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哥。”南宮虹輕聲喚他。
眼前這男子,當日那個爭強好勝,重情重義之人,如今變得變得沉默寡言,野心勃勃。幾十年來,一路扶搖直上,如今平步青雲,居然成爲玄冥教萬人跪拜的鬼王。
這個男子,再也不是幼時,自己可以隨意欺負的小哥哥了。
那個小哥哥,不知道被自己扔的石子打了多少回,缺從不與我計較,只知道傻傻在那裡笑,真是個呆子。
那呆子長大之後,卻變得俊逸非常,一顆芳心,時不時想起那帥氣的面龐來。
她思緒回到三十年前,那個高大俊逸的師弟,似乎在她面前,壞壞的笑容之上,輕薄她道:“師姐,你生的真美!”
“登徒子,看師姐不打爛你的臭嘴!”那少女盈盈一笑,假說假打,卻是緩緩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之上。
“軒哥,你娶我可好?”少女癡癡地望着他,柔聲問道。
那俊逸少年,大手將她纖纖玉手握住,放在嘴脣之上,輕輕一吻,笑道:“那是自然。”
“這可是你說的,你要是敢騙我,我就天天死纏爛打,打到你答應爲止。”女子萬分嬌羞,恨不得鑽入他懷裡,眉眼如蘇,再也不敢與之對視。
“不敢騙你,若是有違,天打。。”話未說完,一直柔嫩雪白的玉手,連忙按在他厚厚嘴脣之上。
“你的心意,我自然知道,發誓卻不必了。”女子羞愧難當,眼中愛意盛然,低下頭去,再也不說。
那男子憐惜她,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在她耳邊道:“今生非你不娶。”
女子耳根紅透,輕輕打了他一拳,掙脫他環抱的大手,嬌羞的逃開了。
。。。。。
良久,一絲涼風吹過,鬼王迷離的雙眼,終於恢復清明,他冷冷道:“走吧,去個無人的地方。”
那麼冷,冷的就像冬天裡的寒冰,無論你多麼火熱,都會被這寒冰澆滅熱情的火焰。
冷的那個少女,身子一抖,思緒拉回,幾十年恍如一瞬,自己依然變成婦人,變得已經不再那麼吸引人,變得不再美麗,變成與他對立的紫雲窟之主。
南宮虹怔怔地望着前面行走的男子,忽然覺得,自己等了那麼多年,如今,他纔開始變得陌生,早知如此,還不如不來見他。
可是思戀便如刀劍架在脖子之上,你越是不想,那鋒利的兵刃,便會多傷你一分,由不得你不想。
南宮虹默默跟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身後,她既忐忑,又十分期待,甚至還有些害怕。
鬼王在前帶路,也是思緒亂飛,心裡久久無法平靜。
也不知道二人走了多少時辰,你不說,我也不問,心照不宣,就這麼默契的走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鬼王卻是將南宮虹帶到黃泉橋上。
這黃泉橋,正是玄冥教唯一一道無人敢來的空寂之地。
鬼王創建玄冥教後,不時想起往日紫雲窟種種,因此心頭不快,多次獨自一人,來到此處發泄,剛開始,次數甚多,幾乎一月便來幾次,後來漸漸少了,三月來一次,差不多過了十年,幾乎再也不曾來過這裡了。
但此處傷心之地,被鬼王列爲玄冥教禁地,與那封魔山一樣,任何人都不敢闖入。
忽然,鬼王停下腳步,轉身對南宮虹道:“師姐,你可聽說。相傳有一條路叫黃泉路,有一條河叫忘川河,上有一座橋叫奈何橋。因河上有橋,故名“奈河橋”。走過奈何橋有一個土臺叫望鄉臺,望鄉臺邊有個名曰孟婆的老婦人在賣孟婆湯,忘川河邊有一塊石頭叫三生石,孟婆湯讓你忘了一切,三生石記載着你的前世今生。”
南宮虹不答,自然知道他的心意。
鬼王之意,好比,二人過往,乃前世種種,如今他已喝完孟婆湯,自然忘卻前世種種記憶。
南宮虹玉手一揮,神器‘雲嵐’發出暖暖淡光,此地忽然變得水石清華,山溫水軟,處處融融泄泄,鳥語啁啾之下,和諧自然。與剛來時那會淒涼蕭瑟的景色全然相反。
“師姐,你又何必。。。”鬼王道。
這處和諧美景,自然是神器‘雲嵐’的造化了。眼前美景,實乃幻境,不過是障眼法而已,但看上去,心情卻也好些。
“我們走過‘黃泉橋’,在橋上看最後一眼過往,喝杯烈酒,忘卻幾十年前種種,如何?”鬼王似乎很怕這女子,又詢問道。
“我若不答應呢?”南宮虹慘然道,妙目之中,點點淚光閃動,已然動情。
“你我有緣無分,又何必強求?”鬼王背過身去,不敢看她,深怕這一眼看去,自己心軟下來,幾十年努力,付諸東流。
“軒哥,你曾說過,與我白頭偕老,對也不對?”南宮虹楚楚可憐,便如少女心思一般,想要心愛之人懸崖勒馬,二人從此攜手白頭,再也不管什麼紫雲窟,玄冥教。
“都是以前的事了,或許,沒有那件事,我們也是被人羨慕的神仙眷侶。”鬼王長嘆一口氣,道。
“是呀,他們如此無情,就爲了一個玄天宗的弟子,卻將你又打又罵。”南宮虹似乎也想起往日之事,她望着那生分無比的背影,一時覺得,他居然消瘦了如此之多,那高深境界之下,卻是那般孤單,那般寂寞。
“那人就如此重要麼?爲了他,你寧可反出紫雲窟!”那美婦人無力問道。
“我心比天高,不是爲他,而爲的是一口氣,至於這地位名聲,不過是附屬品罷了!”男子微微皺眉,道。
“怎麼說,紫雲窟也養育了你二十年,你就如此狠心麼?”美婦人又道,似乎有點急了。
“哼!他們心狠手辣,如何逼我兄弟自殺,還用我說嗎?”鬼王聽美婦人提起那幾個打罵他的老傢伙後,怒氣驟起,大聲反問道。
“師叔他們如此,其餘四大派皆如此,那歸塵被正道所不容,自然有一番道理,你又何必如此介意?”南宮虹無奈道。
“人不欺我,我不負人,人若欺我,我定犯人!他是我結拜大哥,人欺他,便如欺我!”鬼王狠狠說道。
“如果是我,你會如此對我麼?”女子問道,言語中,也不敢肯定。
“三十年前,那是自然。”鬼王如實答道。
“既然如此,軒哥,就算了吧,你跟我回去,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好麼?”
“住口!我說過休得再提!”鬼王已然動怒,渾身輕顫,似乎這往日情分,也顧不得了。
“軒哥,他們是他們,我是我,你當真如此狠心麼?”南宮虹近乎絕望問道。
鬼王一愣,似乎覺得對不太起眼前女子,那清瘦的面容之下,漸老的容顏,早已不是那個窈窕的美人兒了,幾十年來,恐怕也是過得異常辛苦。
鬼王轉過身來,細細打量眼前的美婦人,他心裡一酸,道:“這麼多年,苦了你了。”
南宮虹如遭重擊,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撲倒他消瘦的身形之中。
良久,鬼王道:“虹妹,對不起。。。我實在不能。。”
“別說了,看看這美麗的景色,就一個晚上,好麼?”女子緊緊靠在他胸膛之上,美目閉眼。
鬼王動也不敢動,良久,他牽起那纖纖素手,這雙手,卻不再如幾十年前,那般滑嫩,他心疼之下,緊緊地將其握住,這一刻,再也不想鬆開。
此時此刻,這短暫美好的時光,似乎又回到幾十年前。
月光嬌嬌,一對有情人,於黃泉橋之上,暖暖光幕將二人籠罩其中,無人知曉其內的景色。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轉眼之間,已然接近天明。
那美婦人居然就這麼靠在男子身上,二人誰也不敢嚇動,保持着姿勢,整整一晚都是如此。
鬼王似乎坐着睡着了,南宮虹從他胸膛之上起來,動了動酸脹的身子,深情地又看了他幾眼,終於起身。
“軒哥,再見,日後你我便是不同立場的敵人了。”美婦人淚光點點,終於成珠,落了下來。
“保重了。。。”
微風忽起,衣裙飄飄,美婦人南宮虹已然飛到空中,御神器‘雲嵐’,朝紫雲窟方位,飛去了。
“師姐,保重。”男子忽然睜開雙眼,滿眼血絲,似乎從未如此疲憊,道。
“再見,便是玄冥教鬼王與紫雲窟掌門。”鬼王仰頭閉眼,喃喃道。
忽然,他睜開疲憊雙眼,神識一動,御起神器,輪迴筆,一股滔天寒意,從神器之上瞬間爆發,“轟隆。”人過之後,那方纔還和諧非常的黃泉橋,居然頃刻間便倒塌,不復存在。
“從今世上,再無龍軒,只有鬼王!”鬼王雙眼微眯,寒光不減,看着南宮虹離去的方位,緩緩掃過,一一從玄天宗,離火殿,驚雷門,幻水閣方位,掃過。
“轟轟轟轟轟!”
連着響了五聲,這寂然之地,早已被破壞殆盡,灰塵四起,再也不負往日模樣。
輪迴筆光芒亮起,鬼王御筆飛行,如流星劃過般,終於消失在這即將黎明的淡淡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