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入世,事事新鮮!
三人在偌大縣城中游玩,倒覺得事事新鮮、事事好玩,魚肚縣中商旅多是販魚賣魚,城中人來人往、人人面上俱是笑容滿面。
老螃雖是水中妖族,但生憑卻極嗜鮮魚水產,此時聞得魚肚縣中酒樓魚香酒味不絕於鼻,早就食指大動、邁不開步子,他一拍肚皮,對着楊南叫道:“小爺,不是老螃不中用,倒是這肚子有些不爭氣,不如我們尋個酒樓且坐下進些飯食如何?”
楊南好笑的搖頭道:“先前說你是唐僧,不想原來你卻是八戒!也罷,你愛吃什麼,自己去點就是。”
老螃聽得小爺應允,哪裡管那八戒究竟是殺戒、嗔戒還是什麼戒,他隨意挑了一家奢華酒樓就走了進去,這酒樓掌櫃小二一見有客上門,忙不迭的上前招呼。
老螃哪裡會把金銀放在眼裡?他尋了一個臨街雅座坐下後就是隨口一句:“不要多說,有好酒好菜就盡數給我上來,一樣也不許少!”
掌櫃偷眼打量這三位客人,楊南三人雖然長相極是普通,但出門有女眷隨行、有護衛相伴,也不是尋常百姓,分明三個貴客無疑!
樓中大廚賣了命的整治起吃食來,衆小二流水價的將各種新鮮菜式端了上來,老螃嚐了數樣鮮魚後,不禁大讚道:“不錯,這魚極鮮、手藝也不錯,想不到這小小縣城中也有這般手藝,當算是一等佳餚,小爺,你與夫人也來嚐嚐?”
楊南嚐了數筷便自作罷,他晉入聖境,已到了不食人間煙火境界,哪裡真會在意這吃食之道?
偌大的案桌上擺滿了各種菜式,老螃正風捲殘雲之間,魚娘卻聽得窗外人聲鼎沸、鑼鼓喧天,幾隊青衣打扮的道士擡着一尊神像、衆侍女、香童前呼後擁走街過市,所過之處,衆百姓無不跪地膜拜不已。
魚娘皺眉道:“奇怪,夫君你看,他們擡的可不正是青顏姐姐?”
楊南早已看清那人羣之中的木像面目,這神像打扮雖然只是青衣素裙,但面目宛若便是青顏那光霽日月的超凡面容,便是連神情、動作也自一般無二!
‘想不到青顏數世修行,竟也受了百姓香火成了神道,難怪沉江行船會如履平地了,原來古怪在這裡……’
楊南一見神像,心中便已是一片瞭然,他見魚娘訝異,只是淡淡道:“此像正是青顏,只是不知青顏歷過幾世,解得幾番因果了?”
救一人,解一因!
青顏昔日挾八千一百萬生靈因果之力而去,除非救滿整整八千一百人性命,否則定難功成圓滿!
一百多年來,她縱是日救夜救,又能救得幾人?
楊南有感於心,將隨侍在遠處的酒樓掌櫃招了過來,問道:“敢問掌櫃,這位尊神是何來歷?爲何縣中百姓皆頂禮膜拜?難道縣中真君廟便不管此事麼?”
一臉富態的掌櫃聞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此乃青衣娘娘神像,娘娘心地慈善、最是見不得百姓受苦,傳聞青衣娘娘不僅長得跟天仙一般,更是數次下凡普救衆生,我魚肚縣以漁爲生,古來多有人葬身江中,自真君大帝曉諭百姓去博浪祖廟請得這青衣娘娘神位之後,百姓但凡去廟中禱告娘娘哀憐,娘娘便賜下法相一座,以此法相供於船首,行舟踏浪必無險惡!有此神仙,纔是我百姓之福啊!”
“真君大帝告知百姓去請青衣娘娘?”楊南略一推測,便即啞然失笑,想必這又是蕭儒的手筆,蕭儒心知青顏需要大功德方能解脫,所以將救人之事盡託青顏,青顏修行瞭如此之久,縱是轉世多回,法力也自不弱……
那掌櫃見楊南一臉笑容,便也笑道:“公子定是聽過三寶教化靈聖真君大帝的名號吧?自有靈聖大帝教化天下蒼生以來,我大煌盛世便是一年好過一年,青衣娘娘乃是真君大帝座下神人,聽說,真君大帝近年巡視天下、遍遊九洲,天下諸縣俱要遊遍,而且不日間便要到我們魚肚縣來,我縣百姓聞之欣喜不盡,家家戶戶早就置香備禮、要去真君廟迎接大帝法駕哩!”
“真君大帝要到魚肚縣來?”楊南愕然一呆,隨即笑道:“這可是一件大喜事,學生久聞大帝威名,到時也該去廟中進香,聊表敬慕之情。”
那掌櫃嘿嘿笑道:“正是正是,公子真是信士,真君大帝造福蒼生,乃是萬民之父,小老兒家中老小能享太平俱託真君大帝福氣,到時全家老小定然都要去上香還願。”
掌櫃接連說起真君廟斬妖伏魔、造福蒼生的種種神異之事,他一開話匣子大有大談特談之意,楊南心中暗笑,與掌櫃隨口攀談了數句,便喚起悶頭嚼的老螃,自往城中最上等客棧‘忘歸居’住了下來。
數日之後,城外鑼鼓喧天,鞭炮不絕,人山人海的洶涌之聲如海浪翻涌,一波波的傳到縣中忘歸居處。
楊南坐在房中,只聽得客棧中衆人無不奔走相告:‘大帝車駕已至縣中、真君廟大門四開,迎善男信女入內參拜!’
楊南出得房來,只見客棧中不管是商旅百姓俱是忙着準備花紅表裡、香燭三牲準備去真君廟,老螃被楊南喚起,眼見如此,撇嘴低聲道:“無知凡夫,真正的真君大帝就在你們眼前,卻只顧去燒什麼香?若是向我家小爺叩一個頭,也省過千拜萬拜……”
楊南見老螃嘮叨,心中暗暗好笑,轉過頭來喝道:“你嘟嘟囔囔什麼?還不跟我們一起去真君廟上香?”
老螃嘿嘿一笑,低聲道:“小爺,你來尋蝶夫人未得,卻要先見靈聖真君,這豈不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楊南搖頭一嘆,道:“你懂什麼?魚肚一行,諸事自可一勞永逸,難不成你還叫我跑去南洲去見靈聖?”
魚肚一行,便可將尋蝶衣、找靈聖二事一併解決,這番緣故老螃哪裡會明白過來?
魚娘手挽香籃,嫣然笑道:“夫君,香燭俱都備好,我們這便啓程去吧?”
楊南點了點頭,帶着二人便往縣中真君廟而來,這魚肚縣真君廟建起年月已有數十年,廟宇造型一如其它諸縣樣式,拱木青石、青磚紅瓦,門前兩個活潑可愛的陰陽神猊石像正做着嬉戲狀,遠遠望去,殿宇重重、樓臺無數,近前一看,卻只是一座中等庭院大小。
廟中大殿開放只有六座,除開巡按、緝察、司天等廟宇外,最大的正殿中人流最多、香火極旺,楊南入得廟中,只見怒目猙獰的神兵鬼將造像並列道旁,寬廣的大殿廣場上無數香爐中煙雲正裊裊上升,如一片廣大仙雲籠着真君廟頂。
‘世有真君廟,再無他神,百姓可能一勞永逸、永享太平?’
自設真君廟以來,什麼山神水神、土地神道盡數廢去,世間神廟只存真君觀,就是青顏入世,也要託名真君廟下,但世間有神仙真的好麼?
楊南心中淡淡閃過這個念頭,身旁老螃卻望着人來人往、洶涌不絕的廣場皺眉道:“區區一縣,怎的有這麼多人?這下可如何進去?”
魚娘微微一笑,道:“我適才打聽過了,真君大帝車駕只在魚肚縣呆上一日,你們看,大殿之頂可不是昔日那輛天尊乘?”
“咦,還是魚夫人眼力精明啊!”老螃擡眼望去,果見真君廟大殿飄渺煙雲之中珠光玉光、無數瑞虹映成一片彩霞,那絢麗璀璨的光芒之中,赫然便是一輛八乘馬車,可不就是天尊乘?
楊南笑道:“廟前進不去,我們便從後門長驅直入,只要找到靈聖、蕭儒即可。”
真君廟後高牆林立,楊南拉着魚娘、老螃二人,棄了香燭等物,四顧無人之際只是往青石高牆一穿,一股靈光過處,瞬間便到了真君廟後殿之中!
老螃進得廟內,像是在自家庭院中行走,不僅大搖大擺,還弄出了巨大聲響,廟內神兵鬼差聞得有人闖入後殿,立聲喝道:“來者何人?竟敢闖我道廟重地?”
老螃嘿嘿一笑,喝道:“大膽!還不去稟報你們廟主、靈聖真君一干人等,就說通天教主法駕已臨,還不速速出來迎接?”
身爲真君鬼差,哪裡還不知道通天教主是誰?數百鬼差愕然相對,望着打扮如凡人一般的三人疑聲道:“教主何在?”
老螃搖頭笑道:“枉你們身爲真君弟子,居然還是這等肉眼凡胎!你們看,這不是小爺還是誰來?”
說話聲落下之際,楊南淡淡一笑,搖身化爲本相,他身着七色道衣、腰繫先天靈妙一氣葫蘆,頭懸造化珠、手執拂塵,面容俊美無雙,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油然而生,這模樣哪裡是尋常妖怪能夠變化得出來?
衆鬼差見得楊南真身,齊齊拜伏於地,連聲叫道:“不知老爺駕到,小的等人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楊南淡然一笑,道:“靈聖又在何處?”
一名青面鬼差小心翼翼的上前道:“回老爺的話,真君正在大殿中爲魚肚百姓講**道,已有一個時辰,料來也快結束了。”
楊南微微點頭,道:“既如此,便等他講完道法戒律之後再喚他來見我!”
青面鬼差暗暗抹了一把冷汗,殷勤的將楊南迎進寬廣後殿之中歇息,魚肚縣真君廟上上下下各司其職的掌筆、掌刑等執事弟子聽得教主老爺居然也來了此處,頓時慌了手腳,一連串的奔進後殿參見,楊南不耐煩一一對答,只叫老螃站在殿外傳命不必多禮就是。
小小魚肚縣,一日之內居然迎來了真君大帝和通天教主,魚肚廟主心中是又驚又喜,又愁又憂,生怕一個侍候不好,萬事休矣!
楊南與魚娘靜坐後殿上首處,隨意品嚐着鬼差流水價般送上的各式菜點,魚娘嘻嘻一笑,道:“夫君,枉那老螃大讚酒樓魚鮮味美,依我看,真正的大廚應是在這真君廟內纔對。”
楊南笑道:“魚娘若是喜歡,便多吃一些也無妨,這些妖怪別的本事沒有,制些菜式倒還算中用。”
魚娘搖頭笑道:“我只想學幾個菜式,好烹製出來獻於夫君,我生平只是素食,萬般美味也於我無用。”
兩人說笑聲中,隨侍一旁的衆鬼差、各職官員暗自吁了一口長氣,上頭這位小爺雖說向來溫聲和容,但赫赫威名之下豈有虛士?
休管好壞,禮多人不怪,只要盡心服侍,必然無錯……
衆小鬼正各自肚腸思量之際,後殿之中涌來一羣道裝打扮之人,爲首之人金面玉容、目露神光,腰間懸着一柄金色法劍,那模樣、那身姿卻與楊南一般無二,此人可不就是赫赫靈聖、巍巍真君、楊南的化身之一?
事隔多年,靈聖真君法力越發增長,雖及不得楊南如今聖人境界,卻也是大尊者的造化!
靈聖真君一見楊南昂然上座,頓時領着身後衆鬼差、衛士、香童、侍女跪了一地,口中恭聲道:“靈聖拜見主人!”
世間能令靈聖真君一拜者,非通天教主莫屬,他這一拜,身後所有人俱都同聲道:“弟子拜見教主。”
楊南揮了揮手,笑道:“好了好了,講這些虛禮作甚?靈聖,多年不見,法力倒是突飛猛進,蕭兄也是功德圓滿、大有所成,咦……那是……???”
楊南望見下方人羣之中一個白袍男子,不禁愕然一呆,那白袍男子急奔上前,口中只是笑道:“姐夫,你莫不是不認得阿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