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揚帆出海

這幾句話說出口,霎時間,在場衆人全部都驚得呆住了。沉寂片刻,突然間只聽見“撲通~撲通~”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卻是衆人全部都情不自禁地統統跪倒在地,人人淚流滿面,反而對武田剛將道館交給一名外人這種事,也完全不放在心上了。藍海則蹙眉搖搖頭,道:“武田館主,你何必……”

“海藍先生,我知道,這個要求……很……強人……所難。可是……除你以外,我……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拜託了。”武田剛說一句話,就要喘一口氣。面色也越來越難看。

刀求敗是個瞎子,所以終究還是看走眼了。剛纔那最後一擊,武田剛之所以能夠在極限之上再作突破,是押下了自己全部生命力才換來的。而這一擊過後,無論成敗,〖斷水流〗館主都已經油盡燈枯,大限就在眼前。別說什麼去鬼牙島上救回自己妻子,他甚至連明天早上升起的太陽,都不可能再看得見。而這個情況,藍海就看得清清楚楚。所以纔沒有動用“冥王回春訣”,去浪費力氣地替武田剛治療。

對於自己的狀況,同樣完全心知肚明。死亡,武田剛其實並不害怕。他真正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那位落入鬼牙武神手中的心愛妻子。然而,要拯救武田撫子,自己那些門生弟子們沒有任何一個具備這種能力。無可奈何之下,武田剛也就只能把希望放在藍海身上了。

接受武田剛這個臨終的請求,對於藍海自己來講就沒有任何好處。因爲目前藍海最重要的事,是前往東瀛扶桑,將當地勢力一一加以吞併。嚴格說起來,鬼牙武神也算是扶桑三大武神之一。可是他就和大刀武神一樣,基本上只是名獨行浪客,並沒有隸屬於自己的部族和人民。而且更已經退隱和在世人面前銷聲匿跡多年。和刀求敗作戰,即使勝利,卻甚至連虛名也不能增加多少。既然如此,藍海爲什麼還要答應武田剛,去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

然而,這又有什麼關係了?強者擁有了力量,本來就應該肆無忌憚,爲所欲爲,愛幹什麼就幹什麼,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地享受屬於自己的人生。這樣方纔象話。假如事事顧慮重重,處處小心翼翼,整天像個小商人般蠅營狗苟,拿着個小算盤算計來算計去,那還算個狗屁的強者,乾脆回家去賣松花蛋算了。更何況,心底最深處那種屬於強者所特有的衝動,以及作爲世上屈指可數絕頂武者之一的強烈慾望,也正在腦海中不斷髮出聲音,催促藍海答應武田剛的最後請求。

〖用心斬〗!正如刀求敗渴望通過武田剛和風守禦這對走上完全相反道路的師徒,來看清楚究竟什麼纔是真正的〖用心斬〗,並且從中得到啓發和提升一樣,,藍海本人對於這門絕世刀法,同樣也懷抱着極濃烈的興趣。他渴望和真正的〖用心斬〗一戰,更渴望見識當年名震天下的鬼牙武神之真正實力。所以不管救不救武田撫子,毫無疑問鬼牙島一行也是勢所必然。既然如此……,那麼順便答應武田剛,讓他可以放下心頭大石,了無遺憾地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也算是件舉手之勞的好事。

東瀛扶桑的人口財富與絕世武學,滿足自己作爲武者與慾望抑或建立霸業的野心,兩者究竟孰爲先後?不斷左右權衡其輕重利弊。並沒有猶豫太久。不過區區兩三秒鐘之間,藍海便已經作出了決定。他徐徐吐口氣,冷冷問道:“武田館主,你的事,其實根本和我毫無關係。給我一個理由,我爲什麼要幫助你,去和鬼牙武神敵對了?”

武田剛吃力企求道:“海藍……先生,我知道,這一次……你來……黃龍口……找我,不會只是爲了……旅遊和……觀光的。想必,你……也有某些事情……需要……幫助吧?接任爲……〖斷水流〗……館主,你可以……接收……下我所有……勢力。不管……要辦……任何事,想必……都會……有些用處吧?但,如果你一定……不肯去鬼牙島,那也……不能勉強。〖斷水流〗交給你,總好過落在……風守禦那……喪盡天良的叛徒……手裡。”

藍海嘿聲低笑,點頭道:“好,這個理由不錯。那麼,就這樣約定吧。我會去鬼牙島,不過最後結果是怎麼樣,能不能救到你妻子,那可不敢保證。”畢竟,藍海現在身上仍然帶傷,實力比起最顛峰時,要打上個大大的折扣。有刀求敗這個老傢伙在,鬼牙島便無異於龍潭虎穴。想要闖島救人,難度之大,不問可知。假如真到了緊要關頭,藍海可不會那麼傻,爲了救別人的老婆而把自己搭上去。

藍海的言下之意,武田剛當然也聽得清清楚楚。然而,這已經是他所能爭取得到的最好結果了。所以他非但沒有買員,反而只覺滿心安慰。武田剛雙眼中發出喜悅的光彩,忽然伸手出去,竭盡殘力抓住藍海褲腳,由衷道:“多謝,多謝,多謝!撫子她……就拜託你……照顧了。拜託了,拜託了,拜……託……”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手指也越來越無力。片刻之間,武田剛原本仰起的臉徐徐低垂向下,〖斷水流〗館主嚥下最後一口氣,走完了他的全部人生。

“館主!館主~~嗚嗚嗚~~”撕心裂肺的痛哭聲,當場在衆人當中爆發。悲切哭泣四下回蕩,爲這片潔白的雪地,增添了無盡的哀思愁懷。藍海揹負雙手,站在這羣跪地嚎啕,猶如無主孤魂的〖斷水流〗弟子們之間,擡頭仰望夜空。卻赫然發現,一絲極微弱的魚肚白,已經依稀浮現於天際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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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情絕義”,是說出來很簡單,真正做起來卻無比艱難的四個字。能夠確實將它貫徹爲自己人生宗旨者,更加世上難尋。哪怕千萬人當中,也不見得就能出一個。絕大部分普通人,只要稍有良心者,畢竟還是能夠做得到“感恩”兩個字的。〖斷水流〗衆門生弟子之中,不少都曾接受過館主雪中送炭式的大恩惠。所以武田剛去世之後,衆弟子都是傷心欲絕。對於那個加害同門,叛門逆師殺妻滅子的風守禦,更加無比切齒痛恨。報仇雪恨之心,無比懇切濃烈。

然而,風守禦本來就是〖斷水流〗中最出色也最強的門生。即使他沒有因“斷情絕義”而得到突破提升,其他門徒也本來就不是敵手。想要倚靠自己的力量報仇,人人都知道希望無比渺茫。更何況,拋開感情因素,還有一個不能喧之於口的現實利益問題。

〖斷水流〗不顯山不露水,表面上看,只是一家劍道道館。但實際上,它卻是黃龍口這座港城本地勢力的代表。有了〖斷水流〗,本地勢力才能與克豹皇城以及白家皇族的勢力鼎足而立,共同瓜分黃龍口的龐大利益。而這一切,都是仰仗着武田剛的實力作爲保障。

沒有了武田剛,本地勢力就再也找不出一名擁有司令級力量的強者,勢必要被迫向克豹皇城以及白家皇族完全臣服。損失之巨大,決非常人所能想象。要想避免這後果,唯一辦法就是另尋靠山。藍海雖然是外來人,但既然他得到了武田剛臨終前的當衆親口付託,兼且更表現出不下於〖斷水流〗前任館主的強悍實力,對於黃龍口本地勢力而言,正是再理想不過的恰當人選。幾乎沒有猶豫和遲疑,他們都選擇了擁戴藍海。而克豹皇城以及白家皇族的代表,在和藍海分別進行過一次秘密會晤之後,也都很聰明地接受了既成事實,並沒有被貪慾矇蔽而不理智地爆發戰火。

於是非常順利地,藍海就接收了〖斷水流〗的所有產業。籠統而言,這份產業的價值,高達黃龍口全部財富的六份之一。具體點講,則包括了黃龍口五條最繁華大街中的兩條、過百家涉及各行各業的商鋪以及裡面的全部貨物、包括道館在內,合共二十萬平方米的豪華房宅還有其中所有傢俱、按照白家皇族標準,可以武裝超過三萬軍隊的精良武器、總噸位超過三十萬噸的遠洋船隊和上萬名經驗豐富的水手。半點也不誇張地說,只要藍海稍微跺跺腳,整座黃龍口都要爲之顫三顫。不過,要真正將所有這些產業整合起來,讓他們完全屬於藍海自己,而不是僅僅屬於〖斷水流〗的新館主,則還需要一段時間去慢慢消化。

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作這種浪費。時間只有一個月,藍海必須在限期到來之前,踏上鬼牙島的土地。雖然說,其實即使藍海違反承諾不去鬼牙島,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對他發出置疑與指責,但是既然已經作出了承諾,那麼便無論如何也必須履行約定。有信用,就是做人必須堅持的最基本低線之一。

鬼牙島,作爲鬼牙武神的領地,說起來可謂名聞遐邇。尤其當年,鬼牙武神在大地上聲名如日中天的時候,更加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它的確切位置,是在扶桑西南端,屬於當年琉球羣島沉沒以後所剩餘的一點殘骸。地方不算太大,只有約莫二、三十平方公里而已,名副其實的彈丸之地。不過島子附近暗礁密佈,水文環境無比複雜,到處都是暗流旋渦。海里更生存着無數兇猛的巨型海怪。究竟是什麼東西,卻誰也說不清楚。因爲曾經有幸見過海怪真面目的人,無一例外,已經統統葬身大海,屍骨無存。

但是大自然的天險,也只能阻隔得了普通人,絕對阻擋不住像藍海一樣的強者。比方說,如果不是要保持低調,則藍海完全可以從藍武城調來〖白沙號〗飛空戰艦,直接從天空降落鬼牙島。即使此舉稍嫌張揚而不可行,則各種比較小型一點的飛行器,黃龍口也並不缺少。藍海完全可以先乘搭船隻到達鬼牙島海域的邊緣,然後再轉乘浮空飛碟登島。所以不管地理環境怎麼險惡,真正的危險,始終來自於……人!

刀求敗不必多說,即使風守禦,也決不是可以掉以輕心的人物。且不評價他親手斬殺妻兒的冷血行徑,單看他可以在短短几小時之間,就從三重天領悟突破至七重天境界,武學天才四個字可謂實至名歸。而在這一個月當中,刀求敗必定會將〖用心斬〗的精髓傾囊相授。有如此明師,風守禦的本事必定能夠因此而突飛猛進。要收拾這名敵手,按照藍海目前的狀態,絕對需要小心謹慎地去應付。

以往藍海面對敵人,其戰鬥的方法向來都十分粗暴。〖冥神訣〗以牽制和輔助爲主,正面攻堅破強,則非其所長。〖無極輪迴〗則不注重招式變化,簡單直接,依靠暴力輾壓敵人而取勝。可是現在,藍海身上受傷,不能運用超過九重天以上的磁場力量,甚至爲安全起見,最好只將力量限制在七重天左右。即使有〖完全境界〗可以彌補不足,但是藍海絕不天真地以爲,鬼牙武神的〖完全境界〗修爲會在自己之下。所以另闢蹊徑,改變一貫的戰鬥方式去提升自己,就相當有必要了。

〖用心斬〗是一門東瀛刀法。而東瀛刀的刀身長度,則最多也不過只有四尺左右。即使有凝練磁場力量,遠距離斬出刀氣的方式去作爲補充,但武器本身的長度,就決定了刀求敗與風守禦的攻擊範圍,大部分時間裡也不會超過四尺半徑。力量不佔優勢,則赤手空拳對上神兵利器,近身肉搏當中肯定要大大吃虧。所以必須以長制短,利用距離去控制作戰節奏以及牽制敵人。

綜合以上兩點,藍海得出結論,自己目前所修煉的〖無極輪迴〗和〖冥神訣〗兩門武學,已經不足以應付鬼牙島之行。要想成事,就必須另外再修煉一門可以剋制〖用心斬〗缺點的針對性武學。

現在存在於武神世紀,自稱是藍海的存在,實質由兩部分所組成。從肉體方面而言,他是一名不知道來歷和過去,卻掌握了驚人力量的強大武者。乘搭着小型飛行器從宇宙的某個角落降臨大地。或許是月球、或許是火星、或許是金星、或許是水星、更可能是平原星,總之一切皆有可能,卻又都不能確定。而在靈魂層面,來自二十一世紀,名爲藍海的大學生因爲某種無人能夠控制的意外,而佔據了這具身體,並且將原來的靈魂毀滅了大半,然後又融合了小半。這才造就了現在的藍海。

掌握着〖磁場轉動〗,再加上又脫離了自己熟悉的世界,過往在那和平社會中被迫隱藏起來的真我本性,在這個弱肉強食,一切依靠拳頭說話的武神世紀之中,終於得以被徹底釋放。雖然連藍海自己,也不能明確知道自己這具肉身究竟有着什麼樣的過去,不過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藍海在融合身體原主那殘存的部分靈魂以後,無形之間,已經擁有了一座龐大而繁雜的武學資料庫。只要靜下心來,仔細地翻閱尋覓這些資料,藍海便完全相信,自己能夠將世上的一切問題也徹底解決。

這份無比的自信心絕非空中樓閣,而是擁有確切事實作爲依據。〖無極輪迴〗和〖冥神訣〗這兩門絕頂武學,就是最好的證明。而當藍海這次再度潛心靜思,那結果同樣也沒有令他失望。閉關二十日,藍海在完全密封的磁場練功室中,將這門新的武學修煉上了九成火候。知道再不能單純依靠苦練,就將這門絕學推進至十全十美的顛峰。藍海推門出關,然後命令〖斷水流〗的弟子準備好船隻,帶上了珊瑚,揚帆出海,離開黃龍口,向鬼牙島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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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壓壓的海面之上,此刻正是狂風呼嘯,暴雨滂沱。擡頭仰望,漫天銀蛇狂舞亂竄,震耳欲聾的轟雷霹靂更加一個接一個,就彷彿不將天地萬物之間的所有東西統統轟碎炸爛,就無論如何也不肯罷休。低首俯視,洶涌澎湃的巨浪猶如山巒起伏,連綿不絕。就像成百上千只巨人手掌一般,將足有三萬五千噸的〖抹香鯨號〗毫不在意地拋上拋下。

此時此刻,這艘黃龍口艦隊中最強大戰力之一的超級戰艦,竟彷彿和一艘東拼西湊起來的破爛小舢板也毫無區別。上一秒鐘,它被巨浪承託着直衝雲霄,彷彿已經可以接觸得到那狂暴卻美麗的雷霆霹靂。可是下一秒鐘,它卻深深落入海面之下,四周全被咆哮滾動的渾濁水牆所團團包圍。

單單是這高低之間的落差,就已經足以教人因恐懼而發瘋!哪怕船上全是跑慣了遠洋航線,經驗無比豐富的積年水手,可是在這空前絕後,彷彿不屬人間所有的驚濤駭浪當中,十名水手裡面,赫然竟至少也有八、九個人面色蒼白如紙,手腳痠軟地只顧得低頭嘔吐,哪裡還有能力操縱船隻?

屋漏偏縫連夜雨,就在此時,“嘩啦~”一聲水花巨響,大團黑影從高聳巨浪之中被甩了出來。不偏不倚,猶如泰山壓頂般,恰好對準了〖抹香鯨號〗的甲板,狠狠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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