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懷慶自己其實也有一套判斷別人是否說謊的辦法,但他的辦法,一方面是通過自己實踐總結出來的經驗,二是經常參加紀檢部門的各種培訓。都能讓他獲益匪淺,理論聯繫實際,讓他在審案這方面,水平越來越高。
常懷慶每年都要接觸各種各樣的違紀案件,他從參加工作開始,每年審查的違紀案,一般都是其他人的兩倍以上。來到芙蓉縣之後,他更是不敢懈怠,今年以來,芙蓉縣紀委查處的黨員幹部貪污受賄、違紀行爲案就有上百起。
違紀亂法的幹部,他見得太多,而且他做事喜歡親歷親爲,每一個案子,最後結案之前,他總還要親自跟當事人接觸一次。他也能對方的一些蛛絲馬跡中,擴大勝利果實。但要像朱代東這樣,只跟趙勳吟說了幾句話,馬上就能判斷對方是否說謊,這種速度,至少常懷慶認爲,他目前還不具備。因此,他很好奇,朱代東到底是通過哪些細節,能快速而準確的判斷出趙勳吟的內心真實想法呢?
“應該是我洗耳恭聽纔對。”常懷慶誠懇的說,對於任何能增加自己辦案經驗的方法,他都會認真吸取,然後總結歸納,爲他所用。現在查案,越來越講究科學的方法,再用過去的老一套,跟不上時代了。
“一開始趙勳吟見到我的時候,眼神閃爍,不敢跟我對視,這說明他心虛。但後來我問他話時,他就不再回避了。一般來說,撒謊者不像慣常理解的那樣會迴避對方的眼神,反而更需要眼神交流,來判斷你是否相信他說的話。因此,你注意到沒有,剛開始的對話時,他就主動望着我了。”朱代東說。
這些情況常懷慶也注意到了,在事後,他也都明白了這個道理。但他唯一做不到的,就是無法像朱代東這樣,快速、準確。而且常懷慶感覺,朱代東強大的自信,差點完全擊潰了趙勳吟的心理防線。雖然最後趙勳吟還在堅守着他的那一點點最後的陣地,可是常懷慶已經知道了他還有事情沒有交待,又怎麼可能讓他得逞呢?
“還有你注意到趙勳吟說話時的眼神沒有?當他說話的時候,如果眼球向左下方看,這代表大腦在回憶,所說的是真話。而謊言不需要回憶的過程,就不會有這個動作,他會望着我,觀察我是否懷疑他的話。而且他說話時單肩聳動,表示對所說的話極不自信,這也是說謊的表現。他在最後回答我的問題時,進行了生硬的重複,這是是典型的撒謊。我發現的就這些了,如果你還發現了什麼,也可以跟我交流一下。”朱代東說。
“該說的都被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常懷慶嘆了口氣,朱代東的觀察力之強,超乎他的想像。剛纔朱代東所說的,他基本上都知道,但是說得這麼全面,這麼細緻,他除非事前有充足的準備,否則絕對做不到。
“趙勳吟肯定還有什麼事沒有說出來,你要再加把力,這次趙勳吟的案子,既惡劣又典型,如果預防這樣的案子再次發生,需要你們紀委部門多研究。”朱代東說。
“趙勳吟的事,我保證能拿下來。但這件案子牽扯到很多部門,而且有些部門的當事人,已經不在原來的崗位上,這處理起來,就有些棘手了。”常懷慶說。
“你常黑臉還怕棘手的案子?”朱代東反問。
“只要有縣委支持,不管什麼樣的案子,紀委都能拿下來。”常懷慶堅定的說,他在雨花縣之所以不能完全施展手腳,主要是上面的婆婆太多,到了市紀委後,謝田對他的工作很支持,他也很快乾出了成績。
到了芙蓉縣之後就用多說了,朱代東幾乎是不干涉紀委經辦的任何案件,他只聽結果不問過程。也讓常懷慶能一心一意的辦案,從來不需要擔心來自上面的壓力,因爲一般情況下,朱代東都會給他頂着。對紀委來說,只要上級領導不干預他們辦案,就已經是對他們最大的支持了。
“只要我還在芙蓉縣,縣委這邊,你就不用擔心,不管涉及到什麼部門,不管牽扯到什麼人,都可以一查到底,絕不姑息遷就!”朱代東堅定的說。
“對了,公安局的舉報獎勵制度已經制定了,我們紀委是不是也可以出臺這樣的舉報獎勵制度?”常懷慶說。
“關於舉報制度的事,就算你不說,我也會跟你商量這件事。”朱代東說,如果之前他還沒有這要感覺的話,經過趙勳吟這件事,就更加堅定了他的信心。
這次讓趙勳吟出現的那封舉報信,跟朱代東沒有任何關係。但這封舉報信所帶來的效果,讓人驚訝。如果不是這封舉報信,也許趙勳吟還真的有可能成爲財政局長。因爲朱代東無論是趙勳吟向肖冠行賄,或是向劉敏行賄時,他都沒有發覺。畢竟以趙勳吟這樣老於世故的領導幹部,是不會當面說出那個“錢”字的。
一封舉報信,寥寥幾行紙,就能產生這樣的效果。如果所有人都能動員起來,那些貪官污吏,還能這麼明目張膽的行賄受賄嗎?
“那太好了,我們紀委也能向財政申請專項資金了。”常懷慶笑道,公安局能通過較高的舉報資金,取得很好的效果,紀委如果能也能這樣,將能爲紀委提供很多有價格的線索。
“你們紀委哪還要專項資金?你注意到沒有,近幾年來,紀委辦的案子,有幾起是沒有涉及到金錢的?不是貪污也是受賄。我的意思是,紀委可以從涉案資金中,拿出一部分來資歷舉報人員和辦案人員。”朱代東說。
“這樣做,合乎政策嗎?”常懷慶提醒道,這些資金,可得全部上繳國庫。
“辦法總比困難多嘛,縣裡可以下一個文件,對這些追繳回來的資金,拿出一部分來獎勵舉報人員和辦案立功人員。”朱代東笑着說。
“這個恐怕得市裡同意才行。”常懷慶有些意動的說,如果真的能這樣,就能大大提高紀委人員的積極性。紀委的人也要食五穀雜糧,他們也有物質上的追求。作爲他們的領導,常懷慶有義務爲他們解決一些實際困難。
“這就需要大家一起努力,我相信,市裡會同意的。”朱代東堅定的說,利益是驅動人前進的是大動力。如果能給那些舉報人足夠的利益,那到處都會有無數雙眼睛被人盯着,想要再做違紀亂法行爲,可不是那麼容易了。
這件事其實要做好,最主要還是在縣裡,只要芙蓉縣能下定決心,拿出魄力,市裡一般都會支持的。畢竟如果真要有損失的話,也主要是芙蓉縣的。
朱代東還在想着,什麼時候給市裡的彙報這件事的時候,田野卻給他打來了電話,“代東,下個星期,市裡準備要在深圳辦個招商引資會,你們芙蓉縣有沒有參加?”
“當然有興趣啊,我馬上讓政府那邊準備。”朱代東高興的說,市裡舉行這樣的招商引資會,不管怎麼樣,縣裡都是要參加的。這次的事情,他之前也聽說過,市裡的沙常河上,要重新修建一座長跨度的大橋,這座橋的設計標準,是按照國內內河公路橋的最高標準來修建的,路橋全長在八千米以上,其中橋長三千多米,最寬的地方超過了五十米,預計總投資在七個億以上。
以目前沙常市的財政收入,是沒有辦法自行籌集資金來修建這麼一座高標準的現代化大橋的。因此,引進資金,以政府作擔任,以收費還貸爲條件,各全社會集資。但沙常市是內陸城市,本身的經濟發展就不算太好,也本地集資很艱難。而銀行貸款,也無法做到全額貸款。因此,把這當成一個招商引資的項目,就勢在必行。
“我的意思是,你去不去?”田野說,這是他上任之後的第一個大的項目,沙常市被沙常河一分爲二,成爲東西兩個區。東區是老城區,西區是新城區。但現在新城區的發展並不盡如人意,最關鍵的原因是東西兩個區的連接紐帶是一座建國後才修建的老橋,這嚴重製約了新城區的發展。
如果能沙常河上新修建一座高標準的大橋,就徹底把東西兩區融爲一體,老城區的底蘊人氣,能帶動新城區。而新城區的經常發展,也能讓老城區受惠。
“如果田市長去,那我也堅決去。”朱代東笑着說,顯然田野是希望他去的,但他作爲下屬,不能讓領導發出邀請,得主動提出來。
“是的,市裡的沙常湖大橋準備上馬,這可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啊,需要去南方進行招商引資,這次我也將親自去。”田野說。
“那我也是必須要去的啊,能有機會跟着田市長學習,這樣的機會怎麼能錯過?”朱代東笑着說,像招商引資的事,他可去可不去。如果是市政府出面搞的活動,一般都由劉敏去。但這次是田野親自相邀,情況又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