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賀一鳴從一處街道中走出來的時候,臉上的面容已經來了一個徹底的改變。
此刻的他,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象是一個年過四十的壯漢,而且就連個子也憑空拔高了一截。
他在離開那間店鋪的時候,就順手牽羊的拿走了一套長衫,而他的身材也是根據這套長衫特意拔高,所以看上去十分的合體。
雖然他修煉過了化骨術,但是能夠輕鬆的做到這一步,與他踏足先天境界也是有着極大的關係。
範浩月三人毫無防備的走在大街上,別說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身後有這麼一個煞星,就算是他們知道了,但又如何能夠逃脫一個先天強者的追蹤。
加快了腳步,沒幾下賀一鳴已經趕到了這三人的前面。
他一個轉身,從另一個街口的小酒鋪中買了一壺劣質酒,隨後在衣衫上稍微揮灑了一些,就這樣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一個街道口,他打着飽嗝停了下來,眼睛也似乎變得『迷』離了起來。
心中慢慢的計數,耳中卻在關注着三個趕路的腳步聲。
當實力達到了他這個地步之後,單單的憑藉着從耳朵中傳來的聲音,就可以判斷出許多的事情了。
雖然賀一鳴並不知道範浩月三人的目的何在,但是他卻能夠從這三人的步伐中提前感覺到他們下一刻所要行走的方向。
人的腳步落下去,想要轉彎和直走的幅度其實是有着極其細微的不同。一般人自然是不可能感覺到,但是先天強者若是稍微留意一下,卻是很容易就能夠分辯的出來。
或許一些經過了長時間特殊訓練的人,也能夠做到這一點。但是先天境界的強者,卻可以通過自己的實力,輕而易舉的做到。這種本事,那就遠非普通人能夠想像了。
正如此刻,賀一鳴算死了範浩月會筆直而行一般。
終於,他的嘴角溢出了一絲惡作劇般的笑容,腳步趔趄的衝出了街道口。
“砰……”
範浩月正在走着,經過了一個街道口之時,從裡面卻跌跌撞撞的出來了一個明顯是喝醉酒的漢子。
他眉頭一皺,下意識的想要避開,但是不知爲何,他突兀的發現,似乎無論他往哪個方向躲避,都很難躲得開。
這個念頭只不過是在他的腦海中閃爍了一下,卻並沒有引起他的特別注意。
擡起了腳,他一腳就想要踹過去。然後就在此時,他的支撐腳卻是莫名其妙的一滑,於是另一腳就自然而然的踹空了。非但如此,他的人也與那個醉漢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範浩月的眼前一黑,他只覺得自己象是撞到了一塊鐵板似的,二眼直冒金光。
好在他身後的二個侍從反應敏捷,在範浩月即將摔倒之時,將他搶先一步扶住了。
“少爺,少爺……”
二名侍從擔憂的叫道,似乎這一撞並不輕啊。
不過那個撞人的醉漢也是抱着腦袋,在那裡雪雪呼痛,明顯比二少爺好不了多少。
範浩月搖了搖頭,似乎是清醒了一些,不過他立即後悔自己爲什麼要清醒了。這一撞好不厲害,竟然讓他渾身上下都是隱隱發疼。
他心中大怒,狠狠的向前看去,那個醉漢已經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那個表情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了。
“你,你們……爲什麼,要撞,撞我?”
範浩月只覺得一口惡氣逆衝而上,向來只有他冤枉別人,何嘗有人敢冤枉於他?
“打,給我打,狠狠的打……”充滿了怨恨的聲音從牙齒縫中冷冷的蹦了出來。
那二名侍從對望了一眼,其中一個繼續扶着範浩月,另一個卻是苦笑一聲,上前了幾步。
彷彿是發現有些不對勁了,那名醉漢連忙搖着手,道:“你,你們不要『亂』來,我可是,很厲害的。”
此刻,這裡的衝突已經引起了街道上一些人的好奇心,看到了醉漢的這樣動作,頓時是引起了一片鬨堂大笑。
那名侍從冷笑一聲,二話不說的就揮拳之上。
此人冒犯了二少爺,雖然是無意的,但起碼也讓二少爺感到了很生氣。二少爺一旦生氣,他們這二個負責二少爺安全的侍從就不妙了。
所以他的拳頭也沒有客氣,只要不出人命,打他一頓也是應該的。
狠狠地一圈打來,正好集中醉漢的小腹,這還是侍從不願意下殺手的緣故,否則直接一拳打到要害之處,那才叫危險呢。
醉漢頓時是倒飛了出去,同時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地面。
侍從心中又驚又喜,這個醉漢剛纔能夠將二少爺撞到,明顯是個身強體壯的傢伙。自己的隨手一拳,竟然可以將他擊飛吐血,什麼時候,自己的拳力變得那麼大了?
然而,更加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那名醉漢的身體剛剛摔倒在地,就立即象是沒事似的爬了起來,並且張牙舞爪的叫了起來:“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隨後,他頭一低,如同蠻牛一般的衝了過來。一個莽漢在這一刻竟然發出了令人心悸的氣勢。
侍從剛剛吃了一驚,就已經被莽漢牢牢的抱住了,並且向着後面飛退了過去。
唉呦之聲不絕於耳,等到那名侍從反應過來之時,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仰天摔倒,而被他壓在身下的,正是自家的二少爺和另一個侍從。
不知爲何,他們三個人竟然滾做了一團葫蘆,連絲毫的抵抗能力都沒有。
等到他們三個在衆多行人們的鬨笑聲中爬起來的時候,那名醉漢早就是不知所蹤了。
範浩月雖然狂傲,但也並不是蠢笨之人,一個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醉漢,能夠將他撞倒,就已經是很奇怪的事情了,而自己的侍從更是被人家輕易推到,而且還連累了自己和另外的侍從,這就很不正常了。
這三個人從地上爬起來看不到那名醉漢的那一刻,就立即明白,這個醉漢肯定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一個侍從突地臉『色』大變,道:“不好,我的包裹。”
範浩月和另一個侍從連忙看去,他身上包着那塊黑石頭的包袱果然是不翼而飛了。
三個人面面相覷,範浩月厲聲喝道:“快追。”
然後他們心中都知道,追到那名醉漢的可能『性』只怕是微乎其微了。
緩步的走出了一個街道口之時,賀一鳴的臉上已經恢復了本來面目,就連身材也已經完全正常,至於身上的那件衣衫,更是早就不知道被他塞到哪個犄角旮旯的地方去了。
他的身形微動,已經來到了袁家的一處商鋪之中。這間商鋪的夥計自然認得賀一鳴,連忙出來殷勤的招呼。
賀一鳴讓他準備了一個休息的房間,並且讓他們派一個人去古玩街通知大哥賀一天,自己將會在這裡等待。
那些袁家的僕役們自然是不敢怠慢,連忙辦妥了這一切,並且騰出了一個房間。
賀一鳴進入了這個房間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那個包裹打開。
在包裹之中的,是一個金鐵所制的盒子。在盒子之外,有一把精緻的鎖鏈。
賀一鳴冷哼一聲,用手拉住鎖鏈,輕輕的一拉,這把鎖鏈頓時斷裂開來。對於他這樣的先天強者而言,這種鎖鏈哪怕是沒有鑰匙,也不會成爲困擾他的問題。
將鐵盒子打開之後,頓時『露』出了一塊被棉布包裹着的圓形物體。
眉頭微微一皺,將外面的棉布撕裂,頓時『露』出了裡面的一塊黑不溜秋,似乎沒有一點兒『色』彩的黑石頭。
當賀一鳴看到了這塊黑石頭之後,他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一次遇到了範浩月,完全是意外之事。賀一鳴本來也沒有貪墨這件寶貝的意思,只是想到了當初相遇之時,範浩月的那番可惡嘴臉,所以他纔會想要給對方留下一個教訓,也讓他知道善惡終有報的道理。
可是,無論賀一鳴怎麼想,也沒有想到過,在這個盒子之中的,竟然會是這件寶貝。
他的動作頓時放緩了,並且變得輕柔了起來。
在不知道這裡面的東西是什麼之前,他的心中並沒有多大的期盼。因爲對於先天高手而言,一般的東西已經很難引起他們的關注了。
但是,當他看清楚了裡面的東西之後,卻立即是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並且他也明白了,爲何這東西會被人當做最寶貴的東西來壓棺材了。
因爲,這一塊黑『色』的,根本就不起眼的東西,竟然就是賀一鳴從庭世光手中得到過的精鋼磁母。
這東西對於一般人而言,並沒有多大的用處,而由於這東西的稀少『性』,所以同樣不是普通人能夠認出來的。
但是,對於先天高手而言,特別是那些還沒有趁手兵器的先天高手而言,這東西絕對是價值連城,千金不換。
將東西放在手上掂了掂,順便測量了一下體積,他頓時是笑逐顏開了。這一塊的東西竟然是出乎了意料之外的大,比起庭世光所贈的那塊幾乎要大上了一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賀一鳴將包裹中的東西收好,再度放入了鐵盒子之中,他的心中已經活躍了起來。
這一次的意外之喜,竟然讓他得到了那麼一大塊的精鋼磁母。
真不知道那位死者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竟然會有着如此珍貴之物做爲陪葬。不過既然能夠認得這東西的珍貴,那麼想來也不是什麼無名之輩吧。
如此之大的一塊精鋼磁母,絕對可以將大關刀餘下的那二截鋼棍也重現煉製一遍了。
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在他的手上,並沒有相應的玟離石爐。
一個人待在了房間之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從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賀一鳴的腦海中頓時現出了大哥賀一天的身影。
片刻之後,房門被人推開,果然是賀一天和袁禮軒回來了。
他們二人說說笑笑,賀一鳴聽了片刻,臉『色』卻是變得頗爲有趣,原來在他們的對話之中,賀一鳴已經聽出,他戲弄範浩月之事,已經被人們查覺,並且流傳了開來。而且更令賀一鳴感到好笑的是,原來範浩月此人正是袁家的對頭範家之人,怪不得袁禮軒在提及此事之時,就是一臉的幸災樂禍了。
賀一鳴迎了出來,雙方見面之後,頓時出城返回袁家莊去了。
至於賀一鳴的身上多了一件小小的包裹,卻是沒有任何人放在心上。因爲根本就沒有人把那個四十多歲的醉漢和年僅十六的賀一鳴聯想到一起。
“笨蛋,你是怎麼辦事的?是誰要你去古玩店鋪了?”
一道暴怒的聲音從範家之中傳了出來,這道聲音中氣十足,並且充滿了壓迫式的威嚴,很顯然是出於一個習慣於發號施令的人物之口。
在金林國中,範家只不過是一個剛剛崛起的小家族。不過在這個家族中,因爲有一位十層的內勁高手坐鎮,所以也引起了無數人的關注目光。
此刻,在範家的大廳中,範浩月正一臉沮喪的跪在了地上,在他的身邊,那二位侍從更是一臉的慘淡,在憤怒的家主面前,他們什麼話也不敢說。
範浩月擡頭瞅了一眼,立即低了下來,道:“爹,當時大哥不在家,我也僅僅是想要幫大哥的忙。”
“幫忙?”範術何冷笑了二聲,道:“只怕是你自己想要出風頭吧。”
範浩月低着頭,然而那放在膝上的雙拳,卻不由自主的捏緊了。
範術何將他的動作收入眼底,本來想要繼續責罵的念頭也淡了下來。然而他心中悲哀的是,比起老大來,這個老二確實是成功不足,敗事有餘。
“爹爹,您不要生氣了。”
一道柔和的聲音傳來,範浩日快步而入,道:“這件事情我已經聽過了,二弟也算是一番好心,只不過所遇到的那人過於狡詐,所以纔會有所遺失。”
範浩月第二次擡頭,目光在父兄身上一轉,低下頭的時候,眼中卻沒有絲毫的感激之『色』,反而是充滿了怨恨。只不過他也知道,此刻萬萬不能將這種感情表現出去,否則等待他的,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懲罰。
“唉。”範術何搖了搖頭,對於這個二兒子,他已經是覺得沒有繼續管教的力氣了:“說罷,到底丟了什麼東西。”
範浩月還沒有開口,就聽到兄長道:“我遣人去古玩街的店鋪問過了,這是『摸』金鼠從一個前朝大人物墓『穴』中『摸』到的,據說是那位用來壓棺材的寶貝。不過從外形上看過去,也就是一塊黑『色』的石頭罷了。”
範術何的眉頭微皺,這樣的東西,別說是沒有親眼看到了,哪怕是親眼看到,也未必就能夠認出來。
“算了,既然沒人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那就不用提了。”範術何的聲音突地轉厲,道:“不過那個竟然敢搶我們範家東西的傢伙,一定要將他找出來,我要將他挫骨揚灰。”
範浩日苦笑一聲,道:“爹,孩兒聽說了今日的事情,那人的身手只怕很是了得,而且此人面生的很,想要找到此人,怕是……”
範術何再度怒哼一聲,他知道大兒子的意思,這樣的無頭公案,只怕他們也唯有咬牙生受了。畢竟,人海蒼茫,而以他們範家此刻的實力,根本就無法在全郡城中找到這樣的一個人物。
再度訓斥了範浩月幾句,範術何終於是起身而去。
範浩月身邊的二位侍從無不是暗中慶幸,這一次能夠逃脫責罰,絕對是僥天之倖了。
範浩日身手一揮,這二人立即是如蒙大赦,立即轉身而去,根本就不敢去看臉『色』陰騭的範浩月。
這一對兄弟之間的事情,絕對不是他們能夠摻合的。
範浩日輕嘆一聲,道:“二弟,我派人去打探過了,這一次袁家請來了一位內勁十層的高手。有了此人爲袁家撐腰之後,袁則羽的態度就改變了,大有與我們爭一個魚死網破的架勢。”
範浩月冷哼一聲,道:“大哥,這種事情您應該與爹爹商議,與我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說幹什麼。”
範浩日眉頭一皺,道:“二弟,還記得上一次你貪圖人家的座騎不成,反被人教訓的事情麼?”
範浩月豁然擡頭,怒道:“你提這個幹什麼,是否還想要羞辱我一番?”
範浩日無奈的擺了擺手,道:“二弟,據範七說,這一次在袁家請來的那幾人中,就有那匹紅馬,並且連馬上的那位年輕的看不出底細的騎士也來了。”
範浩月的臉上頓時現出了一絲殺機。
“二弟。”範浩日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袁府向其他人求援,都沒有得到迴應。但是遠在天羅國的人,卻眼巴巴的跑了過來,難道你不覺得奇怪麼?”
範浩月頓時是眼『露』兇光,道:“大哥,難道你以爲,這些人是我招來的?”
“未必與你有關,不過這也是一個教訓,日後行事,不要再那麼的莽撞了。”範浩日語重心長的道。
範浩月長笑一聲,只是笑聲之中,殊無尊敬的意思:“大哥,你的教誨我會牢記在心的,至於那個紅馬騎士,如果他給你造成了麻煩,那麼我一定會幫你解決的。”
說罷,他一揮袖,大步離去,只餘下範浩日緊盯着他的背影,皺眉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