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軍說:“我那個時候,在一家酒吧做服務生,她去吃飯,然後,看到我。然後她對我說,我夠高,夠青‘春’,夠帥氣,最令她喜歡的,是我那清澈的眼神,羞澀的笑容。她還說,這些,足夠她對我一見鍾情了。”
“你相信她對你一見鍾情?”鄧浩然聲音慢吞吞的。
“那個時候我信。”許軍說。
我忍不住‘插’嘴:“你還真天真。”
許軍囁嚅:“我……當時我是很天真,我還真以爲,她對你一見鍾情。”他說:“那天,我下班很晚了,午夜十二點了。我和幾個同事從餐廳裡走出來,走到不遠處的一個十字路口,衆人便各散東西,分道揚鑣。然後,我獨自一人,走在人煙稀少的大街頭。寒靜兒開着車子,跟在我後面,在我身後打着喇叭。我嚇了一大跳,回頭。寒靜兒把車子停了下來,搖下窗口,把頭伸了出來,叫我上車。”
“然後?”鄧浩然問。
“然後,我們就這樣相識了。他說我長得像一個人。後來……”許軍偷偷瞄了我一眼,喃喃:“後來……後來我才知道,我長得像一個人,就是蘇拉拉的老公程一鳴。”
“再然後呢?”鄧浩然繼續問。
許軍低着頭:“我來自一個貧窮,落後,偏僻的山溝溝。初中畢業後,沒有上高中,呆在家兩年後,跟了一位同鄉到了省城C市。我沒有文憑,也沒有特長,能在酒吧做服務生已不錯了。做服務生掙的錢不多,省吃省用,把積攢下來的錢寄回家裡給父母補貼家用,因爲沒有錢,連街也很少逛。但在城市,要比在農村強多了。在農村幹農活,日曬雨淋的,又辛苦又累。”
許軍又再說:“認識寒靜兒後,她給我錢‘花’,讓我吃好的,穿好的……原來,日子可以過得這樣多姿多彩。原本我還癡心妄想,和寒靜兒在一起,我可以脫離貧窮,過上好日子。直到那天遇到”他又再偷偷瞄了我一眼:“遇到蘇拉拉和她老公程一鳴,我才知道,原來……原來,寒靜兒只是把我當了程一鳴的影子。”
鄧浩然問:“在酒吧洗手間裡寫上那些字侮辱蘇拉拉的字,是寒靜兒的主意?”輕飄飄的,但卻有着一種令人心驚膽戰的強勢。
許軍的頭垂得很低:“嗯。寒靜兒說,我只要乖乖的聽她的話,她會考慮跟我在一起。”
鄧浩然慢悠悠的說:“你相信?”
許軍喃喃:“不相信。可是……可是,心中總抱着一線希望。”
鄧浩然又再問:“兩個多月前,你也是受了寒靜兒的指使,開車撞了蘇拉拉?”
許軍趕緊說:“是寒靜兒讓我乾的,她說,只要把蘇拉拉撞殘廢,或是毀容了,她會給我一筆錢,原先我沒同意,因爲我害怕,萬一出了事怎麼辦?我可不想去坐牢。可後來,後來寒靜兒威脅我,說要告我非禮她……我……我沒有非禮她,是她喝多了酒,主動纏上我的。可她酒醒後就痛哭,罵我非禮了她。寒靜兒說,如果她告我非禮她,到時候我會吃不了兜着走,我……我只得答應下來。以前在鄉下,我本來就會開摩托車,還會開拖拉機,那車子,寒靜兒讓人教我,不到一天我就會開了,然後……然後沒過多久,寒靜兒就讓我開車撞蘇拉拉了。”
鄧浩然問:“那次寒靜兒給了你多少錢?”
許軍喃喃:“原來說二百萬,可因爲蘇拉拉只是傷了額頭,沒殘廢也算不上毀容,寒靜兒很失望,她只給了一百萬。”
鄧浩然似嘲笑那樣說:“一百萬也不少了,如果你在酒吧打工,怎麼着,也得要幹上四五十年,還要不吃不喝才能把錢攢下來。”
許軍小聲說:“可不是?我父母一輩子也攢不了一萬塊錢。”他囁嚅:“一百萬,我……我只留下十萬,其他九十萬寄給家裡,讓父母建房子,剩下的錢存到銀行裡,讓他們養老。”
鄧浩然說:“看不出,你還‘挺’孝順的嘛。”他又再問:“剛纔的事,也是寒靜兒吩咐你乾的?”
許軍說:“不是,那次車禍後,寒靜兒就不讓我去找她。是我……是我喝多了酒,然後……然後……”
鄧浩然沒再聽他“然後”下去,而是轉頭問我:“你如何處置他?把他一張酷似程一鳴的臉毀了?抑或,打斷他一條‘腿’,或是‘弄’瞎他一隻眼睛?要不,讓他變成太監?”
許軍嚇得臉上變了‘色’,聲音顫抖了起來:“不,不要啊。”他痛哭流涕:“我錯了,我不敢了,我以後再也不敢得罪蘇拉拉了!再也不敢了!”
我沉‘吟’了一下,然後說:“放了他吧。”
鄧浩然眉‘毛’一挑:“放了他?”
我說:“他不過是受寒靜兒指使而已。再說,我如今也沒什麼事兒,也多虧了寒靜兒,如果不是她搞的那些小動作,我又怎麼知道程一鳴是如此的愛我?”
鄧浩然看了我好一會兒。
然後他對許軍說:“你可以滾了。”
許軍睜大眼睛,像是不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愣了一會兒,結結巴巴地問:“我……我滾了?真的可以滾了?”
鄧浩然冷冷的說:“如果我再看到你做傷害蘇拉拉的事,我不會放過你。”
許軍趕緊說:“不敢了不敢了。”
鄧浩然說:“那你還不滾?”
許軍滾下去之前,我說:“既然你那麼孝順父母,你就不該做小‘混’‘混’。如果你有什麼事兒,你父母捧着那一大堆錢有什麼用?相信他們寧可一貧如洗,也不願意兒子做非法的事兒。”
許軍喃喃:“我……我明天就回鄉下去。這城市,不……不是我呆的,我一點也不喜歡。”說完後,他顧不了解開身上的繩子,趕緊連滾帶爬滾下了車子,然後連滾帶爬滾的跑了,消失在夜‘色’中。
鄧浩然的黑‘色’奔馳豪華加長車送我回家,到樓下。
下車的時候,我回頭問鄧浩然:“你爲什麼要幫我?”
鄧浩然看我,聲音輕飄飄地說:“誰讓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骨‘肉’?雖然你不願意認我,叫一聲爸爸,我可不想看到你有什麼事兒。”
說完他搖上了車窗。
沒一會兒,黑‘色’奔馳豪華加長車便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