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收太子做學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李信也就沒有再反駁,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人身自由,皇帝要你做事你不去做,那就是嫌自己脖子太硬了。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閒話之後,就已經到中午了,天子對着一旁的蕭正招了招手,緩緩說道:“讓御廚把飯食送到這裡來,今天中午朕與長安一起用飯。”
李信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開口拒絕。
他跟天子從前在魏王府經常一起吃飯,現在雖然身份懸殊了,但是如果刻意拒絕,就會顯得有些生疏。
很快,一道道菜食被端了上來,這個時候太子已經回了東宮,偏殿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在吃飯。
李信面色平靜,表現的還算不卑不亢。
一番推杯換盞之後,已經過了午時。
天子面色帶了一些紅暈,他端起一杯酒,對李信笑着說道:“長安啊,朕聽蕭正回來說,你在綿竹城下的時候,本來久攻不下,死傷頗重,後來來了一個叫做純陽真人的道士,用雷法炸開了綿竹的城門,幫着我大軍成功進了綿竹。”
說到這裡,天子頓了頓,然後繼續笑道:“本來朕是不信這種神怪故事的,但是後來朕去翻了一下攻綿竹的軍報,竟然真的看到了有這麼一回事。”
天子臉上帶着聽故事的希翼表情,笑道:“你與朕說一說這個純陽真人,是不是真的有這麼神奇,竟能以一己之力,攻破城門。”
李信面色肅然,低頭道:“陛下,純陽真人確有其人,臣能破綿竹,這位純陽真人也是立了大功的,不過傳聞有些失真,這位純陽真人並不是以一己之力破了綿竹城門。”
天子停下了筷子,眼睛眨了眨。
“那是怎麼一回事?”
“綿竹城的城門,的確是那位純陽真人用雷法炸開的,這一點是臣親眼所見,禁軍的兄弟們親眼看見的也不少,但是這種雷法並不是憑空便能引雷的。”
靖安侯爺面色嚴肅,低頭道:“當時臣據守涪縣,如果不動,恐怕會被錦城的平南軍破涪縣圍殲,因此不得不冒險強攻綿竹,奈何綿竹城裡的平南軍守軍頗多,臣等強攻一日,死傷慘重,這些軍報上都有細寫。”
“到了那天晚上,就有一個道人在外面求見,說可以相助我大軍破開綿竹城門。”
“臣本來不信,但是那個道人卻有開山裂石的本事,臣便不得不信了。”
“臣當時問他,爲何相助我軍,那道人說,有聖天子臨朝治世,將大展宏圖,不該爲西南所累,元氣大傷,所以要幫助我軍破開綿竹城門,以免我軍死傷慘重。”
李信正要繼續說下去,一旁的太康天子笑罵一聲,開口道:“咱們都這麼相熟了,少說這些拍馬屁的話,直接說那道士是如何做到的。”
李信對着天子眨了眨眼睛,沉聲道:“陛下,臣說的這一切都是實話……”
兩個人認識這麼長時間,多少還是有些默契的,看李信這個模樣,天子瞬間明白了李信是什麼意思。
李信的意思是,這番拍馬屁的話,未必真是那個純陽真人所說的話,但是卻可以大肆宣揚出去,只要這番話傳出去,當今的天子便自然而然就成了聖天子!
先承德皇帝被人稱爲聖天子,是因爲承德朝十幾年的仁政深得人心,而如今的太康天子,只要把這段“故事”說出去,他便輕而易舉的就成了聖天子。
沒有什麼比這種神話故事,更能引發老百姓的興趣了。
想到這裡,天子點了點頭,開口道:“長安的意思,朕,明白了……”
“你接着往下說,這個純陽真人是如何引動天雷的?”
李信低頭稱是,然後接着說道:“純陽真人說,他可以引動天雷炸開綿竹城門,但是這個天雷不能憑空而發,需要在綿竹城門附近埋下雷眼當做地根,勾動天地之力,然後他出手把天雷引動到雷眼上,就可以引天雷下界。”
“當天夜裡,這個純陽真人給了臣十幾個布包,說是天雷雷眼,讓臣把它們放到綿竹城門之下,臣用羽林衛持盾,拼死把這些雷眼送到綿竹城下,最終這個純陽真人果然引下了天雷,一舉炸開的綿竹城門。”
說到這裡,靖安侯爺面色已經一片肅然。
“陛下是沒有看見,這個天雷之威,足以開山裂石,臣當時用千里鏡在遠處觀望,只覺得天威莫測,恐怖如斯!”
這個“純陽真人故事2.0版”,相比較於前一版來說,修復了很多細節部分的漏洞,有了這個版本,即便天子去查問那些抱着火藥去炸門的羽林衛,也不會有什麼破綻。
因爲那些羽林衛也不知道他們抱的是什麼東西,他們的的確確抱了十幾個布包,送到了綿竹城的城門處。
然後綿竹城門就炸了!
這個修復版純陽真人的雷法,完美的解釋了這個爆炸的過程。
是靖安侯爺在回京的路上慢慢想出來的。
天子皺眉思索了一下,然後擡頭看向李信。
“長安,這個純陽真人…你還能尋得見麼?”
李信搖了搖頭。
“世外高人,綿竹一戰之後,就不見了蹤影,不過臣跟他聊過幾句,他自稱是來自於終南山。”
說到這裡,李信笑了笑:“說起來臣在攻錦城的時候,真的從終南山太乙宮來了一羣道士,自稱是純陽真人的同門,本來臣懶得搭理他們,不過這些道士送來了不少救人的藥,臣那時麾下傷兵很多,就應承了他們,答應在外人面前說純陽真人來自於太乙宮。”
“不過這些都是哄騙外人的說法,自然不可能欺騙陛下。”
天子深深點頭,發呆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片刻之後,天子纔回過神來,對着李信說道:“這樣一算的話,這位純陽真人,幫了我大晉大忙了。”
李信低頭道:“確是如此,非有純陽真人,臣即使拿下綿竹,也要元氣大傷,到時候能不能守住綿竹都不一定,更不要說奢望錦城了。”
“那朕得重賞這位神仙人物。”
天子緩緩開口:“朕明日會下旨,封純陽真人爲護國法師,讓人給護國真人塑像,送到終南山太乙宮去。”
“至於這位純陽真人說的話,朕…會看着辦…”
李信恭謹低頭:“陛下英明。”
李信在皇宮裡又耽擱了一個多時辰,最後才成功離開宮城,等到他走出永安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這次被“留堂”的結果是,李信被迫認下了一個很麻煩的弟子,雖然收了這個弟子表面上看起來風光無限,但是背地裡是福是禍,誰也說不清楚。
好在他總算把純陽真人的事情給圓過去了,至於這個說法太康天子信還是不信,那是天子自己的事情,跟李信沒有關係。
他們總不能把純陽真人拉過來問一問吧。
出了永安門之後,李信上了在永安門門口等候許久的馬車,駕車的正是獨臂的陳十六,他連忙上前。
“侯爺怎麼現在纔出來,別的老爺都出來好一會兒了。”
李信對着他笑了笑。
“無事,宮裡有些事情,耽擱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