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時間片刻過去,盟主開始宣佈進入決賽的人員,毫無懸念,正是莊伏樓、舒玉、勞桑心和楊誓四人。幾人瀟灑登臺,臉上皆透着自信,彼此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此時,他們感覺彼此就像是生死仇敵,要在這最後時刻決一死戰。
舞獅臺上場景稍微有一點點變化,四根細柱中間的網已被場組的人撤去,只有中間的粗柱被鐵網包圍。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網只是普通的鐵絲,不再像先前那樣能夠割經斷脈,用途自然與之前大有不同。
柱頂蓮臺之上的寶物被一塊白布包着,衆人猜不出是什麼,皆是望着四人充滿了期待,這個答案恐怕只有這中間的一人能爲大家揭曉了。
十大富商出的題目很簡單,順網而上,先奪到終寶者即爲勝出。四人自信滿滿,施展絕妙輕功順網而上,幾人的輕功水平立見分曉。孟傳情自然是最快的,舒玉落在最後,而勞桑心和莊伏樓幾乎保持齊排。
最快可不是什麼好事,孟傳情左邊是莊伏樓,右邊是勞桑心,稍微超過這兩人便立刻遭到攻擊,一左一右皆伸手抓向他的大腿。孟傳情早算到這招,旋風腿一掃,輕易躲開,只此片刻,兩人便與他拉近了距離。
莊伏樓似乎感覺孟傳情是個威脅,一心扯他後退,一招不甚,第二招再次襲來,孟傳情無奈只得專心與其相鬥。
勞桑心聽從了夜未央的話,避開了孟傳情,一招之後便不再出手,見兩人斗的正歡,她加快了速度向上飛奔。眼看就要超過幾人,舒玉卻趕了上來,一把扯住她的小腿,運足了內力往後一帶,想要將她生生摔下柱子。勞桑心也不是泛泛之輩,迅速出掌拍向舒玉的肩膀,舒玉只得匆匆放手,側肩閃開。
只此一個耽誤,勞桑心便拋開三人,遙遙領先,卻還來不及歡喜,就突覺一道掌風襲來,竟是那舒玉朝她揮出的一掌。勞桑心只感覺那掌風陰森刺骨,躲閃不及,也揮出一掌,兩掌對立,竟在伯仲之間。
與此同時,孟傳情與莊伏樓已見招拆招鬥了幾個回合,兩人一邊相互牽制一邊向柱子頂端遊走,已漸漸趕上了勞桑心兩人,四人兩兩相鬥,互不相讓。
莊伏樓在孟傳情隔開他揮出的第四掌後,冷俊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眼神一亮,讚道:“閣下好身手!”
孟傳情淡笑回讚道:“彼此彼此!”說完將掌改爲爪朝莊伏樓抓了過去,卻被他一掌擋開。
兩人的掌法不相上下,知道如此糾纏難達柱頂,平白便宜了另外兩人,幾個回合之後,兩人竟似有感應般同時放手,朝柱頂蓮臺衝了過去。而勞桑心和舒玉也在這一刻突然放手,亦朝蓮臺衝去,四條人影如流星般的速度惹得臺下衆人一陣歡呼。
“撲哧!”蓋在終寶上的白布突然化爲碎片,一陣耀眼的白光閃過,照得整個舞獅臺都閃着耀眼的光芒。衆人躲開了光芒的照射,再次看向終寶,卻是吃了一驚,不僅僅爲終寶曝光而驚訝,而是因爲四人四隻手居然同時抓在了終寶之上。
終寶是一尊高貴的莫邪女神像,白玉雕塑而成。雕像上的莫邪女神臉色淡然,一襲白衫風中飛舞,似欲成仙,手持無比神劍,橫於胸前,宛如真人臨世。衆人皆看着神像,如癡如醉,忘卻自己,無法自拔,就連奪寶的四人都有剎那間的失神。但僅僅是瞬間,四人就恢復以往神態,開始應付眼前局面。
終寶只有一人能夠取得,四人同時抓住莫邪女神像完全在衆人的意料之外。臺下之人回過神來,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們,生怕錯過最精彩的一幕。
莊伏樓一手抓在莫邪女神衣衫之上飄揚的絲帶,勞桑心抓在神像的右手之上,舒玉抓在其右腿,而孟傳情則抓在無比神劍的劍身之上。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堅決,誰也不肯放手。就在這時,舒玉突然朝莫邪女神像揮出一掌,那是他慣用的陰風煞掌。
陰風煞掌最大的優勢不是掌風凌厲,而是——隔物打物。正如舒玉自己認爲,隔山打牛——隔座山都能夠將牛給打飛了,更別說是隔着一尊小小的神像打向其餘三人。
儘管舒玉出掌速度極快,三人還是迅速反應過來,爲防止自身被這雄厚的掌力震飛,皆朝莫邪女神像揮出一掌,將從神像裡竄出的勁氣打回神像體內。幾人脫險,輕籲一口氣,但下一刻,他們都怔住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們竟看見紫、紅、藍、青四道勁氣在莫邪女神像體內亂竄,或者說是在她身上游走。幾人尚未反應過來,變故突生!
四道勁氣突然同時從神像體內竄出,藍色勁氣射向莊伏樓的體內,紅色射入孟傳情的體內,紫色射入勞桑心體內,青色射入舒玉體內。接受勁氣之時,四人身體猛然一震,隨着一聲巨響,每個人都向後飛退而去。
應該說是四人皆被莫邪女神像震飛了,神像將勁氣全部散出體內後,光澤全無,彷彿體內被掏空了,竟在一瞬間爆炸開來,硬生生將毫無預備的四人震飛數十丈。
夜未央一直在臺下關注着四人,見神像爆炸,他心神一緊,舞獅臺附近突然佈滿了肅殺之氣,他知道那是小白髮怒了。來不及多想,飛身朝半空中的勞桑心撲去,被這樣強大的勁氣衝擊,如果不接住她,就會被摔得粉身碎骨。
與此同時,人羣中也竄出了三條人影朝另外三人飛撲而去。
撲向孟傳情的,是剛到此地的孟傳心。
孟傳情全身注滿勁氣,又是被莫邪女神像生生震退,一般人若是迎上他,不但接不住,還會被他撞飛,兩人一同摔得粉身碎骨。但孟傳心畢竟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被孟傳情撞個滿懷後,身體只是猛然一震,顯然是受了內傷。
孟傳心身手靈巧,顧不得自身危險,一手抓在孟傳情的腰間,一手橫在他胸前,將他緊緊抱住,在空中一個旋身,借勢轉化了那股衝勁,這才緩緩落地。
一落地,孟傳情就猛然噴出一口血,然後暈倒在孟傳心的懷中。
“傳情!”“二表哥!”鄢商慈幾人飛奔而至,個個臉色煞白。
孟傳心擡頭看向幾人,緊蹙眉頭,淡淡道:“找個清靜的地方,他受傷不輕。”幾人扶着孟傳情緩緩擠出人羣。
噴血暈倒的可不止孟傳情一人,莊伏樓、舒玉、勞桑心幾乎在同一時刻噴血,暈倒在身旁人懷中。
接住莊伏樓的是一個年約二十的紫衣男子,他的身手武功顯然沒有孟傳心高超,被莊伏樓撞個滿懷後,兩人一同墜地,將地面砸了一個深達兩尺的大坑。紫衣男子嘴角流出一絲血跡,緩緩從坑中坐起,輕喚了一聲“大師兄”,見對方沒有反應,背起他也擠出了人羣。
最爲特別的應該是那個接住舒玉的藍衣少女。她不似孟傳心和紫衣男子那樣直接從後面抱住舒玉,而是從一旁輕輕繞到舒玉的身前,伸手扯住了他的兩條胳膊,用力一拽,借勢從身前抱住了他,在空中一個轉身,然後才緩緩落地。
一落地,舒玉和少女就重重摔倒在地,舒玉噴了口血就暈倒了,而少女的額頭擦破了一小塊皮,比起其他兩人所受的內傷,她這點小傷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少女揉了揉額頭,扶起舒玉,就地替他療起傷來,然而雙手一抵上他的後背,就被一股勁氣衝開。少女百思不得其解,瞧見身旁紛亂擁擠的人羣中投來的異樣目光,她皺起了臉,扶起舒玉想要擠出人羣。見根本就沒有人讓路,她輕喝一聲:“讓開!”
人羣吵吵嚷嚷,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少女生氣了,驟然朝人羣揮出一掌。凌厲的掌風颳得人耳旁生痛,赫然是那名震江湖的陰風煞掌。面對這樣強勁的掌風,無一不面露懼色,紛紛讓出一條道,讓那少女帶着舒玉順利離開。
這一場變故擾亂了所有人的心,每一個人不是驚訝就是好奇,議論之聲環繞着整個舞獅臺。孟傳情、莊伏樓、舒玉,三個傷者先後被人帶走,本就沒什麼奇怪的,卻一直有兩雙眼睛緊緊地盯着他們。
這兩雙眼睛的主人,一個是站在韓令風身後的麥長風,一個是接住勞桑心最先落地的夜未央。麥長風瞧見幾人離開,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但他沒發現自己的這點表情,已被夜未央盡收眼底。
夜未央凌厲的眼神掃過全場之後,抱起暈倒的勞桑心回到了莫邪塔。他走後,盟主宣佈莫邪大會結束,今年的冠軍無主。紛亂的人羣漸漸散去,場組的人開始拆臺,十大富商收起剩下的寶物也緩緩離去,唯有韓令風三人站在原地,望着若大的舞獅臺,久久不肯離去。
莫邪塔內。
夜未央盤腿而坐爲勞桑心療傷,斗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顯然極爲費力。接住勞桑心時,他和孟傳心的動作幾乎一樣,因此他也受了不輕的內傷,已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爲屬下療傷。
撤回雙掌,夜未央精力耗盡癱倒在地,勞桑心卻悠悠醒轉。
“領主……”勞桑心伸手欲扶起夜未央,後者卻擺擺手,虛弱道:“別管我……自己……調息。”
勞桑心照做,而夜未央一直躺在地上,心中卻想着四雄爭奪終寶的那一幕,怎麼也想不明白莫邪女神像突然爆炸的原因。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年約四十的華服人登上了三樓,對着夜未央恭敬地稱呼道:“未央公子。”
夜未央聽到聲音後一躍坐起,有些不悅地盯着來人,“邱歡,你來此何干?”來人竟是蘇州城的十大富商之一,邱歡。
邱歡笑容可掬,道:“公子,大會上出了意外,實在是抱歉,未能如公子所願……”
夜未央打斷他的話,直接點明瞭他的來意:“你是來討傀儡蟲的嗎?”
邱歡沉默不語,算是默認。
當初,夜未央以傀儡蟲爲交換條件,讓自己幫助勞桑心爭奪終寶,誰知大會上意外連連,以至於勞桑心奪寶失敗。算來自己根本就沒有幫到什麼忙,但他還是硬着頭皮來討傀儡蟲,只因這東西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批。若是有它在手,在生意場上一週轉,必定能夠超越傳說中的“公子霧”,成爲天下第一富商。
夜未央笑了,很邪魅的笑容,緩緩道:“邱歡,我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若親自吞下一顆,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不但得到了你夢寐以求的傀儡蟲,也可以繼續爲我們效命。”
邱歡臉色一變,連連後退幾步,強自鎮定地看着夜未央,“公子說笑了,邱歡哪敢貪圖您的寶物。只是幾位好不容易來一趟蘇州城,我們十兄弟想盡盡地主之宜,請各位飽餐一頓而已。”
夜未央冷笑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心中卻暗罵了一聲:老奸巨猾。說是盡地主之宜,其實就是在間接地告訴自己,得罪了他,就等於得罪了十大富商和他背後的富商聯盟。萬一他有什麼不測,其餘九大富商必定會聯合富商聯盟對付糊塗堂。若是他們劫了糊塗堂的財路,那糊塗堂在江湖上就真的沒啥好混的了。
畢竟一文錢能夠餓死一個英雄漢,在錢面前,無論你是多麼的英雄氣概,當你身無分文時,還是得向它低頭。糊塗堂若要問鼎江湖,這個敵人是萬萬不能結的。
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江才情沉着臉緩緩下樓,夜未央看向他,表情異常凝重。小白平時走路都是沒聲的,此時腳步聲竟如此沉重,看來莫邪女神像的爆炸帶給了他不小的打擊。
多年的夢就在一瞬間破碎,他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心散了,步伐也就虛了。他一直都知道小白迷戀莫小邪,卻沒想到竟已到如此境界。
莫邪女神像爆炸的那一刻,舞獅臺附近突然佈滿了肅殺之氣,那是因爲小白的心隨着神像一起炸開了,那絕望、憤怒之氣感染了四周。
江才情的異常勞桑心也感受到了,她立在原地動也不動,甚至都不敢擡頭去看他一眼。感覺到他來到了自己身邊,勞桑心既驚慌又愧疚,輕喚了聲“堂主。”
低着頭,她看到江才情手掌貫滿了勁氣,心一顫,忽然明白過來了:堂主要殺她!她猛然擡頭,臉色煞白地看着他,乞求能有扭轉的餘地。
但江才情對她的驚恐視而不見,冷冷的一句話伴隨着凌厲的掌風朝她襲來。她認命地閉上眼睛,耳旁呼嘯着那句:“該死!就算得不到也不能毀了她!”
不躲,不閃,不是因爲她甘願一死,而是因爲她知道江湖上沒有人能夠躲開堂主這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