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微回頭追溯幾分鐘。藍海和蘿拉相互糾纏着,一起摔進了“終極峰”上那個深不可測的洞穴裡。僅僅剎那之間,兩人已經墮落至夜空上那黯淡星光月華無法投射得到的深處。下落之勢彷彿永無休止,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是一片絕對的伸手不見五指。帶着某種說不出的腥臭味道,令人煩惡欲嘔的空氣拼命向着口鼻之內倒灌而入,身邊則更有尖叫聲撲騰聲嘶嘶吐氣聲……各種各樣希奇古怪的聲音,統統都響成了一片,此情此景,簡直就是一場深沉得足以教人發瘋的……恐怖夢魘!
蘿拉早已經被嚇得呆了。她驚慌失措地大聲叫喊着,四肢手腳在空中亂劃,就彷彿一個即將被淹死的溺水者,在絕望中試圖找到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而理所當然地,所有這些努力統統都是徒勞無功。相反,藍海卻悶聲不吭,默默等待着因爲先前與“戰神”火拼,承受極限衝擊短暫而出現的那段虛弱時間過去。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四十秒、五十秒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藍海猛地深深吸一口氣,精神大振。發掌一擊隔空轟出。黑暗之中什麼東西都看不見,有目亦如盲。但是擁有磁場力量的武神級強者,卻可以利用磁場、音波、還有熱能反應等各種方式進行定位。所以藍海一掌並非亂打,而是瞄準了某樣在黑暗中來回躥動的巨型生物而發。
剎那間,那樣生物發出痛苦的嘶嘶聲響,僵伏在洞壁之上,再也不動了。而藉助這一掌的反作用力,藍海原本虛懸在半空的身體立刻往後反震,“砰~”地重重撞上牆壁。藍海不假思索反爪一抓,五指深深抓入堅固山石之中,隨即在山石上抓出五道長達十幾米的筆直坑痕。好不容易纔將下墜衝力完全消減。左臂上立刻又傳來一下劇烈震動。用“雷邪劍”金屬絲和自己相互聯結在一起的蘿拉,也同樣止住了跌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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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身於這片深沉黑暗之中,眼不能視,耳不能聽,鼻不能嗅,身不能觸,就彷彿連本身的自我這個存在,都已經徹底消失。哪怕只有短暫剎那,感覺上卻已經漫長得很永恆沒有分別。那管竭力掙扎,卻終究全屬徒勞,只能永遠永遠地不斷沉淪,再沉淪。是報應抑或懲罰?而想要獲得救贖,是不可能的奢望嗎?蘿拉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已經絕望了,而且,對於那懲罰的降臨,她也感覺是完全理所應當的。可是……
就在這時候,一股力量從手臂上傳來,牽引着她在空中移動,離開四面也不着邊際的虛空,狠狠撞向堅固、冰冷、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山壁。她遽然劇震,雖然不明所以,但也馬上就本能地死死攀附在石頭上,無論如何也不肯再放手。緊接着,渾厚且強有力的聲音,就從頭頂不遠處傳出。是藍海!他凝聲吩咐道:“抓住石壁,固定好自己。蘿拉,不用害怕的。沒事了,現在我們已經沒事了。”
安慰的說話落入耳中,一股熱流同時涌上,模糊了蘿拉的眼眸。可是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獨自面對問題,她依舊下意識地咬緊牙關強行忍耐着,只勉強從喉間最深處擠出“嗯~”的簡短聲音作爲回答。而在這特殊環境中,藍海並沒注意到蘿拉那明顯異常的情緒。他謹慎地避開山洞石壁上那些已經被風化和腐蝕,完全不能夠作爲借力,一碰就會碎裂的部分,向下攀爬了二十幾米來到蘿拉身邊,問道:“沒有受傷吧?”
只是一句再普通和簡單不過的說話,基本上裡面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成分都是客氣。然而,說者雖無心,聽者卻有意。對於蘿拉來講,這簡單幾個字,就像是壓跨駱駝背脊的最後一根稻草。剎那間,她腦海中發出了無比清晰的“嘣~”一下斷裂聲響,原本竭力謹守的防線徹底分崩離析,再也不復存在。蘿拉下意識地撲入藍海懷裡,“哇~”地失控放聲痛哭起來。
燙熱淚水滴落藍海赤裸的寬闊胸膛上,猶如珍珠般不住流淌而下。藍海先是愕然一怔,隨即不耐煩地皺緊了眉頭,伸手就想要推開她。但那手掌剛剛按上蘿拉肩頭,心裡卻又莫名其妙地一軟,改爲滑下去搭在她後背上。儘管隔着衣服,但那柔軟滑/膩的感覺,卻依舊可以令人爲之愛不釋手。
哭聲在洞穴四周的石壁之上來回激盪,引發出隆隆回音。棲息在洞穴裡面的蝙蝠受驚,驚惶失措地撲騰着翅膀不斷吱吱尖叫,向着上面的洞穴出口拼命飛躥逃走。和先前在山頂上爭先恐後,前赴後繼地不斷撲過來攻擊蘿拉的悍不畏死相比,簡直就讓人難以相信它們是同一羣生物。
也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好不容易,蘿拉才終於收住了泣聲,赫然驚覺,藍海的胸膛已經被自己用眼淚沾溼得一塌糊塗。黑暗之中,利用熱能反應感受四周事物的藍海,可以非常清楚地感受得到,蘿拉麪龐處的溫度,正飛快升高到足以稱呼爲“滾燙”的程度。隨即就聽見蘿拉略顯慌張地道歉道:“對、對不起。藍海武神,把你的身體弄髒了。馬上就替您擦乾淨。”慌慌張張地就從貼身衣袋裡取出塊手帕,在藍海胸膛上輕輕地來回擦拭。
肌膚嫩膩,纖細修長的手指,在自己胸口上來回輕撫而過,立刻就讓人產生了一種彷彿直癢到心裡的異樣感覺。藍海重重吐口氣,抓住蘿拉的手腕制止了她繼續這樣做下去,凝聲道:“不用擦了。蘿拉,妳的揹包裡應該有熒光棒吧?把它拿出來。讓我們好好看看,自己究竟到了個什麼樣的地方。”
雖然武神強者可以利用電磁波和熱能感應等各種方式進行定位,不過藍海始終還是比較習慣利用眼睛去觀察事物。蘿拉咬着下脣,乖乖地點了點頭。她鬆開肩帶將揹包放下,拉開拉鍊,伸手進去摸索。片刻之間,手指觸及了一樣光滑的長條狀物體。她立刻將它從揹包裡拿出來,雙手分別握着它的左右兩端,用力往中間一折。“啪~”的輕聲響起,黑暗之中,立刻就亮起了雪白光芒,將四周照耀得一片通明。
蘿拉手上所拿着的熒光棒,可以發出相當於六十瓦日光燈的光芒,持續時間是四個小時。藍海從她手裡接過熒光棒高高舉起。舉目四顧,只見這個洞穴活象個大煙筒,直上直下,陡峭之極。四周岩石縫隙裡,非常清楚地可以看見有無數蝙蝠幼崽在不停涌動。而在對面的石壁上,則掛着一條體表顏色蒼白,眼睛完全退化而不復存在的怪蛇屍體。毋庸置疑,它就是剛纔被藍海出手一掌打死的倒黴蛋。
怪蛇身體粗如水桶,而且僅僅露在石壁縫隙外面的部分,就已經超過了十米。再加上石壁縫隙裡面看不見的部分,可想而知,它的真正體型究竟有多麼驚人了。而在它那寬闊且長滿細密牙齒的嘴巴里,此刻還叼着只仍在不斷抽搐顫抖的蝙蝠。顯而易見,怪蛇的主要食糧就是這些蝙蝠了。而且,被藍海打死的這條怪蛇絕對不是洞穴裡的唯一。熒光棒光芒照耀的範圍內外,隱隱約約地,到處都可以看見有這些怪蛇出沒的影子。雖然,藍海剛纔打死那條怪蛇的時候,僅僅只使用了一重天的磁場力量。由此可想而知,對於擁有戰將級強者水準,兼裝備了“雷邪劍”這高科技武器的蘿拉來講,怪蛇便絕對不可能構成任何威脅。但是討厭和害怕這種蛇蟲鼠蟻之類的東西,畢竟屬於女孩子的天性之一。剎那間,蘿拉情不自禁地縮了一縮,將大半邊身子都依偎進藍海懷裡,顫聲問道:“那、那些究竟是什麼?”
“可能是蜘蛛蛇的一種變異體吧。”藍海瞪大眼睛整整看了半天,照樣也是不明所以,只好隨口回答,道:“它們只會以蝙蝠爲食,對我們沒有什麼威脅的。暫時不用管它們。蘿拉,先把‘雷邪劍’的金屬絲解開吧。否則的話,一旦發生什麼事,我們很難應付的。”
蘿拉麪色又變得滾燙起來。她乖乖地點點頭,動手將纏在兩人身上的金屬絲解開,然後重新收進“雷邪劍”裡面去。隨着兩人之間的牽絆解除,蘿拉心頭間也忽然出現了一陣惆悵,禁不住自感惘然若失。還未等她想好接下來應該怎麼半,突然之間,只聽見頭頂上隱約傳來了陣陣隆隆悶響,情形猶如沉雷滾動。緊接着,大片大片灼熱發紅的熔岩從天而降落,猶如天外流星急墜飛墮,氣勢無比驚人,當場又驚動了洞穴裡那些蝙蝠和怪蛇,引起陣陣騷動。
其實這些熔岩對於擁有磁場力量的強者來講,也並不構成什麼危險。但是此刻情景特異,蘿拉彷彿完全忘記了自己也是戰將強者的事實,驚慌地下意識地死死抓住藍海手臂,再不肯放開。藍海無奈地嘆了口氣,帶着她緊緊貼向洞穴石壁,避開了那些火石。好半晌過去,頭頂不再砸下來熔岩了,卻又灌下來陣陣寒如骨髓的冷風,凍得蘿拉瑟瑟發抖。她擡頭望向頭頂處那埋藏在黑暗之中,顯得遙不可及的出口,刻意壓低了聲音,道:“不知道……現在上面究竟怎麼樣了呢?海哥,剛纔哪個機器人……很厲害吧?”
海哥……這個突然變得親密的稱呼,倒叫藍海聽後爲之愕然一怔。但眼下這個時候,也不該斤斤計較這種小事。他點點頭,凝聲道:“厲害當然是很厲害的。它是五千年前絕世智者‘天網’所設計和製造出來的嘛。傳說之中,當它和強者的大腦結合之後,就可以發揮出至少也不低於九十萬匹的力量。雖然時間經歷得太長再加上環境變遷,現在它只剩下了二十三萬匹力量,但是假如單純只以力量來計算的話,那麼……這個機械人就是世界上第二強,只在海虎武神白愁之下。”
蘿拉吃了一驚,緊張地道:“那、那麼,三眼武神和克豹武神,能對付得了它麼?”
藍海笑了笑,安慰道:“儘管放心吧。剛纔和它交手的時候我就已經發覺了。這臺機器人並沒有和強者的大腦結合,只是依靠人工智能進行活動。所以它的二十三萬匹力量,只是一種純粹的蠻力罷了。單打獨鬥,我有至少八成機會可以幹掉它。克豹和天空的力量都不在我之下,再加上以二敵一,肯定可以把那臺機器打成廢鐵,根本不需要擔心。”
蘿拉長長舒出一口氣,拍拍自己胸脯,眉宇間全是如釋重負的安心模樣。她頓了頓,凝聲道:“海哥,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洞穴太陡了,要爬上去的話,似乎會很費力氣呢。”
“爬上去?爲什麼要爬上去了?根本沒這個必要啊啊。至少是現在還沒必要。”藍海聳聳肩,道:“我們之所以來這裡,目的就是爲了尋找終極秘窟吧?現在既然已經下來了,那麼當然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所以我想現在就下去洞穴最深的地方,仔細探個究竟。蘿拉,如果妳覺得害怕的話,可以暫時停留在這裡。等到天空和克豹收拾了那臺機器人之後——應該用不着花費多少時間的,他們肯定也會跟着下來。到時候你們幾個匯合了,再一起下來也不遲啊。”
聽藍海的意思,是要把自己獨個兒留在這裡?剎那間,蘿拉心裡一顫,激烈地拼命搖頭,用力抓住藍海的臂膀,拼命搖頭,顫聲道:“不、不管下面有……有什麼東西,我……我都不……不怕的。海哥,我還是,還是跟你一起下去看、看看吧。”
一面說着不怕,一面卻抓自己抓得那麼用力,指甲都幾乎要掐破自己的皮了。看着蘿拉這副小女兒態,藍海禁不住覺得有些好笑。他拍了拍蘿拉的肩膀,道:“好。既然妳說不怕,那就不怕吧。放手,先放手。妳這樣掐着我,沒辦法可以攀爬的。”
意識到自己失態,蘿拉的面色第三次紅了起來。她連忙放開雙手,改爲抓住自己的衣角,吶吶地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想不出到底應該說什麼。藍海也沒心思欣賞她的忸怩之態,把熒光棒塞進她手裡,沉聲道:“我下下去探路,妳跟着來吧。小心一些,岩石很脆,別踏到那些容易脫落的部分。”不等回答,先就運起磁場力量,攀附在岩石壁面上,手腳並用,猶如一頭大壁虎般,向洞穴的底部最深處了游下去。
雖然不能準確知道洞穴的全貌,但是按照先前墜落的時間進行推測,應該是已經進入到相當深的地方了。原本以爲很快就能到達洞穴底部,但實際上,花費的時間卻出乎意料之外地多。當藍海和蘿拉終於踏足洞穴底部時,粗略估計,這裡已經是距離地面超過一公里半以上,遠在海平面之下的地底深處了。
洞穴的形狀,很明顯是上寬下窄的漏斗狀態。位於山頂的出口,直徑足有三、四百米那麼大,而下端的底部,則頂多也不過只有九十多平方米左右。在這個狹窄空間裡,到處也堆積着一層鬆鬆軟軟的厚厚蝙蝠糞便。那種氣味究竟會是怎麼樣的,也就不必再多說了。事實上,假如藍海和蘿拉兩人沒有及時屏住呼吸的話,那麼毫無疑問,他們肯定會被那股惡臭氣味薰得直接暈過去。
這也罷了,最重要的,是蝙蝠糞便堆積得十分鬆軟。踩在上面,就和踏入了流沙之中沒有分別。只是一個不小心,蘿拉就幾乎陷了下去。幸虧及時被藍海拉了起來,否則的話,即使不被臭死憋死,肯定也要被噁心死。看這情形實在不對,藍海連忙用力往地面一跺,〖磁場轉動〗——“物質硬化”。鬆軟地面立刻被變成玻璃般堅硬,這才勉強解決了問題。
空間不大,舉起熒光棒的話,一眼就把四周情況看得通通透透了。別說什麼終極和尚的墓穴,根本就是什麼都沒有。藍海皺起眉頭,喃喃道:“奇怪,爲什麼會這樣?難道說……這裡真的只是個普通山洞,和終極秘窟沒有關係?可是……山頂上那座金屬碑,還有那臺機器人又怎麼解釋呢?”
“終極秘窟肯定就在這裡,只是通向真正秘窟的大門,我們還沒有找出來而已吧。”蘿拉輕聲道:“海哥,我們在四面找找吧。牆壁上應該會有機關活門之類東西的。”說話剛完,她率先走向石壁,用“雷邪劍”在上面敲打摸索。事到如今,也沒其他更好的辦法。藍海“呼~”地重重吐口氣,走向石壁另外一邊。
可是他們不管怎麼敲也好,反應出來的聲音都極其沉悶。顯然,石壁就是貨真價實的石壁,後面是實心的石頭,根本不存在什麼機關活門。兩人各自繞了一圈,又在中間匯合起來。這回輪到蘿拉愁眉苦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