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紫諾用盡全力朝風暴中大叫一聲:“喬小玄……”卻悲哀的發現自己的聲音很快被風暴吹散,根本無法傳入喬小玄的耳中。

身處在風暴中心的喬小玄對周圍的環境毫無感覺,仍舊保持着一手碰地一手捂胸的姿勢,一臉痛苦的表情。

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喬小玄臉上的表情才慢慢恢復平靜,此時在大殿內肆虐的風暴也忽然悠然而止,一切迴歸平靜,似乎從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時的紫諾已經逼着退到大殿外,見風暴已經停止急忙跑進來,看到喬小玄已直直的站在原處沒有損傷,才放下一顆心。

此刻的喬小玄輕閉着眼睛,臉上所餘的只有平靜。他是如此的安靜,安靜的令紫諾幾以爲他只是座雕像。紫諾的直覺告訴她,喬小玄與剛纔似乎有點不一樣了,到底哪裡改變,她又說不上來。

喬小玄緩緩的睜開眼,輕輕嘆了口氣,沉聲說道:“原來如此。”

紫諾愣道:“你在說什麼?”

喬小玄沒有答她,反而轉身面向正對殿門的那面牆壁,問道:“你還在嗎?”

紫諾一臉奇怪的看着喬小玄,他怎麼對着牆壁自言自語?正想上前看看清楚他是不是病了。就在這時,大殿內突然迴盪起一個沉厚的聲音:“尚在。”

紫諾大吃一驚,猛的往後退了幾步,立刻警覺的四處查看聲音的來源。

這時喬小玄說道:“我決定了,我要取回它。”

那個沉厚的聲音安靜片刻,問道:“你想清楚了?”

喬小玄重重的一點頭說道:“是。”

紫諾插話輕聲問道:“喬小玄,你在說什麼?你又在跟誰說話?”

喬小玄回過頭看着紫諾,微笑道:“我在跟神殿說話。”

“神殿?”

喬小玄仰頭看着頂上的星圖,說道:“是這座宮殿的靈魂。”

“什麼?”紫諾吃驚的看了看四周的牆壁,“難道連屋子也能修道成精?”

喬小玄笑道:“因爲它不是普通的宮殿,它是神之殿。”

紫諾戒備的看着四周,一座沉在岩漿中一座大島內的大湖底的巨型宮殿居然還修練成精,她實在想不出世上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低聲問道:“什麼神之殿?”

“神之殿就是神曾住過的宮殿。”

“神?什麼意思?神仙嗎?”

喬小玄解釋道:“神是神,仙是仙。其實神與仙是不同的,神永遠排在仙的前面。”

見紫諾露出迷惑的表情,喬小玄問道:“知道女媧和無始嗎?”

紫諾愣愣的點了點頭。

“你們是怎麼稱呼他們的?”

“無始大神,女媧神母。”

“爲什麼不叫無始大仙?或者女媧仙母?”

“這……”紫諾說不出話來,她活到這麼大從未想過爲什麼世人會將無始和女媧稱之爲神而不是仙?難道神與仙真的有界限嗎?

喬小玄微笑道:“神,是凌駕於衆仙之上的存在。人與妖的修練是爲成仙成魔,而仙與魔的修練則是爲了向神的境界進發。”

紫諾終於被引出了好奇心,問道:“那麼神呢?”

喬小玄搖頭苦笑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紫諾又問道:“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多?”

喬小玄指了指前面的牆壁說道:“是它告訴我的。”

“神之殿?”

“嗯,它告訴我,這裡曾經是神所住的地方。並告訴我有關神的事。”

紫諾不可思議的問道:“它爲什麼要告訴你?”

那個先前說話的沉厚的聲音突然響道:“因爲我的生命是冥夜所賜予的。”

紫諾小心翼翼的問道:“玄一賜予你生命?”對於一座能修出靈魂的宮殿,她不敢太過大意,萬一惹怒這龐然巨.物,它隨便弄塌半面牆壁足以將她和喬小玄永遠壓在這裡。或者封鎖出路將他們困死。

“是的。”宮殿答道:“他在一千多年前來過這裡,賜予了我靈魂和思想。”

紫諾不可置信的看着喬小玄,奇道:“他有這麼大的本事?能隨便給任何物體注入靈魂?”

“注意你的言辭,我不是隨便的物體,我是神所造就的產物,早就具有靈性,只是一直都沒有思想。是冥夜賜予我思想,我才真正有了靈魂。”

紫諾皺眉道:“我越聽越不明白。”

宮殿說道:“你不需要明白。”又問道:“玄一的往生者,你真的決定好了嗎?那是很危險的事。”

紫諾急忙阻止喬小玄說話,先一步叫道:“決定什麼?有什麼危險?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是封印。”喬小玄答道:“玄一留在這裡的封印。”

紫諾愣道:“是什麼封印?”

“我不知道。”宮殿代替喬小玄,說道:“當我擁有思想的時候,冥夜已經設下了封印,而他之所以創造出我,就是爲了讓我守護這個封印。”

紫諾看了喬小玄一眼,朝牆壁問道:“你就那麼聽他話?”

“一開始我也很不甘心,只是冥夜的實力太強大了,強大到可怕的程度,我不能不聽從他的吩咐。那時我一直在向神祈禱,願他早點離開這裡。可是在他離開後,只剩下我一個人時,我又開始想他了。很矛盾吧?我當時的心情也是很矛盾。後來.經過許久的思考,我終於想通了,既然我的生命是他所賜予的,那麼不管他有什麼要求,我總是盡力要爲他做到。而且好像我除了這裡就哪兒都不能去。想明白這點,我也就開始沉睡,直到剛纔被冥夜的氣息所驚醒過來,才發覺原來是冥夜的往生者來了。”

宮殿的靈魂可能沒有經過什麼文化培養,說的有些語無倫次,不過紫諾還是能聽出個大概。側頭看着喬小玄,問道:“冥夜真有那麼厲害嗎?”

“小姑娘,不要小看屍王的力量。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往生者連冥夜當年身上一根毛的力量都比不上。當年的玄一是個無敵的存在,除了神外,他連仙人都不會放在眼中。”

紫諾奇道:“他不是被仙人打成重傷了嗎?”

宮殿嗤鼻道:“憑那些狗屁仙人也配?以玄一的力量,除非是整個仙界的仙人都出來,否則沒人能斗的過他。他當年的確受了傷,不過不是那些仙人弄的,而是與神比鬥時受的傷。”

“神?”紫諾吃驚的叫道:“連神都摻和進來了?”

“唉,他當年造成的轟動實在是太大了。不僅斬人殺妖,還誅仙屠魔,最終將神引了出來。”

紫諾爲玄一辯解道:“那些人想得到他身上的秘密,他殺他們也是爲了自救啊。神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皁白隨便出手呢?”

“關於這些,我就不知道了,玄一也沒和我提過。從我有記憶起,他就已經受了重傷,這些事也都是他無聊時和我隨便聊聊的。不過他雖然受創,但實力仍是很強大,那時的我每一次面對他時都有心驚膽顫的感覺。”

“你知不知道讓玄一受傷的是哪個神啊?”

“我不知道。”

“玄一……他還有沒有跟你提過其它的什麼?比如他要去哪裡之類的?”

“有。在他離開之前他曾說過,想找個能消除掉些記憶的辦法。”

“消除記憶……”紫諾看着喬小玄。

“嗯,他走之前和我說,他揹負着幾萬年的記憶,對他來說太過痛苦了,所以一直想要消除一些不需要記得的記憶。並且告訴我,如果他真的消除了記憶後,萬一有一天他回來取封印在這裡的東西,讓我一定要告訴他,被封印的東西很危險。我一直清楚記得玄一的話,所以當我感受到他的氣息並發現他已經沒有冥夜的記憶時,我就知道,他成功了。”

紫諾好奇的問道:“他在這裡到底封印了什麼?”

“我怎麼會知道。”

“……可惜,玄一的記憶消除的也太成功了,不然可以直接問他。”

“往生者的情況確實很奇怪。按理說冥夜不會消除全部的記憶,而且就算他消除了自己的全部記憶,他的力量也絕不會流失。可是往生者不僅消失了所有的記憶,連本應存在的強大力量都消失了,這也太奇怪了。”

“會不會與他被人封印有關?”

宮殿大吃一驚:“玄一被人封印?”

紫諾當下把她對喬小玄所知道的一切詳細說出來。

等紫諾說完後,宮殿才沉思道:“不可能,修真者是根本不可能傷害到冥夜,更別說將他封印起來,除非是他自願。”

“如果是神呢?”

“如果是神的話,就不會這麼無聊,還封印長埋。神會直接將他打的屍骨無存了事。”

“玄一會不會真的是自願的?”

“那更不可能,以他跟修真界的恩怨,是不會自己送上門去的。”

紫諾捶了捶額頭抱怨道:“喬小玄,你就不能想起點什麼嗎?我真的很好奇,你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喬小玄聳了聳肩,抱以無奈的苦笑。

宮殿說道:“對於冥夜被修真者封印,我也很奇怪。不過更令我奇怪的是,他爲什麼失憶的這麼徹底?他的力量又去哪兒了?”

紫諾沉吟道:“會不會是冥夜選擇自己我塵封?”

“冥夜不會連自己的力量都封住的。”

紫諾不甘示弱的說道:“可能他不希望被人發現一個失去記憶的人擁有強大的力量呢?”

“冥夜那種狂妄的人,不會怕任何人,包括神。所以這個可能性也不大。不過經你提醒,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紫諾聚精會神的說道:“是什麼?”

“他在甦醒時受到了外界的刺激。”

“刺激?”紫諾不解的問道。

站在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喬小玄突然叫道:“是基因血液?”

“呵呵。”宮殿笑道:“不錯。照這小姑娘剛纔所說,有個叫曉薇的姑娘曾經把什麼珍貴的血液灑到你身上,我想你的失憶和力量減弱可能就是因爲這種血液。”

紫諾急道:“那曉薇不是害死喬小玄了?”

“也不一定。凡事有正必有反,有利必有弊。那種血液既然能讓他失去那麼大的代價,想必也一定會提供給他另一種平衡,不過到底他會得到什麼,我就不知道了,看他的造化吧。”

“可是……”

“好了,紫諾。”喬小玄打斷兩人的談話,說道:“別再問了,關於玄一的事以後再談吧。神之殿,告訴我,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宮殿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站到殭屍的雕刻上。”

喬小玄依言站在地面所刻的殭屍的雕刻,問道:“他是冥夜?”

宮殿沒有答他,只是再一次問道:“你真的決定了?冥夜說過,這件事是很危險的。”

喬小玄輕輕一點頭。

紫諾急忙叫道:“喬小玄,你……”

“放心吧,紫諾,我不會有事的。殭屍是死不了的,對吧?神之殿?”

宮殿輕哼了一聲,沉聲說道:“小姑娘,退遠一點。我們要開始解封了。”

什麼是封印?

封印就是把身體寄存在別的物體上,也可以是對靈魂的鎮壓,對記憶的封鎖,甚至對物體的塵封。

封印的結界有強有弱,主要是針對施印者而言。如果施印者自身強大到仙人的地步,就算他佈下一個最簡單的封印,在世俗間也極少有人能破解。

不過當初在神之殿里布下封印的可是近乎神的實力的玄一,他埋下的封印連仙人都不一定能破解,更何況是喬小玄。

好在玄一當年考慮到這方面的問題,遂將破解封印的方法教給神之殿的靈魂。但是玄一也想到,萬一有人找進來,而且神之殿也背叛他的話,後果會如何?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因此玄一教給神之殿靈魂的破解方法其實是最危險的一種。他對自己的能力太過自信,相信自己就算真能消除記憶,只要屍王的力量還存在,就算最危險的方法對他來說也只是小菜一碟。可是玄一沒有想到,現在的喬小玄不但沒有了玄一的記憶,甚至連他的力量也失去了。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玄一當年佈下的局結果讓自己的往生者受到了苦果,這是他當初做夢都沒有想到過的吧。

喬小玄依言站在了殭屍的雕刻上,宮殿說道:“要開始了。”

喬小玄輕輕點頭。

宮殿欲言又止,輕輕嘆了口氣,渾厚的聲音在大殿內迴盪:“萬載的屍王,你的預言即將實現,你的往生者已經在聽從你的指喚。出來吧,屍王的力量。解除吧,屍王的封印。”

隨着宮殿的話語,一道血紅的光柱從頂端的星圖處聚集照下,將喬小玄罩在其中。隨後地上無數的浮雕似乎都活過來般,所有的生物的雙眼也都放出血紅的光芒。接着它們的身體、四面的牆壁逐一散發出紅光,整座大殿立刻被籠罩在耀眼的紅芒中。

紅光強烈的猶如天上的太陽,放眼望去全是血紅色的一片,讓人無法直視。站在門外的紫諾被光芒刺的無法睜開眼睛,只能扭開頭緊緊閉着雙眼暗自擔心。

突然大殿內傳來“轟隆隆”的巨響,響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到最後整座大殿都在顫動着,好像天塌地陷,世界末日都要來臨一樣。

紫諾隨着大殿的顫動在不斷搖晃,她很想睜開眼去看看喬小玄,可是每當將雙眼眯開一條縫時,刺眼的紅光就會從縫隙中溜進來刺的她兩眼不斷流淚。

“啊!!……”大殿內突然傳出喬小玄的嘶叫聲,他叫的很悲,似乎正處在痛苦中。

“喬小玄……”紫諾悽聲大叫,可是回答她的只有大殿“轟隆隆”的巨響聲和喬小玄痛苦的嘶叫聲。

過了許久,喬小玄的聲音漸漸小了,紫諾慢慢睜開眼睛,發覺紅光已經不像剛纔那樣刺眼。雖然還是很耀眼,不過已無妨視物。她急忙睜開眼睛尋找喬小玄。

如血的紅光灑落而下,大殿內一片血紅色。在血紅的光芒隱隱有白骨在飛舞,顯得無比陰森。一隻巨大的頭骨在喬小玄的身邊凌飛顯得格外恐怖,似一頭巨大的惡魔從萬千枯骨中探出一個猙獰的頭顱。

喬小玄猙獰恐怖臉上盡是痛苦的表情,身體上絲絲寒氣向外散發而出,且傳出一股若隱若無的異嘯。

喬小玄身處在從頂上直透而下的血紅光柱內,他直直的站在那裡,雙手使勁的捧着頭。突然,他攤開雙手,露出兩顆長長的獠牙仰天發出一聲巨聲的狂吼。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突然詭異的漂浮了起來,從他腳下的殭屍雕刻中也射出一道血紅光柱,與頂端投下的光柱相交輝印。

兩道血紅光柱在半空相融,將喬小玄夾在其中,圍繞在他身邊不斷旋轉着。遠遠望去,在空闊的大殿上空,一個露着兩顆長長獠牙,兩眼血紅的少年凌空站立在半空,高挺胸膛仰天長嘯,兩道血紅耀眼的光柱分別從上方和地下射出圍繞着他,快速的旋轉着。光柱之外是無數幽森恐怖的白骨骷髏在繞着光柱飛舞,這一切顯得格外的詭異。

兩道光柱越轉越快,最後在喬小玄體外形成一陣血紅暴風,這在這時,紫諾感覺到四方八方的天地靈氣如受指引一般快速向這裡涌來。大量的天地靈氣匯聚在一起不斷向血柱涌去。

大殿仍在顫動,光柱仍在旋轉,喬小玄依舊在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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