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前半個時辰剛過,十四日到了。
墳墓開始晃動,強烈的妖氣從墳裡散出,狂風四起,夾帶着落葉四處飄散。
“來了!”鐵娃四人睜開眼睛,死盯着這座八十多年的古墓。
點點白光從空間裡憑空出現,朝着墳墓上方匯聚,漸漸地化出人形。
鐵娃定睛一看,悲痛欲絕。
女鬼渾身赤條條的,她的舌頭一直伸到了肩膀處,肚子剖開,裡面的大腸和肝臟清晰可見,私密處則是腐爛得讓人不忍直視。
“我好冤……”
女鬼忽吐人言,鐵娃忍不住站起來問道:“我們知道你冤,你可記得張三丰?”
不料,那女鬼聽到了張三丰三字,竟然一點感觸都沒有,她對着鐵娃伸出舌頭,那嘴裡的舌頭突然長出了十幾丈,要將鐵娃生生綁住。
女鬼這時妖氣大發,衆人神識一掃,感覺出她的實力竟是在大乘期大圓滿!
這到底是積累了多少怨氣與煞氣,才能在八十年的時間裡從普通的鬼魂變成了大乘期大圓滿的兇靈!
鐵娃對着炙陽真人喊道:“怎麼辦,師母根本就不記得師傅!”
炙陽真人用炙陽棍挑開了要圍住鐵娃的舌頭,沉聲道:“有兩個可能性,其一,她已經完全散失了靈智,變成了一個只知道殺戮的兇靈;其二,九十年前,張三丰根本就不叫張三丰!”“那可怎麼辦?”鐵娃用真氣護體,努力不受到妖氣的侵入,急急問道。
“先將她困住!”
就算不用真火,炙陽真人也是極其強大的存在,他飛到女鬼跟前,抓住了她的手臂,然後用真氣裹住,使得女鬼不會忽然消散顯得神出鬼沒,形勢火急,鐵娃也急忙撲上去,抓住了另一隻手臂,兩人在女鬼的背後一撐,壓住了她的雙臂。
受到巨大的衝壓,女鬼的大腸掉了出去,連接着自己的肚子,在身下一晃一晃……
炙陽真人和鐵娃不忍地閉上眼,喊道:“快超度!”兩人急忙坐下來,口裡唸誦佛經,金光從他們的身上散發而出,然而,金光一接近女鬼,就被黑氣所腐蝕。
“不行啊!”李一急忙喊道,“她的煞氣實在太濃,而且境界比我們高太多,根本超度不了她!”
鐵娃一驚,看着身邊瘋狂扭捏的恐怖女鬼,鐵娃心中悲痛——難道真的要把師母殺得魂飛魄散嗎?
“我好冤……”女鬼的叫聲不曾停止。
炙陽真人快速地思考,說道:“鐵娃,她還知道自己的冤屈,可能還沒有完全散失靈智,你快想想辦法!”
鐵娃心中也十分焦急,問題是張三丰在九十年前根本就不叫張三丰!鐵娃在心中細細回想着二人的愛情故事,忽地開口道:“你還記得九十年前,救你一命的小道士嗎?”
剎那間,人們清楚地感覺到女鬼的煞氣變淡了許多,她那流血的雙目有了一些亮光,明顯恢復了一些靈智。
炙陽真人喜道:“繼續,就是這樣!”鐵娃飛快地回憶着,急道:“還記得你們一起生活的日子嗎?在一個小茅屋裡,他每日外出打獵,打得少,你們就吃一頓,打得多了,他去換幾個錢,買些布匹給你做衣服……”
女鬼煞氣盡消,她的口裡喃喃道:“小白,小白……”
鐵娃險些崩潰,他盯着炙陽真人,眼神裡的意義非常明顯:怎麼你們這些高人的小名都這麼噁心?
炙陽真人臉抽蓄着想起了當日斷水真人叫自己阿狗的事情,想到張三丰也有一個像小狗一樣的小名,他心裡暗爽起來。
女鬼完全恢復了神志,向鐵娃問道:“你認識小白?”
鐵娃點頭說道:“他是我師傅?”
“師傅?”
“對,九十年前,你們被拆散……”
“吼!”
一聽到被拆散幾個字,女鬼煞氣又再次沖天,用力一甩將鐵娃和炙陽真人丟出,她化指爲爪,夾帶着巨大妖力,向鐵娃的咽喉擊去。
鐵娃慌忙之間,不自覺得用起了張三丰渡天劫時的招式。
他腳踩七星八卦陣,雙手各轉半圈,一個陰陽八卦圖從他的手中浮現而去。
陰陽八卦圖不愧是能幫張三丰抵擋住九重天雷的神技,女鬼的利爪雖然攻下,卻被陰陽八卦圖抵擋地死死的,根本傷不了鐵娃分毫。
鐵娃有了空閒,急急喊道:“小白一直深愛着你……”
“咻!”
煞氣又下去了,女鬼恢復了神志,歉意地對鐵娃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鐵娃哪敢怪罪自己的師母,他開始講述張三丰的事情,只不過都避開了敏感的詞:“小白後來成爲了武林高手,他開宗立派,創建了武當派……”
女鬼一聽,插話道:“武當派是小白創建的?他就是張三丰?哇,我家小白真厲害……”
她的舌頭還是長到了肩膀,腸子還在外面一晃一晃,伴隨這那句“我家小白”和記憶力張三丰的老頭模樣,鐵娃有一股想要嘔吐的感覺,只是他忍了下來。
“對,在你死後……”鐵娃小心翼翼地看着女鬼的表現,發現沒有異常,便繼續說道,“他曾下來想給你燒香,但你爹不願意。後來他孤獨一聲,踏破天道,飛昇而去了……現在他應該正在努力,他想達到大羅金仙的境界後復活你,和你一起過神仙眷侶的生活。”
女鬼聽得滿臉是淚,順着血一起留下來,她顫聲問道:“他不介意我曾經嫁給了三皇子嗎?”
“他知道你並不愛三皇子,但他一直愛着你。飛昇之前,他囑咐我來幫他給你燒香,卻不想你變成了這樣,師母,讓我們超度你的亡靈好麼?”
女鬼一把抓住鐵娃,滿是鮮血的手摸得鐵娃渾身難受:“你叫我什麼?再叫一次好麼?”
鐵娃一臉認真地叫道:“師母!師傅在天界等着你,你且放寬心,他現在十分強大,一定可以變成大羅金仙復活你的!”
一句師母讓女鬼徹底沒有了怨氣,她放棄了抵抗,說道:“我相信你,孩子。你們開始吧,我變成這樣八十年,殘殺了不少生靈,實在是罪過……”
她盤坐在地上,由於沒有了怨氣,她的身體開始逐漸恢復正常,傷口一點點地癒合,鐵娃急忙將自己的衣服脫下,披在了她身上。
她輕輕一笑,感激地看了鐵娃一眼,雙手合十道:“南無阿彌陀佛……”
兩名修佛的大乘期高手開始誦唸經文,柔和的金光散發而出,一點點地洗去女子身上的妖氣,鐵娃急忙問道:“還不知師母名諱……”
“柳靈兒……”
半柱香的時間過後,柳靈兒已經完全變成了人樣,雖然還是個鬼魂,卻讓人看着心動。鐵娃看得心裡甜蜜蜜——這纔是師傅口中活潑可愛的師母。
她死的時候,應該只有十八歲……
柳靈兒閒着無趣,如張三丰渡劫完時一般,她向鐵娃問道:“小白他,現在還像以前一樣,瘋瘋癲癲,傻傻可愛的麼?”
想起了那個滿臉鬍鬚可能一整年都不洗一次頭的張三丰,鐵娃也像炙陽真人臉抽動了一下,強顏歡笑道:“瘋瘋癲癲倒是真的,這可愛麼……”
“嘻嘻……”柳靈兒用手在下巴虛晃一下,笑道,“他現在一定是滿頭白髮鬍鬚很長的老爺爺了吧?”
鐵娃笑着點頭。
柳靈兒閉上眼,在腦海裡幻想這愛人的模樣,想了許久,睜開美目笑道:“等他復活了我,我一定要拔他的鬍鬚玩,把他的鬍子一根根拔掉!”隔了九十年還能如此,鐵娃在心中感嘆——這到底是多麼濃郁的愛。
他也開始幻想,九十年前,柳靈兒與年輕的張三丰在茅屋裡恩恩愛愛,卿卿我我,那到底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
鐵娃在心裡想道:“等所有的事情完結了,一定要帶玲瓏和天籮去世外桃源……”
金光點點,洗刷掉了柳靈兒的所有怨氣,她的身體已經是純白無暇,漸漸變淡,眼看就要消失在天地間。
鐵娃像柳靈兒作揖道:“師母,一路走好……”
柳靈兒卻忽然問道:“我現在是大乘期大圓滿,雖然是鬼魂之身,不能渡天劫,不過打得過牛頭馬面嗎?”
炙陽真人答道:“聽聞牛頭馬面雖然存在許久,但他們沒有怨氣、煞氣、福氣等條件,只能緩慢增長實力,到了現在也只是元嬰期的鬼混,打敗他們應該是十分容易……”
柳靈兒似乎十分滿意,她笑道:“那麼,我就不去投胎了,在鬼門關一直等着小白復活我。這個輪迴我已過得十分滿意,無需再過下一個輪迴了……”
她看着天上,輕聲道:“我存在百千年,受等待之苦,只守這一個輪迴,就是爲了能保持只有你一個男人的記憶,與你相見。小白,別讓我失望了……”
身體終於完全消失,柳靈兒消失在了陽間。
鐵娃四人朝着柳靈兒深深作揖,眼淚從幾個大乘期高手的眼角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