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朝廷的給李信的封賞終於下來了。
不過並不是想象中的聖旨,更沒有什麼太監前來宣讀,來的只是京兆府裡的一個小吏,拿了一份朝廷文書交給李信,來到了李信的家裡。
畢竟這麼一件小事,還勞動不了宮裡的人出面,更動用不了聖旨,一般是上面打個招呼給兵部,兵部的人辦好了,再交給京兆府的人通知。
現在,站在李信身前的這個一身皁色衣裳的小吏,就是屬於京兆府派來通知的。
李信正準備學着電視劇裡的樣子領旨,這個小吏一把把他扶了起來,笑道:“李公子,這是兵部文書,不是聖旨,您拿着收下就是了,用不着磕頭。”
李信點了點頭,並不覺得意外。
以他的品級,確實不配動用宮裡的人,這朝廷上下,不知道多少小官小吏,如果每一個人事變動都用聖旨,朝廷也出不起這個錢。
聖旨的材料做工,都是十分講究的。
李信打開這封蓋着兵部大印的文書,大概看了一遍,簡單來說因爲李信捉拿刺客有功,朝廷給他加了一個毅武校尉的武散官,正八品。
所謂武散官,就是一個頭銜而已,有了這個頭銜,意味着李信每個月可以從朝廷領到六石六斗的俸祿,不過只有這個頭銜,並不意味着李信就當官了,他現在還沒有實職,連個衙門都沒有,還是個正兒八經的閒人。
一般來說,這種散官都是恩蔭給那些大臣的後人,所謂封妻廕子,就是這個說法,像李信這樣一介白身還沒有入朝,就給了一個武散官,是很出奇的事情。
李信接過文書之後,心中隱約有了一個答案。
不過他還是很需要這個武散官身份的,那點俸祿自然不被李信放在心上,可是有了這個武散官身份之後,他再投身羽林衛,多半就不會從一個普通的羽林郎做起了。
要知道,整個羽林衛裡面的品級都不算高,中郎將不過正五品,左右郎將從五品,都尉六品,校尉才正七品,李信一進羽林衛就是正八品的散官,怎麼也不會讓他從小兵開始做起。
除了這份文書之外,還有兩套類似於官服的東西,因爲是武散官,連帶着還有一把制式的長刀,一併送了過來。
李信一把把這些東西接了過來,對着這個京兆府的小吏道謝:“多謝兄弟跑這一趟。”
這個小吏不過是個跑腿了,無官無品,聞言連忙低頭笑道:“李公子客氣了,從今天開始,您就是在朝廷裡拿俸祿的人了,看您的年紀,將來成就必然不可限量,以後小人還指着您提攜呢……”
李信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是十五歲,現在過了一年已經十六了,哪怕是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他也纔剛剛成年而已,在這個小吏眼裡,的確是前途不可限量。
李信伸手拍了拍這小吏的肩膀,輕聲道:“勞煩兄弟跑這一趟,這樣罷,今天晚上我坐莊,我請兄弟吃一頓。”
這小吏連連搖頭,慌慌張張的走了。
李信心裡有些好奇。
按照正常情況,這些底層的小吏最是貪圖小便宜纔對,自己請他吃飯,他應該求之不得纔是,怎麼如避鬼神一樣的跑了?
李信走到院子門口,看了一眼這個小吏遠去的背影,皺了皺眉頭。
然後他就看到了在自己家門口的巷子裡,停了一頂青色的轎子。
這轎子李信認得。
少年人上前走了幾步,對着這個轎子微微拱手:“府君大人。”
轎子裡傳來一聲悶哼,穿着一身正四品朝服的京兆尹李鄴,彎着身子從轎子裡走了出來。
他本是正三品的京中大員,上次因爲李信的事,被直接貶了一個大品級,讓這個有望更進一步的首府府尹至今還心中有氣。
老頭子走下轎子之後,雙手背在身後,淡淡的瞥了李信一眼,沉聲道:“本來老夫都要把你小子給忘了,今天兵部發放文書下來,老夫纔想起來有你這麼個人,一段時間不見,你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子,居然立功驚動了陛下,還因此做了官。”
這個老頭,在血脈上應該是李信的堂伯父,不過李信並不認這一層關係,少年人側着身子,輕聲笑道:“府君大人既然來了,在門口站着也不是事情,進去說話。”
李鄴這個位置,在京城裡頭極爲關鍵,他的資歷能力都夠,本來是這幾年就有資格進入六部其中一部做左侍郎的官場大佬。
要知道,現在六部之中的四部,都是由四位皇子掛着尚書的名頭,也就是說,這四部之中的二把手左侍郎,其實是實際上的一把手。
這麼一個大佛,李信並不想得罪。
李鄴也不客氣,老頭子負手在後,大步邁步踏進了李信的院子。
然後這個老頭,在李信院子的石桌旁邊坐了下來,接過李信遞過來的茶水之後,這個老頭子低頭泯了一口茶,淡然道:“你小子還算是個懂禮數的,說說,這段時間你都幹了什麼,怎麼就招惹到那些李逆的刺客了?”
李信低頭笑道:“府君大人身爲京兆尹,當天夜裡的事情應該爛熟於心纔對,當夜我正在家中休息,幾個刺客突然就衝了進來,要害我的性命,無奈之下我只得拼死反擊,也是我命好,那兩個刺客身上都帶傷,機緣巧合之下,就給我制住了他們。”
說着,李信伸出自己的右臂,淡然道:“我的右臂,也被他們劃了一刀,至今沒有痊癒。”
當夜遇刺的時候,是大年初一,京兆府的人是放假狀態的,於是事情都是宮中的人還有羽林衛的人處理,身爲京兆尹的李鄴,也是事後才瞭解了事情的經過。
李鄴坐在石凳上,擡頭看了一眼李信,低聲道:“那天晚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李信沉默了一會,然後淡然開口:“當夜平南侯府的人與羽林衛一起拿兇,多半是小侯爺看我有些不順心,就把那些刺客趕到了我家裡。”
說到這裡,這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人微微一笑:“可能是小侯爺高估了那些刺客的戰鬥力,讓我僥倖活了下來。”
“李淳?”
府君大人大皺眉頭,沉聲道:“你是他的兄弟,他焉能下此毒手?”
李信的身份,雖然並沒有得到任何人承認,但是在李鄴心裡,已經把李信看成了自己的晚輩,否則以他的身份,也不會兩次親自登門來看望李信。
李信在這位府君大人對面坐了下來,聲音平靜:“府君大人這話不對,我並不是李家人,那位小侯爺也沒把我當成李家人,因此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事情。”
說到這裡,李信呵呵一笑。
“如果說他真的做錯了什麼,那就是沒把我給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