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蕭牆內外(上)

豐辰修吉生前培養的人才之中,有兩位最是傑出。一位是福島熊本,也就是小澤結衣口中所稱呼的“熊本哥”。年齡剛剛三十出頭,性格粗豪,向來以勇武著稱。論磁場力量的修爲,已經到達十二重天境界。而死在他手底下的武士和戰將,全部加起來的話,怎麼也超過五位數了。豐辰修吉剛剛去世後那段時間,雖說能支撐住局面是倚靠了神風武神,但實際上,福島熊本同樣也有抹殺不掉的汗馬功勞。

第二位則是石田佐吉。本身只擁有六重天修爲,戰鬥力比普通戰將強,但和有資格稱武神的福島熊本相比,當然就遠遠不及了。但是要管理一座足有六十萬人口的大城市,不可能光靠武力。而偏偏石田佐吉在這方面的才能,就要遠遠勝過了福島熊本。而近來這幾年風平浪靜,也沒有仗可打。於是乎,暫代兒子當家的恭子夫人在找人商量事情之時,也逐漸地越來越看重石田佐吉的意見,無形中就冷落了福島熊本。

被人冷落的滋味,當然不好受。福島熊本對豐辰修吉忠心耿耿,當然也不敢對恭子夫人有什麼怨言。然而那份鬱悶的感覺日積月累,再加上從小時侯起便看不起永遠打架輸給自己的石田佐吉,於是兩人逐漸就產生了矛盾。無論大小事情,彼此看法總是南轅北轍,根本說不到一起去。

開始時候,也不過只是相互冷嘲熱諷而已,但這情況越演越烈,終於鬧得不可開交。到現在,兩人之間簡直已經水火不容,只差還沒有撕破臉皮直接內訌了。當然,有豐辰修賴這位少主以及恭子夫人在上面壓着,兩人也不太可能當真直接內訌。而爲了避免兩人越鬧越不象話,近來恭子夫人有什麼事情要交代他們辦理,往往也只叫石田佐吉,很少會叫福島熊本了。

然而,當博多城一夜變天,藍海如彗星般崛起於九州島上之後,凡是有識之士,都已經可以估計得到藍海接下來的動作必然是揮軍北上。除非能夠鯨吞整個東瀛,讓這片土地上所有人也對他俯首稱臣,否則藍海的行動絕對不會停止。而首當其衝的目標,當然就是“六城”之中距離博多最近的小阪城,豐辰家。

東邊天際纔剛剛泛起魚肚白,信使已經敲響了福島熊本那所豪華宅邸的大門。將信使迎入之後,不出所料地,他帶來了恭子夫人的口信,要緊急傳喚福島熊本去武神府商量重要事情。福島熊本神情陰沉,回頭向小澤結衣望了一眼,什麼也沒有多說,立刻脫下睡衣換上正式服裝,走出家門,跟隨着信使向豐辰修賴所在的武神府大踏步而去。

※※※※※※

第一日,藍海奪取博多城的最高權力,同時將它和先前已經被降伏的八個小部族統一起來。第二日,大規模的混合整編開始。第三日,三千武士以及四百戰將,從已經重新整編完畢的新博多城軍隊中被精心挑選了出來。與此同時,後勤工作也準備完畢。第四日,留下斷心和姿七八郎、工本武葬三人留守。藍海率領大軍出動。浩浩蕩蕩離開九州島,渡過關門海峽而正式踏上本州島的土地,開始一路向北進發。

大軍被分成四隊,第一隊是藍海的親衛軍,人數最少。合共有精銳戰將百人,以〖試合館〗的擂將爲核心,由黑田秋風所率領。其餘三隊全部都是武士千名,戰將百員。第二隊以黑田家的精銳部屬爲主,以佐佐木小兵衛帶領。第二隊和第三隊則分別由“金剛”魁金與“銀獅”迪臣領頭。麾下混合了博多城和後來降伏的小部族戰士。龐大而嚴密的戰爭機器正式發動,而首要目標,則直指向“六城”當中距離博多最近的小阪城。

兩座城市彼此相隔只有二百多公里。騎乘雷馬全速馳騁,只需要半日時間便可到達。然而,這兩城之間仍然存在着幾個規模比較小的部族。在全面開戰之前,絕對有必要先將這些攔路的雜草全部清除乾淨。而爲了讓博多城和八個小部族的戰士儘快打消隔閡,真正融合成一個整體,那麼在他們心中培養出並肩作戰的同袍情誼,就是最有效和快捷的途徑。既然可以一舉兩得,那麼也就用不着顧忌什麼了。

大軍沿路掃蕩,二、三、四分隊輪流上陣。優良裝備再加上高昂士氣,還有領隊的主將實力也遠超同羣,使得掃蕩作戰進展神速。短短兩日時間,五個小部族的微弱反抗全被狠狠輾碎。所有不肯放棄權力的族長和長老一概被殺,而他們族中的人口則被遷移到九州,融入藍海統治之下。而在這整個過程裡,第二、三、四三支分隊的損失被完美地壓制在個位數以下,可謂微乎其微。

第七日,藍海的軍隊距離小阪城,已經只剩餘三十公里左右。但大軍卻停下腳步不再前進。一條寬闊大河橫擱在前,河面足有三、四公里寬闊,洶涌大水顯得湍急無比,以滾滾濁浪以及震耳欲聾的咆哮怒吼。彰顯出了它的磅礴氣勢。澱之川,發源自琵琶湖的這條河流沿着地形走勢由西往東地延伸,剛好將小阪城北方的土地包圍起來,形成了天然的巨大護城河。

毫無疑問,這確實是道天險。但是對於擁有磁場力量的強者而言,當然也算不上什麼了不起。真正讓軍隊停止前進的原因,是林立於大河對岸,那隸屬於小阪城的黑壓壓一大片軍隊。三千武士以及七百戰將,單從人數上來講,雙方差距並不大。但是戰將級別的戰鬥力,卻絕對凌駕在博多城軍隊之上。至於更高端的強者,七名一身戎裝的強者同樣已經到來,神情嚴肅地屹立於大河對岸。單氣勢,就知道看他們的實力決不會在佐佐木小兵衛以及“金剛”、“銀獅”之下。

“小阪七本槍,他們就是豐辰家最強的七名戰士。從小被上代城主豐辰修吉收養並撫育長大,所以他們對於豐辰家可謂忠心耿耿,絕對不可能投降。”位於大河西岸的一座小山丘上,博多城大軍紮營並且築下本陣。居高臨下俯視着東岸的情形,黑田秋風伸手指點,向藍海介紹道:“大人請看,站在七人中間,下巴上留有短鬚的那一位就是七本槍之首福島熊本。”

“哦,就是他啊。”想起三日前黑田真之向自己提供的那些情報,藍海禁不住睜開眼睛,仔仔細細地向福島熊本打量了兩眼。儘管彼此距離足有好幾千米,但作爲一名真正強者,福島熊本仍然立刻就有所感應。他本能地冷聲輕喝,擡頭向着那道窺探目光射過來的方向狠狠反瞪過去。霎時間,四道正如閃電般凌厲的目光,就在大河上空,直截了當地硬撼對撞一記。

福島熊本悶聲低哼,雙眼刺痛,身體晃了晃,不由自主地向後倒退兩步。身邊其餘的“七本槍”成員同時爲之側目,紛紛向他投來了充滿關切的視線。福島熊本擺擺手,凝聲道:“沒什麼,大家不用擔心。不過,那位新的鬼牙武神確實很有本事,記得千萬要小心。現在,所有戰將級的戰士聽我命令,出擊!”

一聲令下,五百名戰將級強者,立刻齊齊扯開了喉嚨發出狂熱吶喊。猶如滾滾鐵流開閘傾泄,沒有絲毫猶豫地向澱之川河面筆直衝過去。三千武士則留守原地,熟練地操縱着手上的各式武器。轟鳴巨響震耳欲聾,滾燙灼熱的炮火向着敵人陣地瘋狂傾泄。全部都是最新式裝備,哪怕與白家皇族的正規軍相比也決不遜色。殺傷力強悍無比,假如正面中彈的話,那麼即使是戰將級強者,也會當場被狠狠撕成粉碎!

博多城的軍隊同樣不甘示弱,佐佐木小兵衛、金剛、銀獅等三人率領自己麾下的戰將,冒着槍林彈雨同樣衝上河面,要給敵人一個迎頭痛擊。而武士們躲在臨時挖掘的戰壕裡面,一方面努力將自己被炮火命中的機會率減少至最低,另一方面同樣也使用各式武器進行還擊。剎那間,雙方陣地上都是濃煙滾滾,火光混雜着泥土沖天爆炸。慘烈的硝煙氣味充斥了整片空間,將雙方戰意也不斷提升得更加熾烈!

湍急河水奔騰激涌,捲起朵朵浪花。即使拋下來一根鵝毛,也會立刻就被扯進水底。儘管戰將級強者可以運用磁場能量讓自己在水面上行走,但與此同時又要兼顧激烈的戰鬥,分心兩用,戰鬥的艱難和危險性無形中增加了好幾倍。說時遲那時快,千名戰將、兩股鋼鐵洪流已經狠很撞在一起。用槍、用炮、用刀、用劍、用拳頭,用自己所有一切能夠用得上的東西作武器,把通往死亡的大門徹底打開。

彼此合計足足達到了五百重天的龐大磁場能量,立刻在河面上出現。甚至連這片空間的地球磁場,也受到影響而產生了激烈又紊亂的震盪反應。光影閃爍之間,不停有人發出垂死的慘號,更不停有人被狠狠轟成碎片,變成一堆爛肉地墮落河水。生命的價值,就在這一瞬之間赫然被貶低至幾乎只和垃圾等同。而原本白色的大河,更只在頃刻之間,已經被染成了一片令人觸目驚心的殷紅。

三百對五百,彼此更同屬戰將階級,小阪城的強者們以衆凌寡人多打人少,按道理就應該可以佔盡上風纔對。然而,在實際上情況恰恰相反,在武神世紀,戰爭的勝負取決於高端戰鬥力,而不是人數之多寡。一拳一命,一爪一殺,“金剛”和“銀獅”這兩位前〖試合館〗的第一和第二擂主,將自己恐怖的力量和殘忍殺性徹底釋放出來。無懼更無情,他們就像兩頭活生生的變異猛獸,在戰陣之中縱橫來去,把所喲膽敢出現在自己視線之中的敵人統統加以瘋狂殲滅!非但戰將如此,甚至就連“七本槍”,也不能例外。

七本槍之大加騰,被“金剛”一拳打爛心臟而死!七本槍之小加騰,被“銀獅”一爪捏爆腦袋而死!七本槍之糟屋,被兩頭髮狂的野獸共同分屍而死!七本槍之平野,以捨棄右手的代價掙扎着逃離佐佐木小兵衛的長刀“長船長光”,卻又迎頭遇上“金剛”,被一掌劈斷了脖子而死!七本槍之脇阪,發狂似地要替同伴報仇,卻被“銀獅”撕開胸膛,將五臟六腑也挖出來而死!

死!死!死!死!死!僅僅是短暫的二十分鐘,“七本槍”中已經有五人被殺,博多城一方士氣如虹,相反小阪城方面卻是軍心頹喪。只在眨眼工夫,數十名戰將當場心神大亂,因爲再也維持不住磁場力量的穩定輸出而失足墜落,馬上被湍急河水卷扯得無影無蹤。剩餘的小阪城戰士更加節節敗退,被數量只有自己一半的敵人逼得後退了整整一千五百米。沉重的死亡壓力,已經把戰線壓得瀕臨崩潰邊緣。

戰況越來越糟糕,身爲大將的福島熊本面色大變,再也坐不住了。他斷身霹靂怒吼,瘋狂催谷出真正武神級強者的十二重天磁場力量,縱身衝出去加入戰場。憑着自己一雙無堅不摧的鐵拳,將“金剛”和“銀獅”同時擋下。即使以一敵二,仍然大佔上風。而七本槍的片桐,則乘機率領由二百戰將組成的生力軍由後方進行包抄,要使用前後夾擊戰術,反過來將博多城的軍隊全殲當場。

佐佐木小兵衛見勢不對,當機立斷地接過全軍指揮權,拋下正面已無鬥志的敵人返身全力衝擊突圍。終於趕在背後那些殘兵敗將緩過氣來之前衝破包圍,重新撤退回大河西岸。猛烈的炮火像不要錢那樣拼命發射,以無差別地氈式轟炸阻止合流之後的敵人乘勢追擊。與此同時,接連擊殺五名“七本槍”的司令級強者,“金剛”和“銀獅”本身也到了強弩之末,趁着敗勢未顯,兩人聯手向福島熊本狂攻幾招,然後不假思索地立刻抽身撤退。而福島熊本也沒有心情追擊,只是整頓殘兵和片桐匯合,徐徐撤退向大河東岸。

眼見雙方都不願再打下去了,於是各自默契地罷手停火。這場只持續了半個小時不到,但激烈程度卻堪稱東瀛扶桑五十年來所僅見的戰鬥。就此徐徐降下帷幕。戰後檢點,彼此的武士死傷數字均被壓在兩位數下,損失微乎其微。可是戰將級強者的層面,小阪城有二百餘人戰死,百多人分別負上各種輕重傷,更不必說更有五名“七本槍”被殺,損失可謂慘重之極。而博多城的死傷數字全部加起來,才區區七十多。佐佐木小兵衛、魁金、迪臣等三名強者則全部毫髮無損。比較之下,博多城明顯是勝利者。不過,福島熊本未死,而小阪城裡也還有兵力可以進行補充,豐辰家大勢還未全去。這場仗,輸贏仍然未見分曉啊。

天色逐漸黑下來了。隔着大河兩岸。雙方的軍隊也開始安營紮寨,並且就地生火做飯,做出長久對峙的姿態。但福島熊本卻並沒有留下來。他吩咐七本槍的片桐要將各種善後事宜處理好。自己帶着幾名心腹親信,乘上雷馬,往小阪城的方向策騎飛馳。

在太陽完全下山之前,福島熊本已經站在小阪城武神府外。他翻身下馬,大踏步穿堂入室,直趨府內的天守閣。那裡正是少城主豐辰修賴以及恭子夫人居住和接見重臣的地方。剛剛闖進天守,忽然間耳邊傳來一聲咳嗽。有道瘦削身影從迴廊下走出,絲毫客氣都沒有地擋在福島熊本面前。他身穿素色衣服,相貌清秀,但一個鷹鉤鼻卻破壞了整體和諧,而兩片嘴脣又略嫌過薄。很容易就會令人覺得他性格陰騭兼刻薄,難以相處。而這種觀感在福島熊本身上,就顯得更加強烈。

“好狗不攔路,滾開。”福島熊本被迫停住腳步,沉聲咆哮道:“石田佐吉,我有事需要立刻去見少城主和恭子夫人,沒空在這裡和你浪費時間說廢話。”

那男人正是小阪城內,地位唯一可以和福島熊本比肩的石田佐吉。他咳嗽幾聲,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道:“哦,想要見少城主。不知道有什麼事呢?再怎麼說,我也是小阪城的內務總理長官,應該沒什麼秘密,是我不能聽的吧?”

“石田佐吉,你也知道自己是小阪城的內務總理長官,那麼只要管好城裡面的事就夠了。”福島熊本凝聲道:“城外的事,自然有我這個外務總理長官負責,除少城主和恭子夫人之外,任何人也無權過問。”

——偶素咳嗽好辛苦滴分割線——

今天繼續打點滴,吃藥,咳嗽……算是稍微好轉一點吧。哎,碼字真是個體力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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