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來越熱,小環知道蕭瀟愛喝她燉的冰糖雪梨,每日都是中午吃過飯之後就開始燉了的,文火燉煮兩個時辰,冰糖完全融進雪梨裡,雪梨又吸收了糖分稀釋出甜甜的梨汁混合在糖水裡,你不分我我不分你的,總之那樣熬出來的冰糖雪梨之美味,不怪蕭瀟掛念地一日不吃就怨念漫天。
但是今日,落月恰恰因爲蕭瀟的一些事情離開,叫了水木幫忙看火,免得忽然火變大,煮沸了冒出來浪費。
落月同往常一樣拿銀針檢查食物,當着蕭瀟的面立馬打翻了碗,驚呼道:“有毒!”
“小環,你不知道東西有毒麼?”下一秒,落月便質問向同伴。平常檢查的工作都由小環負責,有沒有毒都是她說的,誰知道說的真話還是假話?
“我怎麼會害蕭瀟?”小環被疑心,自然慌張。她甚至懷疑落月是在演戲。
落月憂心忡忡,隱晦地觀察着都有嫌疑的水木和小環。
水木人確實很老實,雖然嘴笨,但是跟蕭瀟時間最長的是她,不敢說有小環那樣機靈活泛,近朱者赤什麼的總有一點,在蕭瀟的薰染下,眼界倒也不狹窄。落月想到的,水木也想得到,更甚者,她因爲身手好,知道點高手的事情,對同樣身手好,又懂得檢測毒物的小環更加懷疑。
而小環呢?她的懷疑、她的煩惱,比之前面兩人要更深更廣。
首先就是爲什麼要下毒,對蕭瀟下毒有什麼好處?對誰有好處?如果沒有好處,此番用意又是什麼?難道是跑錯廚房?!說出來別笑死人了!
其次,此事之後,見到蕭瀟這次安然無恙,敵人是否還有後手?下毒不成的話,會使別的陰招嗎?她們該怎麼防範?或者只能見招拆招?
這件發生在廚房小範圍內的陰謀沒有曝光。蕭瀟不知道,守在暗處的鴻顏不知道,就連小環的頂頭上司凌嵐也不知道。
但是在宮鬥進程裡,這只是開端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意思。重頭戲還在後頭,下毒事件被瞞着的蕭瀟,終於是驚動了。
下毒事件後的第三天,也是皇帝夜宿驚動後宮事件後的第十天。
夜深人靜的時候,院子裡幾個人都睡着了,鴻顏這天沒能忍住,悄悄溜進蕭瀟屋裡。情不自禁這種情緒,鴻顏是滿心複雜的。
“你若醒着,便回過頭來。”他語氣中有些哀求的意味。
一遍遍用目光描摹心尖上的人。恬淡靜好的睡顏悄無聲息地感染了站在牀邊保持距離的鴻顏,慢慢的,一步,慢慢的,又一步。視野裡那張睡顏一點點變大,鴻顏不知何時已坐到了牀邊。
觸手可及的人兒就在眼前,低頭凝視的姿勢,連鴻顏都產生了絲絲睡意,心安的時刻,放鬆後的困頓。困頓着困頓着,似乎就能這般守着自己愛的人睡去。
隨着一陣細微的煙味,一呼一吸間進入鼻腔流到肺裡。循環着過了一道又一道,形成慣性的味道在怪異中彷彿迷人心智。
直到鴻顏猛然驚醒,睜開的狹長雙眼,鼻中已是確之鑿鑿的濃煙,鴻顏的神色是滿滿的驚疑。
摒着呼吸。鴻顏重新仔細聞了一遍空氣裡的味道,確定是燃燒大量乾溼柴火的煙味。一時間心思百轉,肅然起身看了牀上安眠的蕭瀟一眼,在叫醒蕭瀟從而現身和離開救火可能使蕭瀟陷入危險的兩者之間,鴻顏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
“瀟兒!瀟兒!”
蕭瀟夢裡聽見了鴻顏的聲音,一時間又是心酸又是想念。
“瀟兒快醒醒!”
蕭瀟的夢裡化成鴻顏模樣的人抓住她雙肩搖起來,不知控訴着什麼。
“瀟兒!起火了,快醒醒!”
蕭瀟睡眼朦朧地醒來,眼前是依舊一身黑衣的鴻顏,彷彿很緊張的樣子,而“起火”二字,則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又一遍,終於反應過來。
“起火了?哪裡起火?”蕭瀟回握鴻顏滿眼驚異,腦袋還不甚清醒地問。
鴻顏卻沒時間多說了,拉起蕭瀟披上中衣、外衣,直奔寢室外面,輔一開門,客廳中已是濃煙滾滾,鼻中竄進比屋內更濃重的煙味,蕭瀟嗆了一大口,火光中薰得兩眼發澀。
滿目的火光中,不知已經起火了多長時間,兩隻手十指緊扣。
鴻顏思緒翻轉,剛纔的昏昏欲睡很不正常,蕭瀟又睡得那麼熟差點叫不醒,除了迷藥,鴻顏想不出別的答案。
想至此,鴻顏又暗自着惱,如果不是他今晚心血來潮地進了屋子,絕不會發現不了這麼大的火勢,在屋外守候的時候,說不定還能看見放迷藥的人。
蕭瀟和鴻顏相扣的手被捏得生疼,卻陷入慌亂中無從顧忌,目下四望全是熊熊烈火,置身其中好似皮膚的水分全都蒸發了一樣,越來越感覺到燙和熱。
在鴻顏和蕭瀟被火苗所困的時候,院子裡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有聞到煙味匆忙爬起的落月、水木、小環三人,也有許多外面找來救火的宮人、侍衛。
落月幾人爬起來的時候火勢已經升起來了,起火範圍主要在蕭瀟的廂房那頭,落月幾人住的廂房離得不遠,卻也一時間沒有蔓延到。
房門外全是撩高的火舌,自力救火憑几個小女子是辦不到了,落月三個在外面院子裡大聲喊地喊,屋裡竟然一點回應也沒有,情急之下,小環果斷出去搬救兵,落月和水木則秉承能出一點力算一點的心理,腳步倉亂地敢去打水撲救,雖然效果是那麼微不足道。
後來救兵來了,火勢更大,每個人用盡全力打水救火,但火勢就是控制不下來。
水木一咬牙就要冒火闖入救人,落月和小環死死拉着不讓,那麼大的火,她們是那麼怕,怕又一個進去了出不來。
在她們心裡,也許這些時間過去,蕭瀟沒有燒死,也要被煙燻死了吧。無親無故,沒有人敢衝進去,凌嵐聞風而來也太遲了。
“蕭瀟!蕭瀟!”水木聲嘶力竭地喊,落月和小環已經喊不出來了,三個人哭過的臉沾着層層黑灰,狼狽之極也沒有人管,最被關切的人還在大火裡,性命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