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洛朗的囚室太狹小,不適合商議正事,所以姬昊佔用了蚩戰的辦公室。
專用的管道從伙房引來了熱水,蚩戰辦公小樓內的兩間浴室內水汽升騰,奇異的花香味四溢,這是上等的沐浴香膏特有的味道。
幾個美麗的闇族少女帶着刮刀、剪刀各色器具進了浴室,裡面很快就傳出了細微的毛髮割裂聲。
胖乎乎的哈門德親自跑了一趟良渚,在城外一座倖存的莊園中花了大價錢,買回了上百套奢華的服飾,同樣是美麗的闇族侍女將這些衣服送進了浴室裡。
忙碌了整整半個時辰,坐在蚩戰辦公室落地窗邊的姬昊已經喝了整整三壺茶後,他終於見到了帝延陀和帝洛朗等一衆帝氏家族的權力長老。
離開了狹小的囚室,又洗了幾個月來的第一個澡,清理了亂糟糟的頭髮和鬍鬚,又換上了虞族貴族特有的奢華服飾後,原本委頓、憔悴、通體髒兮兮猶如難民的帝洛朗等人,頓時變得貴氣逼人。
一夥重犯,一夥再過一陣子就要被處決的死囚,居然在監獄鎮獄統領的辦公室裡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打理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還能在鎮獄統領的辦公室內和前來探望的人正兒八經的談判會議!
如此神奇的事情,也只有在虞族這裡才能出現。姬昊爲了借用蚩戰的辦公室,也不過是多付出了兩根首陽山銅錠而已。
帝洛朗等權力長老按照地位高低、實際權力大小,整整齊齊的呈一排站在屋子裡。
帝氏一族的代理族長帝延陀則是認真的打量了一陣姬昊後,很雍容的坐在了他的對面,很自然的端起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香醇的糖茶,輕輕的啜了一口,很愜意的吐了一口氣:“好茶,想不到居然能夠在黑鯊堡監獄,喝到最頂級的黑山雲霧紅。”
姬昊放下茶杯,笑呵呵的說道:“貪贓枉法,總能弄到旁人弄不到的好東西。”
帝延陀打量姬昊的同時,姬昊也在仔細的審視他。
這是一個典型的虞族貴族,身形高挑、腰身更是纖細,但是肩膀很寬,比尋常虞族人寬了一半左右,這自然給他帶來了一股旁人沒有的無形威嚴。
一頭灰白色的長髮打理得一絲不苟,下頜有三寸短鬚,同樣是灰白色的鬍鬚一根根堅硬猶如鋼針,透着一股子堅硬、堅毅、絕不屈服的味道。
一張標準的英俊無瑕疵的虞族貴族面龐,引起姬昊注意的,是帝延陀深陷的眼眶中,兩隻猶如花崗岩一樣冷漠、堅硬的眸子,這代表他的內心很硬朗,不是一個好打交道的人。
但是他猩紅色的瞳孔卻好像兩點融化的岩漿,裡面充斥着近乎瘋狂的火焰,姬昊只是望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中充滿了對某些人和事的怨毒恨意。
一個冷靜和瘋狂交織,強而有力的人。
在帝氏一族原來的族長在良渚城意外隕落的時候,臨危受命,被衆多家族長老推上代理族長的寶座,哪怕帝延陀並不能挽回帝氏一族被丟進黑鯊堡監獄的厄運,但是這依舊證明了帝延陀在家族內的影響力。
這不是一個好打交道的人,但是外部條件所迫,姬昊並不怕他不就範。
眯着眼,姬昊靜靜的看着帝延陀不吭聲。
牆壁上,脩族大匠師製造的精準計時工具上的長針在一格一格的跳動着,隨着長針的跳動,落地窗外的陽光似乎都在一跳一跳的躍進。
小樓外,近千名全副武裝的伽族戰士往來遊走,監獄的圍牆上,守衛的數量比平日多了十倍。隱隱有沉重的腳步聲從圍牆外傳來,這是監獄四個方向的軍營內的戰士也調動了起來,唯恐帝延陀、帝洛朗他們脫逃。
一波波肉眼可見的波紋在空氣中滾動,偶爾有細密的電火花在空氣中迸射出來。
這是黑鯊堡監獄的所有防禦神塔都全力發動了,如果帝延陀和帝洛朗他們敢於越獄,最可能的下場就是被電成焦炭,或者被砍成肉醬。
姬昊不吭聲,帝延陀也不說話,兩人端着茶杯一杯一杯的喝着香濃但是甜得發膩的糖茶。
虞族人喜歡吃糖,而且到了近乎瘋癲的程度。
甜膩的糖茶,還有桌子上的點心也都甜得發苦。姬昊不好甜食,但是爲了保持對帝延陀的壓力,他只能鎮定自若的,一杯一杯的將那可怕的糖茶不斷的灌進肚子裡。
蚩戰不在場,但是每隔一刻鐘,會有闇族少女送一大壺滾燙的糖茶進來。
一刻鐘、兩刻鐘、三刻鐘……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
姬昊不吭聲,帝延陀也不說話,帝洛朗和其他的家族長老也都眯着眼,微微低着頭,靜靜的看着自己的腳尖。
這裡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關係着帝氏一族幾近十萬嫡系族人的生死存亡,關係着他們未來的命運,由不得帝延陀他們不謹慎、不小心。
監獄的圍牆上,蚩戰坐在瞭望塔最高處的瞭望哨裡,眯着眼看着原本屬於他的小樓。
漫天繁星閃爍,夜幕籠罩大地的時候,蚩戰也不由得咕噥了一聲:“故弄玄虛……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帝氏一族還有選擇的餘地麼?”
哈門德站在蚩戰身後,低聲嘆了一口氣:“怎麼也是血月一脈排名前三的豪族,就算要賣-身,也要賣個好價錢的!”
蚩戰摸了摸下巴,有點含糊的咕噥道:“嗯,恐怕這裡頭還有其他的故事。這位不知名的元月一脈的大人……嘖,元月一脈哪個家族,有這麼大的膽子,庇護現在的帝氏一族呢?哪怕帝氏一族是塊大肥肉不假,他們就不怕噎死麼?”
哈門德把玩着一塊首陽山銅錠,‘咯咯’笑道:“管這麼多呢?大人,反正我們有好處就行。”
蚩戰‘嘿嘿’笑了起來,得意洋洋的撫摸着懷裡沉甸甸的銅錠。
小樓內,帝延陀終於開口了,一層血色光暈從他眉心豎目放出,籠罩了整個小樓,嚴防可能出現的竊聽者。他看着姬昊,語氣死板、沒有絲毫變化的問道:“你能給我們什麼承諾?”
姬昊看着帝延陀,輕輕的笑了笑:“事已至此,我能給的承諾就是——你們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