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鬥,從臘月二十一的晚上,一直打到了臘月二十二的中午。
平南軍死戰不退,但是葉茂等人也推進的極爲堅定。
葉家人在朝堂上或許有認慫的時候,但是他們打仗從來都沒有慫過,這是硬碰硬的戰鬥,沒有半點取巧的地方。
但是李信所部勝在人多。
三個折衝府加在一起接近五萬人,每五千人一個梯隊,傷亡超過三分之一就立刻退下來交換另一隊五千人補上,這樣循環往復下來,不僅可以最大程度發揮戰鬥力,也可以保證最前線的將士永遠保持體力。
而且從小被魔鬼訓練的葉小公爺,此時如同魔神降世一般,整整一天一夜,他都沒有閤眼,只退下來稍微休息了兩個時辰的樣子,在葉茂的帶領下,平南軍被硬生生的逼退到了綿竹城的另一邊。
此時,城中已經遍地屍體。
其中大半是平南軍的屍體,還有小半是禁軍的屍體。
加在一起,死傷估計已經超過了一萬。
這個傷亡數字對比兩邊的總數來說其實並不多,但是雙方交戰也才僅僅一天一夜的時間。
一天一夜的時間,就是殺一萬頭豬也不太來得及,更何況綿竹城並不是特別大,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死這麼多人,足見戰況的激烈程度!
平南軍已經退到了綿竹的城南,再往後退就是綿竹的南城門了。
這會兒葉茂已經休息的差不多,他重新撿起自己的長槍,帶着方山折衝府的人,緩緩走到了最前面。
此時,雙方已經暫時沒有交戰,處在對峙狀態,
然後,這位將門出身並且脾氣暴躁的小公爺並沒有繼續進攻,而是對着平南軍那邊喊話。
“跟你們程將軍說一聲,就說我要見他。”
葉茂的話,很快傳到了程平耳朵裡,沒過多久,這個體態略顯臃腫的胖子將軍,騎着馬走到陣前。
而葉茂是沒有坐騎的。
翻越摩天嶺的時候,李信所部所有馬匹,都扔在了狄道,根本不可能帶過來,因此他們現在是一支純正的步兵。
老實說,這讓從小練習馬戰的葉茂戰鬥力削減了不少。
不過他身材高大,即便不騎馬,面對程平在氣勢上也沒有輸。
這位小公爺隨手把自己的長槍丟給身邊的親衛,然後擡頭看向幾十步以外的程平,高聲道:“程將軍,我要跟你談一談。”
臉上染血的程平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開口道:“各自上前,每個人帶十個親衛,禁止弓弩。”
葉茂哈哈一笑,直接邁步往前走,連親衛也沒有帶。
跟在他身邊的幾個葉家出身的親衛,連忙上前跟了上去,貼身保護在葉茂四周。
程胖子微微吐了口氣,翻身下馬,帶着幾個人朝着葉茂的方向走去。
很快,兩個人就面對面的碰面了,
程平率先抱拳:“見過小公爺。”
這是給葉晟面子。
葉茂呵呵一笑:“程將軍,這場仗打到這裡,勝負已分,我覺得沒有必要再分生死了。”
程平面無表情。
“小公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程將軍可以帶人退出綿竹了。”
葉茂不慌不忙的說道:“咱們打了一天一夜了,程將軍手底下還有多少人?”
程平臉色冷了下來。
“本將不管還剩多少人,也不會放棄綿竹。”
“可是你們已經退無可退了。”
葉茂指了指程平身後,學着李信的模樣,淡淡的說道:“程將軍身後百丈,就是綿竹的南城牆了。”
雙方交戰,平南軍是被禁軍一路逼到這裡的,如果再打下去,平南軍就退無可退,只能被堵死在這裡了。
“貴軍現在,最多還有一萬多人,不怕告訴程將軍,我軍還有四萬多人。”
葉茂面露微笑,繼續說道:“再打下去,你們會全部死在這裡。”
這句話是實話,經過一天一夜的戰鬥,禁軍那邊人數佔優可以輪換,但是平南軍大多已經力竭,在退無可退的情況下,再打下去,程平剩下的這一萬多個人,多半都要死在城裡。
程胖子擡頭看了葉茂一眼,然後面無表情的說道:“如果小公爺可以輕易吃掉本將的這一萬多人,還會在這裡與本將多費口舌麼?”
沒有人是傻子。
人在絕境的時候,能夠發揮出來的潛力是最嚇人的,現在平南軍沒有了退路,如果不放他們出城,那麼這對於他們來說就是絕境。
沒有退路,與破釜沉舟的效果差不多。
現在,如果葉茂得理不饒人,帶兵強壓過去,固然可以把這些人統統弄死在綿竹城裡,但是到了那個時候,禁軍這邊的傷亡人數,絕對不會比平南軍要低。
葉茂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們沒有半點勝算了。”
“再打下去,哪怕你們全部變成了哀兵,實力懸殊之下,你們也贏不了。”
“到時候,無非是我們多死一些人,你們全部死在這裡。”
小公爺認識李信已經兩三年時間,今年也跟在李信身邊整整一年了,他多少學會了一些李信的說話技巧。
“現在,撤還是不撤,就在程將軍的一念之間,程將軍要是不撤,現在就可以回頭,老子立刻點齊人馬,與你們見個生死!”
程平緩緩閉上眼睛,漠然道:“綿竹丟了,本將回錦城也是死。”
葉茂語氣平靜。
“但是最起碼你這些手下人不會死。”
“我話就說到這裡,從現在開始,我會停止進攻,給程將軍六個時辰的時間,六個時辰之後,如果程將軍不願意退出綿竹,那麼你們也應該歇息夠了,到時候我們就在這綿竹城裡,見個生死。”
說完這句話,葉茂不再搭理程平,轉身回了自己的陣地。
程胖子沉默了一會兒,也轉身會了本陣。
葉茂腳步很快,不一會兒就鑽進的自家陣型裡。
這時候,雙方都在綿竹城的大街上,綿竹城的老百姓都躲在家裡不敢露頭,路邊的茶樓酒館也都變得空落落的,葉茂在路邊找了自家茶樓,邁步上了二樓。
二樓裡,有兩個同樣年輕的年輕人正在等着他。
葉茂垂手低頭:“師叔。”
其中一個年輕人放下手裡的千里鏡,回頭拍了拍葉茂的肩膀,笑着說道:“難爲你了。”
這種談判,本來是應該李信自己去的,但是李信想了想,還是葉茂過去比較合適。
畢竟大家總是喜歡相信直腸子的人說的話。
葉茂苦笑了一聲,低頭道:“師叔,如果他們不願意出城,六個時辰不是就讓他們恢復力氣了麼?”
“那個時候,我們也恢復力氣了。”
李信笑了笑。
“而且,六個時辰之後,他們不可能再有現在這種哀兵的心態了。”
“心氣一泄,再想找回來就千難萬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