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劍救主心切,一路疾射,快比流星,所到之處,必有損傷。
霍夫人坐在樹上,眼看滅絕神掌就要順着青藤打向勞桑心,而對方卻毫無辦法,一時驚了,“看來,我還是高估你了。”
可不能真弄死她!伸手聚氣,欲發功收回掌力。
這時,“咻!”的一聲,殘陽劍來到了樹林之中。
勞桑心大喜,默唸心法,就在滅絕神掌即將打向她時,殘陽劍突然割斷了她手上的青藤。她適時地抓住劍柄,巨大的衝擊力將她和殘陽劍一起甩了出去。
勞桑心雙手緊緊握着殘陽劍,隨它一起幾個空翻,艱難地將殘陽劍插入硬石之中。硬石承受不了殘陽劍巨大的威力,頓時粉碎,殘陽劍順勢直插地底。勞桑心卻還是沒有停下來,直往後退,殘陽劍隨她一起,將地面劃出了長長一道裂縫。幾米之後,一人一物才緩緩停了下來。
就在勞桑心死裡逃生的時刻,被殘陽劍割斷的青藤掉落在一顆粗老的柳樹之上。霍夫人並沒有收回掌力,毒辣火紅的掌印隨青藤擊中了柳樹。只聽得一聲巨響,柳樹被掌力劈開,碎枝滿天飛。
這驚心動魄的一幕,所有驚險的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此時,勞桑心半跪於地,握劍的手微微發抖,額頭也佈滿了汗水,顯然非常吃力。殘陽劍的質量已顯而易見,如此巨大的衝力,不僅能夠保勞桑心安然無恙,而且毫髮無傷。若是普通的劍,早已折斷。
勞桑心緩緩起身,拔出沾滿泥土的殘陽劍,用手絹擦拭劍身。除去污澤的殘陽劍閃着耀眼的光芒,讓霍夫人連連稱讚:“好劍!”似乎是勞桑心的表現激起了她的鬥志,她抽了樹上的幾根青藤,拋向對方。
四根青藤如蛇舞般擁向勞桑心,根根帶着勁氣,疾,猛,似是想來個措手不及。勞桑心毫不驚慌,揮起殘陽劍,幾個劍花一挽,青藤一節一節掉落在地。尚未歇一口氣,數根青藤再次襲來,這一次的威力更甚先前。幽綠惹眼的青藤,欲意繚纏,盤根交錯,似乎是暗藏着某種奇妙的陣法,龍飛鳳舞般遊向勞桑心。
方纔的激戰已然損失勞桑心不少的體力,讓她無法施展出耗費精力的天地玄劍,只得以殘陽劍法迎戰。她將殘陽劍劃出一個完美的圓弧,翻弄於手心,然後雙掌出力,將劍向前一拋。
殘陽劍光芒四射,豎於半空,不停地轉動劍身,周身的劍氣以劍爲中心聚集在了一起,繞成了偌大的氣圈。青藤尚未靠近,便被劍氣化爲齏粉。
殘陽劍一路消滅青藤,一路向霍夫人靠近,殺氣可見。霍夫人眼神一變,奔向枝頭,彎腰聚功,一股勁氣從她掌內散出。剎那間,無數青藤從四面八方涌來,齊齊纏住勞桑心的腰身。
勞桑心雙手正聚精會神地施展殘陽劍,對付前面的青藤,無法分神對抗,只得以內力將青藤逼離自己的身體,同時運功加大了殘陽劍的威力,步步向霍夫人靠近。她想先一步以殘陽劍制住霍夫人。
霍夫人看着不停旋轉的殘陽劍,奪目的劍光刺痛了她的雙眼。越靠越近,越看越清。熟悉的劍柄,熟悉的劍尖,這一幕,豈不是似曾相識?
“殘陽瀝血,天地驚魂。原來她竟是殘陽劍主。”霍夫人望着眼前的殘陽劍,喃喃自語,一時竟忘了躲閃。殘陽劍趁機沒入她的胸口。
“噗!”吐出了一口鮮血,霍夫人並沒有立即倒下,她伸手聚氣,往身後一探,殘陽劍出現在了她的手中。用力一甩,劍如飛輪般飛向勞桑心,割斷她腰間的青藤,插在了地上。
“天意,一切都是天意!”霍夫人最後看一眼勞桑心,帶傷離開了樹林。
勞桑心有些虛弱,緩緩跪地,默唸‘化心’心法,調整內息。
莊伏樓趕到這裡時,勞桑心正在用殘陽劍法對付青藤。本想出手相救,但看到那熟悉的“鎖夢樓”陣法時,他猶豫了。這種獨門陣法,應該只有靈淵閣的人才會吧,而且還使得如此出神入化,莫非那黑衣蒙面人是少閣主?若真是她,他又將如何面對?
直到戰鬥結束,莊伏樓才現身。
目睹了整個戰鬥過程,包括那人受傷,他竟還是無法確定究竟對方是不是少閣主。他發現,縱使他和少閣主一起長大,卻一點都不瞭解她。她的身影,她的神情,她的眼睛,甚至是聲音,他都忘得一乾二淨。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已淡出了自己的生命之中。師弟說的沒錯,自己果真是個無情的人。
“莊伏樓,你怎麼會在這裡?”莊伏樓的到來讓勞桑心有些不快,他莫不是在跟蹤自己。
“我是跟着殘陽劍來的。”莊伏樓實話實說,“你受傷了?”語氣中充滿了關懷。
“小傷而已。”勞桑心語氣淡然,看着滿地斷裂的青藤,道:“這奇異的武功跟你之前用的有些相同,你認識她嗎?”
“我……不認識。”莊伏樓搖頭,見勞桑心看他的眼神有些懷疑,便補充道:“不過,她用的武功的確是我一派。”
“這麼說,那個人也是靈淵閣的人了。”看來,自己是被靈淵閣的人給盯上了。這件事得告訴領主,不然可能會影響計劃。
莊伏樓很驚訝對方居然知道自己來自於靈淵閣,他並未跟任何人說過自己的來歷。事實上,莊伏樓的身份知道的人並不多,除了夜未央和麥長風這種精曉江湖事的人外,就連孟傳情,也是麥長風告訴他的。
在莫邪大會上僞裝的幾人,各自的真實身份早已互相知曉,然勞桑心除外,似乎只有她纔是贏家,到現在,身份依然成謎。
勞桑心試探道:“她的功夫如此高深,會不會是靈淵閣的閣主?”
靈淵閣乃武林聖地,閣中高手都是飄忽不定,神秘莫測。勞桑心並不知道現今的靈淵閣主人是誰,只得憑空猜測。
莊伏樓搖頭道:“不是。”老閣主早已亡故,如今靈淵閣最強的應當是少閣主。他心裡想着卻並沒有將這閣中隱秘說出來。
“那個人一直都是單手對敵,如果真是……閣主的話,以她的功力,你不可能還活着,更別說是傷她了。”勞桑心的試探,倒讓莊伏樓有些肯定了。
勞桑心淺笑,“這是什麼武功?”
如此誇大對手的話,勞桑心聽後並沒有生氣。靈淵閣的主子如果不夠強的話,就不值得領主如此重視了。爲了以後着想,她還是先打探一下敵情。
勞桑心這一笑,讓莊伏樓心底一動:這個女人平時看起來很冷淡,但笑起來卻是那麼好看。這一笑,也卸下了他的防禦,道出了“鎖夢樓”的秘密。
“這種武功是靈淵閣的祖師所創,叫做鎖夢樓。鎖同索音,顧名思義這種武功需借鑑長索長繩之類方可施展。一旦繩索在手,即便身臨絕境也可死裡逃生,繩索多時,還可施展陣法,威力就越大。因爲這陣法是在樓蘭城作戰時想出來的,因此,纔有了這麼一個詩意的名字。”
“這麼說,方纔那人如此厲害,完全是憑藉‘三才六合’中的地利了。”勞桑心莫名的有些高興,對於剛纔的狼狽,她還是有些介懷的。她一直想做一個強者,爲了某個人。
莊伏樓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勞桑心站起身,突然道:“你就先留在這裡,待我需要你時再出來。”
莊伏樓以爲她跟自己說話,一愣,卻見勞桑心聚氣於掌,拍向插在地上的殘陽劍。殘陽劍瞬間沒入地底。他睜大了眼睛,望着一臉輕鬆的勞桑心,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這樣也行?
似乎瞭解他心中所想,勞桑心冷笑一聲,“怎麼?你的瀝血劍恐怕做不到吧?”
莊伏樓道:“我沒有試過。”他並不知道劍還可以如此聽話,也從沒有人教過他。
莊伏樓得到瀝血劍,原本就是一個巧合。
當初,靈淵閣內亂,一場打鬥中,他的劍被折斷了。急需武器的他,毅然抽出了那把一直被供在靈淵閣大廳的瀝血劍。
離開靈淵閣後,他一直將劍帶在身邊,因爲無人教授,只得憑藉自身高超的劍術,用短短兩年的時間,領會了所有劍招。這已然不易,若想讓瀝血劍與他心意合一,恐怕還要費些時日。
勞桑心與他不同,她得到殘陽劍也不過才三個月的時間。但她有一個很好的師父,將所有他知道的都教給了她。卻唯獨沒有告訴她一件事:殘陽瀝血歷任的主人,無論有多少恩怨情仇,終將會成爲一對夫妻。
莊伏樓是知道這個的,所以,縱然他並不是很喜歡勞桑心,卻還是想要靠近她,跟她培養感情。
“這就是劍心,代表它已經完全認同了我。而你的瀝血,如果沒有劍心,有劍與無劍有何區別?”勞桑心的語氣帶着一絲輕蔑。
莊伏樓苦笑,如今,他的劍已不在,還談什麼劍心?
勞桑心拍掉身上的泥土,轉身欲離開。
“你去哪裡?”莊伏樓叫住了她。
“自然是回客棧。”這傢伙管的太寬了吧。
“我想知道,你留在客棧有什麼目的?”一個江湖人屈居於一家客棧,甚至甘願做廚娘,若不是有所企圖,便是她想退隱江湖了。莊伏樓可不覺得她是後者。
“這與你無關!”勞桑心不願理會他,徑直往前走。
莊伏樓突然抓住了勞桑心的手臂,迫使她停下來,“告訴我。”他只是想了解她。
“放手!”勞桑心氣憤地掙開手,卻因爲踩到一塊石頭被莊伏樓一帶,靠在了他的胸前。
在這尷尬時刻,一個人影從林中竄了出來。“喂!你在幹什麼!”突然跑過來的人將兩人分開,“放開她!”霍春秋敵視莊伏樓,將勞桑心拉向一邊。
勞桑心對霍春秋也沒什麼好臉色,劈頭問道:“你爲什麼會在這裡?”她來這個樹林並沒有其他人知道,莊伏樓是因爲巧合跟着殘陽劍來的,但霍春秋呢?難道從一開始,他就跟着自己?
“我……”霍春秋打着哈哈:“我,那個,是小孟告訴我你來這裡的。”
這話一出口,可讓躲在樹後的孟傳情哭笑不得:這傢伙,撒謊怎麼能套到我頭上?明明是他自己一路跟過來的。
孟傳情藏的小心且隱秘。
他來的有些晚,所以並沒有看到剛纔精彩的打鬥場面,但莊伏樓和勞桑心兩人的拉拉扯扯,他卻是看的一清二楚。心底頓時有些疑惑:這莊伏樓,在武林莊跟姐姐走的那麼近,還以爲他喜歡姐姐。今個兒又如此在意勞桑心,莫不是他真正喜歡的是殘陽劍主?
瀝血劍主跟殘陽劍主……咦?好像有人跟我說過,殘陽瀝血最終會成爲一對吧!難道莊伏樓是因爲這個?
他藏在樹後,繼續偷聽幾人談話。
霍春秋是個不擅長說謊的人,他的表情和眼神已經明確地告訴勞桑心,他在欺騙自己。
勞桑心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霍春秋。
隱藏身份和武功,也許是迫不得已,說了謊也沒什麼,但是,一個笨得連說謊都破綻百出的人,是讓她更瞧不起的。要麼,就撒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要麼就實話實話,因爲只有這樣,纔不會感覺自己被欺騙。比起實誠的莊伏樓,這個虛僞的富二代更令她厭惡。
霍春秋沒有感受到她的變化,瞪着莊伏樓,道:“你這傢伙哪冒出來的,光天化日的,敢欺負桑心!”
莊伏樓淡淡地看他一眼,“至少,我沒有欺騙她。”跟上已經離開的勞桑心,“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吧,如果需要,我可以幫你。”
“不需要。”勞桑心斷然拒絕,並有意無意地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霍春秋上前討好她,“桑心啊,有什麼需要,我也可以幫你的。”
勞桑心看向樹上的竹籃,詭秘一笑,道:“好吧,那你就幫我把樹上的竹籃給弄下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會不會輕功。
莊伏樓很不合時宜地開口了,“還是我來吧!”卻被勞桑心用眼神制止了。
霍春秋大致量了一下樹的高度,有些膽怯,指着莊伏樓道:“他不是要幫忙嗎?還是讓他來好了。”
勞桑心臉色一僵,“怎麼,你不願意幫我?”
“當然願意!”霍春秋不想美人生氣,苦惱地看着竹籃。掛在那麼粗的樹丫上,想把它搖下來是不可能的。扁袖,提氣,躍起,然後很不雅地抱住了樹腰。
這下,莊伏樓明白了勞桑心的用意,就剛纔那幾下,他還以爲霍春秋會輕功呢。百般失望的兩人,靜靜地靠在樹上,邊等着某人爬樹,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
“莊伏樓,你說,就他這樣,還要爬多久才能拿到籃子?”
“不知道。”
“真是沒用的傢伙!”
“他只是想做普通人而已。”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霍春秋大喊:“我拿到了!”興奮之餘,腳下一滑,然後華麗麗地摔了下來,竹籃裡的蘑菇也撒了一地。
“看來你還有兩下子,從那麼高的地方猛然摔下來,還可以保證自己的要害不受傷。”勞桑心看着緩緩爬起來的霍春秋,冷笑。
莊伏樓看着兩人,若有所思,這個殘陽劍主,心地似乎有些歹毒。剛纔,他分明看見是勞桑心彈了一顆石子,才讓霍春秋摔下來的。爲了試探他的武功,她竟然不顧對方的生死。她這麼做,究竟是爲了什麼?她留在那個客棧又是爲了什麼?
“喂!你叫莊伏樓?過來幫忙撿蘑菇。”霍春秋很不客氣地對莊伏樓道。
孟傳情直到霍春秋下樹之後才離開,他雖然傷勢沒有痊癒,但閉氣卻遊刃有餘。所以,兩位用劍高手都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