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喬葉身側的手慢慢握緊。
“你聽不明白?”顧姳煙含笑:“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真是想不通,你這樣任性妄爲的小丫頭,處處與他爲難,甚至在楚皇的面前還讓他得離王府丟盡了臉面,他爲什麼對你一點怨言都沒有呢?”
喬葉不說話,她想聽她說下去,她要說的,怕不只是這些。
“三年前,你簡簡單單地放了一把火,一走了之,他以爲你被燒死了,失魂落魄去找你,左邊胳膊被燒斷的橫樑砸傷。戰場上從來都沒有什麼道德、什麼同情心,初上戰場,他得胳膊沒有恢復靈活,被利劍射穿,從此以後與廢了無異。”顧姳煙繼續道:“是,你是可憐,去雲城時一無所有的,可若不是他暗中派人保護你,你以爲你會友今天的一切嗎?能有那麼多日子的安穩嗎?他得算盤打的真不錯,把你藏在雲城,等他北疆回來再去接你,連聲招呼都不打,一聲不吭的藏着掖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楚離就算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回來的那一天,你卻嫁給了別人,呵呵,沒有映象嗎?我聽說,他剛踏進清逸王府,你正好拜完堂,蓋着蓋頭看不見他”
喬葉聽完,臉上的笑意盡收,盯着顧姳煙,淡淡道:“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你不是喜歡他嗎?”
“是,我是喜歡他,可是他只喜歡你。我要把所有一切的都告訴你,好請你告訴我,我到底是敗給了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呵呵,雲蘇,你真是自私得可怕,在別人需要你的時候一把將他推開,在他愛你的時候,卻一次又一次地在他得傷口上撒鹽。我想不明白,你這樣的女人,他爲什麼就這麼喜歡你呢?”顧姳煙直言不諱。
喬葉抿着嘴,她是怎樣的女人她自己都不明白,她到底負了楚離多深她也不知道,她只記得自己是曾在他得傷口上撒鹽,罵他的左臂是不是廢了也記得楚離當時一聲不吭。
“你也說不出來嗎?你也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嗎?”顧姳煙冷笑道:“我只要這個答案。如果你回答不出來,我就去問楚離問一問他,爲什麼他做了那麼多傻事,別人卻一點都不領情。";
“我告訴你,顧姳煙,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麼,所以我管不這,可是你如果敢動他一根汗毛,我都不會放過你的!”喬葉難得兇悍,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冷冽。
“不會放過我?”顧姳煙嗤笑:“你有什麼資格說不會放過我?你不是早就放棄楚離了嗎?這樣說,豈不是白白惹人笑話?”
“我不會放棄他的!”喬葉大聲吼出來,這一聲震耳欲聾,“你休想傷害他!”
站在院門前正準備推門的男人,手猛地頓住,琥珀色的眸子一瞬間墜入冰點,死灰一般。
“要是楚離知道了,也許會很欣慰你還這麼在乎他。”顧姳煙鳳目微微閃爍,勾起脣角,不知道是嘲諷還是玩味:“那我們就走着瞧吧,我等着看膩是怎麼不放棄楚離的,別以爲他現在的聲望高了就可以做皇帝,照舊有人會把他拉下馬來”
顧姳煙說着便伸手拉開門,大步朝院外走去。
纔開了院門,見一身玄色衣衫的男人站在門外,手臂上挽着一件青色的披風,神色冷漠。顧姳煙裝作不認識他一般,從他得身邊擦過去,鳳目卻越發地凌厲了,起初不過是想正面會一會這個小丫頭,看一看他對楚離到底有幾分情意,這會兒,無心插柳柳成蔭,想要做的事得來全不費功夫。
農家院子裡安靜下來,喬葉在破屋子裡呆了片刻走出來,也沒有和夜風打招呼,徑自往院外走,一扇門是開着的,她沒有去推另一扇,跨過門坎走出去便撞到了一個人身上,擡頭一看,是無比熟悉的臉。
“你怎麼來了?”見了來人,喬葉的臉色才稍稍和緩些,接着他得胳膊道:“來多久了?”
楚慕凝視着她的琥珀色的眸子裡,是與往昔一模一樣的色彩,連嘴角微笑時的弧度都一模一樣,他得大手伸過來,反握住她的手,答道:“剛來。”其實,他想說,在你說不會放棄楚離的時候然而,他不敢說出來。
“挺準時的。”喬葉調皮地笑道。
“小傻子,這裡一個人都沒有,你來這裡做什麼?”楚慕不自然地抽出手,將披風披在她的肩上,指尖有輕微的顫抖,等到繫好帶子,他說道:“天冷,早點回家吧,恩?”他得聲音卻有些不穩,那種低沉,與他平日的清朗嗓音大不相同。
喬葉有些心不在焉的,沒有聽出來,一如往常地挽着他得胳膊,聽話地跟着他走。
兩人各懷心事,再無心賞花,連菊花釀都忘記了,上了馬車,楚慕的手才鬆開她的。
喬葉無聲嘆息,因爲剛剛顧姳煙的那番話而心神不寧,她是不是太任性了。一次又一次地在後知後覺中把很多人傷的那麼深,最不能原諒的,是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倘若顧姳煙說得都是真的,那麼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安心呢?
無力感充斥全身,自然而然地向他貼進去,身子偎進楚慕的懷裡,雙臂摟着他得腰,喬葉的頭抵在他得胸口處,聽着那穩穩的心跳聲,問道:“楚慕,我是不是很壞?”
楚慕低頭,大手順勢擁着她:“很壞。”他似乎在輕輕地笑。
“真的很壞嗎?”喬葉嘆氣:“大概是真的。”
楚慕不語。
喬葉忽的問道:“楚慕,我知道,你其實很厲害,對不對?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楚慕笑,身子卻一點點僵硬起來。
“不要與七哥爲敵。”她擡頭,期待地望着他,眼眸一如從前的幹凈清澈。
楚慕的琥珀色眸子黯淡下去,心裡的絕望一層漫過一層,她從前從來不去問他得身份,卻爲了楚離挑明可是她的要求他從來不會拒絕。
“好。”等了許久,他答道。
“楚慕,你真好。”喬葉燦然一笑,雙臂摟着他,臉偎進他得懷裡蹭了蹭,走了好些路,她有點累了。
楚慕咬緊了牙關。身子僵硬一動也不動,爲什麼,她可以那麼自然地爲了楚離求他?她那麼堅定地說,她不會放棄楚離,許久不曾出現的小刺蝟,因爲楚離而炸毛,重新長滿了刺
不會放棄楚離,那麼,就要放棄他了是不是?她明知道,他與楚離水火不容,從四年前開始 $ $$$$$$$$$$$$$ $ $ 就應該知道這個世上有楚離便不會有楚慕
然後,多麼卑微,多麼膽怯,她沒有親口對他說出來,他便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不去問,不去拒絕因爲愛她,已經成爲他活下去唯一的動力,倘若知道她不愛他,那麼他又該去哪裡?這道非我即他的選擇題,他沒有把握勝出,只能等待她來宣判死刑。
她窩在他得懷裡,那麼乖巧,一動也不動的安睡着,他卻一點都靜不下心來,總覺得她是輕飄飄的,隨時都可能從他懷裡飛走
忽的,他深沉的琥珀色眼眸中閃過了一絲希望,那是一種絕境處無可奈何的希望——如果,他們倆有一個孩子,她那麼喜歡孩子,是不是就會留在他得身邊呢?荒唐又荒唐的胡思亂想,他卻迫不及待地要賦予實施低頭,冰冷的脣隨即在她的領口親吻起來。
他要的很急,也不管她是不是醒着的,是不是身在顛簸的車裡面,狂躁得像只受傷的野獸。喬葉被他略重的脣吻醒,甚至被撫弄的很疼,她才睡着,睜開眼睛覺得頭痛,她不想要這樣的激情。楚慕卻不肯,大手已經探到她的衣服裡去了,火熱地撩撥着她,不管她想要還是不想要。
“楚慕,”喬葉知道他得脾氣倔,想要的時候是一定要得逞才罷休的,沒有辦法,只能盤着他得脖子,任他爲所欲爲,口中軟軟地求他:“回去再做好不好?不要在這裡。”她記得這是在馬車上。
正好此刻馬車停了下來,楚慕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頭埋在她胸口喘息,喬葉以爲他會就此罷休,誰知道他卻用衣服將她的身子密密包裹住,下了馬車,快步往射影樓裡去,全然不顧周遭那些異樣的眼神。
九月九日重陽節,沒有喝菊花酒,甚至連準備好的晚餐也沒吃,他就在那張新婚的大牀上,要了她一整夜,直到她承受不了他狂野的需索而昏厥過去。夜深人靜,楚慕緊緊地抱着她柔軟的身子,也沒有力氣再繼續,那句話像是刀子抵在心口處,隨時都可能刺進去。他知道她累了,知道她不想要了,卻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越想越害怕,抱緊一點,再抱緊一點,知道彼此的身體再沒有任何的縫隙,他吻着她的胸口,聽着那裡在跳動,可是他聽不出她到底在想什麼,她到底愛的是誰
這個世界上倘若還有什麼東西是他無法掌握的,只有她的心。如果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他想要的,也只有她的心。
要如何告訴你,在我奮不顧身挨着你的時候,恐懼同樣無邊無際呢?
第二日清晨喬葉醒過來的時候,睏倦地揉了揉眼睛,後背被溫熱的脣一點一點的吻着,麻酥酥的,又癢得不行,她伸手接住他正在揉捏她腰部的大手,翻了身,面的他,嗔道:“怎麼了?一大早又來?”昨天晚上的激情太過於激烈,她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隱隱有些害怕了。
楚慕的笑浮在表面,沒有做聲,重新懷抱她的腰,稍稍起身壓住她,吻着她光滑圓潤的肩頭,一點一點地溫柔地吻,肩膀、脖子、側臉、下巴
漸漸地,喬葉有點感覺了。他溫柔起來她根本無法抗拒,他得脣含着她敏感的耳垂輕輕咬着,沙啞的嗓音分外有磁性:“葉兒,給我一個孩子”
孩子?這是個陌生的字眼,從他得口中說出來,喬葉有片刻的怔鬆,然而她還來不及說“好”,身上的男人便將她的脣含住吸住她的舌頭不讓她說出一句拒絕的話來。
喬葉閉上眼睛,心裡輕嘆,怎麼突然想要孩子呢?可是如果有一個像月兒那麼可愛的孩子,也不是什麼壞事。
激情中,男人的琥珀色眸子專注望着她的臉,看她在他身上婉轉承歡,一句一句支離破碎地喚着他得名字,隨着他得動作而吟哦出聲,只有這個時候,他才確認她是他得。可是當激情褪去,望着她疲憊不堪沉沉睡去的面容,他越發恨自己那顆虛僞的心,把她不想要的東西強加給她,她離他會不會越來越遠
給我一個孩子,讓這個孩子把木青留住,用這藕斷絲連的血親關係來牽絆她的腳步。楚慕,你真卑鄙。
楚皇尚在,帝位的真正的鬥爭還沒用開始 $ $$$$$$$$$$$$$ $ $ ,可是後宮的局勢卻緊張起來,傅婉瑩與顧姳煙的矛盾日漸拉大,兩個強勢的女人碰到一起,要麼就是爲了共同利益妥協,要麼就非得鬥個你死我活不可。
儘管兩人表面上有着共同的利益,卻掩飾不了外在的分歧,再加上楚蕭明顯偏袒顧姳煙的態度,更讓傅婉瑩怒不可遏。權勢這個東西,只有一人才能獨大,好比花朵一枝才能獨秀,傅婉瑩因此對顧姳煙頗有微詞,婆媳就算在御花園偶遇也不再有多餘的話說,更別提和睦相處。
楚離掌管內務府的職務已經兩月餘,楚皇對他褒獎有加,太子黨的威脅越來越大,朝中的勢力分明是牆頭草,哪邊的風勁一些便往哪邊吹。顧姳煙觀察了許久,也不見清逸王府有什麼動靜,那個啥小妞也沒有去找楚離,似乎說過的話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似的。她說不放棄楚離,她顧姳煙自然不高興,可是倘若她只是說着玩玩的,又何必那麼信誓旦旦?捉摸不透。
顧相年紀大了,又因爲這局勢偏離離王府而忐忑不安,終於導致舊病復發而病倒在牀,這使得顧姳煙越發煩躁,對傅婉瑩的態度也再也不剋制,她本來就不是輕易屈服、人人揉捏的軟柿子,就算對方是皇后也休想將她搓圓捏扁。她本來就是第一女將,懂得何時該以暴制暴,何時該以柔克剛,籠絡人心爲己效力這樣的事情,更是無師自通。
婆媳之間的冷戰持續了很久,賞心牽着月兒在花園裡玩耍時,便聽見其它嬪妃處的宮女輕聲嘀咕道:“我看那,太子妃根本就是第二個皇后娘娘。”
“我看何止啊!皇后娘娘不過是一屆弱女子,那個太子妃可不是等閒的角色,聽說武功極好的,對待下人也很有手段。”
“呵呵,這下子皇后娘娘可算遇上對手了。”
“是啊,我們娘娘也在看戲呢。都說現世報,這可不就來了嗎?皇后娘娘這樣厲害的女人,非得有個這樣的太子妃才配呢。”
“呵呵,說的是啊。噓,咱們別說了,要是被人聽見要殺頭的”
“恩。”
那兩個宮女走遠了,賞心卻沒有回過神來,直到月兒輕輕扯了扯她的衣服,奶聲奶氣地喚道:“孃親”
賞心低頭望着楚月,母女倆眉心都有一點硃砂胎記,她笑了:“月兒乖,這花要戴麼?”
秋風蕭瑟起,御花園裡也不如從前那般奼紫嫣紅了,沒來由地就是一陣心慌。太子妃是個狠角色,傅皇后也是,楚蕭已經好些夜晚無法安睡了,她直到,可是問了,他也不肯說。
作爲宮中最無權無勢的卑微側妃,就算有太子的寵愛也終究算是無依無靠,不能給予他任何幫助,反而可能成爲他得拖累,這一點,賞心十分清楚。傅皇后想利用她去接近小葉子,爲的是給太子留一條後路,她這麼做了,以她的名義把小葉子邀進了宮。結果只把彼此弄得更尷尬罷了。楚蕭與楚離之間逃不開會有一場爭鬥,那麼到時候她們倆該如何相處呢?不論哪一方敗了,都是她所不願看到的。如果楚慕不參與其中,如果清逸王府能夠完全置身之外,如果小葉子對楚離再沒有一點情分
“孃親,戴花花”楚月又一次把她拉回了現實,小東西肉嘟嘟的小手裡攥着一朵鮮紅的茶花,正嘟着小嘴不滿地望着她。
賞心微微一笑,溫柔地接過她手中的花,插在了孩子的發上:“月兒,真好看。”
“孃親也戴花花。”楚月嘻嘻地笑了,伸手用力掐斷一朵花遞給賞心。
賞心一看,帶笑的臉突然僵住,孩子手上握着的,是一朵血色山茶花
已是十一月,茶花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