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杭雄說了半天,李月軒不由苦笑連連,心裡一時對於馬昂之邀又是想去又是怕去。心裡竟生出一絲莫名期冀來。
在偏廳把那塊蔥油餅吃完,他趕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今日不僅楊博感覺有些多愁善感,杭雄似乎也變的有些花癡起來,這說起話來,都帶着一股酸味兒。
回到房間,黛紅玉也已經起來了,正坐在鏡臺邊畫着眉。從銅鏡裡瞧見他滿臉苦笑的走了進來,俏臉兒一笑,柔柔道:“聽劉姑娘說,剛纔有人找你?”
李月軒把門反手關好,輕輕笑道:“嗯,是前延綏總兵馬昂”
黛紅玉轉過頭微微睨了他一眼,那雙天生嫵媚的眼睛顧盼之間流露出風情直讓李月軒看的一愣。黛紅玉凝視他片刻,然後回過頭去,對着鏡子裡的自己嬌媚一笑,一雙藕也般的手中拿着眉筆,緩緩描着眉梢,柔聲道:“他來找月軒可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不過就是請我去吃飯罷了”李月軒緩緩走到她的身邊,從那泛着朦朧銅黃光澤的鏡子裡看着黛紅玉嫵媚美麗的臉龐,淡淡笑道。
聽到他的話,黛紅玉手上略略遲疑了一下,隨即轉過頭來看向他,微微沉吟後,道:“就這麼簡單麼?俗話說宴無好宴,姐姐聽說這個馬昂因馬花達長城一事閒置在家,他這個時候宴請月軒恐怕是另有意圖吧。”
這事大家倒都看的清楚,聽黛紅玉一語道破其中關鍵李月軒不由點頭一笑,他從黛紅玉手中拿過那細細的眉筆,然後輕側了下身子,輕輕*在鏡臺上,低着頭看了看她那雙嫵媚的眼睛,然後便小心翼翼的描了起來。
他一邊幫着美人畫眉,一邊輕輕道:“姐姐說的是,馬昂宴請我恐怕便是爲了復職,只是人家濃情盛意,我若不去,卻是顯得太不近人情了”
黛紅玉見他專心致志畫眉的模樣,心甜如蜜,嬌俏的臉蛋兒如清新沾露,繽紛綻放的百合,美的令人屏息。
“去便去吧,這種應酬月軒日後難免會遇到,若是不想去,也不要勉強自己,反正咱們又不*他們過活”黛紅玉嬌顏如畫,美目如水,顧盼生輝,滿臉柔情深意的看着李月軒輕聲道。
“嗯”李月軒微微頷首,手上此刻更是小心謹慎,他一手握筆,一手扶着手腕,將那最後濃淡相宜的一筆一氣呵成,終於舒了口氣,笑道:“姐姐,你這眉毛好看是好看,可是畫起來可真累人”
黛紅玉美目漣漣,仿若一股清泉潺潺而流,分外動人,她嗔了李月軒一眼,笑道:“今日月軒纔是第一次爲姐姐畫眉,姐姐本還想日後天天讓月軒給姐姐畫眉呢,看你這模樣,哼,莫非是嫌累了?”
“哈哈,沒那回事,我可願意着呢”李月軒深知黛紅玉性子剛中有柔,柔中有剛。雖說對這位小相公百依百順,可撒嬌吃醋的本事卻更是了得。他哪敢說半點不願意。
“哼,亮你也不敢”黛紅玉見他俊臉含笑,一副憐惜的模樣,心裡喜滋滋的。從前在人前賣笑,黛紅玉雖不得不一副屈膝奴顏,但卻從未看低過自己。眼下能與李月軒成就這段因緣,她更是分外珍惜和愛護,有時雖愛爭風吃醋,撒嬌胡鬧,卻也是想讓他更珍視自己而已,這分得知不易的愛,黛紅玉可謂傾注了全部的心血。
在房中與黛紅玉溫存了一會兒,楊一清便叫人來請李月軒到衙門前堂去商量軍務,李月軒不敢怠慢,停留了片刻便跟着去了。
來到前堂,楊一清、叢蘭兩人正圍坐在火爐邊伸着雙手緊貼在爐邊取暖,見他進來了,忙站起身來,作了一揖,道:“太師”
李月軒在家人面前一副沒大沒小,輕鬆自在的模樣,但在這些官員面前還是要擺出一點官樣,否則單看他那面容,實在讓人難以想象就這麼一個柔弱俊美,神仙一般的少年會是當朝的太師,恐怕打死人也不會相信。
李月軒微微頷首,道:“兩位大人不必多禮”
楊一清、叢蘭起身,然後又開始商談起邊疆防務上的事來了,李月軒說實在的對於這些邊疆防務並不大懂,雖然知道楊一清說的是什麼,但讓他提出什麼好意見,還真說不出,反正覺得就是那麼回事,感覺非常的廢才。讓人不由想着他這個太師是怎麼當上去的。
還好今日楊一清倒沒說什麼太難懂的事情,就是向他稟報了一下延綏各衛的軍備、兵力佈置,以及糧餉儲備情況,都是一些數據,一聽就懂。
幾人說了半天,又扯了一下往年小王子寇邊時的情況,說起了北元的事情。李月軒對於明朝那點破事都瞭解的不多,更別說沒落的北元了,如果楊一清問他小王子叫什麼名兒,他恐怕都說不上來,不過好在李月軒雖然不通這段歷史,但卻十分喜歡聽人家講故事。
楊一清剛說完小王子伯顏猛可的事蹟,李月軒已經聽得兩眼放光了,便命令人家講一下這位小王子的生平過去。楊一清一聽小太師想聽小王子的過望,還道他這是在研究敵人,以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呢,哪敢敷衍,忙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都說了出來。從滿都古勒汗身死,滿都海以遺孀之身挺身柄國,到爲統一蒙古而滿都海培養扶持延達汗(小王子)並下嫁於他,成就北元中興,楊一清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個下午便在楊一清的故事中,悄悄而過。
李月軒也是聽的興趣斐然,要不是馬昂叫人來請他去赴宴的話,他恐怕還想繼續聽下去。
無奈的從前堂出來,李月軒一時神思恍惚,他還真沒想到蒙古竟然有一位這麼不得了的女性,當真是嚇了一跳。說起來以前他也聽老爺子提過滿都海,只是那時他一門心思都放在開海禁上去了,沒去在意而已。
剛出了門,一陣寒風吹來,臉上頓時滿是刺骨寒意,李月軒眯着眼睛呵了口氣,在空氣中頓時化作一團白霧,他擡頭看了看天空,喃喃自語道:“有機會,倒真要見識一下這位滿都海徹辰夫人”
馬昂還是站在側門外,還是那一身光鮮的貂皮襖子,不過他身旁多了一輛馬車而已。今日下午比起往日似乎更冷了,瞅着天上那灰灰的雲朵壓的低低的,似乎隨時都會下雪一般。李月軒從院子裡走了出來,一身狐絨袍子,外面披着一件披風,那修長高挑的身材,無雙的俊顏,在風中俏然而來,讓周圍的一切都頓顯失色。
馬昂早已看的癡愣在原地。早上來見他時因爲心有憂慮,並未多去看這位小太師的容貌,還不覺得如何,此刻,心中無憂,便暗暗留心起這位盛名已久的風流公子。只是沒想到這位小太師竟然長的這般英俊瀟灑,他站寒風古宅間的舉手投足多那麼優雅高貴,潔淨無垢,彷彿不帶半點塵世的俗氣。
怔忡了片刻,李月軒已經走到了身前,微微笑道:“馬大人久等了,本座軍務纏身,若有怠慢,還請勿怪”
聽到他說話,馬昂纔回過神來,忙抱拳笑道:“太師言重了,太師日理萬機,百忙中還能抽空賞臉寒舍,下官已經感激不盡了”
這些客套話,李月軒不想說的太多,微微一笑後,便不再說什麼。馬昂察言觀色,忙識趣的也不再多說什麼,他半讓身子,請李月軒上馬。李月軒回了一禮,便上了馬車。
馬昂自從被免職後,便在懷德門附近買了一套宅子住了下來,終日便在家中自飲自酌,悶悶度日。
榆林以南北走向的“大街”爲中軸線,呈狹長的刀幣狀。大街青磚鋪地,兩旁有很多臨街的店鋪,多爲磚木結構的老式瓦房。店鋪的內容各式個樣,以雜貨和酒樓居多,當然也不乏古董、布匹之類的店面。
延着六樓騎街一路而過,沿途都是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子,感覺倒是和北京那四合院星棋羅布的情景很像,馬昂的宅子便是懷德門附近的一座四合院。
馬車剛行至門口,馬昂先下了馬車,幫李月軒把車簾掀着,李月軒對於馬昂這麼細心心下感激,他躬着身子,出了車廂,剛準備打量一下這位馬總兵的宅子,就看見一個曼妙的人影兒從裡屋盈盈走了出來,甜美的聲音在寒如利劍的風中如天籟一般動聽:“大哥,你回來了”
李月軒還未見人便聞其聲就已好感頓升,他在車沿邊站着不由愣了愣,目光向着門邊的姑娘看去,頓時雙眼一直,只覺得呼吸都停了下來。
“憐兒,你怎麼出來了”馬昂見着來人,臉上溫和一笑,只是待這個叫憐兒的姑娘走的近了,確是頓時一驚,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李月軒正感嘆着眼前這個妙人兒的貌美,忽然也覺得這個姑娘身上似乎有些不對,他眨了眨眼睛,見人家步履蹣跚的緩緩而行,一雙明目看了過來,才反應了過來哪裡不對了---她竟然挺着個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