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不難過T

她睜着眼睛盯着前廳看,只盯着他看。世界突然變得很安靜,他的笑容很刺眼。

喬葉慢慢低下頭,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脣,好痛,可是,不一會兒,她卻又擡起頭來,對着凌二凌三燦然地笑,有點傻:“大姐的眼光果然好,這個姐夫長得……真好看。”

聽見她這麼說,凌二凌三似乎有些微訝,凌二嗤笑道:“小妹,你也知道什麼事好看?你不是一直很喜歡楚七皇子的嗎?這會兒怎麼不撲上去跟他玩?”

原來,這就是她們帶她來這裡的目的,讓她小丑似的衝上去,再讓凌宗吾抽她的鞭子。果然,她們沒有那麼好心腸。

可是,喬葉這會兒連揍她們的衝動都沒有了,她嘟起嘴還衝着她們傻笑:“小葉這麼下賤的身份,怎麼配得上楚七皇子呢?只有大姐那樣的美貌和才學,才能被七皇子喜歡上啊!這些……小葉都知道的。”

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人,果真是分高低貴賤的。

如果,曾經的凌喬葉只是傻,會被人唆使而跌足受傷,現在她喬葉卻是真的傻透了,別人沒有推她,她自己跳進了深淵裡,不可自撥。

他什麼承諾都沒有說過,他什麼未來都沒有許過,可是,她卻以爲他說了,給了,於是她信以爲真,一直傻傻地等,就好像今天在“匠心獨運”裡一樣——等着,等着,把自己等成了可笑的擺設,他卻來這裡向她的“姐姐”提親。

“果然是傻子,真沒意思。”凌三一撇嘴:“二姐,你看看,傻子居然知道什麼是相配,見鬼!”

凌二也鬆開了喬葉的胳膊,無奈地嘆氣:“算了,難得大姐這麼開心,少了傻子這點樂子也沒關係。前些日子大姐還在抱怨七皇子和顧表姐走得太近,整天拿我們撒氣,這會兒誰能想到七皇子居然來提親了呢?真是世事難料啊!說不定什麼時候小王爺也會來……”她嬌羞地低下頭去,臉上出現微微紅暈。

凌三也和她一起陷入了幻想中。

喬葉咬着脣,沒有聽清她們在說什麼,擡起頭來,又看了一眼前廳內已經坐下來的白玉錦袍,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自心底蔓延開來,她其實真的想衝上去問問他,七哥,在你的心裡面,我到底……算什麼呢?

然而,她沒有。

“二姐、三姐,小葉突然想去茅廁,可以嗎?”喬葉轉頭可憐兮兮地對她們祈求着。

也許是她的表情實在太像某種可憐的動物,也許是她們嫌棄她又傻又無聊,凌二凌三居然揮揮手,讓她走了。

後院的碧湖,夜風吹得她真冷。喬葉沿着湖邊慢慢走着,身上的衣服在寒風中有些單薄,髮絲凌亂像是個瘋子,眼睛被風吹得生疼,有些刺痛。

她低着頭一直走,假山處沒有人,石竹院孃親還沒有回來,到處都沒有人……只有她一個人……

不知不覺走到了開滿石竹花的院子裡,坐了下來,雙臂抱膝。

這樣的姿勢,她覺得安全。

如果不是她今天親眼目睹,他準備隱瞞她到什麼時候呢?這些日子,他有那麼多機會可以告訴她,告訴她他最終還是要娶別人的,告訴她不要把自己陷得太深,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

他爲什麼不說呢?

他說了,她就會遠遠地離開他的,她還沒有犯賤到賴着不走的地步,七哥,這麼長時間了,難道你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

自懷中取出一枚碧玉戒指,緊緊地握在掌心裡,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夜風越來越冷,沒有任何人發現$ $$$ $ $,她在這裡。

顧相府。

“小姐,”侍女採菀有些欲言又止。

顧姳煙正在飲茶,擡起頭來盯着她:“有話就直說,吞吞吐吐做什麼?”她是軍人,最煩的就是那些小女兒惺惺作態,要什麼就說,想什麼就去做。

“是。”採菀應了,開口卻依舊小心翼翼,“小姐,剛剛得到消息,離王殿下他……他……”

顧姳煙停住飲茶的動作,鳳目含笑:“他來了?”

呵,昨日才說會給她答案,她已經等了快一天了,他終於肯來了嗎?

“不,不是。”採菀蹙眉,終於一口氣說完:“離王殿下去凌相府上向凌大小姐提親了!”

顧姳煙腦中一陣轟隆,拍案而起,茶盞落地,“啪”得一聲摔了個粉碎:“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楚離去了哪裡?!”

瞥見主子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採菀低聲重複了一遍:“剛剛收到探子來報,說是離王殿下親自將聘禮送往凌相府上,向表小姐提親了。現在正在凌府做客。”

顧姳煙氣的渾身發抖,鳳目睜得大大的,千算萬算,她怎麼也沒有料到最後是這樣的結果,她花費了五年的時光纔有資格和他站在一起,他現在居然去向她那百無一用的表妹提親?是楚離瘋了?還是她的耳朵出了問題?

“不,我不相信!”顧姳煙一把掀翻了桌子,恨得咬牙,“他怎麼可以娶別的女人?!他只能娶我!”

一把拉開房門,顧姳煙大步走了出去。

鳳藻宮。

傅琬瑩正與楚蕭一起用餐,用湯匙舀了一點湯送往口中,停下來,道:“蕭兒,你昨日可曾去了顧相府?見了顧小姐?”

楚蕭擡頭,笑了笑:“去了,顧相的態度很好,只是顧小姐似乎心繫七弟,並沒有什麼反應。”

傅琬瑩笑了笑:“這天下,難得見到那樣的豪爽女子,上得了馬背,出得了廳堂,要是日後有了她的輔佐,凡事都能事半功倍。”

“是。”楚蕭應道,繼續垂首吃飯,難得一見又怎樣?他根本不愛她,舞刀弄槍的女子,粗魯不堪,心腸也必定冷硬,他愛的,只有他的知音賞心啊!只是爲難得很,不愛的,偏偏要娶回來,愛的,卻連真相都不能告知。

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他今日要想個辦法出宮去,答應她譜的琴曲他已經連夜譜出來了,正好可以琴笛合奏。

想到這裡,他的脣角露出一絲笑容來。

忽然探子積極來報,傅琬瑩聽完,哈哈大笑起來,鳳目帶着光:“本宮真是高估他了,說他愚蠢吧,他居然能夠活到今天!說他聰明吧,你卻拱手將那麼好的機會放掉了,簡直愚不可及!蕭兒,你也聽到了,你七弟向凌相的千金提親了,那麼顧家小姐就只能是你的!本宮倒要看看,這一次,還還拿什麼跟我鬥下去!”

楚蕭微微訝,他確實沒有想過,楚離最後的選擇不是顧姳煙而是凌宛殊。

楚都的人都知道,凌相一家徒有相國的空架子,除了宮裡有凌妃撐腰,且是顧相的女婿,其餘的,只剩下讓人笑話的把柄——凌相命中無子,老死也沒人送終,更可笑的是,他還有一個傻女兒,是楚都街頭巷尾津津樂道的笑料。

唯一名聲好一點的,大概只有那位號稱楚都第一才女的凌大小姐了。楚離這一次的選擇,也正是她。

不過是一場婚事,可是因爲主角身份特別的緣故,掀起了軒然大波,至此,楚都的勢力劃分開始 $ $$$$$$$$$$$$$ $ $ 慢慢顯露出來,原本平靜的局勢慢慢發生着變化,牽一髮而動全身。

夜色漸漸深了,凌相一家上上下下恭敬地將楚離送出了門,楚離謙和地對他們笑了笑,然而一轉身,他臉上的笑容卻瞬間冷了下來,一絲一毫都找不到了,甚至滿眼都是嫌惡。

轎子停在相府門前,他的腳步卻沒來由地有些慌張,不是因爲夜色濃黑,而是因爲他爽約了。今天是十六,白日還有陽光,這會兒雲朵遮住了月亮,周圍暗了下來。

“去天下無美。”楚離上了轎子,對白芷說道。

白芷微微愣了愣,什麼也沒說,吩咐轎伕起轎,主子決定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改變,這一次的提親就是很好的證明。

今日的天下無美,有些意外的客人稀少,夥計說,賞心不舒服,先去休息了,小喬公子也已經回家去了。

楚離抿了抿脣,問道:“今天,他在等我嗎?”

那夥計實話實說:“嗯。小公子是讓我在這裡等您,後來她有事就先走了,等了大概一個上午吧。”

楚離沉默。

那夥計見他不說話,就自顧自地去忙了。

“主子,既然小公子不在,您還是先回府吧。”白芷道。

楚離沒有說話,卻擡腳跨上臺階,往平日的七號包間走去。

七號包間,玉簪花神。他至今不知道玉簪是什麼花,可是她說是花神,那就是花神吧。

“白芷,”楚離沒有回頭,走到石桌旁坐了下來,“今晚本王不回去了。”

“主子!”白芷心驚,“這裡不安全,再說天寒地凍的,會受凍的,主子還是回府去吧。”

楚離不再應她。

白芷無奈,只得和明淨一起退下,在“天下無美”佈置好防護,確保他的安全。

周圍好安靜,對面的九號包間也沒有人,菊花凋零枯死,倒真有幾分應景。

已經弄不清自己是什麼處境什麼心理了,唯一記掛的。只有她。唯一想見的,也只有她。

可是,她不在。他看不到她,心裡慌亂得不行。

明明當他跨入凌府大門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決定放棄她了,然而,他的手放開了,心卻被絆的死死的——

要怎麼開口告訴她呢?

永遠也不要再見了嗎?

她知道了會怎樣?

她哭了怎麼辦?

她……

小喬……

楚離閉上眼睛,一遍一遍地在心裡叫她的名字,她是他唯一的牽絆和猶豫,就好比是一根荊棘,握住的時候,手掌上傷痕累累,可是鬆開的時候,就只能跌入萬丈懸崖。

沒有人可以理解,永遠沒有人理解。他爲什麼會這麼爲難,這無法掙脫的命運呵!

一直看着窗外,一直在等天亮,一直在等那個身影走進來,和以前一樣地衝他笑——

終於,半上午的時候,楚離等到了要等的那個人兒。

他想都沒想便走了出去,擋在了喬葉的面前。

喬葉擡頭,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七……七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楚離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微微扯開脣對她一笑,淡淡道:“來坐坐。”他的紫色瞳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喬葉的臉,企圖看清她在想什麼,可是除了漠然,什麼都沒有。

他心裡有些慌,抓住她的肩,問道:“小喬,你不舒服?”

喬葉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額米有一絲一毫的躲閃,脣邊揚起一抹慣常的笑意,搖搖頭:“就是昨晚有些着涼了,沒有蓋好被子,所以,今天有些沒精神。等我去嚐盡百草抓些藥就好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楚離嗔怪道,卻明顯鬆了口氣,她沒有變,還是一樣的她,可是莫名地卻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發生這變化,他不知道是什麼,也許是心理作用吧?他就像是一個做賊心虛的惡人,明明已經墮落到了黑暗中,卻仍舊不死心地希望抓住一點點光明的希望。

他去凌相府提親的時候,沒有聲張,也吩咐凌相他們不要隨便宣揚出去,她不會這麼快知道纔是。

爲什麼要隱瞞?

楚離抓住喬葉的手,和平時一樣將她帶進了七號包間。

隱瞞,只是怕你突然將我推開,怕失掉生命裡唯一的光明和希望,怕一失足,就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照亮心底……

喬葉任他牽着她的手,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神情黯淡,七哥,我只想聽你親口說出來,親口告訴我,昨天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可是,你什麼都沒有說。

還有這隻手……

喬葉咬脣,死死地盯着此刻他牽着她的那隻手,昨天,還有另外一個人緊緊地摟過她……

好惡心。

雲城。

這是一座與楚都相比要小很多,且安靜許多的小城鎮。然而,並不因爲它的面積小,就不爲人所知。相反,這裡一直爲人所稱道,因爲獨一無二的白玉槐花,還有出產瑩潤玉材的玉田,或者,還因爲京華寺中供奉的那尊聖女像。

男子一身暗紅緄邊的玄色衣袍,站在京華寺內最高達的那株白玉槐花下。白玉槐花仍舊在開,綠葉包裹着晶瑩的花朵,純潔得有些不真實。

自從五歲開始 $ $$$$$$$$$$$$$ $ $ ,他在雲城一住就是十年,這裡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雖然,沒有玩伴,沒有親人,只有冷冰冰的石像,只有年復一年無止無休開着的白玉槐花,他仍舊把這裡當成是自己的家。

那棵白玉槐樹是他一個所專屬的,沒有其他人可以靠近,樹上藏着他一個人的秘密——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秘密。此生,怕是沒有任何人能夠知道哪些秘密了。

除了他自己。

二十年的生活如同一灘死水,什麼風浪都沒有過,日復一日重複着前一天的日子,百無聊賴。

楚慕靠在樹幹上,伸手去摘那些瑣碎的花朵,一大串上面綴着好些小花,他便一朵一朵地摘下來,捧在手心裡。

天空中的雲真白,高高地漂浮在頭頂,觸不到,只能仰着頭看,小時候,他就喜歡這樣坐在樹底下看雲。

“像不像白玉槐花?”

“就是你的射影樓旁邊種的那些槐花嗎?真的跟雲朵一樣白。”

“你也覺得像?”

……

嘴角浮出一絲淺笑,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就站在樹下笑出了聲。

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住着一個小小的人,雖然她不喜歡他,可是他願意讓她住在心底。

一面恨着她,一面又想着她,楚慕低頭,輕嘆一聲,將手中的花朵握緊在掌心,他猜想,她肯定沒有想着他。打定了主意一年半載都不會去楚都了,那麼再見面的時候,她是不是就會把他忘了?

很有可能。

忘記一個對自己來說無關緊要的人,向來都是很容易的。

“表弟!”

遠遠地,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他。

楚慕回頭,看見京華寺聖女像下站着一個身穿藍色錦袍的男子,正對他遙遙揮手。

楚慕笑了,將花朵扔在地上,兩手拍了拍,朝他走過去,從小到大,如果真要說有夥伴和朋友的話,他只有雲廷一個人。

雲廷,雲城聖女雲卿的侄兒,楚慕的表兄。

看到楚慕走過來,雲廷一把拽住他就要打,楚慕連忙躲閃,揚眉:“怎麼?一見面就想動手?來啊,小爺陪你!”

雲廷大笑:“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嚇唬誰啊?”說着就上前拍了拍楚慕的肩膀,和他並肩走:“這次怎麼捨得從楚都回來了?下人來告訴我,說看見你的馬車進了城,我還不信呢!怎麼?楚都不好玩?回雲城這個窮鄉僻壤?”

楚慕笑笑,一拳頭打在了雲廷的胸口:“這裡是小爺的家,小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這個雲城城主卻說雲城是個窮鄉僻壤,真是反了!”

“臭小子!力氣還挺大!”雲廷被他打得往後退了一步,揉着胸口直皺眉:“一回來就動手,真要打起來肯定又打不過我,沒意思!”

楚慕揚眉笑而不語,從小到大,在雲廷的眼裡,他只是一個刁蠻的小王爺,武功不好,不愛與人交往,也沒有朋友……

“別裝了!”楚慕吊兒郎當地看着雲廷,“不過是打了你一下,這麼久沒見,雲城主變弱了?沒想到啊沒想到!”

雲廷無可奈何地上前架住他:“別貧嘴了!說,這次回來呆多久?”

楚慕看着那些盛開的白玉槐花,輕笑道:“半年吧,或者一年,兩年也可以。”有些東西,也許只有時間能夠抹得去,如果不再相見,應該就會忘卻了吧?他在楚都等了五年也沒有任何的事情發生,不論觀月樓中的那人會怎麼說他的玩忽職守,他已經決定離開,便不會再回去。天翻地覆又如何?一切都與他無關。

“好!”雲廷大笑,用力地拍了拍楚慕的肩:“這麼說來,咱們兄弟可以好好喝一杯了!走,現在就回去!”

雲廷是個爽朗謙和的人,行動並不似楚慕張狂,是雲城最年輕的城主,與城中百姓相處很是融洽。雲城是楚慕唯一的封底,這裡,不接受朝廷的直接管轄,不論是政治還是經濟上都相對獨立。

楚慕點點頭:“喝酒去。順便把你府上的漂亮丫頭叫上幾個,要不然小爺喝不下去。”

雲廷無奈地搖頭:“這麼久不見,你真是變了,從前滴酒不沾,去了楚都之後什麼都學會了。我倒是好奇,有時間也去楚都看看去。”

楚慕還是笑,並沒有回答,推了推他,“喂,你到底喝酒不喝酒?或者是你府上沒有美人?不是吧,堂堂雲城城主,混得這麼沒面子,太讓小爺失望了!”

雲廷尷尬地面上一紅,這時候,兩人推推打打正好出了京華寺的大門,一身堇色衣衫的蒼堇迎了上來,見了雲廷行了個禮,隨後附耳對楚慕說了幾句話。

楚慕眉頭蹙緊,笑容收斂:“是大小姐,還是……四小姐?”

蒼堇道:“大小姐。”

楚慕心裡一顫。果然是大小姐。他猜得不錯。

剛剛蒼堇說從楚都來的消息說,楚離昨日到凌相府中提親了。

楚離自然分得清形勢,把握得了分寸,不論是顧姳煙還是凌宛殊,這樣的政治聯姻都對他有利。除非他瞎了眼睛,豁出性命纔會迎娶相國府的傻四小姐。

雖然,她其實並不傻。

心裡一瞬間變得亂糟糟的,他用十天的時間離開楚都到了雲城,就是爲了逃開她,這會兒,該如何是好呢?

“表弟?”雲廷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他聽不懂他們主僕二人在說什麼,可是他卻在楚慕的臉上見到了從未有過的嚴肅神情,他的眉頭蹙緊,像是遇到了什麼困難的抉擇。

忽然,楚慕似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轉身對雲廷道:“雲廷,這次看樣子是沒辦法陪你喝酒了。我要馬上回楚都去。”

“部剛剛不是才說要住個一年半載的嗎?怎麼一下子就變了卦?”雲廷很不滿,“好了,好了,我家中新近請了些西域舞姬,你去瞧瞧?”

楚慕卻笑不出來,拍了拍雲廷的肩膀:“這次真的不行,如果不回去,我怕晚上會睡不着。”

“這麼嚴重?”雲廷驚訝,隨即瞭然:“難道是爲了美人?可是,你還沒有待夠三天,不用這麼着急吧?”

楚慕苦笑:“哪裡是美人,一個小傻子罷了。不能待三天了,我也不信那個。”不再多言,轉而看向蒼堇:“馬車還沒有安頓好吧?正好,不用安頓了,準備一下,馬上出發。”

蒼堇也有些震驚,相傳到了雲城,見了聖女像的人,倘若不在聖女像前懺悔三天,便不能得到聖女的賜福,日後將會諸事不順。然而,主子的命令違抗不得,她點頭,和蒼玄一起整理路上的用具。

“雲廷,有時間去楚都玩玩吧,到時候我請你喝酒!去看楚都最漂亮的姑娘!”楚慕上了馬車,從窗口探出頭開朝雲廷大聲喊道。

雲廷揮了揮手,無可奈何地點頭:“好!說不定我過幾日就去找你!到時候可別忘記了!”

楚慕對雲廷笑笑,不再回答。掀開車簾,對外面駕車的蒼堇蒼玄道:“三日之內一定要趕到楚都,否則,家法伺候!”

蒼堇蒼玄驚愕回頭,家法,好久沒有聽過這個詞了,主子這次真是瘋了!

然後驚愕歸驚愕,蒼玄執起鞭子用力抽在馬的身上,駿馬受了刺激,拼命往前跑,整個車廂像是失控般搖晃起來。

要快,就不得不顛簸。

楚慕坐在馬車內被晃得東倒西歪,然而心裡卻疼得掀起來——知道你不好的時候,我心疼,疼的不知道怎麼安慰你。

小傻子,你肯定不好。很不好。

是不是?

別哭。要哭,也至少等我回來再哭。

楚都。

天下無美。

一天過去了,喬葉終於發現$ $$$ $ $了賞心的不對勁。每日每夜都把自己關在琴房裡,外面的生意也不管了,甚至連飯都不吃。

這兩日她的心情也不大好,精神恍惚地厲害,所以纔沒有注意到賞心的變化,這會兒,心裡滿是自責。

端着飯菜正準備送上三樓琴房,卻瞥見從入口處進來一身紫色錦袍的男子,喬葉笑了,賞心的良人來了,讓他送上去豈不是更好?

於是,她把托盤放在了楚蕭的手上,對他道:“賞心在三樓琴房,還沒有吃飯,不如,你送上去?”

楚蕭溫和地笑了,他見過喬葉很多次,甚至連她睡覺時候的不安分都見過,在他的心裡,她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與賞心一樣地喜歡她。於是他應了:“好。”

堂堂太子爺,居然真的託着盤子一直走到了三樓,連一點不耐煩的神情都沒有。

喬葉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卻仍舊覺得欣慰,賞心的良人,果然是不錯的。

嘆了口氣,正準備走開,卻聽見三樓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音,她一急,躍上樓梯,徑直跑上三樓,只見楚蕭站在琴房門口,地上是一片狼籍的碎片和猶自冒着熱氣的飯菜。

楚蕭尷尬地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喬葉不明所以。

從琴房裡面傳來賞心的聲音:“太子殿下,賞心只是一介民女,不,只是一個下賤的風塵女子,怎麼配得到殿下的擡愛?請殿下以後都不要再來了,放賞心一條生路。”

楚蕭震驚,手中握着的玉簫有些微微顫抖,他的嘴脣蠕動,脣邊露出苦笑,聲音很低:“你,都知道了?”果然,她是嫌棄他的身份的。一旦知道他是太子,她就對他敬而遠之了,連見面都不願意了。

握緊了手中的白玉笛,他今天來,是想讓她聽聽他新譜的曲子,名字叫:惟卿賞心。

琴房裡面沒有了聲音,賞心沒有給他任何迴應。

喬葉愣住,這個人是當今太子?

也就是……七哥的兄長?

混亂,越來越亂。

喬葉走上前去,貼着門道:“賞心,你怎麼了?”她可以不管這個太子怎麼了,她只是在意賞心怎麼了,她是他最好的朋友,她不能看着她受傷害。

“小葉子!”賞心聽見她的聲音,有些失控叫道:“你讓他走!讓他走!我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他!讓他走!”

楚蕭驚愕擡頭。

喬葉咬了咬脣,看着楚蕭:“太子殿下,你還是先走吧。她不想見你。”

楚蕭眉眼間滿是疼痛,苦笑了一聲,輕聲道:“小喬,你替我把這個玉笛交給她,就當是做個紀念吧。她不想見我,我從此便不來打擾她了。”

喬葉接了過來,點點頭,“好。”

楚蕭的背影有些頹唐,像是力氣被抽空似的,一步一步地走下臺階去。

喬葉目送他遠去,這才敲門:“賞心,他走了。你開開門,讓我進去。”

停頓了好一會兒,門從裡面被打開了一道縫隙。

喬葉推門進去,入目的,是滿屋的狼籍,琴架之上古琴絃斷,連琴桌都被推倒,而向來穿着得體,從來沒有一絲凌亂的賞心卻跌坐在門後,嚶嚶哭泣,頭上的珠花都散落了,頗爲狼狽。

喬葉跪下,心疼地抱住她:“賞心,怎麼了?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我去教訓他!”

說着就要往外衝。

胳膊被人拉住,賞心擡頭,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喬葉的肩膀,埋首在她肩頭哭泣,邊哽咽邊說道:“小葉子,別去,別去找他……”

那天從皇宮裡回來,賞心便把一切看得很清楚,如果他只是一個官家子弟,她興許能夠在外面和他見見面,就算沒有任何名分,她也無所謂。然而,現在不行了,他是太子,且不說他有多少名門閨秀的側妃,她一個風塵出身的女子,怎麼可能入得了他的眼呢?郎情妾意,原來都是一場一廂情願的錯覺。

楚蕭,你愛我又如何?你什麼都不能給我,你與我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未來可將,我在這樣糾纏着你,是不是很不要臉?

你是太子啊,這是個什麼身份,註定了是天的兒子,我們能有什麼交集?

可是,回憶太痛,湘妃九章,梅花三弄,那些過往,如何忘得了呢?

賞心閉上眼睛,喃喃道:“小葉子,我愛他,可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像是對喬葉說,又像是解釋給自己聽。

喬葉大慟,愛他,卻不能和他在一起?爲什麼會有這樣無可奈何的命運呢?如果那人的身份再平凡一點,如果他們都是出身在平常百姓家,不過是談婚論嫁罷了,怎麼會這麼難呢?

愛情,真是折磨人的東西。

愛情是什麼?喬葉這個時候,還不大明白。只是每次看到七哥,心裡便會有一種鈍痛,化不開的,像是隔了層什麼似的,無法再坦白地告訴他,她的心思。她也不能告訴賞心了,她已經這麼難過,倘若知道了她的事情,是不是會更加難過?

用自己細細的小胳膊抱緊黃衣女子,她什麼都不能做,她什麼都不能說,可是,她會陪在她的身邊,不離不棄。就算心理面鬱結的痛苦越來越多,她也能夠撐得住,不會倒下去的,一定不會。

向凌府提親之事已經向楚皇稟告了,也許,不日整個楚都的人都會知道。

楚離嘆息了一聲,走下轎子,直直朝“天下無美”的金色招牌走去,這些天,越發地來得勤了。從前他只是上午纔會來,現在卻不論上午還是下午,或者夜裡,只要有了空閒,他就想來這裡。

來看看她就好。

小喬與往日相比並沒有什麼不同,笑容卻一次比一次要好看,每看一次,他心裡的疼痛就加深幾分,一種說不出,揮不去的陰影一直籠罩在他的頭頂,隨時可能崩塌。

進去的時候,夥計說,小喬在假山後面的休息室。

楚離走進去,心裡還在想着要如何開口說第一句話,卻發現$ $$$ $ $她坐在鞦韆架上睡着了,頭靠在綠色的藤蔓上,睡容安詳。

楚離彎了彎脣角,遠遠地凝視着她,很小的個子,很小的年紀,胳膊很細,力氣很小,可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人兒,卻能夠引起他心底最多的柔軟。

鞦韆架不穩,有些輕微的搖晃,楚離走上前去,輕輕將她抱了下來,小心地抱着她往繡房走。

將她放在繡牀上的時候,她仍舊沒有醒,楚離輕嘆,生意太忙了吧?一個小小的人兒,卻偏偏要操那麼多的心思。

低頭,輕輕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當她醒着的時候,當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不閃躲閃地瞧着他的時候,他連這樣親密的動作都不敢再做……

無可奈何,楚離起身,輕輕走出繡房,帶上門。

繡房內,少女原本緊閉的眸子突然睜開,眼底卻並沒有多少喜色。翻了個身,閉上眼睛,繼續睡。

往事重新一般,楚離出了“天下無美”的時候,一身白色衣裙的顧姳煙正在等着他,似乎已經等了好久了,她的眼底帶着不明的情緒。

可是,楚離並沒有心思理她。

“離王殿下,這就是你給我的回答?”顧姳煙開門見山道。

楚離一笑:“如你所見。”

**的人都捨得傷害了,還有什麼人是不能傷害的?

“爲什麼?!”顧姳煙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凌宛殊有什麼好?她只是一個沒有腦子的千金大小姐,你爲什麼要娶她!”至死,她也不會相信,她心目中天神一般高貴的楚離,會娶凌宛殊那樣的女人!在她的眼裡,甚至從來沒有把凌宛殊當成競爭對手過,她不屑!很不屑有這樣的對手!

楚離笑容更明朗了,有些嘲諷的意味:“這是本王的喜好,應該還輪不到顧小姐來過問嗎?”

“楚離!”顧姳煙氣急,鳳目中滿是怒火:“我不服!我不會就這麼認輸的,這天下除了我顧姳煙,沒有第二個女人足以與你相配!你明知道我爲你做了那麼多,爲什麼你一點都不在乎?凌宛殊算什麼?她有什麼長處?她會什麼?我不服!不服!”

楚離已經不想跟她繼續爭論下去了,擡腿往前走:“顧小姐,這裡人多,還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吧。”忽擦過她的身邊的時候,楚離忽然停了下來,似是無限好心地提醒她道:“如果顧小姐一定要一個原因,那麼本王不介意告訴你……正是因爲她一無是處,所以本王纔會娶她。”

顧姳煙錯愕。等她回神,楚離已經上了轎子,走遠了。

白衣女子站在原地,氣血上涌,這可真是一個好的理由。楚離,別以爲你這麼說,我就會放過你——

所有接近你的人,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我都不會放過!不管是凌宛殊那個無腦的女人,還是天下無美里面那個半男半女的小子,一個都不會放過!

剛剛,她第一次見到那麼溫柔的楚離,他懷裡抱着一個人,小心地慢慢地走向房中,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要以爲自己認錯了人,以爲那不是楚離……

顧姳煙咬着牙轉身,手在袖中握得緊緊的。楚離,這是你逼我的。

華麗的馬車繼續往楚都趕着。

說起來,這些馬匹也真夠倒黴的,來的時候走了整整十日的路程,回去的時候還是原路,可是因爲馬車內某人的催促,那些無情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它們的身上,逼着它們撇開腿瘋跑,結果本來需要十日才能走完的路程硬是被跑成了三天三夜。等到馬車進了楚都的時候,那麼馬匹匹都累癱下了,趴在地上喘氣,再也不肯走了。

楚慕掀開馬車的簾子,跳下來,罵了一聲:“廢物!”

好在,終於進了楚都的城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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