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葉聽見他的話,頓時哭得更兇了,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卻不想讓他看到,於是低下頭去,這一低頭才發現,自己的白色衣衫上居然沾滿了斑斑的血跡。
可是,她並沒有感覺到疼痛。這些血,不應該是她的。
擡頭望着楚慕,他卻不自然地笑了笑,身子往後靠去,試圖離她遠一點,強自笑道:“沒關係的,真的,一點都不疼,就是你的白衣服看着有點嚇人,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玄色的衣衫,看不出任何受傷的痕跡,如果不是驚慌中抱着她,沒有人會發現的。
喬葉哪裡肯信,咬着脣,低着頭,聲音很低:“楚慕,你……你騙我……”她再也不是當初的喬葉了,她能看得清很多事情。
“我……”楚慕一愣,這問題可就嚴重了,無奈,拉過她,掀開自己脖頸的衣服,嗔道:“看到了沒有?這裡就是你咬的,疼死了,流了好多血。你這個小東西肯定是屬狗的。下次再敢咬,就……”
喬葉咬着脣看着他,可憐楚楚的樣子,也不反駁。
楚慕看得心裡一動,揚脣笑道:“就算了!愛怎麼咬就怎麼咬,反正全身上下都是你的。這下滿意了吧?來,起來,咱們去找吃的。”
自己站起來,再伸手將她拉起來,牽着她往洞外走。
喬葉乖乖地跟在他後面,乍見外面的光亮,她不適應地眯了眯眼睛。在明亮的地方打量他,才發現他身上的玄色錦袍被撕裂了很多道口子,頭髮也亂糟糟的,而她自己除卻衣服上沾了些血跡,白衣卻還是完整的,沒有一點損傷。
再環顧四周,都是懸崖峭壁,鬱鬱蔥蔥的樹木一直長到很高很高,這裡,連陽光都照不進來。左手握緊,低下頭去,她真的……跳下來了?
那麼他,也是跟着她跳下來的?
總是感覺他的掌心處十分粗糙,喬葉扳過他的手,一看,頓時頭埋得低低的,無法抑制地痛哭起來,爲什麼她總是做那麼多愚蠢的事情?爲什麼他一來,她什麼都做不好了呢?爲什麼所有本該由她來揹負的傷全部轉移到他的身上去。
他的手掌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一道又一道的割痕,血跡斑斑的。倘若不是爲了救她,他怎麼會變成這樣?越想越難過,她什麼都做不了,在他的面前像個小丑似的沒用。
楚慕心疼得不行,見她蹲下來,他也蹲了下來,眉頭蹙得緊緊的,扶着她的肩膀,哄道:“怎麼哭了呢?哪裡痛?我看看。小傻子,別哭啊,哪裡疼?是不是餓了?”
喬葉哽咽着道:“對不起,楚慕,我害了你。我害你受了傷,我害你被困在這裡,都是我的錯……”
原來是因爲這個。
楚慕鬆了一口氣。
頭低低地探過去望着她低下的小臉,笑嘻嘻道:“沒有啊,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真的。我覺得真好。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
停住,他說不出來。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是我的。
停了停,楚慕笑道:“現在這樣我就挺滿意的。”
我們之間從來沒有什麼公平,可是我覺得這樣就很好,我願意這樣。只要你是我的,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
儘管,她只是說要他,卻並沒有說喜歡他,更別提愛。
“不準哭啊。再哭就沒有飯吃了。”楚慕伸手用指腹擦去她的淚珠,威脅道,聲音卻柔和得不行。
將她拉起來,四下裡望了望,問道:“想吃天上飛的,還是水裡遊的?要麼,樹上長的?”
喬葉應道:“都想吃,餓死了。”
楚慕哈哈大笑:“貪心的小東西。走,跟爺一起去。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明明身陷在荒無人煙的懸崖底端,卻怎麼像是到了絕美的世外桃源呢?
夜晚,等喬葉睡着了,楚慕伸手點了她的睡穴。
輕輕走出山洞去,在距離山洞不遠處的小潭邊慢慢解開衣服,白色中衣上的血跡已經幹了,呈一大片的暗黑色,胸口的傷猙獰可怕,若是讓她見了,肯定要哭出來。
當時她跳下來的時候太急,他根本來不及抓住她,及至接住了她,卻發現周圍根本沒有可以使力的地方,除了下墜,根本上不去。懸崖太高了,他握住帶着刺的藤蔓支撐着,這才勉力落得緩了些,卻不想一塊凸起的尖石猝不及防地砸了下來……
這樣都能不死,真是命大。
從來沒有人讓他受過傷,即便小時候長老們都對他要求嚴格,卻從來不會讓他的表面受到明顯的創傷。
仔細想一想,能讓他受傷的,從頭到尾似乎只有她。
可是,心裡卻被一種病態的歡喜填滿。畢竟是她,不是別人。他願意爲了她做任何事情。
三年後再相見,他的小傻子不僅沒有失掉風度,反而變得越發光彩照人了:雲城的城主、他的表兄稱讚她,把她引爲與他楚慕相同位置的座上賓;雲城的百姓愛戴她,處處都能聽見有人在誇蘇公子的禮貌謙和;雲城的姑娘小姐們愛慕她,她個子長高了,模樣本來就長得俊,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風範,興許男子都要爲她折腰,更何況是女子呢?
用水把傷口洗乾淨,再將藥草揉碎,覆在傷口上,楚慕收拾好衣服,又走回山洞去。
柴火還在燒着,噼噼啪啪的,她伏在乾草上睡得很熟。心裡一下子滿滿的,什麼是幸福?不過是如此簡單罷了。
走到乾乾的草墊上,躺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臉,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小東西。怎麼辦?是繼續留在這裡,還是出去呢?
留在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出去了,便有諸多的瑣事纏身。
他真想留在這裡,然而,有些事情,終究是躲不過的。而且,她一個弱女子,留在這個陰冷潮溼的懸崖底端,時日一久,必然會留下病根的。
還有,他非常想知道,究竟是誰給了那些殺手如此大的膽子,居然敢動他的女人!
“嗷嗷……”的小獸叫聲從洞口傳來,楚慕冷眼望過去,正要將手中的葉子打過去,只聽見幾道人影晃出來,在洞口處單膝跪地:“主子。屬下來遲一步,請主子責罰。”
平日裡笑意盈盈的蒼堇此刻臉上沒有半分柔和的笑容,十分嚴肅,行禮的姿勢乾淨利落。蒼玄跪在她的身邊,兩一模一樣的黑衣勁裝打扮。
楚慕一笑,坐起來:“還不錯,來得挺及時。”在大雨滂沱的情況下,卻還能找到掉落懸崖的人,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了。
“嗷嗷……”小獸的聲音還是沒有停止,從蒼堇的身邊躍過,直直朝洞中少女躺着的位置奔去,見楚慕坐在她身邊,小獸哇嗚直叫,頗爲不滿地作兇惡狀,企圖嚇走他。
“主子,是這個小東西帶的路,要不然,可能還要找一段日子。”蒼堇道。
楚慕琥珀色的眼眸盯着小獸望了望,脣邊泛出淺笑,這小白貂怕就是她口中喚着的小白吧?出了事,有了危險,無助的時候第一個叫的居然是小白,這讓他情何以堪呢?
“不準過來!”楚慕冷聲道,脣邊的笑容卻還在。
小白貂哪裡肯,齜牙咧嘴地衝他吼叫,眼睛兇猛,彷彿下一秒就要撲過去!
“呵呵,”楚慕冷笑,陰森森地恐嚇道,“小東西,你的毛皮不錯,風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雨落皮毛毛不溼,真好,扒下來應該能做一條禦寒的毛墊子。你家主子肯定也很喜歡。”
“嗷嗷……”小白貂聽懂了,頓時移動短小的四肢開始往後撤,眼睛卻不死心地盯着楚慕,又望了望乾草上躺着的少女,矛盾萬分——它想上前去,可是它怕楚慕。它想離開,可是它放不下喬葉。
“哈哈,有意思。”楚慕望着望着,忽地哈哈大笑起來,低頭看了看身邊安靜睡着的少女,“養個小白貂也這麼滑稽。”語氣又是嗔又是憐。
蒼堇蒼玄跪着不動。
楚慕想了想,道:“蒼堇,明天天一亮,我就帶她出去,你去安排安排。”
“是,主子!”蒼堇應了。
“蒼玄,你拿着這個,去告訴那些明裡暗裡潛伏的殺手們,從前我沒有來的時候,可以算他們毫不知情。現在我來了,他們要是真的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動我的女人一根汗毛,或者,是讓她受了一丁點驚嚇,下場只有一個——列入暗夜宮永久的黑名單,子子孫孫永不翻身。讓他們自己掂量掂量吧。”
蒼玄伸手接住他扔過來的東西,不由地與蒼堇對望了一眼,主子這樣做,未免太過於冒險了,他隱忍了十多年,今日居然只爲了一個女人破例暴露身份……暗夜令一出,天下不是要大亂了嗎?
“主子……”蒼玄猶豫着開口,卻被蒼堇猛地打斷:“主子,屬下這就去辦!”
起身,帶着蒼玄走了出去。
“蒼堇,你爲什麼……”走在狹窄的小道上,蒼玄不解地問道。
蒼堇繼續往前走,回頭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榆木腦袋!你想死就去碰主子最大的釘子試試。三年裡時時刻刻放在心頭的東西,小小的暗夜令跟她一比,算得了什麼?”
話雖是這麼說,蒼堇卻也暗暗嘆了口氣,暗夜令一出,不管是朝廷還是江湖勢必掀起一陣難息的風浪。
誤惹相府四小姐卷三解連環 125章 暗夜之主2 (一更)
“醒了?”清晨,一睜開眼睛,便聽到有人在耳邊詢問。
喬葉擡眸望過去,一時間忘了說話,這種有人守在身邊的感覺,好奇怪。
“嗷嗷......”熟悉的小獸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似乎帶着悲憤與悽楚,喬葉心裡一急,撐着手臂坐起來,恰在這時,一道雪白的影子飛撲進她的懷裡,嗷嗷的叫聲一下子變成了撒嬌似的親暱。
“小白......”喬葉抱着小白貂的兩條短短的前腿,笑容滿面。
小白貂興奮得不得了,伸出舌頭親暱地舔了舔喬葉的臉頰,柔軟的毛髮不斷地撓着她的癢癢,少女咯咯地笑:“小白,別鬧了。”今天的小白格外地鬧騰,不過也是,她把它一個人丟在荒蕪的雲城山上,還騙它說去找果子給它吃,可是它卻在這空曠荒蕪的懸崖底端找到了它。到底是自己養大的小東西,心裡眼裡都只有她而已。
小白貂還在折騰,纏着喬葉不肯放,兩隻眼睛卻斜向一邊,挑釁似的望着那個臉漸漸繃起來的男人,頓時更加得意囂張地伏在喬葉的懷裡不肯走,耍盡各種嬌憨頑皮。
喬葉摸了摸它的頭,絲毫沒有察覺到一人一獸之間的劍拔弩張,見小獸難得撒嬌,心裡更加歡喜。
“咳咳,”身邊的男人終於忍受不了被忽視這麼久,他清了清嗓子,忽地湊過去,望着喬葉笑道:“好可愛的小東西啊,小傻子,讓我抱抱?”
他望着她的琥珀色眼眸清亮奪目,脣瓣的笑容燦然,喬葉心裡一暖,不疑有它,揚脣笑道:“嗯,小白很乖的。”
說着就要把小白貂遞給他。
哪裡知道,小白貂拽着她的衣服嗷嗷地叫了起來,顯然十分不樂意,望着喬葉的眼神可憐巴巴的,彷彿楚慕是什麼洪水猛獸似的。
喬葉尷尬地望着楚慕,卻見他的眼神無比受傷,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乾笑着拍了拍小白貂的頭:“小白,你聽話,讓他抱一下吧。他說你很可愛。”
說着,再不容它掙扎,探身過去,將小白貂放進了楚慕的懷裡,楚慕脣邊含笑,溫柔地看了她一眼,大手卻毫不客氣地一把將小白貂掐住。
小白貂拼命掙扎,小爪子抓啊抓,喬葉緊張地望着楚慕:“你小心點,它抓人很疼的。”
楚慕笑道非常好看,琥珀色的眸子始終含情脈脈:“沒關係,等它跟我熟了,肯定就不會犟了。”
低下頭去,一雙眸子卻陡然變得陰森森的,就連脣邊的那抹笑容也變得意味不明,小白貂望着他,不敢再動,身子瑟瑟發抖。他的大手恰到好處地掐着它,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它肯定一命嗚呼了。可是它的主人卻被這個人給騙了,以爲他們之間多麼的和睦相處!
“小傻子,你看看,這小東西的毛長得真是好啊,又柔軟又光華的,嘖嘖,真好......”楚慕不經意地讚道,還伸手在它的毛茸茸的身上摸了摸。
喬葉眉開眼笑的:“是啊,小白的毛很珍貴的,可以做皮衣。”現代的時候,那些紫貂雪貂的皮毛加個都昂貴得不得了。
“哈哈哈......”楚慕聽了她的話,禁不住大笑起來,探頭過去,猝不及防地一口親在喬葉的臉上,“爺真是喜歡你。”
喬葉臉漲得通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說了什麼話讓他這麼高興?
小白貂欲哭無淚,爲什麼臉它的主人也這麼說!爲什麼臉它的主人也被這個男人給騙了!只有它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然而它又不敢掙扎。半晌,作爲一隻能屈能伸的小獸,小白貂識時務地將驚慌憤怒的眼神改爲可憐巴巴的順從狀。
楚慕一見,將它提起來,離自己的臉近了些,笑意盈盈的,語氣也溫柔:“對嘛,就像這樣,乖一點,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你這小東西這麼聰明,應該一點就通吧?比如......我的東西,你只能看着,不能碰,明白嗎?”
小白貂轉頭,忘了喬葉一眼,少女正滿面笑容地望着它,黑亮的眼睛晶晶亮的,頓時一股怒氣上來,小白貂挫敗地一頭撲進楚慕的懷裡,一聲不吭。
喬葉驚愕,看着楚慕問道:“小白......小白它怎麼了?”
楚慕心裡暗自得意,望着她的眼神卻分外坦然,伸手溫柔地拍了拍小白貂的頭:“沒什麼,大概是累了。昨天它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你的,不僅如此,還找到了出去的路。小東西真是不簡單。”
見他誇讚小白貂,喬葉當然高興,陡然瞥見楚慕擡手時,裸露的手腕上縱橫交錯的傷口,不由地心裡一痛,勉強笑笑:“我們......出去吧。你的傷......”
看她的笑臉一下子變了,楚慕無聲嘆息,單手撐地坐起來,再扶起她,大手緊緊握住她的手,道:“好,跟爺一起出去吧。”
低頭對小白貂道:“不想走路的話,就蹲在我肩膀上,明白嗎?”
聲音柔和,可是聽在小白貂的耳中怎麼都不是滋味,從前它不想走路時,就蹲在主人的肩上,現在,連靠近她都不能了,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然而,沒有辦法,小白貂忍辱負重地躍上他寬闊的肩頭,趴下來,一動也不動。
楚慕的大手緊緊牽着她的,撥開洞口的雜草,走了出去。喬葉望着四周陡峭的巖壁,雖然不知道出路在哪裡,可是因爲有他在身邊,突然間心理面什麼都不怕了。
有什麼可怕的呢?楚慕,他都已經來了。
不懂這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她只是覺得安心。
懸崖上突然從天而降似的灑下來一道道網狀的東西, 喬葉嚇了一跳,拉着他要往後退,楚慕拉住她,回頭笑道:“別怕。”
楚慕牽着她的手,走到懸崖底端,把那些網狀的東西綁在自己的腰上,綁好後張開懷抱道:“來,抱着我。”
喬葉問道:“有人在上面拉我們上去嗎?”
楚慕一笑:“是啊。”
“當小王爺真好。”喬葉笑道:“可是爲什麼不把我也......”
楚慕挑了挑眉:“這種絲網很柔軟,也很珍貴,哪裡能找到那麼多?要是綁在你的 腰上,你也能把小爺抱上去嗎?”
“我......”
“快點過來。”楚慕嘆了口氣,一把將她的手拉過來。環在自己的脖頸上,再用雙手扣住她的纖細腰身。
那網狀繩索立刻便開始扯動,慢慢上升。喬葉起初還在擔心頭頂上會不會有什麼東西擋住去路,或者不小心撞上什麼,故而時不時地擡頭看,可是注意了很久,發現他們直線上升的過程中,山崖被削得十分平整,一點障礙都沒有。
兩人貼得很近,喬葉很不自在,可是他的呼吸就在耳邊,暖暖融融的,有些癢,她抿着脣不說話,抱着他脖頸的手有點酸。
“怕不怕小爺把你扔出去?嗯?”楚慕沒話找話。
喬葉搖搖頭,奇怪,她居然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麼有信心啊。”楚慕朗聲而笑,問道:“爲什麼呢?”
喬葉不知道怎麼回答,沒好氣地撇開頭,手臂環得更緊了:“因爲你不敢。扔了我,你也掉下去了。”
楚慕被她的手臂勒得有些喘不過氣,聽了她的回答,笑道:“小傻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瞭?”
“不準叫我小傻子!”喬葉咬脣,雖然不難聽,可是也不十分好聽,尤其是被別人聽見了,會笑話的。
“那,叫你什麼呢?唔,讓我想想,小刺蝟?小狗?小......”楚慕故作正經地問道,雙手緊緊環着她的腰身,動也不動。
女兒心思被挑起,喬葉哼了一聲:“我不小!”在他的眼裡,卻總是把她叫得像個孩子似的。
“呵呵,”楚慕一聲悶笑,熱燙的脣猝不及防吻了吻她白皙的脖頸,聲音沙啞:“我也是纔想起,我的小傻子都已經十七歲了,長大了。”
從前,抱着她的時候,確實像在逗弄一個孩子,什麼使其都讓着她隨着她寵着她,她個子小,年紀也小,他雖然喜歡她,卻並沒有生出多少雜念來,親親她,抱抱她已經是最大極限。
可是,現在抱着她,這樣近的接觸,才發現少女與從前真的不同了,身子愈發的柔軟,連身上的味道也不再是從前孩子般的奶香,變得愈發地令他沉醉着迷。
“癢......”喬葉躲閃。
楚慕笑了笑,不再動,眼眸慢慢合上,腰間幫着的東西勒得他發疼,可是她好好的,一點異樣都沒有。真好。不用捆綁,他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會中途放開她的身子,即使她的手放開了,也沒有關係。
“葉兒,”他突然喃喃。
“嗯?”喬葉自然地迴應了一聲,出口卻怔住,這個稱呼,太過久遠了,久遠到她以爲沒有人還記得。
來不及去悲傷,楚慕又嬉皮笑臉道:“小蘇子,跟小爺說說,你叫什麼名字,嗯?蘇鬱?這名字不好聽,像個男人一樣。要不,改一改?”
喬葉聽他這麼問,賭氣道:“改成什麼?我本來就是男人。雲城的人都知道的。不信,你去問問他們。”
楚慕忍俊不禁,壞笑着在她耳邊道:“你信不信,一天之內小爺就能讓雲城鼎鼎大名的蘇鬱公子身敗名裂?”
“你、你想幹嘛?!”喬葉急問道,她相信他做得出來,這麼多年不見,她對楚慕使壞的本事還是堅信不疑的。
楚慕不答,擡頭望了望,一個縱身躍上去,穩穩停在了半山腰的平地上。
“主子!”蒼堇蒼玄齊聲行禮道。
見了喬葉,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卻只是恭敬地低下頭算是行禮,沒有任何稱呼。在主子沒給她任何的定位之前,他們不會貿然地自作主張。
鬆開喬葉,低頭將身上束縛的繩索解開,楚慕蹙眉,胸口的傷害真是痛得厲害。
正要開口說話,突然從山下衝上來兩道身影,一黑一紅,蒼堇蒼玄上前一步,擋在了楚慕和喬葉身前。
楚慕冷眼望過去,黑衣男人上次雲廷的婚禮上見過,臉上帶着半截銀色面具,身材健碩偉岸,一雙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身側的小女人。彎起脣角微微一笑,頗爲輕蔑,楚慕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摟住喬葉的腰身,低下頭輕聲問道:“頭暈不暈?”
喬葉懷中抱着小白貂,聽見他的問話,搖搖頭:“不暈。”她什麼都沒有啊,暈什麼暈。
“他們是誰?來找你的嗎?”楚慕故意問道。
喬葉望過去,看見夜風神樂,不知道該怎麼介紹纔好,想了想,道:“他們是兩個很有意思的人,不過,不是很熟。”不僅不熟,他們甚至還想殺死她,所以,對於她來說,他們並不是朋友。
楚慕脣邊的笑容放大,琥珀色的瞳眸直直盯着夜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哦,原來......你們不熟啊。”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可是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了夜風眼中深刻的痛苦。
神樂望了望夜風僵硬的背部,氣得想上前去找喬葉算賬,卻被楚慕陡然王國的森冷眼神嚇退,定在原地不動。那眼神中稍縱即逝的冰冷,帶着毀天滅地般的強大壓迫,讓她原有的勇氣與信心全部被摧毀,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邁步,頓時動彈不得。
楚慕笑意盈盈地低頭看着喬葉,琥珀色的眸子閃着光,語氣也無比溫柔:“下山吧,餓了沒有?”
“嗯。”喬葉應了,抱着小白貂率先往山下走,經過夜風身邊時,她回頭道:“昨天,下了好大的雨,我不小心......掉下去了。你有沒有找我?”
那個山石一般沉默的黑衣男子低頭望着她,銀色的面具裡黑色的眼睛深沉如墨,很久很久,他纔開口道:“沒有。”
聲音很輕。
喬葉釋然,點點頭,燦然地笑了:“沒有就好。”
轉身往山下走,再不回頭。
等到四個人的人影漸漸地變小了,神樂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夜風,你這個沒用的男人!爲什麼不告訴她,你爲了找她,把這雲城山都翻了個遍?爲什麼不告訴她,當時下了多大的雨,你淋得有多溼?爲什麼不告訴她,那閃電差點劈在你的身上?爲什麼不......”
“夠了!”夜風第一次在她歇斯底里發泄的時候大吼出聲。
他抿了抿脣,黑色的眼瞳暗淡下去,許久許久,才重新邁開步子往山下走去,脊背依舊挺直,那支洞簫緊緊地握在他的手心裡——
告訴她又能怎樣呢?不過是把自己變得更加卑微罷了。因爲他的付出,她看不到,也不需要。那麼,對於她來說,他所做的一切根本便是多餘的。既然如此,何必自取屈辱呢?
神樂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忍着忍着,終於忍不住,背過身去,靠在粗壯的樹木上飲泣。
夜風,你比她更加可惡。她至少還會問一問你有沒有找過她,可是你,明知道我陪你跋山涉水走了那麼久,卻連一聲詢問都沒有......
一身白衣白袍的公子蘇鬱重新回來了,卻已經變得不一樣。
夜晚,她照舊坐在花園裡休息,臉上的表情卻不再茫然,和從前那種含笑的冷漠疏離也不同,是一種從心底裡散發出來的快樂。
夜風靠在葡萄架下,望了望她,又收回眼睛,望着手中的洞簫。這支蕭對於他來說,是特別的。
十年之前,他曾經來過雲城,那時候,他還不是什麼第一殺手,只是在江湖上開始小有名氣罷了。彼時,少年輕狂,都很自負,可是,這天下就是有人令你挫敗到自嘆不如。
接連殺了好幾個人之後,再一次的任務,他遇到了一個少年的阻擋。少年只有十四五歲,比他要小許多。然而小小的年紀卻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他夜風的劍術常常被人讚賞,他便也以爲自己的劍已經很快,快到可以一招致命,絕對不必用第二劍。
可是那晚,在那個少年的面前,他卻如一個小嘍囉般可笑,不論他出手多快,永遠敵不過他。
少年沒有殺他,只是警告他以後不能再再雲城犯案。他們之間定下了十年的誓約,他夜風十年內不會踏入雲城半步。
他當時覺得挫敗,甚至有輕生之念,少年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似的,笑道:“你不必尋死。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今日敗在我的手上你也不必覺得丟臉,暗夜宮的人本來就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何況是本宮主?”
那少年,居然是暗夜宮的主人。
震驚中,那少年已經消失不見。黑暗的環境中,他什麼都沒有記住,只記得那一身玄色衣衫,穿在少年的身上,顯得格外的陰沉,與他的年紀並不相符。
十年裡,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去雲城找他比試,十年後,他已經成了 第一殺手,是不是可以挑戰暗夜宮主人的權威呢?於是,他藉着做買賣的幌子,來雲城找他。
可是踏遍雲城,竟無處找尋。
及至,那個擁有琥珀色眼眸的玄衣男子出現,與腦海中深埋的玄色重疊在一起。
就在雲城,他的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毫不避諱地望過來,直直地盯着他,那琥珀色眼睛與京華寺聖女像一模一樣,然而卻沒有任何溫柔可言,恰恰相反,看過來的時候帶着讓人不敢正視的冰冷,迫使每一個膽敢望着他的人統統低下頭去。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個人......
他就是暗夜宮的主人。
誤惹相府四小姐 卷三解連環 126章 突然想念(二更)
如果,那人就是暗夜宮的主人......
暗夜宮是一個神秘的地下組織,它的勢力幾乎蔓延到帝國的每一個角落,而暗夜宮的主人則是傳說中無人能及的神話。白道上的武林人士稱他爲暗王,黑道上的門派私客殺手們尊稱他爲主上,因爲,他是他們所有人的主上 ,毫無爭議。
這種帶着近乎病態的崇拜心理,百年來在江湖中無人推翻無人質疑。敢於挑戰暗夜宮權威的人,一旦被列入暗夜宮的黑名單,那麼子子孫孫都將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黑道上,人人都崇拜主上,然而,背地裡,人人都想殺了主上,因爲得暗夜令者得天下。
江湖是一個矛盾的存在,所有人之間的關係都是矛盾的,敬畏與廝殺相依而生,永不止息。
夜風握緊了手中的洞簫,靜默如山。
這洞簫已經跟了他十年了,用的便是雲城才翠竹製成的。它時時刻刻在提醒着他,不論他在江湖中擁有了多高的地位,不論第一殺手的名聲那麼顯赫,在暗夜宮主人的面前,他其實,什麼都不是。
“阿嚏——”遠處花園中的少女突然打了一個噴嚏,夜風望過去,周圍很安靜,那些殺手的影子都看不見了,前幾日風生水起的暗殺明殺事件銷聲匿跡。除卻暗夜宮主人的命令,誰能夠挑戰殺手界的潛規則呢?從來只活在傳說中的主上居然爲了一個女人暴露身份......
心煩意亂。夜風走過去,將手中的披風遞給她:“披上。”
少女仰頭看着他,接過披風,笑道:“謝謝。”
夜風轉身要走,卻被她叫住:“夜風,等一等。”
夜風回頭,用眼神詢問。
“其實,我一直都想問,到底是誰派你來殺我的?”喬葉問道。從前她不在乎生死,覺得活着與死了也沒有什麼差別,可是現在,她想活着,因此,有些事情,她必須弄得明明白白的。
夜風微微垂眸,開口道:“我不會告訴你的,這是江湖規矩。”頓了頓,擡頭望着她道:“可是我也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的。”
喬葉點點頭:“既然你是殺手,又那麼講究江湖道義,你爲什麼要跟着我?”
夜風一笑:“因爲你是我的主人。”
“可是,我並不想做你的主人。”喬葉道。
夜風冷冷一笑,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了!如果她當初不把他的青冥劍拔出來,興許一切都還有轉機,可是現在,他已經別無選擇地成爲了她終身的奴僕,即便她的身邊還有其他人的保護,他也不會離開她。
“你想不想,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要不要,是我的事,也於你無關。”他撇開頭去。
“呵呵,就算你有強迫症,也不至於輕賤到這樣的地步吧?好好的殺手不做,卻偏偏要做別人的奴僕,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喬葉輕笑。
夜風第一次灑然地笑了:“你是大名鼎鼎的蘇公子,跟着你,衣食無憂,總比殺手的風險要小吧?而且做殺手,總不能做一輩子,總應該找個穩當的事情做纔對。你這麼聰明,居然想不到嗎?”
這也許是夜風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這就是他留在她身邊的理由,任何人問起,他都可以這麼回答。
喬葉莞爾,居然有這樣不思進取的殺手,不過仔細一想,他說得倒也不是沒有道理,殺手的職業過於冒險,人的年紀一大就想求安穩。她的眼睛掃了掃地,也不再跟他爭執什麼了,既然他要留下來,就留下來吧,反正她公子蘇鬱多養活一個人不成問題的。
想起蘇公子的名號,便想起那人說,信不信一天之內就讓你蘇公子身敗名裂?
眉頭頓時蹙起。披上披風,喬葉站起身來,卻並不是往屋裡走,反而是朝院外而去。
“去哪裡?”夜風問道。
喬葉停下腳步,不知道是該說還是不該說,她笑了笑,道:“出門去見一個人。”
夜風驀然地跟在她身後數步遠,自從今天她回來,行爲舉止,甚至臉上的表情都變得越來越不像從前的蘇鬱蘇公子了,反而更像是一個女子。
垂下眸去,夜風無聲嘆息,她原本,就是一個女子。
剛剛下過雨,夜晚的空氣有些溼漉漉的,聞着頓時便有了精神。小道上,十分安靜,幾乎沒有夜行的人,因此馬蹄“嗒嗒”地踏出有規律的聲響,和馬車車廂與車輪之間輕微的摩擦聲顯得格外明顯。
喬葉坐在馬車裡,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如果他身上的傷口除了手上,就只有她做夢發瘋咬出來的 那一塊,那麼她的白衣上不可能沾染那麼多的血纔對。她把衣服脫下來的時候,發現那些血跡到處都是,後背有,肩膀上有,胸口更是有一大片。面對很多事情時,她總是後知後覺,現在回憶起那個時候他的動作和神態,心裡頓時不安起來。
泥團內的秘密,她見了,也一字不漏地記下了。一個男人,從五歲開始就懂得隱藏自己內心的真實情緒,只把最痛苦的事情捏進泥團裡告訴已逝的母親,他怎麼可能會跟她說實話?就算受了傷,怕也是不肯說的。
夜風充當馬車伕,一路平穩地趕着車。
行了大約半個時辰,馬車在王府別院門前停下,喬葉下了車,突然覺得現在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三年在雲城根本不曾爲什麼擔心過,即便是生死,即便是受傷生病,也不曾當做一回事。可是此時知道他興許不大好,心裡卻堵了起來,像是有什麼梗在喉頭,澀得厲害。許久許久,不曾有這樣在乎的感覺了。
剛剛走到臺階前,立馬有人迎上來問:“蘇公子,你是要找小王爺嗎?”
喬葉茫然點頭,她還沒有說話,居然已經有人知道了?
那人恭敬地行禮:“小王爺已經休息了,吩咐小人,倘若蘇公子來了,就讓小人請蘇公子先回去,他明日再去找你。”
耐心又仔細的解釋,生怕她不信似的,那人又賭咒道:“小人發誓沒有說謊,要是蘇公子不信,就明天自己問小王爺。小王爺真的是這麼說的。”
這麼可笑緊張的解釋,喬葉想笑,鼻子卻發酸,她眨了眨眼睛,道:“我不管他現在在做什麼,我馬上就要見到他。不管他是不是已經休息了或者正在做其他的事情。”仗着他的寵,她忽然信心十足沒有人會敢攔阻她。
那守門人怔住,不知道該怎麼對付纔好,小王爺吩咐說,如果蘇公子來了,要對蘇公子把原因解釋得清清楚楚才能讓她走,而且言辭不可以激烈,必須恭敬溫和,甚至,不論蘇公子說什麼都要答應。
可是,現在小王爺吩咐的兩件事完全衝突了,解釋是解釋了,蘇公子卻步肯走,不僅不肯,還硬要進去見小王爺。如果他放她進去了,就是辦事不力。如果他不放她進去,那麼也算是忤逆了她。
真是左右爲難。
然而,兩害相較取其輕,那守門人很快便打定了主意,低下頭去道:“蘇公子,小人要是放您進去了,到時候小王爺怪罪下來.......”
“讓他來罰我好看。”喬葉笑道。
那守門人立馬讓出一條道:“蘇公子請。”
走進院子的時候,遇到了蒼堇,她顯然也十分意外,但是瞧見守門人的倉皇,不由地心下了然,笑意盈盈地主動對喬葉道:“公子是來找我家主子的嗎?這邊請。”
穿過長廊,涉過小橋,到了一處安靜的院落,雖然是夜晚,卻仍舊能夠感覺到這裡與清逸王府佈局的奢華考究完全不同,十分簡陋的樣子。
臥室的門緊閉,蒼玄正守在門口,見到喬葉,嚇了一跳,睜大眼睛正要說話,卻被蒼堇打斷:“蒼玄,蘇公子來了,你把門打開吧。”
蒼玄進退兩難,這分明是在違背主子的意思啊,蒼堇真是越來越瘋了。
蒼堇見他不動,她緩步走上前去,伸手將他推開,暗中狠狠地擰了他胳膊一把,推開臥室的門,回頭衝喬葉溫和地笑道:“公子,我家主子在裡面。”
喬葉垂下來的手在袖中握了握,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一步一步走進去。
夜風望着她的背影,停在原地不再跟隨。
蒼堇笑容婉約,不動聲色地關上門,回頭對夜風道:“兩位主子在裡面很安全,不如我們出去坐坐?”
態度不卑不亢,語氣沉穩,一聽就不像是尋常的侍女。夜風也補說話,深深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轉身往回走。
蒼玄還杵在那裡,蒼堇轉頭,一把將他的胳膊拽住,拖着往外走,聲音很輕,卻夾着威脅:“榆木腦袋,又想捱罵是不是?不知變通!”
“可是,主子吩咐了現在不能讓她進去!”蒼玄堅持。
蒼堇恨鐵不成鋼,站住腳,拽他胳膊的手轉而擰上了他的耳朵:“有時候,你們男人都是愚蠢的,以爲什麼事情自己一個人揹着那便是偉大,可是,到頭來卻什麼好處都撈不着,換得自己一個人傷心失望。爲什麼呢?因爲你們做的事情,別人看不到便沒有了意義。主子太寵着她了,這樣寵下去,又要不得安寧!”
蒼玄“嘶嘶”吸氣喊疼,瞪着她:“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寵?你要我對你狠一點?”天哪,他的女人怎麼這麼說話?
耳朵立馬被擰了一圈,蒼堇氣得牙癢癢,拖着他往外走:“少臭美了!就你這樣的榆木腦袋,也敢跟主子比!你寵着我?哼,用你的榆木腦袋好好想想,你對我,是不是連主子寵她的百分之一都不如!”
誤惹相府四小姐卷三解連環 127章 你是傷口(一更)
屋子裡窗戶緊閉,只在屋頂的橫木上鑲着幾顆夜明珠,由於屋頂很高,這光亮十分微弱。喬葉往裡走,這裡與楚都清逸王府的射影樓相比,光線都很暗,她不習慣黑暗的地方,因此走路的時候有些小心翼翼的,必須得慢慢摸索着前行。
腳步很輕,走到檀木大牀旁停下來,男人躺在牀上,雙眸緊閉,身上蓋着暗色系的錦被,一隻手臂裸露在外,並沒有發覺她來了。
喬葉看了半晌,咬了咬脣,傾身,拉起被角,想要替他蓋好被子,卻步想剛剛一動,他便立刻察覺,大手電一般迅速地鉗住她的手腕,身子彈起,將她一甩,按在了大牀上。
“什麼人!”他低低地喝道,呼吸急促,聲音帶着不可忽視的威嚴。
喬葉被他迅即的反應驚得半天沒有緩過來,後背摔在錦被上並不痛,可是手腕被他緊緊攥住,痛得鑽心,他的另一隻手還抓着她的肩頭,好像她要是再敢動一下,他就會馬上掐死她似的。
心裡頓時又氣又痛又惱,喬葉鼻子一酸,撇開頭去,悶悶地不肯開口。早知道他這麼精神,她纔不會跑來看他。
楚慕喝完,聽不到迴應,不由地睜大了眼睛低頭看去,這一看不要緊,手腳頓時嚇得冰涼,立馬鬆開手,緊張地將她抱起來,上上下下自己打量:“小傻子,這麼是你!我看看,受傷了沒有?手疼不疼,我揉揉。別哭別哭,我不知道是你。啊,都捏紫了,很疼是不是,我吹吹......”
他越哄,喬葉越覺得委屈,太可惡了,她好心好意地來看他,他卻這麼對她,下手真狠,差點就把她掐死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她再也不要來看他了!
喬葉手掌用力,推開他,翻了個身,將臉埋在錦被裡嚶嚶哭了起來。
楚慕皺緊了眉頭,原本就頭疼得厲害,現在更疼了,胸口、心口、全身上下,哪裡都疼。跪在牀上,慢慢放低身子探過去,哄道:“小傻子,別哭啊,你打我罵我都行。是我錯了,我不該這麼對你,可是我沒想到是你啊.......”想起了什麼,楚慕氣惱,罵道:“蒼玄是幹什麼吃的,居然敢把你放進來,等等我再去收拾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本來喬葉見他認錯,都已經止住哭聲了,又聽見他罵蒼玄,不由地更加氣悶,漸漸地哭出聲來,他果然是不要見她的,她真是自作多情了!他哪裡是受了傷?他分明好得很,他只是不想見她罷了!現在她把臉都丟盡了,跑到這裡來丟人現眼!
這麼一鑽牛角尖 ,哭得渾身發抖,耳邊也再聽不到他的哄聲,不由地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了。忍着忍着,半晌,身子漸漸地有了力氣,撐着手臂爬起來,捏着發痛的手腕下牀,咬脣一聲不吭的就要往外走。
楚慕被她折磨得無可奈何,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她哭,擰着眉心不知如何是好,這會兒見她爬起來,看也不看他就要下牀,心裡一急,一把拖回來,緊緊在懷裡:“去哪啊?”
“放開我!我不要你管!不要你管!”喬葉大力地推開他,因爲帶着哭腔,聲音十分委屈,卻帶着幾分少女撒嬌耍潑的俏皮。
楚慕哪裡肯放,他向來能忍痛,這會兒她的拳頭砸在身上,沒輕沒重的,他明明都疼得冒冷汗了,卻還是不肯放手:“告訴你小傻子,想讓小爺放手,下輩子也不可能。要是心裡難過,就多打幾下,不過,最好能輕一點,噝,還真有點疼。”
喬葉掙扎了很久,卻還是沒能掙脫他,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心裡的氣消了大半,他的臉近在咫尺,她低下頭去不讓他看到她的狼狽,這一低頭,卻看到了他胸口的白衣上滲出一大片的血跡,嚇得眼淚立馬撲簌簌而下:“楚慕,你......”
楚慕低頭一看,遭了,被她瞧見了,正想着措辭怎麼解釋,卻見她攤開自己的雙手,手上赫然也沾染着血跡,他閉了閉眼睛,心想,這下子更遭了,開口道:“小傻子,不疼,真的不疼,剛剛喊疼是騙你的。不信,你再打幾下試試。這傷口是昨天......”
打住。
怎麼解釋怎麼混亂。
楚慕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會有詞窮的一天,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百口莫辯。
可是,少女卻一下子安靜了,連哭泣聲都沒有。楚慕慌了,傾身過去望着她,輕聲喊她:“小傻子......”
喬葉擡起頭來,黑亮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將落未落,牙關緊咬,把小巧的脣都咬出了血印來,鬆開,努力笑看着他:“楚慕。”
“嗯?”楚慕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手摟着她還是沒有鬆開。
“我很高興能在雲城再次見到你,也很高興你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救我,可是,我高興了,你卻傷得那麼重。這三年裡,你是不是一直好好的?一遇到我,就什麼都不好了,是不是?”眼淚在眼眶裡轉,喬葉繼續道:“沒有人跟我在一起會高興,相反,我只會給他們帶來災難。”爸爸媽媽是,孃親是,只要是親近的人,通通都被她剋死,她怎麼會一下子就忘卻那些慘痛的教訓了?
楚慕彎起脣角一笑,琥珀色的眸子目不轉睛地望着她,聲音很平靜:“所以呢?”
“所以,”喬葉也笑了:“所以,放開我,讓我......”
話還沒有說完,黑影猛地欺近,脣被擒住,楚慕摟着她的腰,將她壓在了錦被上,熱燙的吻鋪天蓋地般砸下來,吮吸、啃噬、糾纏,脣舌似有魔力,一點一點將她所有的理智淹沒。她的手起初想要推拒,卻又怕碰到了他的傷口,只好揪着他的衣服不動,任他把她吻得不能呼吸,只能從他口中奪取稀薄的空氣,渾身再沒有一點力氣。
終於放開她的脣,楚慕埋首在她的頸邊,粗重喘息,穩了穩心神,輕吐出兩個字:“休想。”
停了停,怕她不明白,又補充:“休想再離開我。除非我死了,否則,絕對不會再放過你。”
喬葉不動。
楚慕偏頭,滾燙的脣印上她白皙修長的脖頸,吻了吻,異樣的觸感令她發癢,喬葉往一邊躲了躲。
楚慕悶悶地笑出聲,忽地止住笑,嘆了口氣,認真道:“葉兒,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你才肯相信我。你摸摸看,這裡......”努力支起身子,拉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上,琥珀色的眼睛居高臨下直直地望着她的:“你覺得現在這裡受了傷、流了血,看起來很疼是不是?”
喬葉點點頭,手指上黏黏的,是血,流了血,哪裡有不疼的。
楚慕笑了,琥珀色的眼睛變得幽深魅惑:“三年了,這裡從來沒有流過血,乾乾淨淨的,可是,呵呵......”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用力按在胸口處:“可是這裡面真是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葉兒,你不明白,是嗎?就像現在,你的手用力按在心上揪,越揪越緊,越揪越緊,噝,然後,不管你是鬆開,還是繼續抓住,這心痛再也不會變了,不僅不變,反而會在空蕩蕩的心裡面反反覆覆地讓我嚐個夠。”
他一邊說一邊給他示範,她的手深深地刺入傷口中,鮮血淋漓。
喬葉想抽回手,卻被他緊緊抓住,鮮血的味道瀰漫在鼻端,終於忍不住哭出來:“楚慕,不要這樣......”
楚慕傾身,將她臉頰上滑落的淚珠吻幹,又重新低頭望着她:“葉兒,別放手,就這樣握着,我覺得很好,我很快樂。可如果你要是放了手,我的心就空了,雖然你看不到它在流血,可是其實比流血痛上一百倍,而且這痛,,永遠不會停下來。明白嗎?”
喬葉已經泣不成聲,拼命搖頭:“不明白,我不明白,楚慕,你鬆開手.......好多血......求求你.......”
楚慕頭痛欲裂,甩了甩頭,臉低下去,脣摩挲着又要吻她,聲音低低的:“葉兒,留在我身邊,別放手,不要放手......”
他漸漸沒有了力氣,喬葉終於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可是他卻伏在他的身上不動了。
“來人......快來人......”喬葉啞着嗓子拼命喊。
原來,對他來說,她竟比這些傷口更可怕。
有人破門而入,是夜,王府別院裡亂成一團糟。
雲廷聽說,急匆匆地趕來時,天已經矇矇亮了,混亂也已經平息了,他進去看過楚慕,聽大夫說了具體的病情後纔出來。
經過城中巷口的那株白玉槐樹錢,卻見白衣白袍的少年正坐在樹下的大石頭上發呆。
雲廷蹙眉,這個情景,好生熟悉。記憶裡,似乎也有什麼人坐在樹下相同的位置,作者相同的事情,只是他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今日的少年不像是那個寵辱不驚始終笑意盈盈的公子蘇鬱,他的眉頭蹙緊,嘴脣緊抿,臉上半點笑容也沒有。
雲廷在他的背後望着,許久他都不曾發覺。正躊躇着要不要上前去問問,之間一個黑衣男子從巷中走出來,停在少年的身邊,似乎是開口說了什麼。
少年望了那個黑衣男子一眼,站起身來,朝巷中走去,一點興致都沒有的樣子。
雲廷心下記掛着,第二日天剛亮他去巡城的時候,站在高高的城樓上,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去找那棵大樹,少年又坐在那裡。
第三日,第四日,都是如此。
心裡有些着急,雲廷下了城樓,往少年的方向走去,他不快樂,他得問一問。
昏迷後第二天,楚慕醒來的時候,頭略略一偏,身邊守着的人不是她。
閉了閉眼,無力地問道:“她人呢?”
蒼堇猶豫着該怎麼開口,半晌道:“小公子她......先回去了。”
“先回去了?”楚慕脣邊泛出苦笑,不再說話。
第三日清晨醒來,一睜開眼,他便問道:“她來過嗎?”
蒼勁左右爲難,卻不敢說假話,只得搖頭:“小公子她也許是太忙了,明日......”
“不用替她說話。”楚慕打斷了她。
胸口的傷漸漸癒合,可是痛卻半分不減。
第四日,楚慕從牀上坐起來,發了好一會兒的呆,終於還是問道:“她來過嗎?”
蒼堇眉頭蹙緊,不敢說話,只好沉默。常璇卻上前一步道:“主子,樹下這就去把她請來見您!”
蒼堇拉都拉不住。
“回來。”楚慕輕聲道,語氣卻冰冷到了極點,“不用了。”
“主子.....”蒼玄還想說什麼,卻被蒼堇一把拉住,不讓他開口。
楚慕面無表情道:“伺候我起牀。”
蒼堇小心地上前, 一邊替他穿衣,一邊試探地問:“主子,您何不再睡一會兒?反正在雲城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何況您的身子還沒有完全好。”
楚慕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突地牽起脣角,發出一聲苦笑:“是啊,既然無事,還留在這裡做什麼?蒼堇,去準備一下,啓程回楚都吧。”
“現在嗎?!”蒼堇說話第一次這麼突兀,“可是小公子......”
“沒有可是!”楚慕打斷她,冷着臉往外走:“馬上就回楚都!誰再敢多說一句,宮規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