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揮刀成一快(上)

“欺師滅祖、罪該萬死、十惡不赦”這十二字評語一出口,霎時間藍海和奧雲面上齊齊變色。奧雲不假思索,就衝口而出道:“長老,我大師兄他不是……”話未說完,已經被章哉揮手打斷。這〖銀月派〗長老冷冷道:“奧雲師侄,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的是非黑白,有些人的好歹與否,可能都分不大清楚。這也沒關係,儘管都交給我處理就是,你卻不用在這上頭多耗費心神了。”

奧雲似乎非常害怕章哉這位長老。雖然心中仍然不忿,卻不敢再說話了。藍海面色沉下來,凝聲道:“章長老,我義兄是〖銀月派〗這一代的大師兄,他的所作所爲,也從來沒有半分對不起〖銀月派〗。現在你卻這樣評價他,會不會有些過分了?”

“什麼大師兄?他不配!”章哉不屑地啐了一口,續道:“他其實根本不是我們月球人,而是不知道哪個狗雜種當垃圾一樣拋到我們月球上來的棄嬰。當年他在召徒大會上連續打傷了我們三十名銀月弟子,就已經盡顯其殘暴的豺狼本性。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又有話說,三歲孩兒定八十。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知道這小子總有一天會爲我們〖銀月派〗帶來災難,所以極力勸告過屠龍大師哥不要收這種人入門。可惜屠龍大哥堅持認爲祖宗遺法不可變更,於是沒聽我勸告,終於和虎風三師哥一起,都死在這逆徒手下。哼!凡我銀月弟子,人人都恨不得把狂風這叛徒抓回來千刀萬剮,哪個會承認他是什麼大師兄了?”

“義兄他……原來根本不是在月球上出生的,乃是棄嬰?”關於自己的身世來歷,狂風以往從來不願提起,所以藍海還是現在才知道一點。不過那和眼前事情無關,藍海也不以爲然,念頭轉過,眨眼又拋開了。他凝聲道:“章長老,你說什麼銀月弟子都恨不得把義兄千刀萬剮,恐怕不是事實吧?”

藍海頓了頓,又道:“當年那件事情確實很遺憾,但義兄並非有意所爲,只屬無心之失罷了。彼此都是爲了月球前途着想,並非什麼私人恩怨,不應該過分計較。更何況義兄他事後已經努力彌補過失。只要是深明大義之輩,相信都不會再責怪義兄了。代理‘月武神’的銀河兄,可不就是如此嗎?”

章哉冷笑道:“銀河師侄天資雖然高,可是年紀比奧雲師侄也大不了幾歲,畢竟還是見識太少,看不清楚人心險惡啊。他誤以爲狂風那叛徒是好人,以至於對害死自己大師父三師父的兇手不加追究。之後他又誤認另外一個人是好人,終於把自己二師父四師父五師父也都統統害死了。嘿,如此沒有識人之明,說實在的,憑他現在能力,根本還不夠資格擔當起‘月武神’的重大責任。好在,現在有本長老替他當家,亡羊補牢,不至於一錯再錯,最終鬧得恨錯難返。總算還不枉了五位師兄辛苦培養他十幾年。”

當日藍海來月球,是銀河親自來迎接的。而“銀月五聖”裡面的巨龍、朝天、破訣三位武神,也同樣在那一天死於藍海手上。章哉說什麼“銀河又信錯另外一個人”,雖則並未直接指名道姓,但除去藍海之外,他還能是指誰了?其中敵意之深之濃,距離直接翻臉也只差了一層窗戶紙而已。

藍海眯起眼睛,淡淡道:“當日在北巴吐城,三位前輩本來不會喪生的。可恨那個白無邊,花言巧語,挑動哄騙了三位前輩自踏死路。要說真正的殺人兇手,當然非白無邊莫屬。而我今日前來,也是因爲發現了白無邊針對月球所安排的又一件陰謀。既然義兄和銀河兄現在都不在月球,那麼維護月球利益,不讓白無邊陰謀得逞,我藍海當然義不容辭。這也是做兄弟和做朋友的本分。章長老,你說對麼?”

“藍海武神,東西可以亂吃,說話卻不能亂講的。”章哉拿起煙槍又深深吸下一大口,緩緩吐氣道:“太上白帝皇他和屠龍、巨龍、虎風、朝天、破訣等五位師兄是多年知交故友,情同骨肉手足。一直以來給我們月球的幫助,簡直多得都數都數不完了。兼且太上白帝皇他又是銀河師侄的親生父親。即使他會害盡天下人,也絕不會害五位師哥,更不會加害自己的兒子。人之常情如此。藍海武神,你不覺得自己是在危言聳聽嗎?不覺得挑撥離間人家父子感情,是非常不合適的行爲嗎?”

“人之常情確實如此。不過關係帝皇尊位,又豈會顧忌骨肉親情?當年白次男親手弒父等舊事固不待言,即使今日白無邊和白愁之間,又何嘗不是父子?所以什麼挑撥離間之類的評價,請恕在下不能接受。”藍海頓了頓,沉聲續道:“更何況白無邊現在也未必能夠全部作得了主。因爲在他身邊,還有另一位‘兇獸天王’段千山存在。‘水星計劃’勢在必行,目前情況之危急,已到達刻不容緩的地步。章長老,銀河兄既然因爲信任而將月球交給你掌管打理,那麼長老你好應該謹慎從事,切不可因爲自負而鑄就大錯啊!”

“放肆!藍海武神,你是在教我應該怎麼辦事嗎?”章哉勃然震怒,將手裡的鴉片煙槍重重向塌上一拍,喝道:“銀河師侄信任本長老,本長老自會鞠躬盡瘁,竭誠相報。若然有什麼外人企圖來侵犯月球,那麼本長老哪怕粉身碎骨,也會將敵人擊退,維護月球利益不受損害。但若有人以爲本長老可欺,隨便講些胡說八道,不知所謂的話就可以騙取本長老信任,那麼絕對大錯特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本長老食鹽多過他吃米,走過的橋比他走過的路還長,竟敢在本長老面前指手畫腳?哼,打錯主意了!送客!”

話聲未落,章哉將煙槍一擺,徑自躺回到塌上去吞雲吐霧,連擡起眼皮,用正眼多看藍海半下也覺得費事而懶做。與此同時,他身邊那七名侍女同時發聲嬌叱,縱身飛躍而前。下個剎那,七位年紀、身材、相貌、打扮都幾乎一模一樣的嬌娃列成半圓形的人牆,齊唰唰站在藍海面前形成包圍陣勢,異口同聲道:“藍海先生,長老吩咐你離開了。請動身。”不由分說,一起伸手出來抓向藍海。

〖銀月派〗立派五千年,底蘊之深厚絕對非同凡響。這七位少女個個千嬌百媚,看起來都是牀上尤物。可是才一出手,銳烈霸道的力量相互激盪碰撞,立刻爆發出連串無比兇猛的“噼噼啪啪~”炸裂聲。懾心蕩魄,氣勢非凡。哪怕不動用力量探測器那種東西,藍海也可以馬上判斷得出,這七名少女,赫然全部都擁有十重天磁場力量,也就是說,她們全部都是“武神”。而她們出手的時機和方位,更相互配合得恰到好處。動作當中蘊藏着某種奇異韻律,令人感覺避無可避,擋無可擋。分明就是一個極高明的陣法。

奧雲面色大變。同樣身爲〖銀月派〗門徒,兼且還是五大真傳弟子之一,他當然知道這七位少女的出手屬於什麼名堂。那是四千三百多年前,〖銀月派〗第八十八代掌門人月藏鋒,所精心鑽研出來的“七星伴月陣”。這個陣法能夠將組成陣勢的衆人之力量聯成一線,彼此呼應,互補不足,從而達到以弱勝強之目的。不過陣法變化繁複,想要完全記清楚其中各種訣竅,對參與組成陣勢者的資質要求非常高。故此往往好幾代人裡面,都未必有誰能夠將這門陣法練成。

章哉以大決心大毅力,從千萬人當中精心挑選出六名女童,然後花費十年時光,悉心進行調教,終於讓已經在月球絕跡七十年之久的“七星伴月陣”重現。銀河之所以在離開之前,將月球大權託付給章哉暫時掌管,就因爲只要有了這個陣法襄助,章哉便具備足以媲美“銀月五聖”當中任何兩人聯手的強悍實力,足夠壓得住場面。不過顧名思義,既然叫做“七星伴月陣”,當然是七人爲輔,一人爲主。缺少陣勢的核心亦即章哉本人,陣勢威力會當場下降四成左右。也不知道章哉究竟是對自己太有信心,抑或對藍海太過蔑視,以至於他竟然沒有親身下場,只是命令七名侍女出手驅趕藍海。

七名侍女,年紀全部不超過二十歲。在她們這個年紀就能擁有武神級力量,這個成就自然相當了不起。考慮到她們還是女孩子,那就更加了不起了。不過縱然如此,在藍海面前,她們依舊和那些被當成寵物飼養的小貓小兔之類動物,並沒有太大分別。若然連這種敵人都要藍海親自出手才能解決得了,豈非太過有失身份了麼?正因爲如此,所以藍海面對着那七隻同時前、左、右三方面探過來,看似柔若無骨,實質卻足以將戰艦外層裝甲板也一下子抓爛的纖纖柔荑,依舊穩坐不動,甚至連眉頭也沒有多皺半下。

師有事,弟子當服其勞。不必藍海出聲吩咐,甚至也用不着做任何動作來進行暗示。電光石火之際,眼前人影閃動,羅比橫空殺入戰局。他擋在自己師父之前,身形挺得筆直,屹立如山不動。斷聲急喝,厲拳怒轟。“真武輪迴勢”的霸道力量凝聚成樸實無華之拳勢,直截了當和七名敵人連續硬拼七次。“呯呯呯呯呯呯呯~~”七記旱天暴雷轟然炸裂,將奧雲這名旁觀者的耳膜震得不住嗡嗡作響。驚叫嬌呼聲中,那七名侍女花容失色,同時向後踉蹌倒退了整整三步。羅比晃了晃,也被迫退後半步,藉此穩定身形。

雙方實力之差別,從這一拼之中高下立判。不過儘管羅比佔了上風,優勢卻並不如自己先前所預料的明顯。因爲剛纔那着“真武輪迴勢”,他已經出盡全力。在今時今日的羅比心目中,一旦開戰,便只有“敵人”或“不是敵人”這兩種分別。至於對方是男是女,相貌身材怎麼樣,統統都沒有了任何存在意義。

十三重天磁場能量,幾乎沒有浪費地全部集中在那七拳當中,就似七根鋼鐵巨柱般攜萬均霸力發動強攻。要把這七名如花似玉的美人全部打得渾身骨骼粉碎兼內臟破裂,當場橫屍就地。但當拳爪互拼時,羅比卻發現自己的拳頭不象砸在人類血肉之軀身上,反而似砸進了池塘或湖泊的水面。虛無飄渺,全不受力。十三重天力量實際上能傳送至對方體內者,甚至連十重天都不知道有沒有。以至於七名侍女只是被震退,非但一個都沒死,而且連受傷都沒有。

這就是“七星伴月陣”的奇妙變化之一了。通過極巧妙的法門,七人便能夠相互連成一體。雖然磁場能量本身所具有的特殊性質,決定了她們不可能通過這種方法,將實力強行推高至超越本身極限的程度。但是對於敵人的攻擊,卻可以同時由七人一起分擔。每個人分別所需要承受的力量,自然就被減少至最低限度了。當這個陣勢實際運作起來的時候,作爲陣法核心“月”的章哉,便可以不必分散精力去進行防守,完全把這方面任務交給七“星”去應付。自己則集中力量只專注於攻擊,令戰鬥力一下子飆升三倍以上。

藍海身份尊貴,即使章哉再怎麼目中無人,再怎麼說話刻薄難聽也罷,他終究不敢和這位深得“月武神”銀河信任的大地第二強者翻臉結仇。所以哪怕趕人滾蛋,名義上也要說成是送客。自己不親自出手而只吩咐七名侍女,亦是爲了要留有轉圜餘地。此刻章哉見藍海同樣沒有親自動手,而只讓一名和奧雲差不多年紀的毛頭小子出戰,卻正中了他下懷。他深深吸了口鴉片煙,嘿聲輕哼,喝道:“把這小子的手手腳腳統統都給本長老打斷了再說。年紀輕輕就學人做架樑?哼,真是連個‘死’字怎麼寫的都不知道。”

這句話又是指桑罵槐,一語雙關。這種花樣。藍海自然不會聽不出來。他啞然失笑,從容淡定地道:“羅比,放開手腳,儘管去打吧。讓師父看看,你這段時間的鍛鍊究竟有多少成果回報。”

羅比悶聲不哼,只是重重點了點頭。右腳用力往地上一蹬,縱身如箭疾衝而上。七星侍女得到主人的命令,同樣厲聲嬌叱着上前迎戰。剛纔一記硬拼爲時雖然短暫,但已經足夠讓七星侍女明白到眼前這少年的實力遠比自己衆人爲高。單打獨鬥的話,自己七人毫無勝算可言。

只不過,她們七人自從被挑選出來合練這個“七星伴月陣”之後,腦海裡其實根本已經不再存在“單打獨鬥”這種概念了。說時遲那時快,七星侍女活象穿花蝴蝶左旋右錯,身形方位隨腳下奇妙步法而迅速變幻。三繞兩繞之間,立刻就將羅比包圍在陣法裡。七人環繞着羅比旋轉不休,絕無半刻停留。拳掌指爪腿,各式各樣的攻勢此起彼伏,分別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連綿不絕發動。

所謂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羅比始終沒長了三頭六臂,難免有些顧此失彼。眨眼工夫之間,只聽見“噼噼啪啪~”聲音連綿不絕,羅比身上接連中了也不知道多少招。幸虧他本身力量比七星侍女來得更高,兼且高速遊走之中所發動的攻擊,難免聚力不足。所以羅比雖被打得渾疼痛,卻沒被傷到筋骨內臟。但這樣繼續被動挨打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必須儘快打開局面搶回主動,否則遲早也只有落敗收場而已。

前年藍海剛剛統一東瀛扶桑的時候,就曾經考驗過兩個徒弟羅比和孔卡,發現他們臨敵經驗嚴重不足。即使修煉了精妙絕學和擁有強大力量,卻也難以完全發揮出來。於是藍海要求兩個徒弟去博多城的〖試合館〗,在哪裡參與角鬥比賽,以實戰來進行鍛鍊。

那段時間裡,羅比和孔卡一起參加了大大小小不下數百場戰鬥,對付過各式各樣敵人。也因此積累了大量寶貴經驗。眼下情況乍看起來似乎十分惡劣,但羅比面上神情木然,也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霍然,他曲起左腿,身如陀螺迴旋急轉。“真武輪迴勢”霸道拳力如炮彈般東南西北,全方位密集發射。

密集拳勢十足就似傾盤暴雨,根本避無可避,閃無可閃。七星侍女同時嬌聲輕呼,緊密包圍圈隨之驟然拉開放大,各自向後退出七步之遠,已經脫離至拳勢攻擊範圍之外。她們便要先避過羅比這股銳氣,然後再繼續圍攻。從天花板的角度向下俯視,正似含苞鮮花盛開怒放,姿態美不勝收,陣勢雖散,卻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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