城城牆上,幾面“李”字大旗迎風招展,看起來很是威風。
李信與沐英走下馬車,他擡頭看了看這幾面大旗,無奈的搖了搖頭:“謝敬應該還在錦城裡,給他看到這幾面旗子,回京之後多半會參我謀反。”
沐英一邊招呼城樓上的漢州軍,一邊微笑道:“那些人不值一提,侯爺一句話的事情,他們便永遠也離不開西南了。”
兩個人這些天坐下來細談了很久,此時的沐英已經不再一門心思想要李信造反,不過對於大晉朝廷,他還是不太有好感。
李信沒有說話,徑直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開動,駛進了錦城。
因爲城中百姓需要生活,因此雖然西南局勢緊張,但是錦城城門還是正常開啓的。
在李信的要求下,錦城這邊並沒有用多大的陣仗來迎接李信,一行人就坐在靖安侯府那輛黑色的馬車裡,很低調的到了錦城府的府衙。
在錦城已經做了好幾個月府尊的趙嘉,在府衙門口等着李信的馬車,見李信下車之後,他上前兩步,對着李信深深低頭拱手:“見過侯爺。”
李信頗有感慨的拍了拍趙嘉的肩膀。
“辛苦幼安兄了。”
趙嘉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他看向李信,開口問道:“侯爺是怎麼從京城裡出來的?”
按照常理,在這個時候,天子無論如何都不太可能放李信出來,因此趙嘉纔會有此一問。
李信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可能是葉家在北邊大捷,多少讓天子覺得局面可以控制了,所以他才肯放我出京平息西南。”
趙嘉皺眉道:“這個理由,恐怕不夠讓侯爺出京罷?”
靖安侯爺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多少還有些當年的情分在,天子相信了我一次。”
趙嘉詫異的看了李信一眼,隨即低頭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裡面說。”
說着,他讓開了一條路,讓李信走在最前面,他與沐英兩個人分列左右,把李信迎到了府衙的後院。
這座府衙,還是當初成漢時期建成的,當初是成漢的京兆府,因此頗爲氣派,比起一般地方的府衙要大上不少,後院裡不僅有一排房子,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後花園,算是府衙之中的“極品”,比起趙嘉在溧陽縣的那個縣衙,條件要好上許多。
三個人最終,在府衙的書房裡坐了下來。
李信坐在主位上,然後從袖子裡取出一卷聖旨,輕輕放在桌子上,開口道:“這是陛下敕封蜀王的聖旨。”
他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朝廷同意西南有一個蜀王,但是卻不能同意西南有一個成漢,也就是說西南最多隻能作爲大晉的一個藩國,成漢李氏可以成爲大晉藩王,卻不能稱帝。”
趙嘉還在低頭思索這件事其中的利害,一邊的沐英已經開口道:“侯爺,那西南各府,是歸蜀王管,還是歸朝廷管?”
李信面色平靜:“按理說,藩王不能幹政,自然是歸朝廷管的,但是咱們手裡有兵權,如果能夠把平南軍的人馬順利編入漢州軍,有這十萬人在,不管誰來西南,西南都是咱們說了算。”
趙嘉早幾天就已經知道了平南軍要編入漢州軍的消息,因此並不吃驚,他皺眉思索了一番之後,擡頭看着李信:“那侯爺的意思是,誰來做這個蜀王?”
李信笑着看向沐英。
“沐兄的兒子,不是已經暫時改姓爲李了麼,就讓沐兄的兒子做這個蜀王就是,現在西南各府勢力不一,就算有個真正的蜀王,說了也不算,還不如讓一個小娃娃做這個蜀王,這樣不管是朝廷還是地方,都會安心一些。”
沐英臉色微變,他連忙站了起來,對着李信低頭道:“侯爺誤會了,我家絕沒有做蜀王的意思,只是西南李家的宗室已經沒有血脈了,就先用我兒子替代,先前我與家父已經商量好了,等侯爺到了西南,可以請侯府的小公子,來做這個蜀王。”
說到這裡,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擡頭看着李信:“侯爺家裡的公子,剛好也姓李,連姓也不用改……”
李信面帶微笑。
“沐兄,你把我想的小了,我先前就跟你說過,我不會做這個蜀王,我不做,我的兒子也不會做。”
他看向沐英,緩緩說道:“沐家本身就是西南世家,如果不是要借成漢的名頭做事,沐家直接做這個蜀王也沒有什麼問題,我以後可能不在西南,沒有道理讓我兒子平白無故跑到西南來,做這個異姓王。”
沐英面色複雜,他擡頭看向李信。
“侯爺……”
李信伸手,把那捲聖旨輕飄飄的丟給了沐英,淡然道:“拿回家去,就當是我給我那侄兒的禮物了。”
這一卷聖旨,可以封出一個大晉朝廷認可的異姓王,而且還是可以世代順遞的那種,可以說是天底下最貴重的禮物之一了。
沐英伸手接了過來,深深地低着頭,兩隻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他手裡拿着的……可是王爵啊,大晉的王爵!
就這麼輕飄飄的被……丟了過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對李信深深低頭。
“侯爺以後要是再有子嗣,可以來西南承繼……”
李信白了這廝一眼,打斷了他的話。
“瞧你那沒出息的模樣,收起來罷,我家用不上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