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順勢站起身來,望着姬紫妍,說道:“小公主,帝君很思念你,你準備什麼時侯跟我回去?”
聽到這話,姬紫妍身體晃了一下,臉色一片煞白,後退了一步,道:“封叔叔,是我爹讓你來帶我回去的?”
老漢搖了搖頭:“不是,帝君讓我以‘巡天大法’查尋你的下落,不過我已經回覆帝君,連我也找不到你的下落。”
姬紫妍這才鬆了口氣,婉爾一笑,作勢要抱住老漢:“封叔叔,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最心疼妍兒了。”
“呵,”老漢輕笑一聲,作勢撫須,手擡到一半,才發覺無須可撫,不由尷尬一笑,同時後退半步道,閃過姬紫妍的擁抱,笑道:“好久沒有下界了,用神念控制這個普通人的身體,還是有些不習慣。”
姬紫妍聞言不由莞爾。
“這具身體我不能待的太久,否則會損傷他的靈魂。——公主,有件事情我走之前,我要問你一下,你如果覺的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算了。”
“封叔叔,你說吧。”
“這次是誰幫助你來的下界的?”老漢盯着姬紫妍,一臉嚴肅。
“我也不知道……”姬紫妍囁囁道。
“呵,公主若是不願就算了,沒什麼的,”老漢道。
“我是的真的不知道,那天我正在宮中,忽然有個人聲音問我,想不想離開天界,我回答說想,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只覺得眼前突然一片金黃,然後就昏過去了,等我再醒來的時侯,已經到了下界。”姬紫妍急急爭辨道。
老漢看姬紫妍的表情不似有假,不由閉目沉思起來,半晌,才一臉嚴肅道:“你這次消失,在天界引起很大的震動。有人能瞞過天界所有高手,將你擄下界來,這件事情不能不引起重視。我身爲天界雲君,必須得調查一下。”
頓了頓,老漢一臉鄭重道:“小公主,聽封叔叔一句,人間不是久留之地。你終歸是要回去的。這一次,我雖然能放過你,但帝君派譴的人,很快就會找你的!”
姬紫妍心神一震,臉色的血色褪去,抿了抿嘴脣,說道:“封叔叔,你知道金絲鳥嗎?這種鳥長得很美麗,住在漂亮的籠子時,雖然每天都有人侍侯,但卻很不快樂。而我就是那隻金絲鳥,天界就是那隻漂亮的籠子,封叔叔,我不想再做回金絲鳥!”
老漢聞言嘆息一聲:“小公主,有些東西是天生的,是不能改變的,就像你的身份一樣。金絲鳥待在籠子裡確實不快樂,但如果把它像野鳥一樣放飛,過了一段時間後,它同樣會不快樂,又會思念鳥籠裡的生活。公主,你不屬於這裡!”
姬紫妍沉默不語,神色顯得很難受。
看到姬紫妍的神情,老漢又顯得有些不忍:“公主,天界要找到你還需要一段時間,我會盡量幫你隱瞞的。在下界的這段日子,你好好珍惜吧。”
擡頭看了看天空,老漢道:“帝君在召喚我,我得回去了。這朵紫火琉璃蓮你收好,我已經將一團天界紫火封入其中,在你危險的時侯,可以將這個紫火琉璃蓮拋出,當作法器使用。”
“封叔叔,謝謝你。”姬紫妍接過了紫火琉璃蓮。
“傻丫頭,誰叫我看着你長大呢。好了,我也該走了,再不走,這個琉璃匠就要心神枯竭而死了,公主,再見!”說罷,老漢眼皮聾拉,全身毛孔中驀然噴薄出大量的雲氣,雲氣彌溫整間房,看起來如夢如幻,那雲海之中,一道紅光帶着一股大風膚搖而起,穿過屋宇沒入青天,琉璃城中,行人很多,卻沒有一個人看到那紅光。
那紅光一消逝,室內的雲霧也消散了,那老漢神情恍恍惚忽,過了半晌,鬆馳的眼皮眨了一下,回過神來。猛然看到姬紫妍,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這位……這位姑娘,你怎麼進到這裡來?”
“嘻嘻,是你邀請我進來參觀的啊!”姬紫妍知道這老漢已恢復正常,微微一笑,掀起珠簾,向外走去。
“是嗎?”待姬紫妍掀開珠簾離開後,老漢摸着頭,滿面疑惑:“好像……,好像真是我邀請的……”
青色的石板街上,林君玄長身而立,他在外面等了很久,卻絲毫不見急躁,更無不耐。看到姬紫妍出來,微微點頭示意,也沒問她剛在裡面聊了些什麼。
“走吧!”林君玄道。
“嗯,”姬紫妍點了點頭,望着前方的林君玄,她心中即鬆了口氣,又有些失落,似乎又希望他問一下剛剛的事情。
“好奇怪的感覺啊!”姬紫妍也不明白自已爲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鐺!”林君玄隨手一拋,將一個綢袋拋到琉璃店放到外面的木板桌上,綢袋中發出銀綻撞擊的聲音,很是響亮。拋下這個錢袋後,林君玄便轉身向外走去,腳步利落,沒什麼遲疑。
對林君玄來說,不管姬紫妍和那個琉璃匠有什麼關係,都與他無關。是以,他根本沒開口詢問。
兩人並肩而行,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兩人剛剛消失,琉璃店中,那老漢終於發現店鋪中少了一盞紫火琉璃蓮,大叫着追了出來,一出門,擡眼就看到了木板桌上一袋銀綻,不由停下了腳步……
琉琉城中,林君玄換了件寶帶輕裘,又買了柄摺扇,換上這套行頭後,林君玄裝扮的貴公子幾乎是毫無破綻,再僱了一輛馬車,林君玄便徹底化身一名攜美同遊的王公子弟,再次踏上了前往哀牢山的旅途。
“你不用擔心,他們沒有見過你們。我們現在雖然張揚了一點,但他們反而不會懷疑,”路上看到姬紫妍有些緊張,林君玄出聲安慰道。果然,路上平安,東方世家的人並沒有找他們的麻煩。
林君玄選擇馬車,除了出於節省精氣消耗的考慮外,還考慮到一樣好處就是乘坐馬車,在旅途中也能修行。給車伕一些食糧後,又許諾加倍車酬,馬車果然快了許多,幾乎是日夜兼程,而林君玄就坐在馬車內修練‘無量劍藏’!
‘無量劍藏’修練至今,林君玄只完成了白虎殺星的投影,西方白虎七宿中根本還沒有形成。這其中的原因,一則是因爲白虎星宿的星力非常凌利,一不小心就能摧毀全身經脈,每次只能吸收一點,另一個原因林君玄並沒有特意在這個上面修練。
入夜,繁星滿天,林君玄打開車窗,望了一眼天空,隨後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現西方白虎七宿的星圖。滿天繁星隱去,最後只餘下十六顆星辰。
奎宿,西方白虎七宿之首,由十六顆凶煞的星辰構成,一左一右均勻分佈,形狀好像一隻鞋。
“吸納滿十六星星力以及其意志,即可在意識海中集結奎宿星圖,從而藉助奎宿之力,使出‘奎木狼殺劍!’”林君玄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現《道法正藏》的經文。
“咄!”林君玄盤膝結印,雙手呈託天之勢,突然低喝一聲,掐動道訣,同時嘴脣一張,只見西方白虎七宿之中的奎宿光芒大盛,一縷梭形的星芒從天際劃落,穿過車窗,最後沒入到林君玄微張的嘴脣中。那縷白光進入車廂的時侯,馬車廂的底板突然震顫了一起,虛空中隱約聽到一陣嘶啞的狼的嗷叫聲。那縷白光一進入嘴裡,林君玄便感覺嘴裡含了一塊萬年玄冰,一股冰冷而帶着推毀意志的氣息瞬息如水銀泄地,流入了林君玄全身的經脈。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林君玄心中念動心法,同時放神放鬆,任由着那股冷冽入骨的星力在體內橫衝直撞。有了吸納白虎星力的經脈,林君玄再做這些自然是駕輕就熟。而且西方白虎七宿凶煞之力最盛的是白虎星,奎宿的星力雖然也屬於殺煞之力,但兇狠凌厲的氣機,完全無法與白虎七宿相比。
馬車趕路,修行者趕路要慢上許多。馬車在山林驛道中走了三天,還遠沒到哀牢山,不過好在沒人打擾,所以林君玄也就安安心心的修練了三天。
到了第三天中午,林君玄一個人在馬車內修練,姬紫妍不會修練,一個人幹坐,很是無聊,便想找車伕聊天。
“老伯,現在我們到哪裡了?”
車廂外靜悄悄的,馬車伕似乎在專心趕車,並沒有回答。
姬紫妍聽馬車伕沒有應聲,知他在趕路,也就沒有問了。六月天的時侯,天氣悶熱,車廂裡也很燥熱,修道士倒不怕,普通人卻難耐。姬紫妍拿起水袋喝了一口,突然想起駕車的老車伕,心裡一軟,便說:“老伯,天氣很熱,不如停下車,喝口水再走吧。”
車廂外依舊靜悄悄的,依舊沒有聽到老車伕的回答。姬紫妍也沒在意,一意識的就推開了車門。
“呼!”
車門剛推開,一陣大風鼓盪着,吹了車廂裡來,風聲一起,馬車突然搖晃起來,姬紫妍身形一搖,就要掉下去。關鍵時刻,林君玄聽到驚叫聲,從修練中回過神來,伸手抓住了姬紫妍。
“怎麼回……”話說一半,也停了,只見打開的車門外,密密麻麻的蝗蟲飛舞着,這麼多蝗蟲飛舞居然沒有半點混亂,看起來,就像一片連綿的波浪在馬車外涌動着。
馬車外早已不見了車伕,但馬車依舊然在行駛,而且是行駛在離地數千丈的高空中,由一羣數量龐大的蝗蟲託着,在空中前進。這麼多的蝗蟲振動翅膀,居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從天空俯瞰而下,此時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蝗蟲組成了一個流動的海洋,託着這輛馬車,連同兩匹馬在內,一起在森林上空飛過,場面看起來,非常怪異。
“蝗皇!”望着馬車外的蝗羣,一個名字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普天之下,能控制這麼多的蝗羣,除了三年前遇到的那個蝗皇,就不會再有別人了。
“哈哈哈!你們終於發現了!”一個宏亮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一隻只蝗蟲組成根根綠色線條,最後變幻出一張巨大的臉來,看起來說不出的怪異。
“你們在裡面安心坐着吧。女娃子,你放心吧,我不會殺你們的,本皇只是想向你旁邊那小子的師傅借一件東西,等借到之後,我自然就會還給他了!”蝗皇笑道。
林君玄心知,蝗皇要‘借’的東西,不出意外,自然就是師父鬆隅手中的那捲《上古秘卷》。
“這等妖道巨擎果然厲害,我雖然能和龍虎期的高手抗衡,但真正實力還沒到達到這個層次。被這妖道用蝗蟲託到了空中,都沒有發覺。”林君玄心中明白,這類妖物修練有成後,操控本體類的動物總是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就像鼠妖洛奇能控制鼠羣作耳目,又像烏鴉能變化無窮無盡的烏鴉羣一樣,這種本命的類的道法和他們心神相通,幾乎就是相當於他們的本體。蝗皇的修爲比林君玄高,林君玄的靈識感應不到他也是正常。
“這個蝗皇所化蝗羣無窮無盡,殺多少又能生出多少。我若是一個人,倒還是能衝出去,不過帶上銀靈兒和姬紫妍倒要小心些,不能魯莽行事,”林君玄端坐不動,沉默不語。馬車外蝗羣浩如煙海,林君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變化,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小娃娃,你到現在還能保持鎮定,倒是出乎本皇的預料。不過,你也別動什麼歪心思,這裡是上是高空,下是森林,以你的修爲就算自已能逃脫,這條狐狸和這個女孩卻逃不了!本皇跟了你好幾天了,也知道你是重情義的人,想來,你也不會願意看到他們因你而死吧。”蝗皇道。
“你放心,我暫時不會逃的,只不過,有個問題我很好奇,希望你能回答我,”林君玄坐在馬車上問道。
“你想問什麼?”蝗皇猶豫了一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