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醒來時,已身處驪山山洞中,也就是後來的糊塗堂。江才情將他囚在一個鐵籠內,說一日不答應幫忙,便一日不放他出去。
夜未央坐在鐵籠裡,臉上的表情頗爲無奈,看着站在籠外的江才情,問:“哎,你究竟爲什麼要對付天魔教啊?”
江才情道:“因爲莫邪女神曾經對付他們卻失敗了,我要替她完成未了之願。”
“啊?就因爲這個?”夜未央感覺有些好笑,“你沒病吧?那都是死了好幾十年的人了。”
“哼!如果你不幫我的話,我就把你一直關在這裡,哪也別想去。”江才情再次威脅。
夜未央往地上一趟,口中道:“無所謂了,反正留在這裡有吃有喝的,總比自己掏銀子買划算。”
“我不給你飯吃。”江才情賭氣道。
“也行啊,餓死我算了,那你把我關在這裡又有什麼意義呢?”夜未央又從地上坐起,輕笑着。
江才情想了想,道:“那你就去不了江南,看不了梅花。”
“梅花年年都有,也不急在這一時。”
“你!”江才情哪裡說的過夜未央,氣的不再理他。
夜未央在鐵籠裡,起初還有些悠然自得,無聊時便吟吟詩,唱唱曲,完全不聞籠外事。江才情每隔上一段時間就來看他,每次都被夜未央的幾句話激怒拂袖而去。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夜未央明顯有些熬不住了,讓送飯的無極叫來了江才情。
“喂!你放我出去。”
江才情道:“你肯幫我了?”
夜未央眼珠一轉,道:“我幫你。”他心裡盤算着,等出了鐵籠再找機會逃走。
江才情信了夜未央的話,將他放了出來,讓無極準備了一大桌吃的。夜未央狼吞虎嚥地吃着,見江才情一直盯着自己,放着碗筷,問:“怎麼,吃相很難看嗎?”
“我們要怎麼對付天魔教?”江才情開口,問的卻是夜未央最不想提及的事。
“額……”夜未央道:“我先上個茅房……”藉機離開。
夜未央心裡打的如意算盤,全部落空。自出了鐵籠後,江才情便寸步不離地跟着他,哪怕是上茅房,他也在外面守着,讓夜未央根本就沒有逃走的機會。不過,四處溜達之後,他已經將附近的環境地勢摸清楚了,可這卻讓他更頭疼了:這裡是一座山,遠離喧囂,逃走的機率更小了。
“你能不能別跟着我?”
江才情卻問:“要怎麼對付天魔教?我要怎麼做?”
夜未央扶額,這傢伙怎麼這麼死腦筋?此時,心中已有了對策,“要對付高手如雲的天魔教,沒有一身好武功可是不行的,你得先讓我看看你的實力。這樣吧,先看看你的輕功,如果你能以最快的速度下山,買齊我指定的東西,並且在一炷香的時間內趕回來,就算你獲勝。到時,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買什麼?”
“我身上這件衣服糟透了,要換一件新的,你就給我買一件衣服。”夜未央笑得狡黠。
“我有衣服,你可以穿我的。”江才情皺了皺眉。
“我不喜歡你那白不溜秋的衣服,我要黑的,全黑的!”夜未央瞧見江才情面露愁容,譏諷道:“你不會連這點都做不到吧?還是說你輕功根本就不濟,既然如此,你憑什麼對付天魔教?”
江才情聽後,猶豫了片刻,隨即白影一閃,朝山下去了,甚至連無極的一聲“少主”都沒來得及叫住他。
無極站在路口,看着遠去的白影,跺腳,氣道:“哎呀,少主,你怎能輕信此人的話?”
“哎,你叫他少主。他究竟是什麼人?”夜未央轉臉看向無極,準備對付這個家奴。
“你究竟安的什麼心?少主根本就不會買東西……”無極眼中帶着警惕。
夜未央毫不意外,“看出來了,每天被人伺候着,什麼都不會也很正常。”嘴角輕揚,道:“就是知道他不會買,所以才讓他去的。至於我安的什麼心,當然是……”趁無極不備,伸手點住她的穴道,“逃走。”
無極驚恐地看着夜未央,“你會武功?”夜未央從來沒有展示過武功,一直表現的跟弱雞似的,誰曾想他的點穴手法竟如此高明,又快有準,饒是無極這樣身懷武功的人,也難以防備。
夜未央笑道:“只精這一門,也足夠了。”整了整衣服,擺手,朝山下走去,“拜拜,告訴小白,我不奉陪了。”
夜未央以爲自己制服了無極,逃脫有望,卻高興不到三秒,笑容就從臉上消失了。看着眼前從山谷之後竄出來攔路的天道,僵着臉道:“怎麼還有一個?”
當年,神無赦因不放心弟弟一個人在外,就讓天道和無極兩人一同跟隨江才情,一方面是照應,另一方面就是監視,防止他四處惹禍。無極一直貼身照顧江才情,而天道則負責消息傳遞,向神無赦報備江才情的近況。這幾日,他並不在山上,所以夜未央不認得。
“先把他關起來,等少主回來再處理。”天道的出現,讓夜未央再次成爲了階下囚。
江才情是打着空手回來的,聽說夜未央企圖逃跑時,很是生氣。鑽進鐵籠中,面色陰沉地看着夜未央,道:“你騙我!”
夜未央感覺鐵籠裡的空氣都凝結了,望着江才情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笑道:“我怎麼會騙你呢?”
“你要逃走。”
“我哪裡逃走了,不是好端端地待在這裡嗎?”
“你已經騙我兩次了,我饒不了你。”江才情是真的生氣了。
“怎麼,難不成要殺了我?”夜未央依舊鎮定,靠在鐵籠上,仰臉看着江才情,“我就不信你會真的殺我,殺了我,你所有的如意算盤都要落空了。”
“我不殺你。”江才情蹲下身,咧嘴一笑,“我要讓你嚐嚐分筋錯骨,斷經斷脈的滋味。”
“斷經斷脈?那不是要我死嗎?”夜未央以爲江才情是開玩笑,沒想到後者猛然伸出一手掐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運功,連續數掌拍在他的身上。
隨着江才情的動作,夜未央臉色一變,眼珠膨脹,全身冷汗直冒,這劇痛簡直是撕心裂肺。整個人蜷縮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並伴着一聲聲的哀嚎。
“留你一條經脈,不會死的。”江才情像是一個好奇寶寶,蹲在遠處看着夜未央,眼睛眨也不眨,極其認真。
“你……”夜未央根本就說不出話來,心裡將江才情罵了數遍。
夜未央被江才情折磨了兩個時辰,直到承受不了這劇痛而昏死過去。
醒來時,他感覺自己渾身無比的輕鬆舒服,所有被江才情震斷的經脈竟然全部都接了起來,不僅完好無損,他還感覺自己體內精力充沛,倍感精神。活動活動筋骨,不禁嘖嘖嘆道:“也是奇了,那傢伙根本就不是人吧?經脈斷了都能治好?”
正說着,那始作俑者已來到了鐵籠外,沉着臉看着夜未央,道:“你還是不肯幫我嗎?”
夜未央想了想,反問道:“如果我說不幫你,你會不會再折磨我一次?”
江才情默不作聲,夜未央又嘆道:“想必你還是會的,那我只能騙你了。不過,之前騙你一次,我已經付出了沉痛的代價,可不想再來一次。所以,”他狡黠一笑,“最明智的回答就是,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考慮一下。”
江才情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隨後無極送來了飯菜,與以往一樣伙食還算豐富,魚**備,只是沒有酒。夜未央再次抱怨,“酒呢?怎麼還是沒有酒?”
無極依舊冷聲回道:“這裡沒有酒。”
“去買啊!吃飯沒酒怎麼行?”
無極道:“少主不喜歡人喝酒,你在這裡是喝不到酒的。”
夜未央頓時有些不悅,放下碗筷,道:“什麼叫不喜歡別人喝酒?別人喝酒關他什麼事?我不管,沒酒的話,這飯我就不吃了。”
無極側臉看着他,眼中充滿了鄙夷,似是在嘲諷他的無理取鬧。夜未央卻振振有詞:“我告訴你,你們把我關在這裡,就有責任把我伺候好,否則,就沒有必要囚禁我。沒有酒的話,我的精神就不好,沒有精神,就不會思考,一個不會思考的人,與死人無異,你們將我囚禁在這裡又有什麼用呢?既然你們囚禁我,那就得要囚禁的有價值。”
無極看着他,幾乎傻眼,這人一張利嘴,叫人無法反駁。她冷哼一聲,道:“愛吃不吃!”轉身離開。
夜未央雖跟無極鬥着氣,在她離開後,卻還是拿起碗筷大口地吞着飯菜。用他的話說,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自己過不去,飯菜擺在面前,不吃的話那纔是真的作踐自己。
吃完了碗裡的飯後,夜未央開始琢磨尋思逃脫之法。所有能用的方法他都試過了,卻依舊無法安然離開這裡,看來,只能使用下下策了。
裝死,是逃脫敵人糾纏的良策,但對於夜未央來說,這卻是最下下之策。他考慮周全,始終認爲裝死很不明智,因爲裝死也是一件難事。首先,你得要裝的像,如此,你就得真真正正地讓自己短暫地失去氣息。失去氣息之後,你根本就毫無知覺,身體只能任人宰割,如此一來,主動權就落到了別人手上。
夜未央無法預料對方在你死後是給你一掌撒氣,還是滿懷仁德將你安然下葬,讓你有機會從墳墓裡爬出來。倘若是後者,你就有存活的機會,但若是前者,本來沒死,別人給你一掌,反倒真死翹翹了,未免得不償失。
江才情性格怪異,夜未央始終摸不透,所以一直不敢用此招冒險。此時被逼上了絕境,他也只能賭一把了。龜息之術是一門高深的武學,以夜未央的境界,並不能完全掌控,況且,以江才情的高深莫測,定能察覺他的僞裝。所以,他需要一個時機,一個造成他短暫死亡,讓江才情無法察覺的時機。最好的時機,就在飯菜之中。
這天晚上,夜未央朝無極嚷嚷着說要吃螃蟹,還讓炒了盤小南瓜。鑑於江才情對他的重視,無極不敢怠慢,只能照做。夜未央吃了飯菜之後,突然捂着肚子嘔吐起來,面色極爲痛苦,片刻之後,緩緩倒地,指着無極道:“有毒——”之後,便不省人事了。
螃蟹加南瓜,會導致中毒嘔吐,卻並不會致命。夜未央早已算計好,在吃了飯菜之後,再利用龜息之術與中毒現象結合,看起來就像是中毒而死,以江才情的頭腦,想必是不會發現。
令夜未央沒有想到的是,他再一次失策了。江才情在他“死亡”之後,沒有補上一掌撒氣,也沒有將他拋屍荒野,而是,全力相救。他醒來時,江才情正蹲在身邊,灌輸一股內力在他體內。
夜未央微微詫異,問:“我還沒死麼?”
江才情鬆手,看着他,極其認真,“我不會讓你死的。”
那眼神無比的真誠,那表情無比的冷靜,那語氣,就彷彿是一種承諾,讓夜未央有一剎那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