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太醫魯吉

梵音盡,金光散,似悲似嘆。

……

“大夫,他抓着我的手,是不是要醒來了?”常晚反手握住蘇清煜的手掌,將它放在心口,它越燙自己的心也越疼。

常晚淚眼婆娑,祈求白鬚老人能給自己一句希望。

“快!木兒!銀針!”

老人瞪大了眼珠盯着蘇清煜急速涌動的肚皮喚着小童,急促唸叨:“不該!不該熱蟲應該還有兩三日纔會朝頭顱涌動!!”

說罷,蘇清煜的手沒了剛纔的力道,展開了手指向下滑去。

“姑娘,讓開,我好施針!”

“小晚,小晚…”

常晚的雙眼充斥血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她的雙手死死抓着蘇清的手誰也不聽,嗚嗚的悶哼,嗓子裡嘶啞着什麼連她自己都聽不懂。

她哭:小煜…我在這裡…別拋下我…別拋下我…

散落的浮萍,無依。

碎落的沙粒,無靠。

別。拋下我…

六年,誰記得清誰照顧誰多,誰依賴誰多……

彼此的牽絆已深入骨髓…

”吭…”

頸後一疼,常晚眼前的景象糊了邊,發了黑。

看着點了昏穴的還不肯撒手的常晚,陸寒軒心中陣陣心疼,他將常晚抱到蘇清煜身旁,爲她拭去眼角淚痕說道:“有勞大夫了,就這樣施針吧。她們姐弟相依爲命,這一刻也不要將他們分開了。”

白鬚醫者默許,他目光如炬,十指之間各夾着長短不一的銀針,手影萬變,一刻間銀針揮舞成了流光溢彩的戲法兒,精準快速,落針沒有一絲疑慮。

老者雙手共施針如同舞蹈,比江湖唐門使暗器更加迅速,看得陸寒軒大駭。

”你是…魯…”

”老夫只是淨臨醫館的坐診醫師罷了,沒什麼可驚訝的,叫我盧大夫即可。”

老者蹙眉垂目…帽冠下層,露出頸部無皺的皮膚,他擡起頭又顫顫巍巍叫一聲木兒,只見一胖悠悠的藥童側身過來,打開一拇指大的玉瓶遞到盧大夫的鼻下。

盧大夫深深一嗅,目光再次匯聚到蘇清煜身上,然後用枯枝一樣的手指按壓頭上穴位。

中間歷次再嗅藥瓶,名叫木兒的藥童手腳這麻利,又是擦汗又是扇風的。

陸寒軒也站不住腳,緩緩滑在**邊,一雙大眼緊緊盯着在蘇清煜身上不停變化的手指。

沒錯,是他。

魯吉太醫…

陸寒軒吐出寒氣,提起的心臟這也放回肚子裡。有他在,蘇清煜有救…

只是眼前枯瘦遲暮的老者,真是死了十多年的皇帝近身御醫魯吉?

論時間,魯吉今年應五十,而不是這副**十的樣貌!

”咳咳咳…還請…盧神醫…全力救治…”老者瞧了一眼陸寒軒,嘴巴努努,最後從牙縫裡竄出一聲嘆息。

”這孩子體溫太高,全身滾燙,我用銀針和指法誘導熱蟲不再上行。可封不了幾個時辰…越熱,熱蟲繁殖越快,要趁早降溫…可惜…咱們尋常人家…沒有冰室…”

冰室沒有,快成冰人的,倒有一個。

陸寒軒無力的擡起眼,剛好對上盧大夫探尋的臉。

...

蝴蝶舊憶

”我體溫低得很…現在…不知能不能幫上忙…”

陸寒軒心中熱,爲自己這種無底線慷慨救人的精神感動了一把。

男女授受不親…其實男男也是…要不是蘇清煜長得和自己太過相似又是常晚的弟弟…還有可能是他的…

他纔不會寬衣解帶給個男人降溫…

蘇清煜啊蘇清煜!

老子我是你恩人!

白鬚盧醫生點點頭,支開了藥童木兒,讓陸寒軒解了上衣睡到了**裡。

這也稀奇,一張大**三人睡,最外層是被點了睡穴的常晚,中間是染了熱蟲的蘇清煜,最裡面是一臉寒霜嫌棄無奈的陸寒軒…

盧大夫將蘇清煜側身立起,背對陸寒軒。

舊傷斑駁的精瘦背脊上,那被燙去的扇形烙印衝入眼簾。

蘇清煜!你難道是…

[娘…妹妹好漂亮…]

[呵呵呵…妹妹啊,這纔不足月,哪裡好看呢,不過印兒都那麼俊,我想這小毛頭日後會越來越漂亮…你和你舅舅好好習武,日後好好保護你小妹呢!]那時的娘面色很白,卻是泛着柔光,看着自己的眼睛裡有幸福的笑容,如果天下哪個女人最美,那就是他的孃親,薄脣淡紫微微笑着,脣角有兩個小巧的梨渦。很美很美。

[好了好了,你這孩子讓你娘休息去了…你舅舅在大宅等着你,首次出行…一定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別讓我們擔憂…]父親愛穿藏藍袍子,腰間別着白玉牌,濃眉大眼卻儒雅的很,每一步都方寸得禮。後來想想,自己再頑皮也從沒聽父親叮囑過自己。

[好!]他學着小舅的江湖路數,抱拳行禮,惹得爹孃搖頭嘆息。

那時他九歲,頑皮的狗貓都煩,當父母親決定讓他跟着小舅遠遊的時候,他一口應下,興奮得徹夜難眠。而就在遠遊前一月,懷孕的母親被父親送到了江城別院等待生產。

臨行前一日,他看到了已經足月的“小妹”。“她”的臉還皺巴着,張開黑漆漆的眼睛,眼底都是淚花。他想,只有女娃娃纔會哭得那麼好看…

他的當真,爹孃也當玩笑,一刻的相見,成了最後永別。

他遊歷一年,小舅越來越沉默寡言,到了年跟前,他鬧着回家,卻也趕上了吞噬他所有熟悉人的火焰。

火焰滾滾,燎着他的肩膀,他頓時明白,爲何臨行前小舅拿了娘最愛的蝴蝶金釵,在自己肩頭烙印。當時小舅騙他說,這是遊歷的大俠纔會烙上標誌。

原來很久之前,爹孃就明白在劫難逃,所以陸續遣散了家僕,安置娘去了別院。同時讓有武藝的小舅帶走了自己。

家書寫了一年,回得越來越少,字跡越來越草,留言越來越少。最後一封給小舅的家書就二字:勿念…

小舅帶着他藏在暗巷,堵住自己的嘴巴點了自己的穴道。他聽着小舅壓抑的嗚咽,眼前只有火海。

佔地廣博的宅子,燒了三天三夜。沒人來救,也沒人報官…

直到最後一日,他們僵着身子看着有人進入半晌又出來。

那人跪在角落一轎子旁,聲音不大不小傳入他們耳中:薄家九十三口在裡面,別院的八口,一共一百零一口…少了…少了一個。

一百零一口…

...

一百零二

百口人,包含了別院先前主宅男女老少遣散走的僕人!

殺人滅口,也沒見過這麼徹底的…

“少誰?薄安到死還想藏着掖着?一年前被程淼帶走的薄家少爺可在裡面?”

薄安,他的父親,薄家的家主,三城首富,都說薄家仁慈,富了三代又富了三代。

儒商世家,從前朝到今朝,薄家不爭不搶不參與朝鬥奪位,穩紮穩打的從商置地。

“在的…薄夫人懷裡抱着個孩子,看身形也有七八歲…其他人…都燒得面目全非了…若真少一個…可能是薄夫人的弟弟程淼…”

“……混帳東西!讓你們做事前好好清點人數,連數都數不清的人,給老子捲鋪蓋走人!”轎子裡的人呵斥一聲,轎子外的人腦袋一縮磕起頭:“大人,沒錯沒錯,就一百零一人,少一個,一個!”

“我聽說薄夫人又添一女孩,這麼說,是少兩個!”

“沒有沒有!那小嬰孩燒成了一團,死得透透的!透透的!”

娘依靠在**邊微笑的嘴角突然就那麼落下,然後藏藍色衣袍的父親坐在**邊,一手攔住孃的肩膀,一手將他抱在膝上。環着他們的手臂微微顫抖。

他的童年是幸福的二世子,也是天空中飛翔無慮的雛鳥,幸福到傻氣,幸福到無知。所以父親最後“勿念”的留,就是讓小舅帶着自己海闊天空的飛翔,永遠不要飛回已經被燒燬的巢,永遠不要再惦念這些仇恨。

所以當他在牆角聽到那人形容“小妹”已經燒成一團肉,死得透徹時他折斷了自己手指,要掉了小舅手臂上的肉,拼命的掙開了小舅的懷抱。

兇手就在前方,只要衝出這路口,他就能將手中的捅入轎中人的心口!

跪在地上的人惡狠狠的回頭望向小巷。

一聲低吼,一道蕭索黑影從自己頭頂略過,小舅飛出時,一瞬回眸看向自己,壓着聲音說道:“走!活着,爲我報仇。”

他腿一軟,跪在當口,看着透着亮光的巷口飛去的親人。

轎子裡的人的笑聲,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刀劍聲,還有聲聲悶哼和尖叫。一切都那麼定格在百色的光柱裡。

噗嗤一聲,下人爲轎中的人最後一句“大人,薄家一百零二個人已齊…”

一百零二人死在了大年除夕,仇人也選對了死期,讓薄家人在一年的最後**團聚永眠。

父母讓他遠走高飛,不問仇恨。

小舅讓他好好活着,報仇雪恨。

都讓他活着,只是薄家只有他一個了。

肩膀上的蝴蝶半印啊,翅膀只有一扇,如何高飛?

...

猙獰蝴蝶

可是誰代替了自己,又是誰代替了眼前的蘇清煜……也許只有他們的爹才能解釋得清楚。

薄安,爲他的大兒子想好了衣食無憂的後路,卻無力保護更多的人,只能帶着妻子和襁褓中的小兒子赴死,那人到底用了什麼事威脅薄安,放棄了求生的路。

陸寒軒冰冷的手掌蓋在蘇清煜的肩頭,捂住了他被燙去的半翅形狀,他的手拿着第一次殺人時也沒有這麼抖過。

隔世經年的除夕夜中,他以爲自己已經哭幹了淚,不經事的十歲,**之間揹負着血海深仇。既然孤身一人,他肩膀上的半翅又有何用?所以在認識李斌後,咬牙讓同伴替自己剜掉烙痕,心中也勵志大仇未報前不再叫薄卿印。

記憶褪去,眼前用蘇清煜右肩膀上再用旱菸烙去的形狀,撐了十七年的男人終於熱淚滾落。

“妹妹…不…小弟…。我找到你了…找到你了…”原本的不肯定,現在已經篤定。不需再查,他信這是老天有眼,讓他兜兜轉的最後碰到了讓自己心動的女人,又撿回失散近十七年的小弟。

資料上蘇清煜,兩歲被坐地老乞丐在一戶農家門外撿起,接着跟着不多的乞丐走南闖北,期間多次回到江城,最後到了京城,沒多久就被常晚收養,戶籍上的年紀和真實年紀其實差了兩歲。

蘇清煜,不應該叫薄清煜今年實際應有十七了,也可能是年幼時沒少受罪,風采露宿不長身體,所以按着十五歲過活也沒什麼差別。

小乞丐…。

陸寒軒腦子嗡嗡作響,心中的愧疚攪動着他的每一根神經,也許在回江城的路上自己就曾與自己的小弟錯身而過,十七年間,自己沒給乞丐施捨過半分。

他。。。曾以爲世間自此一人,原來啊。。。

還好我們都遇上了常晚 ,咱們的命都是她救的。

也許這就是緣分,這輩子我都會小晚好…。

陸寒軒轉過身將背脊貼着蘇清煜的背脊,冷熱相對,蘇清煜的燙讓他咬緊了後牙。

他的左肩,蘇清煜的右肩靠在一起,兩半蝴蝶翅膀也扭曲的兌成一隻傷痕累累的殘蝶,蠕動欲飛起,卻已無力。

魯太醫按着順序調整穴位輕重,一眼撇過去也看到了**上二人身上的疤痕,猙獰的蝴蝶展翅,看得卻讓人震撼心酸。

“陸大俠…看來老夫沒有誤會,你和這小夥子相貌七分相似,肩膀標誌奇特,再看你淚如雨下,這孩子一定是你剛尋到的親人。呵呵,這姑娘又喊此人弟弟,你的眼神也時刻追隨這姑娘,看來你們三個人真是有緣分了啊!悲喜交加就是你現在的心情吧”

陸寒軒聽見身後老者感嘆的結論,不由身子一緊,連忙將臉上的淚水抹乾淨,沉聲回答:

“魯太醫…。我求你全力醫治他,陸某拿命還恩都行!”

陸寒軒語氣懇切,可前面那個稱謂,卻暗有所指,更令魯吉太醫的手抖了兩下。

...

自由的魚

老者變了臉色,他垂着肩膀,眼神也變得冷清。枯瘦的手指慢悠悠的收了針盒說道:“年輕人,無需你提醒,我已經出世之人,前塵往事固然歷歷在目,可轉身後還要好好活。在這民間我樂得清閒,也懂得悠然自樂。幾裡之外的高牆宮闈中之人,也將我這個老匹夫忘記得差不多了。若你還身在那渾濁之地,也請你不要再向他人提起。畢竟,我這殘破之身撐不了幾年,我只想再享最後幾年清閒。”

陸寒軒的心頭沉甸甸的,聽着魯吉的說辭,心中滿是羨慕。

離開皇城,離開滿是渾濁的泥潭,不也是他的心境?只是,談何容易。

“盧大夫,原諒小輩唐突。”

“你放心,就算你不點我的身份,這孩子我會全力醫治 ,你付錢我看病,有買有…。到是你…”盧大夫閉上嘴巴,一聲嘆。

“只是尋常的小病而已,不勞煩盧大夫了。”他的無憾,來自他們避而不及的皇宮中,這殘毒不會要了自己性命,何苦再扯一個已經不問世事的老者再陷進來。

“勿怪,你中的毒若是宮闈中的秘毒,我…不能醫治。”不是不會,而是不能。

魯吉就如一隻放入清池的魚,當然不會再沾染牢籠中的泥。到處是宮中人的眼線,他安命於此也不想給護着自己的人惹麻煩。

“不會,我休息一些時日就會好的。”

“恩,這幾個時辰如果病人再燙下去就不好了。倒時,只能送往冰窖去,強行破肚放血。”

冰窖…。

陸寒軒緊閉雙眼,腦海中蹦出一雙染着瑰紅色指甲的凝脂玉手,冰天雪地中那雙手擁着自己的肩膀…。

他搖搖頭,渾身難免的顫慄,死也不想在此時找那人求救,救下了又會如以往那樣再欠了人情再也無力掙脫泥潭。

他的小弟…不能相認。

最起碼,現在還不能。

叮叮噹,叮叮噹…。

叮叮噹,叮叮噹…。

鈴聲越來越近,像是從隔壁屋子傳了過來。

“唉…又頑皮了…”只聽魯吉一聲顫抖哀嘆,又連忙給陸寒軒道別。他顫巍巍的邁出房門,又一聲關門聲,隔壁的鈴聲也停了下來。

然後隔壁是西里轟隆的聲音。

陸寒軒已經無暇顧及,內力大損,無憾肆虐,心中又極具壓抑,最終也經不住一陣陣的無力,昏沉沉的睡去。

常晚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夢中她又碰到了那隻通體漆黑的巨蟒,它這次沒有流淚,而是一雙昏黃的眼珠死死的盯着自己。而她的一隻腿被巨蟒的尾巴纏住,重得她渾身一陣陣的發麻。

被野獸盯上難免是這個下場,而自己還是輕輕的問了,語氣溫柔的連自己都不敢置信,就好像自己在求這個野獸吞了自己一樣。

那巨蛇聽懂了自己話,扁扁的頭顱竟然向後移了一米,一雙眼睛調起來。她竟然能看懂這巨蛇眼中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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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綵衣姑娘

巨蛇聽懂了自己的話,身子稍稍使力將纏繞的女人舉到了眼前,猩紅的舌信子迅速吐出在女人周身蒐集着氣味。

她閉上眼睛,對眼前的巨大頭顱莫名的怕了。直到簌簌的舌信輕碰她的眼縫,弄得她滿臉**,也讓她滲出滿身雞皮疙瘩。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她只覺得滿臉一陣陣熱燙,巨蟒收了舌頭的鼻孔噴出的火熱的氣息。

熱…她也被巨蛇傳染了惡疾,渾身發熱。

眼睛張開,常晚已經不再夢裡。

她的脣瓣貼着一個男子的,那男子的**氣息就這樣火辣辣的噴在自己臉上。

眨眨眼,再睜眼。

常晚猛然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蘇清煜…

他還在昏睡,面色通紅,他的手還被她牽着放在了自己胸口。

而她已經不知何時側身依偎着蘇清煜。

嘴巴主動貼着小煜薄薄的脣瓣。

從後頸到尾椎,又一瞬發麻,然後渾身的熱化成了層層的冷汗染溼了自己的背脊。

呼呼。。。呼呼。。。

常晚腦袋熱了,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指,朦朧着雙眼撇開了自己的腦袋。

呼呼。。。呼呼。。。她躺平了身子,用另一隻手捂住了眼睛,平息急促的喘息。

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所以纔會發生這麼奇怪的事。

對,夢境而已。

可手心中炙熱的溫度又從何解釋?

手鬆開,常晚再次回頭,徹底清醒的她終於看全了**上的光景。

她…和小煜同**也就罷了,怎麼小煜背後還有光着膀子的陸寒軒?!

剛纔的的脣脣相接,再到眼前赤果果滿**美男光景,着實嚇得常晚載到**下。

“哇…我有眼福啊!這麼好看的兩個男人,哎呦我去,魯老頭早不告訴我…我的心肝都快被震撼碎了。。。”

一聲感嘆從窗外飄來,常晚又一驚,一轉頭就瞧見跳進屋子,身輕如彩蝶的身影。

“哎呦我去,這位姐姐,你豔福不淺…這…這…這可是我下山以來見過的最好看的兩個了…讓我…摸摸…。。”

常晚僵着脖子,長着嘴巴看着穿着蠶絲薄紗的俊俏姑娘躍到**上,色急一樣伸手朝着蘇清煜敞開的胸膛襲去。

啪嗒!

一聲脆響,擺在主臥桌子上的香爐彈到兩米遠的牆根,咕嚕咕嚕的又滾會幾米。

“我去,出手真狠,差點將我的芊芊玉手砸斷呢。”

站在**上的綵衣姑娘撅着嘴巴,掐着細腰,憤恨的瞪着已經坐起身的高大男人。

“我還第一次見到過女的**賊。你是誰?”

陸寒軒張開手掌,裡面還有五顆銅板,光明正大的對着闖入房間的綵衣姑娘威脅着。

“哼!姐姐誒,這人脾氣不好,一點也不好,睡着時候還算漂亮,醒了凶神惡煞的。你要嫁還是嫁這個得了熱病的男孩。長得真美呢,看得像仙女兒!師傅說得不對,什麼男人都是醜陋的東西,我看這個就挺美滴!”

...

我是神醫

“不…不。。姑娘,你…”常晚昂頭瞧着轉頭求憐憫的女孩兒,已經被她驚世駭俗的舉動震撼的外焦裡酥。

這女娃面色發白並不紅潤,小巧的鼻頭正因爲受了陸寒軒的委屈一皺一皺,水嘟嘟的上脣瓣向上撅起露出半齒輕咬下脣,一雙細眉向上拱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瞪大了一些,水光朦朧。她半披着發,半束起的髮髻上插着五彩石的珠花,整個人小巧可愛,單純無害。

“我都瞧見了,不要害臊啦,兩個都喜歡你都嫁就是的!”

軲轆,常晚吞下進個的口水,聽這個“單純”的少女說着“狂言”,乾脆低下頭不忍直視。

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陸寒軒看着常晚有話說不出的模樣心中翻騰,別說啥一女嫁二夫,讓常晚敞開心扉都難急了!如今這個竄出來的女孩兒亂叫喚,嚇壞了常晚不自知。

“咻咻…”又一顆銅板飛出手指,直接穿透了紗帳和雕花的**屋。

“哎呦我去!中了毒還那麼大脾氣!哼,京城人真不好對待。”

小丫頭擺擺手,一臉無趣的跳下**。

叮叮鐺。

綵衣少女一縮腦袋,吐舌頭的同時她急忙用雙手捂住腰間,遮掩鈴鐺發出的聲響。

“呼呼,千萬別讓多事的魯老頭聽到了。”

常晚雖然對這綵衣姑娘的驚世駭俗的行爲言語心頭震撼,可這女孩的張口就說出**上兩個男人的身體情況更是令人驚奇。

剛纔她暈了過去,現在還想再問一問小煜的狀況。

“姑娘。。。你剛纔一眼就看出我弟弟得了熱病?你。。。你和盧大夫。。這麼說,你也是醫館大夫?”

陸寒軒沉默不語,低頭看着手中的銅錢。

這女孩兒會點功夫,本來自己沒想傷她,所有瞄着女子的袖口邊緣扔了銅板,可她竟然快自己一秒,向旁邊移了步子,讓的銅板根本沒碰到她的衣袖。

“咳咳咳。。。當。。。當然是。。否。。。否則。。我怎麼會來病人看診的地方?我。。。我可比魯老。。盧大夫技藝高超數十倍!”

綵衣姑娘驕傲的昂起腦袋,葡萄一樣的黑眼珠撲閃撲閃的瞧常晚。。。那裡面。。。竟然是。。。期盼?

“呃。。。那。。你看病是不是比盧大夫看病貴得多?”

不是常晚愛計較,也不是她病急亂投醫,而是看着蘇清煜久睡不醒,渾身發紅心中疼得慌。只要能救下蘇清煜,她將店面盤出去也成,前提是,她也要知道自己的家當夠不夠付了這裡的醫藥費。

或者,還差多少。。。

“當。。。當然。。。找我看病,千兩銀子!”

黃毛丫頭甩開披肩長髮,雙手背後,高昂下巴,傲氣十足,真有那麼一些些神醫的樣子。

“千。。。千兩。。。。”常晚猛然擡頭,黑白分明的眼珠露出不可置信。

綵衣姑娘只覺得背後冷颼颼的,側頭一瞄,就瞧見陸寒軒探究中帶着冰冷神采的眼睛。

“呵呵,姑娘既然是神醫,就留下吧,我去請盧大夫過來,給你說說之前診治病人的情況,省得你再查一遍,耽誤時間。”陸寒軒一張口,果然看到黃毛丫頭又瑟縮了一下脖子。

...

兩個世界

陸寒軒也跳下**鋪,高大的身子一斜,長臂展開,將常晚捲到懷中。常晚還被黃毛丫頭的千兩銀子弄得呆愣,被陸寒軒攬過去也忘了抵抗,剛回神,綵衣姑娘又張口說話了:

“嘿嘿,嘿嘿,姐姐啊,我看咱們有緣,**上的男人我給你治病就是,別聽這個兇漢子的話,還找那魯老頭作何!有我就夠了!”

從千兩到免費診治,常晚也噗嗤笑了,黑白大眼再次停留在急切的女娃身上。這姑娘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呢,故意說自己是神醫,可惜她心繫在小煜身上,沒有多餘心思再逗這個腦袋奇怪的女孩。

“謝謝女神醫好意!我弟弟的熱病我還是請魯大夫來看吧!”她說着,肩頭悄悄一滴,一個旋身避開了陸寒軒的懷抱:“還有,你也誤會了,**上的是我家弟,身後的是…是一個友人…”

友人?

陸寒軒挑着眉頭,星眸一垂,專注的看着從自己懷中跳脫的常小兔,眼睛裡倒不是失望而是濃濃的柔情。

友人…。要比陌生人強多了。他的嘴角向上翹起,硬朗的條線也柔和下來。溫柔的笑面,常晚沒看到,卻被黃毛丫頭盡收眼底。

“呸呸呸…男人真是個奇怪的動物,一會兒兇得像老虎,一會兒軟得像…像雪地裡的兔子…”

綵衣姑娘這一說,陸寒軒的嘴角毫不避諱的咧得更開,潔白皓齒明晃晃的在紅臉的常晚眼中張揚。

“哼,這會兒像雪地裡的呆熊…。”

黃毛丫頭一撇嘴,輕生哼哼補充,裙角一旋,直接朝着**邊站着。

“呆熊”冷了臉,手中銅板再一彈,直接打向了黃毛丫頭的背脊。

“我。。去。。”一聲頓,黃毛丫頭被陸寒軒的銅板點穴,身子也在**邊定了形。

“你到底是誰!作何割破手指!”陸寒軒動作凌厲,雙手握着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銀色,泛着藍光的刀刃已經架着黃毛丫頭的纖細脖子。

“你…。你拿開你的刀!我去!你不知輕重,讓我流血了,不知多浪費!”女孩壓低聲音叫道,手指頭上還滲出血水,看得她自己直皺眉。

冰冷的刀鋒又逼近了一些,直接碰觸到黃毛丫頭的皮肉。

“疼。。。疼。。你竟然割破我的皮~你的刀髒不髒!”

絲絲…

見血封喉。

血滴滲出落在了刀面上,藍光悠悠一閃,瞬間將雪珠吸收乾淨。

常晚不由的向後退了兩步,屋子裡前一刻還還算熱鬧,下一秒就刀劍相向。大場面她真沒見過,而這種渾身泛着冰冷寒氣的男人,她更是陌生。

陌生…她又何曾與陸寒軒熟悉過?

他的溫和,他的暖意,他的溫柔,確實讓孤寂太久的自己有一瞬又一瞬的動容。因爲沒想過要和陸寒軒有結果,所以他來自何方,爲何中毒,爲何滿身功夫,爲何要照顧自己她從未細想,更不想過問。可現在陸寒軒拿出不知藏在何處的,對一個小姑娘毫不憐惜的威懾,都在硬生生的告訴自己他不屬於她的世界。

...

血能救人

所以他在茶館中說的那些平凡身世,也是半真半假。

陸寒軒聽到木椅碰撞的聲響,回眸看向常晚,心中又是一疼。

常晚垂着腦袋,將眼前的自己和她隔絕兩世。這種畏縮和黯然,他懂看得懂。

“撒手!撒手!你別浪費我的血啊!!”

噪音再起,陸寒軒緩緩轉頭,眼睛裡是毫無溫度的冰冷,沒別的,他只要再用一分力氣,這娃子的喉嚨可以開一圈口子。

“你不怕丟命,倒是怕流血?!你的血很珍貴?珍貴到比你的命還重要?”

沒了溫情,冷聲中冒着冰渣,黃毛丫頭乖乖閉上嘴,小眼神求救的望向常晚。她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將這個兇男人惹毛了。

“姐。。。讓他走開,我能就你弟弟,信我。我用命擔保!”

“你是誰!”

聽到這姑娘信誓旦旦的向着常晚保證,陸寒軒的臉更沉了下來。誰能真救蘇清煜,救他的小弟,他一定重謝,當他是一輩子恩人。

但他不信眼前這個冒冒失失的丫頭。

江湖中那些名不見經傳不知行蹤的神仙散醫中,有那麼幾個成爲醫聖,醫仙的。可只聽聞名號不見其行醫,不見得都可信。其次小弟發病太急,不能耽誤,他沒有把握能將江湖神醫找到。

大同上下,可靠的醫館有那麼幾家,但是醫術再好也比不過皇宮中曾經太醫院總院士魯吉。他怎麼能相信眼前冒出的奇怪女人!雖然她身穿裝束打扮正常,可保不準是這醫館中玩鬧的瘋子。

對!一定是一個得了失心瘋的病人!

“陸…陸寒軒…”

陸寒軒?

陸韓軒被常晚叫到名字不由得繃直了身子。他記得常晚今日已經叫自己“陸大哥”了,這乾巴巴的一個名字…

“陸寒軒…你只是想問她的來路,而且…你已經止住她的身形,沒必要再用刀子…”

最後一個詞,常晚說得及其輕,聲音含在嘴裡嗚咽飄出。

脅迫…。

陸寒軒的嘴巴抿得緊緊的,手也隨着最後二字的飄來,垂下。

繃緊的背脊塌了下來,他後退一步,張張嘴迴應:“你不懂江湖險惡…我也不是壞人…”

好人,壞人。

我是不會傷害你的人,不是壞人。

常晚肩膀一抖,輕輕一嘆,讓自己不去看有些頹然的陸寒軒。

“姑娘,你說你能救小煜,那麼告訴我,我如何要信你呢?”常晚取出腰間的藍色手帕,輕輕的捂住綵衣姑娘還滲着血絲的脖子。

“姐姐,信我,我是…。。。我的血能救人。讓我試試,你弟弟肚子裡的熱蟲正拼命的像他頭顱遊走,只是先前魯老頭封住了你弟弟身上的幾處大穴,血流動慢了,熱蟲遊動也緩,衝不過去做好的阻隔,但是耗着時間越長總有衝破的時候!除非你們能立刻能找到冰窖,在熱蟲變成成蟲這一刻送入冰窖,只讓他肚臍周圍有熱源,引熱蟲破肚而出。否則。。只能一邊扎針,一邊剖開肚皮,放血引蟲。無論是冰窖還是放血,你覺得你弟弟就沒有危險嗎?或者你們乾脆等他再昏睡幾日,等他醒來看到底是不是癡兒?你敢嗎?”

...

特殊身份

傻或者不傻,如果不救有一半的機會。

若是不想蘇清煜變成傻子,只有救。救的方法有兩種,冰窖和放血…

陸寒軒正了身子,一臉嚴肅的看着口中說着小弟病情的女孩。

確實如此。

和魯太醫說得一致。

她說她的血能救人?所以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想喂小弟血水?

陸寒軒收起心中的驚駭他站直了身子,伸手將綵衣姑娘的穴道解開,手指輕輕一點,已經讓綵衣姑娘推離了**邊。

“疼!你又對我使了啥陰損招數!”黃毛丫頭垂着一臂,另一手拼命的揉着,一雙秋月美目楚楚可憐泛着淚光看向常晚,剛好又告了陸寒軒一樁。

“哼,看來你這瘋丫頭還有點彎彎腸子,我點了你的痛穴,不想以後都垂着膀子,就老實告訴我,你是苗人?”陸寒軒擋住小丫頭望着常晚求救的視線,沉聲問着。

如果真是從深山老林養着蠱物的苗人,他是不會讓她碰小弟一下!養蠱的人生性極端,誰知會不會治得了熱蟲又對着小弟下其他的蠱?!

若不是苗人。。。。只有一種可能。。。。如果真是。。。她爲何會出現在皇城周圍?難道。。

苗人?

小丫頭愣了一瞬,怔怔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皺皺鼻子思考起來陸寒軒口中的苗人。

“苗人?你是說…。那些個養着蟲子,用血肉餵養蠱的人?”黃毛丫頭臉色難看,張嘴露出了老虎牙,氣狠狠的也忘了壓低聲音,直接吼出聲響:“我…。我纔不是!養那些陰冷玩意兒,我膈應啊!反正你不信就讓開,別擋着姐姐!**上的美少年是人家弟弟又不是你的!如果我是苗人我就對你放蟲子!把你這張臉咬得都是窟窿!哼!”

“不是苗人?”陸寒軒輸出一口氣,看着眼前一臉嫌棄跳腳的黃毛丫頭又呵呵笑了出來。

綵衣姑娘直直蹙眉,對眼前高大的陸寒軒更加心頭不爽利:“你笑什麼笑!這世上你沒見過的人多了去!”再看陸寒軒瞧着自己的目光忽然陰沉,黃衣姑娘心頭直起了不好的預感,這感覺就像有次她偷跑出山谷迷了路被山中雪豹盯着的感覺一樣:”起開起開!我不救了,我回去了!”

叮鈴鈴,小臉氣鼓鼓,這次綵衣姑娘不再小心翼翼,跺跺腳以示不滿,她將垂臂的狼狽遮掩起來,一甩長髮,轉身大補要走。

“你是…”陸寒軒乾脆抱着肩膀,在女娃錯身而過時嘴裡輕輕地吐出兩個字,語氣篤定不容置疑。

“……”

陸寒軒聽着身後丫頭急促的呼吸,嘴角不由得勾起,語氣也不由的放鬆了些:“還請姑娘,破費點鮮血,爲。。小。。小煜診治。”小弟二字收回,硬生生的改成了小煜,心中的欣喜的澎湃被這個高大的男人壓在心底。

。。。。。。。

常晚一直站在**邊,看着前方兩人你來我往,說着她似懂非懂的話。最終,綵衣姑娘愣了兩秒,然後滿臉驚駭的看着一直沒動的陸寒軒,嘴裡你你你個半天,又氣嘟嘟的轉身來到**邊。

...

習慣心疼

這就是江湖嗎?

常晚不僅揣測:步步小心翼翼,半信半疑的推敲,半脅半迫的詢問,幾番周折兩人貌似又達到什麼共識。如果自己已經是認真的過活,那麼深處江湖的人的相處方式就是如此小心翼翼?

陸寒軒剛纔對自己說了什麼,說她不知道“江湖”又多險惡。

江湖是什麼?又在哪裡?她只知道眼前這個冒出來的少女,除了有些瘋癲說一些自己聽不慣的言語,總體就是個爽朗無遮攔,好面子愛逞能的人。

她救治小煜也並非出於醫者仁心,倒是像頑皮的證明她自己的能耐。

這樣的女孩,在陸寒軒眼裡好似危險急了,好似這個女孩會害了他們。

會嗎?有人會因爲玩鬧去要一個人性命?

是自己想得太少,還是陸寒軒太過深沉?!

昨日小煜一句氣話卻也說得對,若他真誠相交,何必對他們這樣尋常人查詢家底?

唉…。

常晚的心木然了幾分,擡起的雙眸更清冷了幾分。她坐回在蘇清煜身側,再次將蘇清煜的手放在自己雙手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不知道你病了,還將你氣着了…你說的是對的,你是爲我好。我對你道歉,你好好的,好不好。。。。

她習慣了疼他,習慣了不想讓狼崽子受累,自己也習慣了見不得蘇清煜掉眼淚。這種習慣怕是無論在何時何地再迷茫也不會改變的心境。

這邊,綵衣姑娘也坐在桌前,用熱水燙了茶盞。並時不時側臉看着坐在**邊的常晚和蘇清煜,

彩姑娘眼珠子轉呀轉,粉脣崛起,臉上露出了疑惑:

他們…真的是姐弟?

在他們睡着時候,自己就趴在窗邊瞧着**帳中面相漂亮的三人,那姿勢,很是奇怪。

女的依偎在這個小煜的懷中仰着臉貼着他,而昏睡的小煜額頭抵着她的眉心,**的看得自己兩頰火熱,而…這個叫陸寒選的睡在裡面,長臂搭在前面兩人腰上…。。

這能不讓人誤會嗎!

她還興奮的認爲,終於見到了一女二夫的例子,讓她這個從深山老林出來的人開了眼界長了知識。

後來這個姐姐說他們是姐弟,她也權當自己想多了。可現在。。。。

這姐姐看弟弟的眼神。。。怎麼說。。。怎麼說。。。。

想哭不哭,專注至極,看得自己直想張口再嘮叨一句:

京城不是可以堂哥取堂妹?姐姐嫁給弟弟應該也可以吧?!

“怎麼,現在捨不得你的血了?!”

陸寒軒已經解了自己的痛穴,冷冰冰的一句又踩上黃毛丫頭的的貓尾巴。

“哼!”綵衣姑娘取出身上的小刀對着手腕一刀劃下,動作熟練,血水不多不少,更沒有血濺三尺,燙好的茶盞放在手腕下,接住蜿蜒紅色血珠。

血腥味蔓延開來,常晚立即回神。

“姑娘…謝謝!”

綵衣姑娘撩開的衣袖中,深深淺淺的刀痕,看得常晚心中猛然一震。

從手腕到小臂,密密麻麻的黑色刀疤。。。。她到底。。。放了多少次血水?!

...

不懂世事

好奇怪。。。。綵衣姑娘心裡一晃盪,這是她來到京城心中第一次觸動着,顫抖起來。

她看過雪山峭壁中的雪蓮,看過在岩石峭壁中張揚生長的忘憂草,那時她在想,深山老林中被厚厚的雪堆覆蓋着那麼多年,爲何還要醞釀着破土而出?花再美,草再綠又如何,反正沒人看到。

現在,她突然能理解那峭壁中的數年破土的花草。爭相長出,莫不是爲了直接與天地日月面對面的在一起罷了。

她的心就像雪谷,一直渾渾噩噩,被神學掩藏,沒開過花,沒長過草。因爲沒人會關注山谷的峭壁,沒人去看山谷的風景。

而眼前的姐姐,她的眼睛,乾淨的就像山谷上空明亮的星星。

突然被旁人關懷的小丫頭愣住了,她順着常晚的視線落到了自己巴痕累累的手腕上,心中還木木的,她想回答說自己一直這樣見怪不怪。

可嘴巴一張開,她竟然發現自己喉嚨是嘶啞的,鼻子是酸的,眼眶是熱的。

“我…我…不礙事…哈哈…”

她都不記得第一次割破皮膚時候是何時,但是久了久了久了久了…便不礙事了…。

好奇怪的…感覺…心頭漲漲的。

心中有那麼一株草要破土而出。

她伸出兩指,從小臂上方衝着冒血的刀口捋着,想讓血放得更快一些。

她不疼,傷口早就習慣了。

可是被這個姐姐一問,她的心突然慌了,疼了。

咣噹。

蒼白的小臉擡起,綵衣姑娘微微長着小嘴,侷促的停下手中的動作。

這個姐姐。。。跪在了地上,鄭重的對着自己磕了頭。

耳邊是這個認真女人極其鄭重的聲音:“無論能不能救得了小弟,你是我常晚的恩人!我代弟弟謝過恩人!”

咣,咣,咣。

不等自己反映,不等陸寒軒制止,這個一直沉默寡言的小女人對着自己連磕了三個頭。

她是不經事的人,出了山谷也第一碰到一個對自己鄭重其事的人。

“姐,你別這樣,我身上的血多得很不礙事。你起來吧,別…跪着,我怪彆扭的…”黃毛丫頭放下手中盛着深紅鮮血的茶盞。

瓷碰着木,一聲悶哼也從綵衣姑娘口中溢出。

常晚瞧着她淺淺咬着下脣,另一手拿出一個冰晶透明的藥瓶,瓶口一開,灰色的粉塵傾倒在她還溢出鮮血的刀口上。

撕拉一聲,和着奇怪的味道竄了過來, 這味道是肉烤在火上的焦味。割破的手腕上冒出一絲白煙,常晚瞪大眼睛想再仔細看,可綵衣姑娘已經放下紗袖,遮擋住常晚的目光。

“姐姐…你這麼看我,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心疼?”

她歪着腦袋,蓬鬆的劉海都像右邊歪去,蒼白毫無血色小臉上掛着期待,她在向自己求證。

常晚心裡突然明白這少女爲何先前會說些瘋狂的話,她…。好像不懂所謂的人情世故…更像是個剛出世聽了一二卻千般求證的…孩童。

“恩,這是心疼。我看你這麼捨得自己的血水,心裡。。。就像被針紮了一下。。。。”

她應該和小煜一般大吧。。。。

...

血中噬魂

半盞暗紅血水送到常晚面前,血水的腥甜,屋子中的古木檀香交織在一起,香味更甚。

“好香…”

常晚看着杯盞不禁添了一舔脣瓣,那深色血漿在溫熱的杯中晃盪,一股清香從杯盞處溢出,幽幽香味逗着常晚的鼻腔,掃過常晚的喉嚨,引着常晚不由自主的端到自己脣邊…

“姐姐…”綵衣姑娘尷尬的扭着手指,將常晚的常晚的反應盡收眼底:“別被…噬魂…別被香味誘了!姐…快餵你弟弟喝了…”

常晚回神,狠狠地扭了自己大腿,眼睛裡又有了自責。她伸直了胳膊,將茶盞撤離自己,手上更是小心翼翼的將它湊到小煜的脣邊。

“小煜…乖…喝了這…這血…應該就好了…”

陸寒軒的目光一直釘在綵衣丫頭身上,剛聽到“噬魂”一詞,他拳頭緊握,摳疼了手心。噬魂製毒的唐門常用的毒汁,其香初聞沁脾,如美酒一般醉人。“噬魂”是水狀,又叫“噬魂水”,其香味如同香料。比起層次減緩的香料來說,“噬魂水”反其道而行。前調甜蜜,中調清幽迴盪,這時會忍不住喝下噬魂水。到了後味也是毒發時,喉嚨裡的香味是令人炫目的百花香,此時中毒人五臟六腑早已衰竭,腐臭陣陣。只有中毒人身在香味中不自知。

這種花哨的毒藥來自唐門,卻不在江湖流轉。一是千金一瓶,用來害人太過奢侈。二是這種毒誘人自嘗,必須在可控環境下可也會誤傷他人而誤事。

陸寒軒心中翻江倒海,卻也只能維持着淡漠的神情和冷硬的姿態站在一旁,等常晚將血餵給小弟。

茶盞邊沿貼着蘇清煜的脣角,果然血中噬魂誘神的氣味被他微弱的呼吸帶入鼻腔。

翻騰在岩漿中的血肉掙扎着露出了頭顱,燙化了臉面熔掉了舌頭滿臉膿血的他嘶嘶嘶嘶的慘叫,喉嚨裡唔知唔知的重複兩個音節:

常晚!常晚!常晚!

他在岩漿裡“死亡”的越來越慢,原來一瞬間生一瞬間再被燒盡。現在確實被火熱的岩漿慢慢腐蝕。從皮到肉,到五臟六腑,由外到內,他五感未失,所以一分一寸,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讓他悸動的聲響再次響起,還有一絲絲清幽的香氣。他仰着頭,掀起熔得耷拉一半的眼皮,將臉上兩個黑洞對着熾熱的空氣:着香味聞了整個人都清涼,心脾肺腑像被人灌入清泉,冰涼舒爽。

是常晚在救他!

他心中莫名開心,他露出白牙嘎嘎嘎的大笑:哼!什麼菩薩佛祖!我就說,救我的只有常晚!

甜膩膩的香味再來,隨之而來的是火紅的熔爐裡下起了腥甜的大雨,雨水滴入熔漿,嘶啦嘶啦的成了橙黃的蒸汽。

蒸汽也燙,站在齊腰的熔漿中,他被蒸汽再次熱得血肉模糊。

岩漿對天上降下來的宿敵叫囂,骨碌骨碌急速冒出炸裂的水泡,自己周圍波濤盪漾,岩漿滾動越來越猛,形成了粗粗細細的漩渦。

...

魯吉發現

狂風暴雨過後,吞吐火雲的天空由深紅變成了橙紅,天幕此時無雲,天高了,氣也爽利很多。水碰了火,最終火敗給了天敵,轉着圈的岩漿沒有拽下蘇清譽,平息了下來。岩漿的高度從蘇清煜的腰部褪到小腿處。水位的降低也將遠處的礁石露出來。

蘇清煜欣喜若狂,搖擺着血肉模糊的骨架向前奔去。

那礁石常年沒入岩漿之中,暴露在空氣中,透紅的表面噼裡啪啦的與空氣碰撞出火星,冒着灰色的煙霧。但是着平臺看在蘇清煜眼裡是安全島,最起碼比泡在岩漿裡好得太多。當他爬上礁石時,這幅殘破的身軀已經空了一邊,剩下的骨架連着焦黑的肉,可憐又可怖。

蘇清煜就這麼坐在礁石上喜極而泣,他總覺得常晚這個人就在身邊,每想這個名字千百遍,這裡的幻境就會變好一點!

比如剛纔的香噴雨水,味道誘人甜蜜,在地獄之境,還能感受這種美好五感簡直是奢侈!是不是常晚在救系自己。

常晚,你到底是我何人?我好想見到你。

/////////////////

“住手!”門前一聲吼。

高度緊張的常晚嚇了一跳,手一歪將杯中剩下的血水撒了一手臂。

陸寒軒擋住衝進門的白鬚老人,冷漠的將他隔離木**。

“你!陸公子!這香味。。。這香味!你別遮掩!這香味!是。。。是。。。丫頭!你怎麼那麼胡鬧!”

魯吉氣得吹鬍子瞪眼,伸着脖子跳着腳衝着高大男人身後的小**叫嚷:“你。。。你。。。你。。。怎麼能隨便又放血?!”

綵衣姑娘眼神一黯,再擡頭又是滿滿的怒火:“魯老頭!你嚷嚷什麼!血流在我身上! 我要怎麼用是我的事!你不是我師傅!你少管我!”

“任性!任性!你不要命!我還惜命! ”

魯吉氣得直咳嗽,見陸寒軒還真不讓開,他緩了語氣吼道:“陸公子,你怎麼跟着她胡鬧?!她餵了病人多少血?你有沒聽過物極必反?”

這一提醒,陸寒軒也愣了:“盧大夫!你何意?!”他不再阻攔,一個步子邁步到**邊,看着蘇清煜的反應。

“啊!”

常晚的驚叫惹了所有人的視線轉向**上:

昏迷的小煜有了動靜,他還是閉着眼睛,呼吸急緩未變,他的手一個用力扯着常晚的小臂,使得她僵着背脊半擎着身子。

“小晚?”陸寒軒驚奇,心頭也爲蘇清煜忽然的動作鬆了口氣。

一口氣沒嚥下去,在場所有人又抽了一口。只見蘇清煜半抱着常晚的手,他的鼻尖呼哧呼哧深深嗅着,拱開了礙着她的水袖,嘴巴一下子全部貼了過來。

“嗚嗚。。。”

常晚不敢再看,卻又捨不得離開,只能由着他的力氣,半趴在**邊。

“嗚嗚。。。” 蘇清煜喉嚨也嗚嗚而語。

他伸出舌頭,舔着常晚是手指,上面是淋着的血,他舔得認真,火燙的舌頭從食指指頭,指節指縫,掌心,手腕。

...

藍色雪水

[常晚是你嗎!]

橙紅的蒸籠裡飄來一股涼氣,涼氣貼着他的背脊,讓備受煎熬的他背後每個毛孔都貪婪的狂喜。蘇清煜猛然回身,展開雙臂等待第二股清風再來…

可是沒有…他站在礁石上,已經被熔掉了半邊胸膛流竄的還是悶熱的氣。

是錯覺嗎?他以爲這裡的天空變淡了,岩漿褪下了,清風徐來自己的厄運也快結束了…可這麼久了。

常晚,你怎麼還不來…尋我…

僧徒每日阿彌陀佛,而他如信徒,時時刻刻唸叨“常晚”二字。常晚不來,他像許願不得圓滿的癡人,滿腔委屈。

他垂下雙臂,也不知道哪裡來得怨憤,乾脆自暴自棄的躺在熱石上。

嘶啦…

背脊肉燙熟了,他嗷嗚一聲,醜陋不堪臉上竟是眼淚。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把我扔在這裡,要救不救!我討厭你!]

他這麼想着,天上隱了紅光,一道撕天的閃電橫過去,轟隆巨響後竟然莫名落下藍色的顆粒。

蘇清煜驚奇的爬起來,顛簸着傷痕累累的腳,揮舞着胳膊,用力躍起!藍色顆粒抓到手心裡清涼得讓自己渾身戰慄,再張開裡面的顆粒成了藍色的水珠,藍色水珠滲入自己的血肉,和那陣暴雨一樣的氣味。

呼呼,誘人的清香讓他忘了疼痛,他的身體就是久旱逢甘霖的田地,瘋狂的吸收化成水的冰液。

它不止癒合了自己的傷口,長出新的臟器,它入了火海,也滅了火苗,礁石變溫,岩漿成了清澈的河流。

蘇清煜的身子恢復原來的身形:寬精瘦的腰,緊實的**,修長的雙腿,。如玉雕一般的完美男子站在藍色的雪地中如,昂着頭,揚着黑色長髮,一個少年背影足以魅惑人心。

雪和那震雨一樣很快便停了。

光潔的手指,伸到眼前正反兩次:“呵呵呵…這香噴噴的雪水可真是神奇。不僅外表,連聲音也恢復了…呵呵呵呵…”他笑得得意,扯疼了右邊臉蛋。“咦?”

蘇清煜撲到礁石邊緣。

藍色的河流中倒影出他的容貌,以鼻爲界,左邊臉龐依舊妖孽美豔,右邊…

不能再稱爲臉…

像是被人割去了半張皮面又用熱鐵烙出黑紅。

“……難道…我還是出不去?只能在這裡做行屍走肉?”

明明自己已經被藍雪覆蓋了全身,怎麼唯獨臉沒有恢復?醜與美他都不在乎,他以爲只要這裡環境變正常了,他這快從這裡出去了!還是…接下來還有酷刑等着自己?!

[常晚!我想見你!我不要被困在這裡!]

蘇清煜掬起岸上未來及融化的藍雪,抓起一把拼命揉搓自己殘缺的右“臉”。

水中的影子,眼神狠厲,半邊全無的他恐怖噁心。

轟隆!

他縱身跳入深藍湖泊,將自己深埋其中。半晌後再起身,湖泊中倒映的還是半面。

嘩啦啦!他瘋狂的拍打水花,憤恨得越大,力氣越大,力氣拍在水面上疼了的是手心,無濟於事的是現狀。

...

戀人常晚

“常晚!”蘇清煜停下手中拍打的動作,上一擊飛濺的水花落回湖面,漣漪一陣,又是平靜如鏡。

剛纔是常晚的聲音,沒錯,是從上空飄下來,是從另一個世界傳過來!

他慌張的左右遙望,豎起耳朵繼續捕捉呼喚自己的聲音。

聲音久久沒來,可天邊又送來一陣清風,直接黏上了他露出水面的背脊。

“呼…舒服!真涼快!”蘇清煜不敢妄動,怕自己再動,那風又抓不住的逃走了。

峰來了,總有好事!不是下暴雨就是下藍雪,他的半張面。。。應該能能恢復。

“小煜。。。你在找我嗎?”

風來了,沒有送來雨雪倒是送來了。。。。。常晚?!

她,常晚怎麼會在自己身後?!

這次的聲音不是從天上飄下的混沌之音,是背後的清風送來的,一陣一陣的風聲,和她說得每一個字都一派。

呼呼。。。。。。呼呼。。。。。。

不敢置信!這是地獄,還是極樂世界?他像見的人,伸出手掌貼上自己的後心房。

咕咚咕咚!蘇清煜捏緊了拳頭勸自己冷靜。

她是什麼模樣?她是自己什麼人?她爲何會來?她爲何現在纔來?

“小煜。。。”聲音粘着自己的耳朵,他聽到呼呼的風聲和她呼呼的喘息。

常晚的手順着自己的背脊一點點的滑下,最後一抹隔細滑的綢緞布料蹭了上來!

常晚軟綿綿的附着他的背後,他能感受有兩團如軟輕輕壓向他,光滑的綢緞透着涼爽香甜,讓蘇清煜每一個毛孔貪婪汲取。

明明是爲自己降溫了,可他卻臉紅心跳昏了腦袋。

這是怎麼了。。。

沒成想,自己的耳珠被輕輕溼潤的小蛇撥弄,一聲一聲的輕喘,**着他回頭。

蘇清煜縮着脖子,酥麻從耳際一直沒入水中的腳趾頭。他身體的顫抖,心間震撼着。

耳脣最終被溼涼的舌頭捲入溫暖的腔室:“嗯。。。小煜。。。。”身後人說罷,沉入水中的素手從他的腿側擡起,從後向前纏過他的腰,有些粗糙掌心摩挲他的腰肌,一陣一陣的刺激直衝頭頂,最終這雙手落在輕輕觸碰自己的肚臍周圍,而他像個傻子,站在湖中心任由女人逗弄得魂不守舍。

“你。。。。唔唔唔。。。常晚,你在做什麼…”常晚,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人,這樣接觸他,一定是是…自己的戀人?

戀人二字印入腦海,他心卻莫名的一抽,疼得發酸。

素手未頓,直接上行,放到了他的心窩,它們緩緩揉着,安慰他這些日子受到的罪罰。

“小煜,還疼嗎。。。”

少年聽到身後人心疼的話語,激動的搖頭

“我不想你…生氣難受…”貼心的話又起,這句帶着蘇清煜的心化成又是春水一灣,甜蜜得要把他自己淹死。

“…常晚…我……離不開你……無論我能不能出去,你要在這裡陪我……成嗎??”他用唯唯諾諾的詢問身後人,口氣哀求令蘇清煜也不敢置信:怕她拒絕更身後人只是幻影一場。

...

不敢回頭(1)

所以至此,蘇清煜壓着衝動,沒敢回頭,期待常晚能隨了自己的心意,留下來。

放在他胸膛上冰涼的手指停了下,一頓的分秒,在告訴自己身後人的——遲疑。

常晚不願意陪着自己?她要離開?

她的不想陪,讓蘇清煜心頭盤上一股悶氣兒,狼崽子低頭看着從腰間鬆開的小手,滿臉怒容。

再也不能無動於衷,就算身後人是幻覺,他也要碰觸!

他一把抓住常晚想要收回的手,緊緊地將向後逃去的小兔子攢在手心!抓住的一瞬間,浪爪子又是一陣酥麻。

因爲蘇清煜的主動接觸,幻境又變了模樣:

湖水成了青綠嫩草,橙紅天幕成了藍天白雲,各處礁石成了蔥鬱蒼山。

真是奇,如同他握着她的手時的心境。

一下一顫抖又無意間摩擦着自己的長指頭。他按着自己心中所想,將兩人的手交纏相握:“常晚。。。。。”他壓低眷戀的聲音,也誘着身後的人留下:“因爲你來,這裡變成世外桃源,我們在這裡生活,不是很好?”蘇清煜滿心期待,眼睛深深地望着她的白嫩嫩小手移不開,誘人的清幽從他們交握的手傳出,蘇清煜的鼻子不禁深深嗅着。身後人又回答什麼,他也聽不清,只是順着香味,上臂夾着她的小臂,將她的手擡高,手指被他放在脣邊,深深地嗅着,嗅着。

咕嚕,咕嚕,他忍不住嚥下唾液,已經被清幽的香味迷惑。狼崽子再也忍不住,將常晚的食指放在口中淺嘗:香甜軟嫩的像流着汁液的蜜桃,越聞着越上癮。

他按捺不住陣陣響起的引誘,試探的輕輕舔着身後人的指頭,指節,指根。

不夠,不夠。

她的手指一定有毒,聞着就按捺不住,舔着也不解心慌。

既然舔不夠,他開始吮吸吮吸。

一根一根指頭被蘇清煜含在嘴裡,入迷的吮吸,舌頭盤着指頭,越纏越急促,惹來身後人輕聲哼喘。

常晚。。。爲何任由自己發瘋一樣舔舐她?不由自主的用柔軟香體蹭着自己,是激勵?是與自己一樣,按捺不住?

總覺得,“常晚”不該這樣。

又覺得,“常晚”這樣更好。

“呼呼。。。呼呼。。。”受不了,好想轉過身,將渾身都香的常晚放在胸前藏着、鎖着,揉着、吻着、抱着、壓着!與自己融爲一體纔好!!!

所有的血流都匯聚到蘇清煜下腹,所有的熱都成了疼,一刺一刺的在自己的肚臍匯聚。

幻境中…呃…自己五感俱全。

惹過了,疼過了,現在是性奮了!肚子疼,被攪得生疼。可是水中要爆炸的小兄弟,更疼!

“唔唔唔。。。。。”背後的人難受的輕聲嚶嚀,女性柔軟壓在自己的背上作亂,每一碰,他的脊椎都在麻,他的兄弟越精神,在水裡突突的跳動。

“我比你難受…。我比你難受。。。。”蘇清煜啞了嗓子,夾着粗喘的真心話,聽得他自己都紅了臉。

...

主動邀約

薄脣放過常晚溼漉漉的手,狼崽子的心卻不想放過身後的人,他玉手輕輕一扯,縱然轉身,讓常晚跌入自己的胸懷。

蘇清煜還是閉着眼睛,粗喘着擁抱懷中冰涼的身軀,不看所以不會醒。他還是怕一切都是假的,但又貪戀這會兒溺死人的溫存。

燎熱的兄弟被兩人的小腹夾着,突突突突的跳動着。

“嘶嘶。。。。。我。。。。說了,我比你難受。。。。”

蘇清煜咬着脣,突然想起自己半邊臉已經殘缺,他慌亂的退開,胡亂用長髮遮掩。

“嚇到你了嗎?”

冰涼的女體又貼過來,他感覺到冰涼的手指在他不平整的臉頰上輕輕滑動,每碰一下,他的臉便緊實一分。

“我不怕。。。。。”常晚這麼回答。

忍不住的激動,他再次伸出長臂拽過女人的腰肢,他們貼得親蜜,小兄弟又來了神兒。

“也讓我,摸摸你。。。。。。”玉指輕輕的觸碰她的眉眼,蘇清煜的腦海裡描繪出常晚的模樣。

她的臉巴掌大小,鼻頭小巧,睫毛很長。。。。脣瓣很嫩。。。很誘人。。。。

拇指在常晚的脣上一下一下的蹭着,最後忍不住將自己的拇指放在她微啓的脣縫中。

她溼溼涼涼的小舌主動迎上,舌尖試探的碰觸他的指腹,無聲的**自己張開眼睛,衝破底線。

“嗯。。。。。”這場誘、惑裡,自己先敗下陣。

蘇清煜嗷嗚一聲,撤出手指,轉而按住常晚的後腦,嘴脣第一次沒有對準,親吻上她的腮幫。他有些氣,懲罰着狠狠舔上一口,再移動半寸,尋着呼吸堵住了常晚的脣瓣:你的身份是我的愛人!雖然我想不起你的事,但是身體的欲、望告訴我,我想要,很早之前就像要了你!

呼呼……呼呼……

真軟,真香。

他吸着她的脣,橫衝直撞的啓開她的牙縫,長驅直入的繞着她的丁香。

真軟,真甜。

他颳着她的貝齒,將常晚口腔中蜜汁吞入口中,清涼幽香,每吞下一口,他的身體越是通透冰涼,腹部卻越來越痛,可再痛也敵不過想要的衝動。

“小煜…小煜…。我的…小煜…”常晚一邊嘆息一邊扭動着腰肢,下身柔軟蹭着蘇清煜的大腿,是直白大膽的邀約。

“不要急,我不走,我是你的,我不走。”

聽到常晚流出熱滾滾的淚水,聽到她顫抖嬌媚的聲音,他何止酥了背脊和小兄弟,連心都酥了。

胸前的妖精在作亂,他怎麼還忍得下去?

蘇清煜,收緊雙臂,瘋狂將脣印在女人的脖子,狠狠的一吮,引來懷中女人吃痛的求饒。

“我纔不。。。放過你。。。”

順着脖子,他將脣印在女人的肩頭,再向下是礙事的礙事的綢緞,他一手鑽入肚兜,襲上一邊高峰,另一手扒開礙事的布料。

閉着眼,他動作倉促凌亂,急的喉嚨裡一聲一聲的嗚咽。

當煩人的布料被撕得慘目忍睹,他的手也急不可耐的襲擊兩處巔峰。

撫摸,揉搓。

他膜拜。

...

箭在弦上

蘇清煜放下沉甸甸的一邊,一手按着她的後腰壓向自己,而他已經弓着身子含着軟嫩上的花蕾。

“哈。。。。哈哈。。。。小煜。。。。”

滋滋的吮吸聲音猶在耳邊,他一隻腿鑽入小女人的兩腿間,炙熱抵着她的腿上,腰部胡亂鬆動,像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像得不到玩具的孩子。

摩擦生熱,越擦越熱。

他發狠的用舌舔着花蕾,吮得越狠,也想扯着讓自己狂亂的女子一起墜入慾海之中。

“我不走,你也不走,我在這裡,我們在這裡一輩子…小煜不要急,我…幫你…”

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常晚開了口許了一輩子的承諾,她邊說着,冰冷的臂膀已經主動環着自己的腰,指尖摩挲着他腰**之地。

“呃…呼呼呼呼…常晚,常晚。。。你一直這樣主動嗎?”

懸而未懸的心臟被常晚撩撥的亂了節奏,色字當頭,心間冒出的疑惑又讓狼崽子拋卻。

她再蹭下去,他真的要瘋了。

蘇清煜低頭含住另一顆果實,用舌頭撥弄,牙齒輕磨,裹着滿口的香甜,喉嚨裡發出咕咕咕的吞嚥聲,吻得已經熟練。

他大手向後伸去,抓住常晚作亂卻不給結果的小手,猛地將它放在自己的炙熱上圓柱上。

“呼呼。。。。”他一個顫慄在柔軟上哈着熱氣,整個身子不由自主向前一聳,小兄弟跟着也一聳,更加茁壯成長。

最直接的刺激衝入腦海,他每個毛孔都在叫囂着舒爽。

狼崽子不由自主的鬆開嘴巴,昂起下吧享受,後齒中磨出幾個字:

“常晚…先救火…這裡…是這裡…。”

他紅着臉嗓子沙啞的蹦出斷斷續續的話,然後乾脆將臉將連埋在身下人的頸窩,聞着玉頸上誘、惑的香氣,大手帶着小手又握緊輕輕上下動作。

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在這裡。。。。大不了他閉着眼當一輩子的瞎子。

“嗯…。”女人羞澀的嬌喘,讓他更熱,他一口含着搔着自己額頭脣峰的耳珠,手上的動作更快了。

不滿足,怎麼都不滿足。

他對着耳朵珠輕輕哈氣:“哈哈…常晚…你知道…下面,我會怎麼做?給我,行嗎?”

明明她是主動的,他已箭在弦上,可自己還是不由自主的搖尾乞憐。

一聲焦急的輕呵不是從身下傳來,而是從天邊落下。

轟隆隆,整個幻境一陣一陣。

蘇清煜僵着背脊,大手不動了,滿身的炙熱,聽到遙遠的呼喊像被,整個人彷彿被置入冰窖。

常晚?!她哭了?

“呼呼…呼呼…。”他未動,身下的女人的手卻未停。

“小煜…這樣。。。對嗎?”身下的女人在自己耳邊輕輕哈氣,時不時舔舐自己的耳脣。見蘇清煜不回答,

她便兩手都覆上蘇清煜的昂揚,上下環動,同時擡起一隻冰涼的**,環住他的腰肢,將她的柔軟送上。

半軟的小兄弟被女人捧着磨蹭,可是卻沒有再激動半分。

...

分清真假

蘇清煜按住**自己的小手,裡面的小兄弟已經死透了,無力的縮了回去。

他愛常晚,很愛很愛!是赤果果的男女之愛!按住小手的一剎那,所有的記憶都來了。死巷相遇,百般糾纏,常家養男,常晚被辱、放火殺人、**自wei,裝腔忍耐、吃醋偷吻。。。。他愛得生疼,愛得自己每日要自燃,愛得自己寧願做千年王八!六年之上七年未滿,他竟然忍着沒對她說過一句我愛你。

直到有一個男人出現叫她小晚,高大威猛,差距自知,更是危機重重。

他在這裡做什麼?他昏迷着,她會傷心。如果他醒不來,常晚還能守着自己?那個姓陸的男人一定會趁機偷走常晚!

身下的女人再像她,也不是真實的她,他抱着虛幻的影子飲鴆止渴,真的常晚又入他人懷,他怎麼甘心!

蘇清煜張開眼睛,剛纔還在與自己溫存的假常晚已經消失不見。

這場美夢,如果聽不到常晚的哭聲,他一定會沉溺在此地,永不醒來。

可醒了就是醒了,就要要面對常晚根本不會主動愛自己的現實。

“啊!”

息了慾火,心臟揪着,生不如死。他蜷縮着身體,肚子卻沒有停止的絞痛,讓他對天嘶吼:“常晚!救我!”

你只要愛我,就是救了我。

。。。。。。

一聲聲的求救,碧藍的天空被誰撕開一道裂縫,藍天白雲草地高山都被扭曲的吸入黑洞中,蘇清煜也被狂風颳起,朝着黑洞飄搖而去。

他釋然,烈火地獄自己呆過,誘人的幻境自己也嘗過,還有什麼自己扛不住的?他只想快清醒過來,想知道,自己到底怎麼委屈常晚了,讓她邊哭邊讓自己…放開?

……………。

常晚臉紅得要滴出血,她的手指被蘇清煜含在嘴裡吮着不放,吱喳的口水聲在房間中尤爲清脆。

她渾身像被螞蟻爬着,毛孔發麻,陌生的熱流從濛濛的腦袋一直竄入小腹…。她雙腿已經支持不住,再加上蘇清煜執拗的拉扯,她已經無力的被蘇清煜拽趴在**邊。

“大夫…大夫…我弟弟,這是怎麼了!”

魯吉被這聲弟弟叫回了神,氣憤又回到老者的面上,他指一指綵衣姑娘,沉聲回道:“還能是啥!你們喂他喝了血,這血…我只能說,這血有多引人!你看你弟弟就知道,染了熱蟲昏迷着的人,聞着血味兒就尋來了!”

“盧大夫!他喝了不到半盞血水,這樣看他是。。是不是會中毒?!”

綵衣丫頭縮了腦袋,向着門邊移去,而陸寒軒滿頭冷汗,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魯吉身上,心急火燎的想知道結果,他不由自責,心急沒有細細思考就放任那丫頭胡來。

“這丫頭…是學了醫,但卻不是醫者,靠她的血確實有效。”魯吉展開眉心,看着**上有動靜的蘇清煜:“看到原來移動的熱蟲,現在已不再亂竄,在他的小腹周圍停住了。”又一聲嘆:“因爲她的雪極速褪下了你弟弟的熱症,逼得蟲子都回到了最熱的小腹,隨着熱源越來越少,有的被凍死,剩下的會相互吞噬,該成成蟲的,也極速生長了。”

...

身體異樣

“大夫,若這樣,小煜是不是快醒了?”

“要觀察個把時辰。”盧太醫輕飄飄一句說給常晚,又對着陸寒軒使眼色:“姑娘,我出門配藥,準備一下,有事你叫一聲就好。”

有事?

常晚被蘇清煜纏着胳膊,小臂也被他繼續舔舐,房中應該看得清楚明白,這還叫沒事嗎?她可以強行甩開小煜躲得遠遠的,原本是不捨,現在是無力。

“小晚,這是手巾,將你手上和胳膊上的血跡擦乾淨…。否則小…小煜還會纏着血味。”陸寒軒沒有多想,遞過毛巾,看着纏着常晚要血的小弟無能爲力。

常晚接過溼熱的毛巾慌亂的擦拭乾淨,蘇清煜恰巧也在這時也放開了自己的手,只是整個身子還壓着自己的小臂不放。

“衣服上的血味擦不掉,我回來時會給你帶一套新衣。”陸寒軒交代完,便步履匆匆的跟出了房門。

那個頑皮的綵衣丫頭,早就趁亂跑開,屋中也只有常晚和蘇清煜兩個人。

“小煜,鬆開手吧,我這樣難受…。”

趴在**上的蘇清煜沒了聲響,只是鼻子深深地嗅着。

常晚試了幾次,手掌都被蘇清煜包在手心分毫不讓,幾番拉扯,最終將蘇清煜惹“怒”了,他一拽,她一扯,她被他拉到了懷裡。

蘇清煜另一隻火燙的手放在自己的翹起的**上,一按,他長腿一盤,直接將自己固定住。

“呼呼…呼呼…“

他的脣瓣冒着熱氣,直接貼在自己的耳後。

耳後再熱,她縮了脖子,卻逃不過他湊過來的臉龐。

“難受…”微乎其微的一聲難受,讓常晚頓住身子不敢再動。心一揪,常晚鬆了背脊。

狼崽子的臉湊過來,一張口舔上了她的耳珠。

“啊…”常晚忍不住輕叫出聲,這一聲細軟如貓兒,一點也不像平常的自己。

耳邊沒停下的是他熾熱的呼吸,還有靡靡的響聲。

房間靜,她慌亂的捂着脣,跑不掉的她怕極了陌生的自己,怕被人瞧見,不敢聲張,一手推拒卻被他用力一吸,渾身無力。

她的耳珠被他的牙齒輕輕磨礪,一陣陣的酥麻再次流竄四肢百骸。

狼崽子,是不是餓了,把她的耳朵當肉吃?

常晚這麼安慰自己,也給這異樣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倒是希望狼崽子此時能真的咔嚓一口,咬掉一塊肉,來證明自己可笑的說法是真。

顯然常晚失望了。

蘇清煜靠着自己蹭着,沒多久她的脖子又被啃上。

“別…小煜,你在幹啥,讓我起來。”

熱流酸了自己的胯骨小腹,常晚滿身大汗,無法抗拒讓自己癱軟一灘的觸感!

自己這是怎麼了?也被熱蟲染上了?

熱……

她昏昏沉沉,雙手抵在蘇清煜精瘦的胸膛,使出全部力氣將他推離五寸。

“難受…嗚嗚嗚…”蘇清煜鼻音沉重,嘴巴一耷,眼角就這麼沒有預警的滑下珍珠淚。

他昏迷着,他說他難受,他又哭了。

常晚的腦子裡迴盪着狼崽子的哭聲,胳膊又軟了。

...

餓狼肥肉

而自己該那蘇清煜怎麼辦?

兩個聲音在撕扯她:

一個人攉得自己滿臉生疼:常晚你的搖擺不定!是你心術不正!

一個人指着眉心責怪:常晚!你怎麼那麼狠心?!想想你自己三年前發瘋了,他哪裡推開過自己?常晚!既然你認定他是家弟,自己是姐姐,現在更不能推開!

嗡嗡嗡,想到這一步,常晚白了臉,推拒蘇清煜胸膛的手已經鬆了。

她不該是這樣的反映,她是蘇清煜的家人,說好不離不棄的…家人。

常晚百轉千回,她想要證明一樣,緊緊地環住蘇清煜的肩頭,一張口,聲音沙啞緊張:“小煜…乖…姐姐…在這,不要怕…”

狼崽子像是聽懂了,安靜了三秒,薄脣又湊過來,拱開了自己的衣領,直接啄着她的鎖骨。

一陣刺痛,常晚沒有蘇清煜突然張口輕咬了自己。

他像是一頭得了骨頭的狼,見了排骨,咬,咬,咬。

不是說好如家人一樣溫暖擁抱嗎?

這就是抱狼和抱人的區別?

“嗯…。小煜,你乖一點,乖一點…。”越勸自己聲音越小,她攀着他的肩頭,看着他人神共憤的紅豔臉蛋,抗拒的聲音軟綿綿的。

太妖孽啊。。。。。。

排骨肉少,吃不飽。狼崽子順勢而下,啃了鎖骨又將臉蛋一歪,直接埋在她的胸前。常晚胸前一陣瘙癢,她擡起拳頭,對着蘇清煜的大腦袋捶着兩下。

咕嚕咕嚕,回答她的是蘇清煜喉嚨間發出的悶聲,聽得常晚又羞又惱。

“你…你在幹什麼?起來啊。。。好癢,好癢。。。。。”

隱忍笑意的常晚無形中鼓勵了昏昏糊糊的餓狼,他聳着鼻子,勾出舌頭,供着常晚的外衣,在她胸前肚兜上哈着熱氣。陣陣幽香,和他夢境中一樣,他不耐煩的隔着絲綢薄布舔了一口又一口。

常晚被刺激的滿身雞皮疙瘩 ,不對不對!她記得,染血的是衣袖,不是…不是胸前肚兜!他是鬧哪樣?!

嗷嗚,狼崽子遇着肥肉一口叼上常晚左邊胸口,絲綢被他火熱的脣沁成溼熱,貼着她敏感的蓓蕾,無法逃脫的刺激讓常晚腦海一片空白。

咕嚕咕嚕,他不放過,力的用舌左右撥弄,輕輕捲起,最後張大嘴咕咕的裹着。

常晚顫慄着身體,背脊向後挺着,迷茫和罪惡感一陣一陣襲來,清醒半清醒之間,她搖着腦袋,抵抗着蘇清煜帶來的異樣。

“小煜…放開…請你…放開…”含在脣齒間的是嬌媚的…。求歡,還是無力的求饒?

聲音那麼露骨,常晚驚了,不想她的一個試探擁抱會讓自己落到如此境地。

她是姐姐,不是。。。。不是。。。。不是這副德行!沒有矜持,倒是下賤。

常晚遮住臉,哇哇哭了起來。

不對的,不對的,她的瘋病還沒好!

他是自己的弟弟!是小煜!

“常晚…。救我…。”蘇清煜突然溢出的聲響,緊接着身子一鬆,抱着肚子打哆嗦,同時也放開了常晚。

...

進退兩難

常晚一骨碌滾下**,喘息着才逃過他的虎口。壓抑綴泣的她聽到了蘇清煜的呼救,哪裡還顧得了自己?常晚放下手,淚眼中映入了滿臉痛苦的蘇清煜。

未平靜的激烈情緒被蘇清煜抽搐呼救的反映嚇沒了。

咣噹咣噹,常晚抓着衣領,遮掩胸前冰涼的溼痕跡,藏住頸子下方被裹出的紫紅。

她再一次自欺欺人,不自知。

久未平息的的心臟每跳一下都在警告:別再信蘇清煜的柔弱,自己不能再向前一步!她要躲開這個桃花芙蓉面的妖孽!

妖孽弓着背脊,熱汗在他白淨的皮膚上布着一層光暈。青紗帳被夏日的熱風飄動,就這麼捂着腹部,滿臉苦澀的扭着,嘴角溢出細細地痛叫。

這光景,配上他的女相面容,是病態的柔弱美感!在狠心的人看了也會心軟。

“常晚,救我…”妖孽的表情是委屈,

常晚咬着牙,想讓自己冷下來。可從小看慣狼崽子的委屈面容,她真的沒轍。前一句腦袋裡還在勸說自己快逃,可常晚此刻哪裡逃得掉?她的雙腳深陷泥潭,拔不起,動不了,上前不敢,向後不能。心軟不行,心硬不下。

害怕!這種遲疑就是害怕!她常晚慫還不成嗎?!只能站在**邊,不爭氣的抖如糠篩、掩面哭泣。

向前一步本是正常,現在向前卻怕沒了分寸。

她分寸大亂,一切也就亂了。

不捨離開蘇清煜,向後一步也屬正常,卻怕他病痛加重。

進退兩難,說得就是她常晚。

“大夫…快來…快來啊…”眼前模糊一片,她是個不能進退的人,只能再次急切呼救。

魯吉推門進來,撇一眼站在**邊環抱身子哭泣的常晚有些疑惑,轉頭再看,又是大驚失色!

蘇清煜的肚皮上有幾處像是被從裡向外戳起,一個鼓疙瘩一個鼓疙瘩頂起又落下,像是有什麼東西破腹而出。

“木兒!拿我的藥箱!打熱水!我配的藥速速拿來!鉤針全部拿來!”

小胖子藥童不敢怠慢,麻利的跑出房間,只聽他大聲朝着樓下大喊:“快來人,我師傅要動刀了!離兒,小瓜,明兒,還有伍大夫!對啦,再帶三個管事上來!快準備齊全!”

常晚呆呆愣愣,直到被揹着藥箱的木兒一扯,又被恍恍惚惚的拉到門邊。

她扒着門邊,扭頭張望內室。“告訴我,小煜…怎麼了!什麼動刀?不是有救嗎?”不是喝了綵衣姑娘那千金難買的血水嗎?不是說那姑娘的血水有用嗎?這纔多久,盧大夫就興師動衆的叫了那麼多小童醫生?

魯吉已經拉上了屏風四面,將木**遮得嚴嚴實實。

常晚嚇壞了,將胳膊抽出,這次沒有進退躊躇,只有滿腔心慌,她向前邁開步子。身後有人的步子比自己還快,三四人各拿着不同的器具先一步奔入屏風後。

來到屏風前,小童還在扯着她的袖子,可將裡面的陣仗,常晚已經盡收眼底。。。。。。

...

噁心自己

一個小童抱着木盆,木盆中是黑漆漆的刺鼻湯藥。

一個小童捧着燃着火苗的小爐,一個年輕的大夫正拿着一柄纖細的小刀,刀刃再跳動的火苗上來回烤着。

再裡面,魯吉命令一箇中年壯漢壓住**上的小煜。大漢毫不費力的掰開直了蘇清煜的身子,另一個醫管管事壓着他的肩膀,那年輕大夫放下手中已經烤好的刀具,轉身用寬厚的布條敏捷的將小煜的四肢綁在**頭。

他還在閉着眼睛,“大”字形躺在**上,腹部幾處一凸一凸的,着實嚇人。

常晚看得心驚膽戰,嘴裡咿咿呀呀的又向前一步。

年輕大夫一臉嚴肅,對着扯着自己的小童呵斥:“誰讓閒雜人等進來的?!帶她出去!”

“我不!你們要怎麼對我弟弟治療?!你們拿刀作甚?!”常晚沒見過使刀救人的大夫,心急如焚的責問。

“姑娘!你弟弟的熱病不得耽擱,請快隨小童出去!這裡不許女人,特別是外人待着!”年輕大夫極其不耐煩,手一扯,直接用屏風生生擋住常晚的視線,不給她留一絲窺探的空隙…

小童被呵斥了,也氣得跺腳,硬扯着她的袖口退了兩步。

“伍生,準備好了?!”屏風合上,盧大夫也出了聲。

“盧大夫,要不要堵住他的嘴?!”剛纔那個年輕大夫

“不用!我從沒見過,熱病能急發得如此快!不過也好,這病,越拖越耗反而更難救。”

常晚聽到蘇清煜的病情時,已經渾身癱軟成泥,她腿軟的向下墜去,屁股還沒着地,身後不知何時來了一個男人,大手伸到她的腋下一把扯起她的胳膊。

被男人碰不得的體制在此時發揮如常:一陣陣酸在常晚胃中攪動,她的眼角嘴角忍不住的抽搐,口中冒出白沫,最後哇嗚一聲吐了那人一褲腳穢物。

“好惡心!”那男人撒了手,一臉不耐煩的對着常晚:“你別再這裡添亂了!裡面在救人,不是在殺你弟弟。盧大夫手回春,只是有些方法不能對常人說去罷了。”那人看常晚吐得可憐,他遮掩口鼻更是嫌棄:“你這吐了一地,什麼污穢之物又讓你家人染病怎麼辦?別爲難我,走走走!快出去!”

常晚看着地上一灘,臉更加蠟黃。

是啊,她真是“噁心”…對自己的弟弟…生了異樣…。還…吐了這麼多污穢之物,她在。。。。添亂。

不能再添亂了……

常晚生來敏感,她垂下腦袋,聲音如細蚊,對着嫌棄自己的小童告歉,拜託他們將這裡收拾妥當。她強硬的撐起自己無力的腿,幾個踉蹌出了房門。

咣噹。

門掩上。

裡面頓時傳來蘇清煜的痛苦的喊叫。

“啊!”

撕心裂肺。

他的叫喊,撕了她的心,裂了她的肺。

她依着門,眼前模糊一片。

外面知了嗡鳴,門內兵荒馬亂。

“啊!啊!常晚!救我!”

他的悲鳴,是不叫天不叫地,單單叫自己的名字。。。。。。而她無能爲力,只能要死不死的用後腦一下一下磕着着身後的木門,強求自己不昏過去。

...

我要常晚

“五生!止血!木兒!加藥!”

盧大夫每急聲吩咐一次,常晚的心每隨着停着幾秒。

她覺得喘不過氣,視線裡得天在轉,小樓在搖晃,她一聲一聲的磕着木門,才能讓木然的腦袋保持清醒。

“小煜……”常晚擰着衣襟,揪着胸口,另一手一下一下捶打自己要喘不過氣的左胸。

疼啊…快要窒息了。

“我在…這裡…我笨死了,我救不了你…你要堅持…得堅持…”常晚喃喃自語,說給自己聽。

“常晚!常晚!我要見常晚!你們走開!走開!啊!放開我!”

“按住他!還有四處!伍生!按住這少年!否則白白縫了刀口!”

“不要!常晚!我要常晚!啊!常晚,我疼啊!常晚!你在哪裡啊!”

蘇清煜這次叫得悽慘,像被獵人捕殺的狼崽子,嗷嗷叫着,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小煜!我在!我在!你不要動!”常晚起身拍着木門,對着屋內的紛擾迴應。

蘇清煜的聲音停了兩秒。屋子裡又不得安生。

咚咚咚!悶悶的撞擊的聲又響,頓挫的聲響一下一下,挫着常晚抽風的心臟。

小煜?

“你這孩子!驢脾氣!真是不想要命了!”盧吉這破了嗓子,厲聲吩咐着藥童,用迷藥白帕捂住蘇清煜的鼻口。

“啊!疼疼疼!哇!哇嗚嗚嗚!你鬆口!鬆口!”藥童的哭聲穿破房頂,屋子裡又吵又喊,都在讓蘇清煜鬆口。

亂作一團。

常晚能想象出狼崽子又用了牙口。

他有多狠,多倔,被他咬上,不撕下一塊皮肉怎麼罷休,他一定怕極了!他昏迷快一日,卻被割肉的疼痛叫醒,他一定恐懼!常晚瘋狂的拍打木門,大聲的迴應:“小煜別怕,別怕!聽大夫的!不要折騰啊!”

“啊!”常晚又聽蘇清煜一聲慘叫。

常晚再也無法勸解出聲,一股憤怒匯聚滿腔,她拍疼了手,改用腳踢,對着屋裡的人瘋狂的大叫:“你們對他幹啥了!小煜,我就在外面!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他的任性,自己知道。不達成目的,非要鬧個天翻地覆。她**着妥協着,可外人卻不會。剛纔那聲慘叫,一定是蘇清煜得到了懲罰!

“常姐姐……常姐姐……常姐姐……”蘇清煜的聲音明顯的軟了下去,可憐的聲音,飄出了門縫,聽得常晚定了心神。

常姐姐,對!她是他的常姐姐,他是她的狼崽子,他在受苦,她不想站在屋外,和他隔開兩間房,也隔開了心。

想道這裡,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拎着裙子,一腳又一腳跺着門縫,一聲一聲迴應屋子裡的狼崽子口中的叨唸。

“開門!開門!他只聽我的,開門!我不會添亂!”常晚退了兩部,兩個步子用肩頭撞擊木門。

咯吱吱…門沒開,倒是魯吉無奈的聲音傳來:“讓常姑娘進來。”

不等常晚再撞擊第二次,門從裡面打開了。

常晚捂着肩膀幾步就衝入屏風中……卻被裡面血氣翻騰的情景頓住了腳步。

...

不疼不哭

裡面的情景嚇到了她:

蘇清煜的脖子一抽一抽,嘴角歪到一旁泛着白沫,黑髮粘着血,散在他的臉龐,那一雙丹鳳眼滿是淚水,在看到常晚時滾落了很多很多數不清的珍珠淚。

“小煜…我來了。”她壓着抽痛,從濺着血珠子的屏風這頭穿過走向**頭。

你來了。。。

他的眼中的狂亂與憤怒層層褪去,留下最後一層楚楚委屈。

我來了…

常晚直直對上蘇清煜的眼睛,給他堅定的力量。

你一個人拴在這裡,會怕。

你被開膛破腹,會疼。

我來陪你,一起疼。

她來到**頭,扭身坐下,伸出兩手解開了**頭那束縛蘇清煜雙手的布條,顫顫巍巍的將他的顫抖的頭顱搬在自己的大腿上。

“不鬧,常姐姐在這裡。不怕。”眼淚啊,撲朔而下,低落在他的額頭上,點點滴在他的脣角,那裡還有咬着小童而留下的血漿。

她再眨掉眼眶的淚水,鼓足勇氣將視線下移。

小煜脖子上扎着一根銀針,胸膛心臟腰側也扎着閃亮亮的銀針。

視線再向前:他的腳還被拴在**的另一頭,血水已經溼了他的褲子,一直暈染到大腿。泊泊流血的地方是他肚皮上的三個血窟窿。其中兩個豁口處能看到崩開的線,最後一個沒有縫合完畢,另一頭拴着彎彎的針。

不遠一個小童縮在角落抱着手掌哇哇哭着,另一個藥童抱着木盆一臉後怕。屋子裡除了青年,孩子們都被剛纔惡狠狠的蘇清煜嚇得老遠。

“……常…姐姐……我不疼……不哭…。”一聲抽搐從腿邊傳來,常晚歪着頭,就看一隻冷冷的手指輕輕的點着自己的眼眶,蘇清煜冰冷的指腹一抖一抖的爲她這個沒用的人,拭淚。

她就這麼側着臉,任由他的大手輕輕觸碰,他越擦越溼,她的眼淚越流越多,水流順着她的下顎又順着他的手腕小臂**。

“眼睛都腫了。。。。我不疼了,真不疼了。”

“小煜,騙人不是好孩子。。。”她的手放在蘇清煜的脣上,冰涼涼的沒有血色,只有脣角的血污能看出他咬得小藥童有多狠:“我在門外都聽到了,你疼得很。”

蘇清煜停下手中的動作,恍惚的看着輕撫自己脣瓣的女人。

是他做了一個假常晚的夢,混淆了視聽思路?所以看眼前的常晚,也有些不同?

。。。。。。

“常姑娘…不能再耽擱了,如果他不鬧,我們就繼續了。”一室的人對着沉默哭泣的兩姐弟有些動容,聽到盧醫師的吩咐,又各司其職的站好位置,只等一聲令下。

“小煜,不鬧了哦!”

常晚輕聲哄着又要炸毛的狼崽子,小手撤離了他的脣角。

盧醫師拔下蘇清煜脖子上的銀針,蘇清煜歪斜的五官又恢復成原位,柔弱的妖孽誰也不看,安靜的眨着睫毛,專注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常晚。

常晚垂下頭不再看別人,就這麼看着腿上蒼白無血色的少年。

小手扯着他的手,用力握緊。

...

有難同當

“要開始了,你是男子漢。”

聽常晚繼續哄孩子,這一招若在平對蘇清煜,他一定會咬牙切齒。此時,只要常晚再自己身邊,怎麼哄都受用。

他疼的咬牙蹙眉,她爲他揉着眉心;

他疼的滿臉冷汗,她爲他捋順汗溼的額發。

蘇清煜不讓自己叫喚一聲,因爲頭頂上的淚雨一直停不住。

“還有兩隻蟲,這兩隻…是成蟲,劃開刀口後,我要用細鑷翻找他的肌理,鋼針會撥動穴位,有時會刺到骨頭,你讓他,忍住千萬不能動,否則。。。。。抓不住成蟲。”

常晚身子一晃,點點頭,也將蘇清煜的手鬆開。常晚柔柔的對着狼崽子說道:“忍住,小煜,我爲你拿軟巾塞在嘴裡,這樣一會兒好熬過去。”

蘇清煜失血不少,再加上自己從昏迷後醒來,見到了“許久不見”的愛人,聽她溫柔的真像夢裡的戀人一樣在他耳邊低語。腦袋也迷迷糊糊的點點頭,乖乖的張開嘴巴。

常晚笑了,真好看。

呆愣之際,軟綿綿的手腕塞到他的口中……

“嗚嗚嗚…。”丹鳳睜大,向後撤着頭顱,伸出手扒着她的小臂,想將口中白嫩的扯開。

“小煜,乖…你不怕疼,我也不怕疼。你咬了,我反而心不疼了…。”她突然低下身子,將脣瓣湊近他的耳邊,輕輕的說着:“別亂動哦,你越扒我的手,被你的牙齒刮壞了,破相了我就怪你。”常晚將手覆蓋在他的額頭,捋着他額前的頭髮:“以前可說過咱們有難同當的……”

“嗚嗚嗚…”蘇清煜有些後悔常晚進來,他的任性,她的善良,最後還會扯着她陪着他一起遭罪,他不想傷害她,卻又離不開她。

“勞煩盧大夫了。”常晚擡起頭,眼睛給主治大夫們一個示意:快開始!

鋒利的柳葉細刀沒入蘇清煜肚臍周圍跳動的一處,向右一劃。蘇清煜忍住沒有咬下,常晚又將自己的手腕送進去一分。

他怒目看着常晚,漂亮眼睛裡燃着火苗:常晚!你捨得虐自己!我不捨得!

“你這麼有精神?!我就放心了……”她紅着眼眶打趣他,更起得蘇清煜的眼睛瞪得圓噔噔!

“蘇大人,你快些好,撐過去,你還欠我好多銀子沒有還……”

她又哄他!她在這裡拿他當孩子哄着,就像在說:不怕,不怕,藥不苦,吃了就給你買糖葫蘆……

。。。。。。

哼!蘇清煜重重一哼氣,將熱氣噴灑鼻尖的手臂上。嗚嗚哇哇的說着氣話:你就會哄我!你就不知道疼惜自己!從小就是!我是男人!我忍受的住!我又不餓,不吃你的瘦排骨!”

“狼崽子,我知道你厲害,見證你男人的時刻到了,來來來,給我看看你能不能忍住疼,不咬我就是的!呵呵呵。。。。。”常晚繼續埋汰蘇清煜,狼崽子頓時狠厲着很眼珠掃向取針準備的盧大夫。

無聲的威脅根本不看自己的老人家:你給我輕點!如果我真咬到了常晚,讓我丟了面子,我找你後賬!”

...

額頭之吻

名叫常晚的姑娘,人真的不錯。機靈懂事,**愛小弟。對女人來說,這樣的場面不暈過去已經不容易,她卻打趣着,用自己的手臂讓病人分散了注意力,同時也給自己下針的時機。

盧大夫聽着前方常晚的打趣,心頭也放鬆了不少。他捏着通身細長的“鋼針”其實鋼針的“針頭”是向一側彎曲的鑷子。

噗嗤一聲,鋼針一下沒入少年郎冒着血水的肌理。

病人渾身的大穴道已經自己用銀針封住,雖然傷口被割開流出不少血,但不會至病人流血過多而亡。

只是那些熱蟲因爲那小丫頭的血,確實弄死了一些,可沒想剩下的快成熟的蟲被丫頭血中的毒性驅趕着匯聚在病人最熱的小腹處。遭到特殊血水的攻擊,所以自保的想要鑽破病人的肚皮。先前幾隻魯吉就是住成蟲一臂之力,在病人肚皮上開口子,將快成熟的蟲子夾出來,扔進小童抱着的藥盆中將它們“毒死”。

可剩下的這兩隻,卻已經成熟了。也就是所謂的成蟲。

半成熟的蟲子相互吞噬,以最快的速度成長爲成蟲!成蟲約有半寸長,體態粗扁,竄動更靈活,渾身赤紅,因爲熱源減少,隱藏在血肉裡很難被發現。

“嗚……”蘇清煜沒料想那鋼針狠刺進來,牙齒就聲聲的合起來。口中呼哧冒出腥鹹。他再張嘴,一手緊緊握着常晚的手臂,大張着嘴不想再傷了她。可是腹部攪動自己脈絡的鋼針讓他渾身打着顫慄,腎上腺不停放射出一陣陣的痠痛。

“小煜……小煜……。”蘇清煜手指冰涼,不停的抖動,口中嗚嗚哀求自己的模樣,讓她心疼極了。她弓着背,另一手環抱他的頭顱,垂下的黑髮遮擋住所有人的視線,她的脣輕輕的碰觸他的額頭,輕輕一下貼上來,真的是出於安慰。

常晚。。。親了自己?這真是。。。。。天降鴻福!

狼崽子黑漆漆的眼中泛起水霧,悽迷恍惚:常晚,我有些迷糊了。現在的你和平日裡的你哪裡像?你這樣,我。。。

盧大夫又猛一戳,讓分神的蘇清煜吃痛的合上牙關。

“呃。。。。。。”常晚悶哼一聲,蘇清煜眼神極度慌亂,可是敵不過滿腔的血腥和舌尖上溫暖粘膩的觸感。

常晚衣袖上的香味和幻境中女體的香味如出一轍。

甜膩誘人。

口中鮮血肆意,額頭那一抹溫熱還在,讓蘇清煜不禁錯覺自己還在混沌的幻境中。

咕嚕,他忍不住喉嚨中的異癢吞下一口,又一口。

迷茫的丹鳳對上倒映着自己的眉眼的悽迷眸子。

常晚……如果這是現實,你不該是這種表現,你會讓我誤會,你對我有情誼,是男女之別的情誼。

常晚的手臂被狼崽子叼着,流了血,疼得鑽心。他迷茫着丹鳳,無害的表情,卻大口吮吸着雪水,還時不時的用舌頭輕輕颳着其他的肌理。

蘇清煜……如果這是現實,你不該這種表現,你會讓我震驚,你對我有情誼,是男女之別的情誼。

...

保守秘密

常晚的環抱的姿勢,遮住了兩人的表情,兩人的神情如出一轍。

蒼茫中帶着悲傷。

不能自己。

蘇清煜:就當他還在昏迷,將常晚當作愛自己的女人。

常晚:就當她發瘋了,用這種親暱的接觸讓他分神兒。

“好了!”那一頭的興奮聲音傳來,頓時讓常晚清醒。她擡起頭,窗外的豔陽將他的眉眼照得透亮,裡面映着尷尬的自己,不能再仔細看下去,否則她又會跌入泥潭中,無法自拔。

“狼崽子……好了……我的血……快被你吸乾了。”常晚依靠在身後雕花的**頭,背脊上的冷汗沁溼了以上,粘得難受。

蘇清煜緩緩回神,眼睛暗沉下去,鬆開了牙齒,在她是手腕要逃離前,一把握住。

“對不起……傷了你……”他有氣無力,楚楚可憐,常晚虛軟的閉上眼,想將手腕從他手心中抽走。

她的手被狼崽子咬得火辣辣的,此刻又被他握得死死:“斯……小煜,疼……”

“活……該……”他的手更抖了,趁着常晚閉着眼,舌頭舔了一口兩排牙印的傷口。

常晚腕上的傷口像被毛蟲爬過,滲得她猛然張開眼睛,眼中是無法遮掩的慌亂。

“怎麼了?”

他提前一秒鬆開她的手,頭顱在她腿上蹭蹭,乖巧的像三歲娃娃。緊緊的閉着眼睛,乖乖的承受盧大夫一針一針的縫合。

“沒什麼…堅持一會兒,就好了。”她咬咬牙,將手腕放在膝上。

當一切結束時,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氣。常晚一直閉着眼睛靠在**頭,小手任由蘇清煜一緊一鬆的握着。

她像出海回來的魚夫,在讓身心搖擺的大風大浪中九死一生,回來後滿身疲憊。

“縫合好了,我拔下封穴的銀針,傷口和鍼口也都撒過了藥粉,小童會照顧他替他換藥。之後還會出血,也屬正常,等過幾日他外傷癒合,你再給他做些好吃的補補,最近兩三日還是吃些清淡的爲宜。”

“……好,謝謝盧大夫…”常晚抽出手,跪在地上,突然救命的盧大夫磕了頭。

陸寒軒墊付的銀兩足足有餘,但對常晚來說,幫過她們的,都是恩人,要大謝!要銘記恩情!

“常…姐姐…”溫暖香體離去,蘇清煜心中不滿,再看常晚俯身磕頭露出的貼身汗衣,他又心疼不語。

“姑娘請起來吧,我還當向你告歉…”他擺擺手,吩咐屋子裡的一干人該散的散,該拿藥的拿藥。清空了屋,他才又繼續對常晚說道:“剛纔那丫頭的事請保守秘密,飲血救人的事萬一傳到江湖,不知又有多少歹人來試探取血。我老了,經不起折騰。”

“盧大夫…您這樣說…是因爲我飲了血,身上的熱才褪了?”蘇清煜斷斷續續問着盧大夫,像問今日天氣。

怪不得…昏迷中的幻境中會突然下起暴雨和藍色的雪花,凍結了熱火煉獄,後來出現假常晚的幻像,是否也與那血水有關?

真是…特別。

...

一天一地

見白眉老者不願再答繼續檢查着蘇清煜的傷口。

蘇清煜轉頭卻取笑常晚:“常姐姐,這個方法好,如果下次你起發燒了,我放我的血給你喝…”

常晚一愣,脫口而出:“我喝你的血做什麼?那綵衣姑娘的血才管用……”對蘇清煜沒防備,所以她多說一句也覺得沒什麼:“不過聽盧大夫的話,咱們不說出去就成。”

“恩!日後燒香拜佛,我一定唸叨‘盧大夫’和‘綵衣姑娘’這幾個字爲您祈福…”聲音雖小,可他卻將“盧大夫”與“綵衣姑娘”兩個稱謂咬得很清晰。

白髮老人一愣,注視這個少年,少年這一醒,神采性格也展露出來。能哭能鬧,性子倔強偏執,貌似不經意的問話,其實在句句套着綵衣姑娘的信息。

他身居皇宮多年,自然知道皇宮中人的說話方式。說一句想三句,自己才能回半句。真真假假的繞着彎彎腸子。不過那樣的幻境必須如此,否則第二日醒來腦袋掛在城樓外都不知道。

不過。。。這個少年郎,倒是初成官場人的模樣。話不直說,繞着彎子,真是和他的姐姐一天一地。

“醫者仁心,你們付過定金,用不得你們惦記。”薑還是老的辣,老者一拜,客氣的轉身而去。

蘇清煜倒也不氣不急,眯眯眼又撒嬌的拍拍**邊邀約:“常姐姐,恩人都走了,別跪着了。。。這裡坐,這裡坐。”

常晚看着狼崽子,伸出手指頭點點他的眉心。

祈福?

如果旁人被蘇清煜認真的小臉騙過,只有她知道這虛弱的少年還有力氣動腦筋扯謊話。小煜不是信徒,要不是自己平日拉着小煜對着家中的菩薩續香,他才懶得拜祭。

“小煜,就聽盧大夫的話,不要妄自揣測那姑娘的身份了。江湖人,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她常晚不傻,只是他們這種尋常人家能不招惹江湖人最好,她只想平平靜靜的過些尋常日子,那些個殺人不償命的江湖傳奇,她不想多問。

“常姐姐,你這麼想,我就放心了。那陸寒軒也是,在貢院外不拘小節的抱着你,又查咱們的家室,你可要心裡有數。”

蘇青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常晚,讓她不容躲閃的對上他忽然怒氣十足的丹鳳眸子。

原來這狼崽子前面挖坑,在這裡等着自己呢。

“我有數。你啊……真是,小心眼兒。睡吧。”

“不睡了,不敢睡了…”環境中的一幕幕他都記得,地獄折磨,假象**,這次昏迷,他怕極了的睡去。蘇清煜表情及其痛苦,不禁又握着常晚的手,好不遮掩自己的軟弱:“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那裡到處是岩漿和火海,我燒得很疼,死了又死,每次以爲張開眼睛能看到你,可是什麼都沒有,還是一樣……常姐姐,別再丟下我,夢裡我也不想沒有你……”

適時的軟弱引來身邊女人的陣陣抽氣,果然她又坐回了**邊,另一手也覆在自己的手上。

...

你們一樣

常晚的心疼,蘇清煜很享受。

狼崽子伸展胳膊再次纏上她的腰,撇撇嘴含着眼淚,抖着肩膀,鼻子裡是哼哧哼哧的抽泣。

“不怕……不怕……”

蘇清煜沒有看到,常晚閃爍的眸子中盡是複雜。

她擡起手又放下,又擡起又放下。最後才緩緩的放在蘇清煜的頭頂。她對蘇清煜的親情應該是純潔無雜質的,可這次,她困頓了。她會爲他的病嚇掉了半條命,被蘇清煜昏迷中過分的舉止嚇掉一半魂兒。

她的整個人,因爲蘇清煜,都不對了。

手心中的黑髮又對着自己拱來拱去,是孩子一樣的撒嬌,所以他說的那些依賴話,也處於從小的依賴罷了。

無心的話,只有有心的人聽起來異樣。

比如他剛纔說---夢裡,我也不想沒有你。

她的異樣,因爲聽者有意,有意,便是上心了。

人最怕的就是靜下來,這一靜,一想,一理。

理一理的結果卻是她害怕的。

“恩,我不怕,我有你,你要陪我一輩子……”

轟隆!

常晚僵直了背脊,擡起的手掌再也落不下。

她的心是脫繮的野馬,轟隆轟隆的跳動,她牙齒打顫,拼命忍住要扯碎自己胡思亂想腦袋的衝動!

“當然……我是你家姐,就算你日後分家成婚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會變,我當然會陪你一輩子……”

蘇清煜張開眼睛,丹鳳眼黯了又黯,牙齒咬了又咬。他含着一句話,含了那麼多年,咬碎了舌頭才忍了又忍。那句我愛你。。。。我愛你。

“常晚……你爲什麼不動了?!”他口中不可避免的怒氣,對潑冷水的小女人直直而去。該死!她明明剛纔親吻了自己的額頭!她明明將手腕塞給自己要陪着他一起疼!如果真是一個家姐該做的,那麼也太疼愛自己的家人了!

他明明可以直問去,問她是不是對自己有了異樣的感覺!可是他話到嘴邊,化成了此刻的心情,那就是不忍心!不忍心看她驚慌失措,不忍心看她自責難過,她性子太剛烈,她的腦筋太古板,這樣一個人,強硬只會易折。

迂迴,迂迴,他只得迂迴的再次試探。

“小煜……我想回去看看常寧……順便給你拿換洗的衣物。”常晚不知怎麼回答,順着自己想逃的心,找了正當的藉口。

“常寧?她身強體壯,有什麼好看的,我滿肚子傷口,你就忍心再次將我甩在這裡?”什麼常寧!一想到壞了自己好事的胖丫頭,他一臉陰狠。

“她暈了,大毛在家看顧她。她和你一樣都是我的小弟小妹,我怎麼不擔心?”常晚對答如流,絲毫不加停頓,像是在闡述事實。

是嗎?

常寧和他一樣?

蘇清煜的心疼大過身上的疼,他鬆開手臂,揚起臉對着臉色難看的常晚上曬然一笑,笑得越燦爛,越是豁達,他的心中就有多歇斯底里的煩躁。

可是對着這個隨時要栽倒的女人,他怎麼忍心計較。

...

綵衣藥香

“路上,慢點……我自己在這裡能行,你路上小心……”交代,蘇清煜的身子向後退去,給常晚足夠大的空間不再束縛她的自由。

“嗯。我一會兒就回來。”常晚沒由來的鬆口氣,麻利的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出了內室,留下一臉陰沉的狼崽子,幽幽的望着常晚迫不及待的背影。

衝出了房,繞下了階梯,常晚一身狼狽的模樣又讓醫館中的人側目。她來時是急匆匆的瘋婆子,去時是掉了魂沾血幽魂。

照顧常寧的話說來心虛,她這一日從早折騰到月上枝頭,滿心哪裡裝得下常寧?同樣是從小養大的孩子,口中她常說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實際上已經厚此薄彼了。

長亭短亭走過,一出門的常晚就被一人捂住了口鼻,常晚倒是沒有掙扎,乖乖的順着這個人的力氣來到牆根兒去。

“別…別叫喚…是我啦!”

常晚拍拍捂着口鼻的小手,輕輕的扭頭,無力的笑了笑,嗚嗚咽咽的說:“恩人,別鬧……”

綁架她的人撅起嘴巴,蒼白的小臉聽了她話突然升上了瑩瑩粉紅:“你怎麼不害怕的,別叫我恩人恩人的,我叫…我叫藥香。”

女孩放開細嫩的手,向後退了一步,彩裙層層薄紗向前一蕩,又回到腳邊,顯得輕盈頑皮。

“原來恩人叫藥香……你怎麼不在醫館中……你藏在暗巷中是等我的?”常晚看着少女揪着手指頭,咬着脣半天咿咿呀呀,才接着說道:“藥香姑娘,你是爲了我弟弟的病情來的?”

提到被自己診治未遂的美少年,藥香撇撇嘴角滿是委屈:“姐姐,對不起……我以爲我的血能直接殺死那些熱蟲,卻沒料到熱蟲會相互吞噬,早就了成蟲。魯老頭也終於抓到我的小尾巴,估計這會兒正在給師傅寫信,趕我回去……”

藥香越說越急,腰間鈴鐺一響,一下又蹦回常晚跟前,長睫毛忽閃忽閃,淡色的脣瓣一抖一抖:“雖然我不喜歡魯老頭,可我更不想回那冷冰冰的山谷。姐姐,你是我在這京城遇見的第一好人,也是唯一一個好人,能不能…能不能收留我?”

常晚呆了去。

聽說有人吸錢,吸貴人,而自己吸引了無數無家可歸人……小煜,三個小乞,陸寒軒,還有一面之緣的…藥香?!難道真是自己面善無害,讓他們接二連三的拜在她常晚“門下”?

“藥香,你放心吧,出醫館前我還聽盧大夫吩咐要把你留在這裡,還囑咐我們不要張揚你的事。既然這麼說了,他怎麼會將你送走呢?”

常晚拍拍她的手,其實也在婉拒藥香的請求。

盧大夫也是恩人,藥香也是恩人。既然盧大夫再三叮囑不要張揚,一定有他的道理。她不怕多一張嘴吃飯,倒是怕害了藥香,說白了,她是尋常人家,沒有能力應對險惡江湖,如果她跟着自己,只會毫無保障。

“哼!魯老頭只想保命,怎麼可能放我這個燙手山芋在身邊?!而且……而且……”

...

富貴公子

話沒說完,街口那邊轟隆隆的馬蹄響起。藥香也不知見到了什麼,小手拍着自己的額頭,口中嘚吧兩句:“倒黴,倒黴。”之後轉身一躍,只見流蘇飛揚的裙紗在夜晚畫了一道光暈,帶着她嬌小的身姿又沒入黑暗的巷子。

噠噠噠,馬蹄聲越來越大,節奏也漸漸緩了下來。

“驢……”

高大的黑色駿馬在常晚身邊停下,不等常晚擡頭,只瞧一華服公子縱馬而下,黑靴落地乾脆沉穩。

“姑娘…。剛纔和你攀談的女孩說去了哪裡沒?”

一陣清涼的茶香飄來,伴着這人的聲音,讓人很是舒服。

下馬的公子人離自己三步之遙,不近不遠保持男女之間的禮數。

再看此人裝扮,身穿一件玄色鑲着淺藍祥雲邊的長袍,腰間配上文竹腰帶,一塊白玉垂下,在月光裡溫潤透亮。他噙着笑,笑容溫和謙遜,嘴角咧開的弧度不多不少,讓人不會突生愛慕也不會感到厭煩。所有的髮束在頭頂,用白玉發冠束住,規規整整,就算是一路騎馬狂奔也未見凌亂。不看眉眼,這人站在月光裡就像是一尊玉雕,丰姿奇秀,貴氣十足。

這樣一個人,就如他的氣質,自然與其他人區分開來。

有些人是錢堆出來的“貴”氣。有些人是天生的尊貴氣。

說話人就屬於後者,身上不多不少將“貴”顯露得剛剛好。

“那姑娘沒說去哪裡。”

常晚垂着眼回答,自己沒有撒謊,她確實不知藥香要去哪裡。

既然他都看到藥香與自己攀談,一定也推測出她們兩個認識。

明白人說明白話,三步之遙的人沒再多問。

“謝謝姑娘,驚擾你了。”那人說完,呵呵笑了兩聲,擡頭唸了一句醫館的牌匾,牽着馬轉了方向。

常晚搖搖頭,直覺得那小丫頭又作了什麼禍,引來這麼一個人物。

月亮又當頭,常晚沒將這晚的事放在心上。

大毛爲常晚開了門,這一瞧鼻青臉腫的小乞丐,常晚噗哧一聲笑出來。

“是常寧打的?看來,那丫頭精神好得很呢。”

“常姐姐,你可回來了,常寧剛醒來,我也不知道哪裡得罪她了,她不謝我照顧她也就罷了,起來就扯着嗓子對我拳打腳踢。”大毛原先還對常寧動了心思,可這一打,他倒是開始思量要是日後真娶了常寧,自己的生命安危。所以……讓常寧當婆娘,他還要再考慮考慮。

“大毛受苦了,我去看看常寧,你餓了沒,你先歇着,我給你做飯。”

“不用不用……飯我已經做了,常姐姐累了一天,你去看常寧,我給你熱飯去!”張大毛擡起髒兮兮的小臉邀功,後又怕常晚嫌棄,又立刻將乞丐服的兩邊袖子捲起來,露出手和小臂:“常姐姐,你放心,我做飯前洗乾淨的手和小臂,而且在入丐幫前,我從六歲就開始做飯了。”那是因爲自己的娘死得早,留下了妹妹和不會操持家務的父親。只是沒過二年,爹由娶了後孃,後孃是個厲害人,從不下手做家務。所以他在家中又做了半年飯菜。

...

我才姓常

常晚一聲嘆氣,她知道大毛的身世,也知道他爲了妹妹自願逃家做了乞丐,他的遭遇有那麼一點點像自己,或者說比自己更加悲慘。

這也是她一直想收留大毛二丫和狗蛋的原因。

“那我去看小寧了,你蘇哥哥大病初癒,虛弱的很,若你想看他,就燒水洗澡穿戴整齊,我晚些時候還要過去。”那樣的醫館連自己這樣的平民都嫌棄,更何況一個小乞丐?!

“蘇大哥現在如何了?”大毛揪着自己的髒衣服,縮着自己的腳指頭,早沒了在丐幫的沉穩勁兒:“我這去會不會添亂?”

添亂?纔不會!她總不會告訴她,其實是多扯着一個人,自己能自在一點吧。

“你今天一早就蹲在門口,不就是爲了找他嗎?”

大毛瞧着常晚疲憊的表情,不敢多打擾,應一聲又跑去竈房。

進入南屋,常晚簇着眉頭,看着胖小寧背對着自己坐在**裡,面朝牆嘴裡米利瑪拉的念着“咒”。

“小寧?”

常寧頓住身子,嗷唔一聲大哭出聲,嚇得常晚也驚叫一聲。

“小…。小寧!你咋了?你中邪了?”常晚扶着胸口,一把擰過常寧的臉,鼻涕眼淚一大把,張着大嘴…像蛤蟆…。

“姐!姐啊!”常小寧的哭喊看不出分毫柔弱,慘兮兮的模樣怎麼比都比不過蘇清煜的垂淚相。那妖孽…連哭都討喜啊……思緒不知不覺又轉到狼崽子身上,常晚的臉頓時又沒了血色。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換回腦中清醒。

“小寧,你有什麼委屈告訴姐,你是因爲什麼嚇暈了去?”

常寧滿腹的委屈怨念,張口對着常晚大吼道:“還有誰!是那白眼狼!是他!是他!哇!”

“白眼狼?”常晚用手帕抹着常寧的眼角,常寧順手扯過帕子,呼呼地擤鼻涕。

“小寧,他說你什麼了?他是你二哥,平白無故的他怎麼會嚇你?除非…除非你惹着他了?”

常寧扯着嗓子痛罵蘇清煜,不比街角那些魯婦遜色!往日弟妹再打再鬧也不會扯破臉,成了陌生敵人。而“白眼狼”三個字如同一根刺,扎進耳裡,心口氣鬱。

常寧瞧見大姐沉下的臉眼淚更是洶涌:“姐!!什麼是我惹了他!是他威脅我!他人面獸心!他不安好心!他會毀了常家!你從小就偏向姓蘇的!我才姓常!我纔是你妹妹!”

“常寧!你二哥現在肚子上開了八個口子躺在醫館裡失了半條命!”常晚的心突突跳着,語氣尤爲嚴厲:“你姓常不假,我還曾姓過李!姓氏是什麼真那麼重要?我對你們又當外人待過!?這六年小煜雖對你嚴厲,可他沒少疼你!若沒有他,我瘋了那年,常家茶館能開?以你的個性能堅持下去?”

常寧不敢置信的看着怒氣騰騰的女人,本想爭辯的語句堵在喉嚨裡,胸口的委屈又向上頂着。她恨不得對着姐姐大吼:蘇清煜佔你便宜!我好心當成驢肝肺!

可她不是旁人,是自己的大姐!

...

希望你好

她常寧有良心!

“大姐!我是爲你好。他…。我看見他…。。”常寧捂住臉龐,又大哭起來:“姐…。你咋不信我…。我不會害了你!你覺得他爲什麼進入常家?”

常寧一問,常晚愣了去。

爲什麼?那時他進入常家還是個小孩子,無非是想在尋常人家尋求溫暖,安生過活。人心相好不是正常?爲啥常寧如此問?

“當初蘇清煜進入我們家,你不是也幫了忙?是誰在我耳邊說過蘇十一的好話!?常寧!如果你今天說不出一二三,就不要再詆譭你二哥!”常寧氣得發抖,這也是她第一次對着手心中**着的常寧發火:“常寧!我們才過上好日子,你這是鬧哪一齣?要分家?你忘了我們在爹孃面前達成的誓言?你忘了,我們三個人是一股繩,這輩子都抱成團,我是長姐!他是二弟,你是小妹!”

一天而已,怎麼他們這股繩要鬆了,這個家要散了?一日而已,姐姐不像姐姐,妹妹不像妹妹。不變的還是蘇清煜,他一直對她們二人掏心挖肺,她們現在又如何猜忌他?

常寧泄了氣,常晚已經是一頭拉不回的馬,就是認爲蘇清煜是無辜的,這讓她怎麼有臉說出口她被自己信賴的“弟弟”覬覦!

就如常晚說的,她們的好日子也就是這二年。這個家能走到現在,實屬不易,如果…突然告訴大姐這個事,她一定無法接受…。姐姐苦了那麼多年,不爲別的,就是爲了這個家。告訴她,她一定會趕走蘇清煜,可這個家也就散了。人散了,家沒了,大姐這輩子…。不會開心…。

是真相重要…。

還是姐姐的身體重要…。

胖常寧沉默半晌,突然張口說出和她性格極爲不符的話。

“我錯了。是我說錯話了。大姐。”

“……”

常晚還在氣頭上,卻被常寧抱膝悶哼的告歉弄得不上不下。常寧的性子膽小怕事,她若真軟下來,一定是害怕什麼。

常晚深呼吸,平了怒火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也不對,只是氣着了。我是你姐,如果你和你二哥之間有什麼誤會,可以告訴我,我來訓斥他也好。但是我不喜歡你說這些沒邊沒沿的重話。”

“嗯…姐,我知道了…我只是希望你好。”常寧說完又窩在**中背對着還想詢問的常晚。

“小寧…。唉…。”常晚咬咬脣,有些後悔說了重話。

常小寧的肩膀還在委屈的一抽一抽的,看得常晚心裡更是自責。

小寧爲何讓自己注意蘇清煜?蘇清煜又有什麼秘密瞞着自己?

“常姐姐!常寧!我…我做了些小菜,你們餓不餓?”門邊一個怯生生的小少年搓着手朝裡面望。

“不吃!滾開!臭乞丐!”沒地兒發泄的怒氣衝着門外人而去,這一吼把洗得乾淨的張大毛嚇了一跳。他臉一僵,臉對上尷尬的常晚。

“大毛,別介意。常寧剛醒。脾氣不好…”

小寧,心裡還是有氣…

...

信任小煜

“不介意,不介意。做乞丐的,我有啥介意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小少年擺擺手,揉揉鼻子:“我做了兩菜一湯,留出了一些,一會兒咱們給蘇大哥送去。”

張大毛說着,眼睛不停的朝着**上的胖丫頭瞧去。剛纔他在竈房是聽到胖丫頭哭得撕心裂肺,原來嫌棄胖丫頭的心思也嚇沒了。

他以爲,常霸王從來不哭。前後兩日,他卻看到了她哭了兩次。

“好。小寧,你先歇着,我一會兒把飯菜端進來。”常晚伸手拍拍常寧的肩頭,卻引得常寧嗚咽得更厲害。

出了南屋,張大毛緊緊跟過來問這常晚:“常姐姐,剛纔是怎麼了?常寧這一天沒有吃東西了,不吃能行嗎?”

“我也不知道了。”這場無頭無尾的哭鬧,只讓自己更加心煩意亂。常寧到底在暗示什麼,她已經累得不想去想了。

張大毛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對一個男孩子家可以做出味道鮮美的菜餚實屬不易,只是她心中掛念着蘇清煜,腦子裡是常寧的激烈話語。筷子放在嘴邊又放下,一碗飯吃得零碎,嘆氣也沒停過。

“常姐姐,你在擔心蘇大哥的病情嗎?”

常晚回神,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放心吧,蘇大哥是個很厲害的人,他不會那麼輕易就倒下的,他這輩子最看重的就是你了,說過要好好保護你和常家。”

常晚的手抖了一下,擡眼正視乖巧坐在一旁的張大毛。

旁人都看得出的真心付出,她爲何要對蘇清煜起了疑心?這是不對的。

“嗯。我知道了。”

她將剩下的飯放進竹籠下,擦擦手爲常寧端了飯菜,交代一聲,也沒換洗衣裳,帶着張大毛又向着醫館趕去。

蘇清煜一直沒有閤眼,他盯着木門,算着時辰,期盼着常晚回來。

怎麼那麼久?她真準備跑回家不回來了?他肚子還疼着,還冒着血,她怎麼那麼狠心?

小蘇越想越氣,轉身面壁,又不甘心的轉回來。輾轉之間又扯疼了刀口。

吱呀…。。

門開了。

蘇清煜滿臉期盼。

我擦你丫的!

狼崽子變了臉,陰狠狠的盯着步入房間的高大男人。

“我聽盧大夫說了你的情況,沒想到你還沒睡,現在感覺怎麼樣?”

“……”蘇清煜深呼吸,拼命告誡自己心思要沉下來才能應對大敵。

“小晚呢?”

我擦你丫的!

“小晚?我常姐姐和你很熟嗎?”蘇清煜從壓根磨出字句,頭向後一仰,直直對上陸寒軒的眼睛。

別以爲他站着,自己躺着,他就比自己高出一截!姿勢輸了,氣勢不能輸。

陸寒軒瞧得出蘇清煜的敵對,生怕他搶走了他的“常姐姐”,過分的依賴,讓他這個缺失十多年的親哥哥愧疚極了。

“還好。”陸寒軒彎了身子坐在**邊的椅子中,高度下降,視線拉近,想讓自己更顯得“親切”。陸寒軒扯出一個極其不自然的微笑,也不瞞着蘇清煜:“常晚救了我,收留了我三日。”

...

來日方長

“收留?”蘇清煜的聲音揚起,氣息不穩還跑了調。

“嗯。她人不錯。我很想照顧她。”也順便將十多年的親情給你補齊,陪着你們,讓你們不再受到欺負。

“……”看着光明正大的展露對常晚愛意的情敵,蘇清煜咣噹砸下腦袋,嫉妒!氣憤!以至於他整個肚子氣得漏氣兒。

“我忘了告訴你,我叫陸寒軒,先前買了一些地皮,手中有些錢財。現在我就住在你們隔壁,隔壁的房,我買下了。”

“呵呵呵呵,陸大哥,你這是真喜歡我姐,還是貴族公子圖樂呵?置地?買房?你誰不是還準備化身平民百姓和我姐漁舟唱晚?”滿滿的譏誚飄出薄脣,蘇清煜眯着丹鳳眼,瞟一眼不打算離開的陸寒軒。

“日久見人心。小煜,我是好人壞人,處處就知道了。”看着弟弟的眉眼,和記憶中孃親的丹鳳重合,陸寒軒忍住相認的衝動,放慢語氣,將“日久見人心”五個字說得鏗鏘有力。

蘇清煜一口老血含在嘴裡。

這個面向正直,卻殺人不見血的敵人,不是一日兩日可以攻下了! “來日方長!”看是我的日子長,還是你的命數久:“陸公子,有句話剛纔你說得不妥當。”

“哪句?”

“日久見人心。”

“有何不妥?”

“你是何人?”

“小煜,你是何意?”

“一個連背景家事都要瞞着的人,怎麼個日久見“人”心?我怎麼知道你人皮下是狼心還是狗肺?”蘇清煜纔不信一個會功夫,卻被女子救下,又被窩囊的藏起來的男人背景能單純!這樣一個被人追殺的江湖人,怎麼可以留在常家附近?

狼心狗肺?

呵呵呵,他的弟弟正在拐彎抹角的罵他。真是個牙尖嘴利的孩子。

“……小煜,前塵往事都過去了,我也想好好生活。”陸寒軒也不氣更不惱,語氣中還有一絲**溺。

“哪裡有股狗屎味?汪汪叫喚吵死了。”蘇清煜故意譏誚的左右瞧着,將陸寒軒身體力行的罵得更徹底。 “……”蘇清煜……

陸寒軒咬咬牙,對這個缺少管教的小弟,沒辦法。

“我去叫人給你換藥。”陸寒軒低頭審視蘇清煜的傷口,心裡也抽了下:“皮外傷,過幾日就好了。”

蘇清煜才懶得理會陸寒軒的關心,木着臉看着**帳。

呵呵呵,好啊,常晚。你趁我不在,多事的救了個陌生人,還膽大的收留他三日!我記下了!

唉……一聲嘆息後,陸寒軒踱出房間叫來了換藥的藥童,囑咐着藥童手腳輕一點。

蘇清煜嘴角一勾,以爲陸寒軒是爲了接近常晚而討好“小舅子”。也成,成全他!

“哎呦!疼!疼疼!你再按,我的血就流光了!我聽說你們這裡有補血氣的人蔘啊!多少錢一個?”

小童一臉無辜,自己已經很小心的換藥,怎麼想到還能惹着這個妖孽少年喊疼?補氣的人蔘大小產地不同,價格當然也分伯仲,好東西按兩,哪有按個兒的?不過能住得起這棟小白樓的病患,家中也都殷實也說不定。

...

天地差距

呵呵呵,好啊,常晚。你趁我不在,多事的救了個陌生人,還膽大的收留他三日!我記下了!

唉……一聲嘆息後,陸寒軒踱出房間叫來了換藥的藥童,囑咐着藥童手腳輕一點。

蘇清煜嘴角一勾,以爲陸寒軒是爲了接近常晚而討好“小舅子”。也成,成全他!

“哎呦!疼!疼疼!你再按,我的血就流光了!我聽說你們這裡有補血氣的人蔘啊!多少錢一個?”

小童一臉無辜,自己已經很小心的換藥,怎麼想到還能惹着這個妖孽少年喊疼?補氣的人蔘大小產地不同,價格當然也分伯仲,好東西按兩,哪有按個兒的?不過能住得起這棟小白樓的病患,家中也都殷實也說不定。

小藥童轉轉眼珠,報了一個千年紅參的價格:“咱們醫館中最上乘的人蔘可是鎮館之寶!千兩不呢!”小藥童趾高氣昂,說得驕傲,卻惹來蘇清煜的一聲嗤鼻。

“才千兩白銀啊!來兩個給我包起來,讓杵在這兒的傢伙付賬!”“啊?”小童愣了去。

這個妖孽少年僵着一肚皮藥包的身子,頭顱一側美目流轉,嘴角勾一笑,立刻將現在的頹然一掃而空。

“沒聽懂?還是沒看見?”蘇清煜咧嘴一笑,炫了小童的眼珠子。

“小煜,大夫說讓你吃清淡的。”陸寒軒發出悶笑,看着眼前給自己挖坑的少年郎心中直嘆:這算計人的性子應該像爹,不過比他們的親爹薄安小氣多了。

“清淡的又不是吃一輩子!人蔘又不會壞,我帶回家當蘿蔔吃你也管不着。怎麼,不是家裡置地很多?不是要追求常晚。你連兩顆人蔘都不捨得給她重傷的小弟買,還說什麼真誠相待。”

作把!可勁作吧!

陸寒軒心中一嘆,看着胡鬧的蘇清煜不緊不慢的回道:“小晚不是那麼庸俗的人。”

小童左右看着,心裡想着,這人蔘到底是買還是不買了。

“哼,她庸俗了,你就不喜歡了?如果我說常晚就是喜歡銀子呢?”蘇清煜歪着腦袋,死死的盯着陸寒軒剛正的臉,想從他的表情中揪出一絲一毫的厭惡。

陸寒軒正色,沉穩的聲音顯得他的態度更加真摯:“她是我見過最乾淨的人,就算庸俗我也喜歡。”乾淨只的是心,她愛財靠雙手,不是靠美色。這一點足以。

“小童,給你加盧大夫說聲,那兩根千兩白銀的人蔘給我留下,銀票我改日送到。”

轟轟轟!聽到最後一句,蘇清煜垂下眼簾,遮住黑眸中轟然崩塌的信心。

這就是他試探的結果。

對手強大到無法匹敵。

他自知差距,沒想是天與地的差距。

有功夫,有身高,有容貌。

有錢財。而且足夠多得去揮霍無度。

有真心。對,這個姓陸的對常晚是認真的。

“兩根不夠,我要再加三根…”蘇清煜咬咬牙,擺出一副不甘心的模樣對着陸寒軒呲牙咧嘴。

“一共五根千兩的人蔘。”陸寒軒抿着嘴巴又對着小童吩咐着。

...

不配喊我

“啊。我要給盧大夫說說去,你們…你們要得太多,這是人蔘又不是樹根…。不是說有就有,說就的。”

“沒有不打緊,你給我去湊,湊夠五千兩的珍貴藥材!”蘇清煜怒紅了臉,對着小童大叫,劣勢盡顯。

看來弟弟是鬧着脾氣了。陸寒軒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錢,他一向捨得,本來就是刀刃上嗜血的命,哪一天一命嗚呼,要錢又有何用?花在哪裡他都不心疼,特別是對失而復得的小弟。

所以蘇清煜要的越多,陸寒軒才越是心安。g

“好好!我這就給醫館說聲!”小童機靈,話音落了,人影兒也沒了。

“小煜,用你的話說,我這可是真心相待?!”

蘇清煜白眼一翻,情願吃痛也磨着身g子轉了過去,亮給陸寒軒烙印半翅的背脊。

陸寒軒心中一痛,口中情不自禁的叫了一聲:“小弟…”

“閉嘴!”冷冽的聲音快速回應,聲音低沉,飽含狂風暴雨。

沒有半分孩子氣。

“你不配喊我小弟!”

聲音更冷,冷到可以結了冰凌。

這聲音讓陸寒軒啞然,心頭不免被凌厲無情的話給捅了一刀又一刀。這些話從他人嘴裡說,他只當是噪音,可說得是小弟。

不配…是啊。

當年的事,他查過了千百次,就是沒有發現小弟沒死,只因爲自己的戲言,總以爲他只有一個“小妹”。所以查了十多年,怎麼會查到正確答案?!

不配…

蘇清煜面目扭曲,眼中兩簇陰狠的火霹靂燃着。他背對着敵人,所以將真實的表情肆無忌憚的對着白牆展現出來。

小弟?

他憑什麼叫他小弟?這個稱謂是在對自己宣稱,他要娶了常晚,成了自己的姐夫?然後叫自己“小弟!”

他心尖尖上的女人,成了別人的妻?

就算殺了他,他也不會讓他成爲常晚的……

蘇清煜猛然閉上眼睛。

心頭那二字,不忍再想下去。

丈夫……

是他現在還不敢奢想的身份。

“陸…寒軒?你怎麼過來了?”推門而入的兩人立刻感受到房間壓抑的氣氛。

“常姐姐…。”蘇清煜的聲音低啞的像被刀子挫過,無力滄桑的像一個遲暮老人。

“小煜…你怎麼了?”常晚有些迷糊:“你…是不是不舒服?這麼側着身子,刀口會炸線的。”

“……”

蘇清煜一動不動,半晌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唉……”

常晚站在一旁,頓時手無足措。

這樣泄氣無奈的狼崽子,她從沒見過。

“小煜…。”

常晚看着坐在椅子上沉着臉不動彈的陸寒軒,突然有些明白蘇清煜爲何這幅模樣。他今天還交代自己讓她遠離陸寒軒,現在陸寒軒坐着不走……

常晚心虛戳戳蘇清煜的脊樑骨:“男孩子。別那麼小心眼兒,今天是陸寒軒扛你到了醫館,要不是他腳程快,我真不知道怎麼辦。還有,這…這診療費和房錢,都是陸寒軒墊付的。你…你對我再氣,也要就事論事。畢竟他幫了咱們,咱們應該感謝。”

...

我不阻攔

“常姐姐……他的命值錢,一點醫藥費和房費怎麼能抵得了你的救命之恩?還有收留之情?!”蘇清煜的話輕似鵝毛,落下如鋼針,生生紮了當事者二人。

陸寒軒的面色更緊了。

常晚的臉青紅一陣。她不禁側目與陸寒軒對視一眼,眼中有那麼一點怨。

“常姐姐,你想要嫁人,我不攔你,你瞞着我,是怕我毀了你的婚事兒?”蘇清煜說着反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每一句都是一把雙刃劍,試探了她,同時也刺傷着自己。

你要嫁人,我不攔你…。

對,我會殺了娶你的人。

你要嫁人,我不攔着你……。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常晚卻不由得握緊拳頭。

“你們吃飯吧,我回去了。小晚,我給你帶了衣裳,不知道合不合身,如果不嫌棄,就換上吧。”陸寒軒看着神色木然的常晚,心中恍惚,只是這個情景,這個氣氛,他都顯得多餘。

“謝謝。”

常晚鬆開拳頭,對着陸寒軒又說道:“小煜的事,還是謝謝你。剛纔他的話,你不要介意了。”

“沒關係。希望他早日康復。”陸寒軒頷首,大步離去。

人一走,室內只剩不明所以的張大毛、背對着自己的蘇清煜,還有隻能嘆息的自己。

“回頭,吃飯。我餵你。”常晚拍拍蘇清煜的肩頭,又對着幫忙擺好飯菜的張大毛一笑感激:“你還是大毛的蘇大哥呢…。當着小弟的面,是不是該成點大人樣子?”常晚又推推他,又換來他一聲嘆息。

“常姐姐,你真的喜歡這個姓陸的?剛纔我只是隨便說說要兩棵人蔘補一補,他就出手大方的買下了。確實…。和咱們這些一顆銀子掰成四瓣的窮人家不同……”

買人蔘?

信息量太多,常晚還是沒反應過來。

“多…多少錢一顆?!“

常晚最不喜歡欠人東西,無論是錢財還是人情。她雖然照顧了陸寒軒幾日,真若是人情相抵,這次也算扯平了。可是買人蔘又是怎麼回事?

“好像是一千兩白銀一棵…”

“一…。一…。一千兩?!”常晚直接搬過蘇清煜的臉,認認真真的問道:“多少錢?再說一遍?”

“一千兩一顆。常姐姐…你真要嫁給他?”

只想再確認一遍的她,對上已經蓄謀已久的他。

蘇清煜已經將先前的恨意壓回心底,此時眼裡閃爍着濃濃的關懷,再無其他。

“什麼嫁人…。。嫁人……你在取笑我嗎?”她笑得僵硬,黑白分明的眼珠愣愣的看着狼崽子:“起來…。吃飯…。。”

“我只是…。關心你。”

蘇清煜演戲,演乖巧小弟。

他是進是退?他是鋌而走險,還是迂迴前行?

蘇清煜必須選擇後者。

如果自己真的鋌而走險的告白,光明正大的表現出對常晚的愛慕,只會將守舊的常晚推向陸寒軒。

又或者,陸寒軒知道了自己對常晚的真正情誼,幾句挑撥毫不費力的帶常晚遠走高飛。

...

姐弟相稱

問蘇清煜怕不怕。

他會怕。

因爲常晚。

說自己慫,他承認。前怕狼後怕虎,當烏龜王八都要成了仙兒。可又如何?

陸寒軒的背景自己一概不知,又怎麼知道他的命門在哪裡?

陸寒軒還沒深愛到將常晚看作命門的地步。就算姓陸的弱點是常晚,自己怎麼會去捨得傷害?

所以,命門另找。總會找到。

慫也是一種態度。誰讓自己只是個沒有一官半職的窮書生?

“小煜…張嘴吃一口,粥都撒了…”

“……”嘴邊的瓷勺試探的碰觸着,耳邊輕柔柔的問句帶着討好,蘇清煜故意繃給常晚看的哀傷情緒差點破功。

“勞煩…常姐姐了…”他說得客套,也顯得二人的關係突然生疏了。

勞煩?

常晚的心突然沉了一下。

以前,狼崽子從不會如此客套,送他去書院學了些禮儀,在自家從沒用過。他總是沒大沒小的纏着自己,哪裡會說…勞煩?

蘇清煜半撐起身子,低了下巴吞了嘴邊不動彈的清粥:“謝謝,很好吃。”

常晚心中又一突,有些鬧不明白是什麼讓他態度變換。

懂禮貌,尊長姐,不是她所期盼的?

“喜歡吃,就…就…再吃一點。”常晚掩飾自己的失常,撇着邊緣的白粥又送上去。

蘇清煜沒有拒絕,順利而配合的吃完了常晚送過來的勺中飯菜。

“謝謝大毛和姐姐了。天已經很晚了,大姐你還是快回去吧,如果大毛願意,就讓他照看我吧,怎麼說,男孩子方式方便一些。”

稱謂在此時改了。

他叫了快七年的常姐姐,她嘮叨了七年的稱謂,終於在這一刻成全了她的意願。

大姐。

常晚握着提盒的手一抖,木盒子中的白瓷發出撞木的悶聲。

“大毛…我小弟,就麻煩你了。”

張大毛當然沒有疑慮,拍着胸口保證自己夜裡會照看好蘇清煜,讓常晚早些回家休息。

常晚站在桌邊,看着已經臥下的狼崽子。蒼白疲憊,因爲疼痛會不時深呼吸兩聲。

她就這麼傻傻的站在一旁等着。等他再像之前叫痛,叫着只要自己陪着。

“大姐?”

蘇清煜平息了疼痛,半擡起眼睛看着常晚,一臉的疑惑:“我臉上有什麼嗎?你不回去?”

“嗯…臉上有血污,一會兒讓大毛替你擦擦。”她就這麼抱着提盒,如同舉着盾牌,抵禦莫名而來的心酸:“我回去了,明日一早我就來。”

“慢走…”

背後一句囑託,加快了常晚離去的步子,就如背後有她不敢面對的猛獸,多快一步,心口才能順上一口氣。

門關了,覆在蘇清煜臉上的那層淡薄散去,下面是濃稠散不開的苦痛。

大姐。

這兩個字,喊得真是…痛苦。

小弟。

這兩個字,聽得真是…苦痛。

“蘇大哥?”張大毛向後退了一步,一臉差異的看着蘇清煜扭曲的面容。

剛纔…不還是姐好弟好,其樂融融的?怎麼……現在這帳子裡陰風陣陣,躺在上面的人更加蒼白,半死不活的瞪着門,表情扭曲的…。像鬼?

張大毛搓搓肩頭,腳丫不由得向後一腿。

“大毛…將前方矮几上的綾羅綢緞給我燒了去!”

...

抵抗無力

張大毛被蘇清煜狂暴的聲音嚇得跳了三尺高,一個撲身向前。等回神他手裡正抓着水粉色的裙襬,漂亮的紗裙一半被拖在地上,一半被他抱在懷裡。

“我這就出去燒了…”張大毛毛孔直豎,生怕慢一秒鐘蘇大哥會燒了自己。

張大毛,從心底是怕蘇清煜的。當年十三街坊小巷中的那把火可不是**上的人騙自己放的?之後自己聽話的將從胖掌櫃那分來的銀子放在縣衙外的銅鼓後,當年帶着自己的老乞丐也不知道被蘇大哥怎麼洗了腦,一直蹲在銅鼓附近看着。過了好久才神不知鬼不覺的摸走了錢袋。不過後來看老乞丐胡吃海喝了許久,應該是蘇清煜將賭贏的九十兩分出來了一些給老乞丐做報酬罷。

如今老乞丐早已經被白幫充數抵命去了,若是那老骨頭知道他頓頓燒雞小酒的日子讓別的隊伍紅眼,自己向旁人傳了些老乞丐有銀不交的謠言……估計他會從陰間爬出來找自己抵命。

散播謠言害人的事,也是蘇清煜指點的。只是自己從沒想過,這一信,又毀了一個人性命。

他學不會硬心,哭得鼻涕眼淚又一把。

張大毛倒是記得,當時蘇清煜吐出銜着的柳葉,一臉朽木難雕的無奈:“算了,以後你在白幫的每一步我替你想着,你這軟面心腸,不盯着點,成不了大事。”

到現在張大毛還理不清對蘇清煜這個少年的心境,只是覺得背後有一隻手推着自己向前走,不用費腦子,路子也確實越走越寬。同時他也真心害怕這手會將他推向萬丈懸崖,等自己清醒時已經萬劫不復。

張大毛本着小臉,眼圈還青着,嘴角還紅着,他窩在牆角,看着不遠處燃着漂亮衣裳的烈火。

“唉…。蘇大哥不知又要想什麼害人的計,希望……別再傷人。”

綢緞滾着卷兒,熔入火苗的懷抱,沒有任何抗力。

面兒上傷人的都是他張大毛,背後算計的永遠是蘇清煜。

帶着滿面黯然,張大毛又回到二樓客房。蘇清煜已經恢復沉穩的模樣,一瞬一瞬的瞅着自己,不用他問,張大毛已經事無鉅細的將白幫現在的情況說得分明。

“嗯,不錯,白獅需要人手幫他。他讓你自成一隊很是鼓勵和你差不多大的、技上乘的少年也自成一隊。這樣的隊伍多了,你們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更會誠心跟着白獅。從而削弱那些論資排輩的老乞的勢力。”蘇清煜手指輕輕點着**沿,時不時的還划着圈圈。

張大毛跟着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此時他臉上已經沒了害怕,只有仰慕崇拜。

“你是第一支隊伍,卻不是唯一一支隊伍。說什麼跟着他好好學的話,都是騙你的。”

蘇清煜瞟一眼呆呆點頭的張大毛,心想着,真不知道這個傻孩子怎麼在白獅面前諂媚的。白獅曾是老幫主一手扶持的年輕一代,算不上嫡系卻也能共同議事的重要人物。但如果論資歷,白獅是沒有資格坐上白幫長老的位置的。

...

白幫白獅

權。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爭權的地方。無論大到天子的國家,小到乞丐的丐幫。白獅也曾是老幫主想要培養的青年一代的翹楚,也因爲輩分,算不了老幫主的嫡系,卻也破例參加丐幫的議事大會。可就是這麼一個人,**之間拿到了白幫的寶貝,骨笛。老幫主死得悽慘,三個長老中有兩個長老認了白獅的身份。

一時間老派系風起雲涌的揣測是白獅殺了老幫主,不服的聲討聲也有過。這些在白幫變故時張大毛就告訴了蘇清煜。

老幫易主,丐幫動盪。

爭權奪勢,一直會有,永遠不會停下……除非,海枯石爛。

果然白獅在成了幫主的第十日,拉了七個老乞丐,按照白幫的規矩,拉出去抵命。這些人不是上層的元老長老和嫡系的老乞,而是伸出基層帶隊的老乞丐。當然,其中就包含了張大毛曾經的頭目,白結巴。

白獅的第一招,沒有對着反聲最大的上層老頭,而是舉着白幫的規矩,拿着這些白幫幾乎養了一輩子的老乞丐的命去。

在丐幫大會上,白獅說了一句話堵了所有人的嘴:“白幫規矩大家別忘了,你們可以逍遙,可是別忘了每個人的命屬於白幫的。不分老幼。不分高低。誰要不服,就是拆了白幫的臺,壞了白幫的規矩。不想抵命可以,自行剜眼割舌斷臂砍腿,不做逍遙乞丐,去蘇幫做坐地乞丐,我也不攔。誰是幫主都不能壞了規矩,更何況是幫主以下的人呢?你們自覺,白幫繼續養着你們,不自覺的白幫不要。”

這一招叫做:殺雞儆猴。

殺了最低級的老乞,給足了那些叫囂的元老們臺階。自此明爭變爲暗鬥,怎麼鬥,看來白獅已經想好要多處培植收買年輕一代,慢慢的蠶食掉分佈在全國各處的老派的小隊隊伍。

白獅,絕不是張大毛口中毫無建樹,毫無膽魄,嘻嘻哈哈就將好處給了一個小兔崽子的人。

不過,張大毛這樣也好,太過精明,反而讓白獅起疑心。

蘇清煜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盯着張大毛傷者的臉,嘴角一笑說道:“在白幫可吃虧了?誰打的?”

張大毛突然一個機靈,倒是沒想到沉思半天的蘇清煜會突然問起這個事兒。

“不是……不是……這個是……是你妹妹常寧……打的。”

提到常寧,蘇清煜洋洋眉毛,翹起嘴角說:“聽說她暈過去了?常姐姐在醫館中的時候,你在常加照顧的常寧?”

“我……我……談不上照顧,只是看着她而已,她一直昏睡,才醒來好像和常姐姐大吵了一架,我們來的時候,她還生着悶氣……”

...

拴住眼線

張大毛有些緊張,揪着身上乾淨的棉布褲子,覺得是蘇清煜嫌棄自己穿了他小時候的衣物,畢竟蘇清煜曾吩咐過,不到時候,他、狗蛋和二丫不許脫下乞丐服。並且…他…踏進了常家。

蘇清煜看着張大毛耷拉着腦袋,一臉留戀的看着他身上的布褂子眼睛也跟着上下大量:“呵呵,常姐姐給你穿的可是我小時候的衣服,你要喜歡送你就是。但是在你回到白幫的時候要換回來。”

“真的?!我…我明白,我會脫下的。”張大毛滿臉感激,但是配上他青紫的小臉有點可笑。

“嗯。以後與我見面一身乞丐裝確實太顯眼,來常家時,就換上這套吧。”

常家?

張大毛瞪大眼珠,不由的高興地蹦起老高:“真的?蘇大哥!?我真的可以踏入常家門?”

“呵呵呵,有什麼不可,你要記住,你越努力,越是接近這樣正常的生活。早日成爲白幫的幫主,就再也沒有人管你穿什麼,吃什麼,喝什麼。可以安頓好妹妹,更可以娶妻生子……”蘇清煜笑得暖洋洋,一雙眼睛盯着滿臉嚮往的小乞丐。

乞丐……沒人願意當,他們都想要一個家。

一提到娶妻生子,張大毛的臉蛋一紅,抓抓腦袋嘿嘿笑着:“娶妻生子啊……”

蘇妖孽抿着脣,已經將張大毛的心給收買得徹底。

他放入丐幫的兩條線,不能有任何差池。

一個是張大毛,一個是狗蛋。這兩人,他教導者,看他們成長着,卻也擔憂在自己看不到的時候被白幫幾處小利益給收買了。畢竟丐幫這樣的環境,容易讓人產生惰性、只圖小利。也還好這兩個孩子從小就讓他用二丫牽着,現在用常家牽着,更好。

“你說常姐姐和常寧大吵了一架?”因爲何事他蘇清煜心裡明白,常寧有沒有告訴常晚昨夜的事兒,他也清楚。

如果常寧說出來了,今天常晚也不回來。

哼!常寧,還算心裡有數,知道心疼常晚。如果她真毀了自己的事,他說過,別怪他將她逐出常家……嫁到偏遠的山村去!

“嗯,常寧哭得很傷心。”張大毛脫口而出,也引來蘇清煜探究的側目。

“大毛……我發現,你很是關心常寧啊…兩人吵架的事你不提常晚,反而關心常寧?”

張大毛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漲紅了臉,我我我了半天。

“呵呵呵呵……”蘇清煜這次是真心笑出了聲,他仰着脖子,彎彎着眼睛,蒼白的臉因爲笑容都亮堂了:“呵呵呵,好事,好事……”

“好……好……好事?”張大毛猛然擡起青腫臉蛋,不明所以的問:“蘇大哥…。是我不好,我…我該好好的在白幫努力,而不是……不是……瞎想!”

常寧再怎麼胖再怎麼醜,也都是蘇清煜的小妹啊!

蘇大哥一向護常家護得緊,對常寧也算溺愛,自己一個低賤的白幫乞丐……常寧許給誰也不會許給自己吧!

...

步步引導

妹子,當然是好事。”

“我。。。。”張大毛捂着臉,知道已晚,只能唯唯諾諾的稱是。

“呵呵呵,我說好,就是好。她動手打你,你沒句怨言,反而擔心她生悶氣,看來你對常寧挺上心。”

上心?

張大毛從指縫裡眨巴下小眼。

是嗎?

因爲和常霸王對了嘴兒,又看她委屈,自己確實愧疚。後來他妄想着可以娶一個正常人家的女孩兒,別的不奢求,就是常寧這樣正常人家看不上最低標準就行。

直到今天,那個胖丫頭一臉慘白的躺在**上一天,散着頭髮不說話的較弱模樣確實讓他心又癢癢。就算她罵了自己,這不是自己一把賤骨頭,捱了打還做飯怕她餓着。。。。。

這,確實不是一般的上心。

懵懂少年被人揭開了自己都不懂的心事,頓然茫然一片。

“蘇。。。蘇大哥?”

“怎麼,你不想承認,你喜歡我家小妹?”

喜歡?

上心就是等於喜歡?

轟隆,被蘇清煜一步步的”開導”,張大毛也薄弱的小心臟也轟隆轟隆的要跳得爆炸。

蘇清煜忍住笑,瞧着臉紅得能滴出血的少年瞪着腫大的眼圈,又沉聲催眠:“你已經十三了,快是個男子漢了,喜歡個女孩很是正常,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上鉤。蘇清煜眼裡盪漾着層層計,吐出最後的重磅誘餌:“不承認?那算了,那我就不考慮你成爲我妹夫的事兒了。

張大毛措手不及。

今兒是什麼黃道吉日?他張大毛接二連三的被蘇清煜肯定,就連這剛想到的娶媳婦兒的好事兒,現在迎面撲來?

“不!不!我喜歡常寧!我喜歡長寧!”張大毛手舞足蹈,像只亟待被承認的衷犬撲到蘇清煜**沿,哈哈哈的瞪着水汪汪的眼。

沒兩秒,張衷犬眼神黯然:“蘇大哥,你不嫌棄。。。不嫌棄我是個乞丐?況且。。。常寧也很討厭我。否則她不會打我了。”

“我也是乞丐,若我嫌棄你就是嫌棄我自己。只是你比我命苦一點,入了不可脫身的白幫。對待常寧,我原本打算等我高中三甲,她的婚事安排起來也就容易了。可仔細想想,那些慕着我官位而來求親的男子又有哪一個是真心對待常寧的?若我仕途不順,那常寧今後的日子又哪裡好過?相比長遠,我還是希望有人善待她。這是作爲哥哥應該考慮的。而你。。。真是難得一見可以喜歡我家小寧的,如果努力一些,給小寧幸福不是不無可能。”蘇清煜說得懇切,真有九分像爲“幼妹”幸福擔憂的“二哥”。

張大毛似懂非懂,也着實被蘇清煜一臉的關懷感動着。

就如蘇大哥所說,人往高處走,交往顯貴;嫁人的想攀高枝又或者是門當戶對。蘇大哥不僅沒嫌棄他,還將他當作自己人,給他機會。

十三歲的張大毛暈暈乎乎,眼前已經幻想這樣一副場景:紅燭窗花,自己喝的暈乎乎,正苦哈哈的揹着常胖妹進洞房。

...

下定時限

未來也他張大毛也會有媳婦兒。而且是實實在在的未來在前方向他招手。

張大毛眼眶一熱,提手搓着眼眶,嘴裡嗚嗚的勵志一定要好好努力。

“那就好,希望你不要讓常寧等得時間太長。她已經十四歲,可以嫁人了,若等你二年還好,若等你五年,她這青春年華也去了。”

蘇清煜壓低聲音,輕而易舉的給張大毛下了“努力進步”的時限。

時光磨人,陸寒軒太強,自己等不得五年,時間越長,常晚離着自己越遠。

而白獅在蠶食白幫舊勢力,五年,足以讓一個朝代改頭換面,更何況一個江湖幫?

因此,時間不等人,張大毛必須在白獅蠶食之時,同時吞併成張大毛的,也就是他蘇清煜的!這一切都要在白獅警醒前完成!他要得到白幫!

。。。。。。。。。。。。。。。。。。。。。。。。。。。。。。。。。。。。。。。。。。。。。。

“。。。。。。哎。。。。好好的,我要是大過常寧多好,蘇大哥說得是,大毛一定努力,快快成長成可以讓你放心的男子漢。”

看着張大毛拍着胸脯應聲,蘇清煜也的心也跟着氣悶了下。

是啊,若自己長了常晚四歲,該多好!女人的青春等不起,更何況,她根本不知道等他!

“蘇。。。蘇大哥。。。。可是。。。常寧並不看好我,她還罵我臭乞丐,她不會瞧上我的,如果到時她不願,我不是也沒了媳婦兒?”

“呵呵呵呵,大毛,你做菜的手藝不差。只要你不嫌她胖,多喂喂她就是。”

“啊?”大毛楞了一秒,然後紅了臉點頭稱好。

反正。。。娘以前說過,女人胖乎乎的生崽子容易,他不嫌棄,常寧的潑辣持家他都不嫌棄。

蘇清煜的笑聲在他的喉嚨裡上下滾動,胸腔也因爲開懷而微微顫抖,低聲悶笑,丹鳳眼角眯起,薄脣微翹,蒼白的臉多了兩顆梨渦,一掃之前的陰晴不定又有了生氣。獨自樂呵的張大毛更加紅了臉,不明白**上的病人怎麼會突然笑得。。。。笑得。。。像芙蓉遇見了春風,狐狸嚐到了葡萄。。。。一副得逞的奸詐笑容。

“蘇。。。蘇大哥。。。我怎麼感覺你。。。很想將常寧嫁出去?”

“是,女大當嫁,你也是有妹妹的人,你再長大些就明白了。”蘇清煜收斂笑意不忘又加一句:“如果你有個常寧這樣的妹妹,都會愁嫁。”

這一說,夯實了張大毛的衷心。

也順道了常寧。

原本許給常寧要給她找富貴人家,經過昨天的事一鬧,呵呵呵,他纔沒心勁兒在給常寧鋪路。那麼個,他情願送到山溝溝也不要放在達官顯貴家引爆。

張大毛喜歡,送做堆便是。

最起碼,張大毛,聽話。說白了就是心容易軟,意志不堅。

估計他到現在還埋怨自己當初讓他放火的事情。

張大毛確實聽話,比起狗蛋兒更容易蠱惑。他能哄騙的,白獅也能。

...

二丫處境

張大毛向白獅表了忠心,白獅也表達了要重用之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作爲幫主,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地層乞丐,怎麼都要考驗一番。張大毛現在入了白獅的眼,白獅自然會查張大毛有個妹妹二丫,如果他沒想錯,二丫已經被白獅放到自己人手下,狗蛋如果聰明就不會根去。

白獅可以命人照顧好二丫,更可以出錢爲二丫治病,前提是張大毛要“聽話”。因此,他給了張大毛最多兩年成事兒,時間再長,保不準張大毛心思動搖,或因爲白獅一句威脅,毀了自己的大計。

“大毛,我將我家小寧日後的希望寄託在你身上,你要變強。我要你做事果斷,這二年不得心思動搖。否則你會害了你妹子,毀了你的將來。”

蘇清煜目光一沉,讓還在信誓旦旦的少年住嘴。

“你手上的碎銀子收去吧,你拜託我關照二丫和狗蛋的事我暫時做不到。”蘇清煜直指桌上碎銀子,拒絕了張大毛的請求。

“蘇大哥,這…這是…”大毛像被人絆了一跤,摔疼了自己的臉,眼前那些個錦繡光景也摔得煙消雲散:“我一定不讓你失望,可我不放心我妹妹…”

“大毛,你們三個是白幫的人,我只能告訴你該怎麼做,該學什麼,該想什麼,而不是讓你無後顧之憂。”蘇清將二丫的處境告訴張大毛,果然看到他火急火燎的扭頭就要竄。

“回去,你要向白獅怎麼討?”冷冷一句讓張大毛收了腳,又急火火的衝過來:“蘇大哥!怎麼辦?我怎麼向白獅把我妹妹放了?”

“大毛…剛纔我對你說的,你再重複一遍。”

慌亂的大毛愣了兩秒,又手足無措起來:“我…蘇大哥剛纔告訴我讓我做事果斷,意志堅定…可現在…”

“你現在衝過去,是想殺了白獅嗎?”

“殺?”大毛的小臉一白,對這個取人性命的單字嚇了一跳。

蘇清煜撇撇嘴,看着發憷的男孩:“要殺就殺,你不敢?”

“……敢…只要他對我妹子有丁點傷害…”

“呵呵呵…”蘇清煜看着咬牙切齒的大毛輕笑兩聲:“只要?對敵人,你還給機會?”

“蘇大哥,我聽不懂…”

“大毛…你自己知道自己沒能力殺了白獅,沒頭腦躲過懲罰,所以想跑去探情況。”

“是…”

“白獅將二丫放在眼前,一開始只會好吃好喝的對待,讓你知好歹,讓你放心替他命。”

大毛點點頭,心裡揪着不知怎麼辦。

“二丫不會有生命安危,你現在去了只會打草驚蛇,讓他認爲你小小孩子戒心強,根本不是真心跟隨…正常人,妹妹被款待,自己應該感激不盡纔是!跑過來一臉擔憂的要妹妹…這樣敏感的下手,我纔不要…”

“蘇大哥,…我明白了…可是我擔心…”

“擔心…?你該恐懼!白獅不是善人,不會一直替你照看二丫。你越出色他越忌諱,對二丫更要就在身邊控制你。你不出色他看不起你,二丫也會受苦。所以…只要你不登上幫主,二丫的命永遠攥在他人手裡。

...

洗腦洗腦

洗腦,繼續洗腦。

蘇清煜要得就是張大毛七上八下的心境。

“你只要始終記得,白獅一直防你,捏着你妹妹的命。且不要被他幾個肉包子的好處給打發了。堅定早晚要除了他的念頭。併爲了這個目標靜心進步。他控制了二丫,你不能慌,回去裝作無事一樣,帶着其他的孩子,再偷些錢財全數上交。我要你十天之內再偷三次,每次金額在五十兩左右。之後你再來找我。”

“蘇大哥!我怎麼能當作無事?二丫有心疾,狗蛋知道怎麼照看她…”

“白獅既然能將二丫接走,又不是傻得要將她弄死,反而留着二的命,控制你。現在,你可懂我爲何給你最多兩年時間?”

張大毛凝神,貌似懂了點點頭,原以爲兩年時間當上白幫幫主時間太短,現在,他覺得時時刻刻都是難熬。

“兩年,你可以猛然上衝去不停邀功,也不會讓白獅子覺得功高蓋主,兩年後你剛十五,像我現在一樣,半大不小的全不成青年,讓人不會想到你會奪位,只會認爲你想有出息而已。如果你十八了,感覺就不會一樣,白獅會將你當成男人和對手。”

張大毛恍然大悟,接着蘇清煜的話說:“我明白了,他現在防我,而不是怕我,如果讓他不安,他會打壓我,到時候真會用二丫殺雞儆猴…”

“呵呵呵…你,終於開竅了…只是白獅不曾想過,就是你這麼個半大孩子,要吞了白幫改了幫規…”

“蘇大哥…我明白了。謝謝你一直提點我…”張大毛正色,孩子的稚氣和浮躁緩緩褪去,認真的模樣,有那麼三分男子氣概。

“恩。誰讓,我是你的恩人呢!”蘇狐狸打趣一句,適時的提醒自己當初對張大毛的“恩情”。

洗腦洗腦,白獅這兩年必定會替二丫治病延命,更會讓張大毛“知恩圖報”。

恩情大於天,恩情大於權。

只不過,這一張恩情牌白獅還沒打出,就已經無用。

不光如此,無論白獅如何收買張大毛,張大毛心裡終究會有一根刺,根本不會信白獅。

“蘇大哥…那狗蛋怎麼辦?”

“不要多問多想,你先考慮十天內,你如何偷出五十兩以上的銀子。”蘇清煜斜着眼掃去,擺擺手指指外室的小**:“去睡吧…我累了。”

燭火吹滅,外面傳來張大毛的鼾聲,而他指腹畫在**邊着圈圈,雙眼眯着頭頂的紗帳,腦袋瓜開始琢磨另一件事。

就如他自己剛纔所說,自己今年十五,半大不小的少年,未成家立業,在旁人眼裡算不上男人,在陸寒軒眼中更不是對手。

別人輕看之時,正是他厚積之時。

陸寒軒大手的買下千兩人蔘,只是他一句試探而已。

他爲了證明自己的財力足以給常晚幸福,所以跟着自己胡鬧?好像原因又不那麼簡單…

蘇清煜攢着拳頭,怎麼想都覺得陸寒軒的行爲太過誇張…原因…原因只能見了狗蛋再吩咐他盯梢。

...

狗蛋省心

說起狗蛋兒,要比張大毛省心。狗蛋和二丫跟着的乞丐頭白飄年過五十,手裡多是五六個不足六歲的小娃,按白幫規律,八歲下的小娃娃不需要交分子錢,可也就是這個歲數的孩子,最容易被挑去抵命。白飄將孩子養着,只要交自己的那份份子錢。

旁人以爲這是輕鬆活?!

白飄倒是羨慕不被這些小孩童拖着這腳步的小隊。那些個頭目帶着些偷兒,每天抽成,大魚大肉。

狗蛋人也機靈,照顧二丫有經驗,嘴一甜主動去白飄那爲二丫混口飯,自己攬起照顧孩子的活,讓老乞清閒下來。

蘇清煜每月會拿出幾百紋,讓狗蛋兒自己不用擔心自己那份子錢,安心收集信息。

白飄的手裡有了閒錢,每天喝得暈乎乎,燒雞也三天一頓的買。

狗蛋兒一早帶着五個小娃娃手拉手蹲在東城衙門道口等佈告,聽議論的人羣將佈告內容講透徹。中午窩在城中那些長舌婦跟前,收集新出爐的話題。

狗蛋每次來找自己時,會等在書院途中的暗巷,帶着一羣小毛頭將收集來的每日新聞彙報一遍。

那些個孩子不吵不鬧,都是因爲狗蛋給了他們“保守秘密的”麥芽糖。

“不夠…陸寒軒的背景身世,單憑着狗蛋看過的那些佈告上的信息,怎麼會有?”

第二日,常晚拎着提盒,送來早餐。

蘇清煜還在睡,蒼白的臉歪在**邊,眼底覆蓋一層黑。

他也**無眠了。。。

提盒放在桌子上疙瘩一聲。

“常晚?!”蘇清煜展開眼睛,朦朧着無害的眸子,呆愣愣的注視着白淨的女人。

“小煜…你醒了?”常晚**睡得並不踏實,她聽得到小寧輾轉不眠鬧着聲響,她張口詢問小寧又不再作答。

小寧和小煜都轉了性子讓她很是不安。這聽蘇清煜喊一句常晚,她的心又作踐的快速跳動。

“姐…”

常晚嘴角的笑容一結,又逼着自己繼續咧開嘴角:“我給你打水,洗臉…”

蘇清煜看着對自己開懷笑着的常晚,又酸又漲。

姐,這個稱謂他要繼續喊着,在陸寒軒面前就是個“女孩脾氣”的小弟…只是他沒想,自己換了一個稱位,常晚能笑得如此明媚…

“蘇大哥…你在想什麼?”張大毛在常晚進來時已經醒了,探頭進來,恰巧看到蘇清煜悽迷的眼神。

無奈,可憐,沒有半分昨晚開開導自己時的自信的神采。

“……”蘇清煜抹了把臉,又恢復了清冷凌厲的神色:“你還不去換下衣服回幫中?”

被蘇大哥一震,張大毛拍着腦袋奔了出去。

門敞開,除了晨風吹進來,還闖進一個捏着衣襟的綵衣姑娘…

她小臉蒼白,脣無血色,捏着衣襟的手還流着血。

“你是…‘綵衣姑娘’?”蘇清煜對着門前探頭探腦的嬌小女孩問着,很快將眼前人和盧大夫口中的”綵衣姑娘”對上號。

”噓噓噓…”她幾個步子邁過來,毫不客氣的瞪了蘇清煜一眼。

”呃…真好看,比睡着的時候迷人…”綵衣小嘴成圓,被蘇清煜清晨慵懶的睡姿迷惑了七魂。

真是個…一點也不知道難爲情的…姑娘~

...

你欠我情

綵衣姑娘眨巴着大眼,閃閃亮亮的眸子讓他想起了昨天剛提到的二丫。

那毛丫頭一見自己就會不停的扯擺着狗蛋兒的衣角,口齒不清的唸叨:“好看,好看。”

眼前這人眼神純淨,瞧着自己像是看到一件好看的物件兒,好奇讚歎。

“呵呵,謝姑娘誇讚,你這冒失的跑到我房間,是在躲人?”

蘇清煜眼睛亮堂,等着綵衣姑娘的回答。

“對對對…”經過蘇清煜一提醒,姑娘像撒了歡的小狗崽,一個俯衝撲過來,突然的動作着實嚇了蘇清煜一跳。

“我是虎落平陽,我只是虎落平陽…美人,你借我躲躲啊,躲躲啊…”**下傳來咬牙切齒的悶聲,後一聲“美人”用來巴結這間屋子的主人,只是語氣沒轉過來,兇巴巴的根本沒在求人。

“我叫蘇清煜,不是美人……”蘇清煜呵呵笑出聲音,一點也不給面子的“噪音”

“別笑了,我真是在躲人,你安靜的睡一會兒,就當做還了我救你的恩情。”綵衣姑娘噹噹敲着木板**,壓着聲音提醒在**上樂呵的男孩。

“恩情?我怎麼聽盧大夫說,有人趁着他不在,差點要了我命?”

恩情?

**板下的這丫頭還真會藉機“威脅”自己,她保不準以爲常晚的“弟弟”也是個本分人?

常晚認下的恩情,他蘇清煜纔不會認。

這麼什麼叫抵了恩?人情還不完,他還要讓這個小姑娘“欠”自己一個人情。

果然**底下的女娃娃哼哧兩句不說話。

“我又不會記恨你,你不用放心上。”蘇清煜轉了眼珠,口氣寬宏大量,他頭顱低下,倒看着**面下嚇得直襬手的小姑娘。

“噓噓…別再出聲了,人來了,來了。”

蘇清煜充耳不聞,一雙丹鳳眼好笑的瞧着縮在最裡面的人:“這次我幫了你,你可要記住我有恩於你,以後可要謝我。”

綵衣姑娘耳朵一聳一聳,額上一層汗珠,她哪裡還細想,雙手一合十,對着**邊不安生的“美人”許諾:“蘇美人,算我求你,幫我這回!”

“我叫蘇清煜,可要記住你恩人的名字。”

飄着一句話,蘇清煜纔將腦袋收了回去,又放下**幔。

不待三秒,門口處一個修長的影子映了進來。

叩叩叩。

門是敞開的,那人還是站在門邊先敲了三次。

“姐?不礙事的,你進來。”蘇清煜眯着眼,聲音清脆的招呼門外人,聽起來真像他“聽錯了”。

“兄臺,多有打擾。”回答的人語速緩慢,清明透徹,讓聽得人極爲舒服。

蘇清玉看不到站在門外的人,倒是看到他收回的寬大玄色衣袖。

呵,又一有錢人。

和陸寒軒外表的低調不同,只窺此人衣袖,就知道他的穿着有多華貴。不過這有錢人道不會令人生厭,很懂得禮數,家教甚好。

“咦…不是我姐啊…你是誰啊,是找我的?”蘇清煜語氣疑惑,可一雙眼從沒離開過敞開的門扉。

...

騙子騙子

蘇清煜對門口杵着的影子起了興致。。。影子主人明明想入了自己的房間一探究竟,又要合着禮數顯着儒雅。

他還真開了眼界,總算遇着一個比自己還能繞彎彎的人,用禮數掩着真性情?

他倒要聽聽,這華服男人能說什麼藉口進屋搜查。

“兄臺,說也巧,今日我來醫館看診,隨身飼養的五色小蛇,不知是不是聞到了不對付的藥物味道,發狂的咬了我一口逃竄進了這白樓。那小東西,我可是喜歡的緊,也擔心它又傷人。”

五色小蛇?

蘇清煜憋住悶笑,他的想法倒是不同,那男人要尋的應該是一隻沒開竅的小花貓,惹毛了會撓上一爪子。

而不是陰狠的毒蛇。

反正哪種動物,都不妨礙**下女孩的低聲臭罵。

“騙子,大騙子。”

呵呵,確實是個騙子。蘇清煜內心贊同。

“真的?那你快進來抓它!順便幫我將樓下的那些個人喊來,一起捕蛇!”蘇清煜故作驚慌,對着門口大喊。

“騙子…你們都是騙子…”**板下,綵衣姑娘又一聲咒罵,對着蘇清煜,埋怨他不守承諾,將自己給了。

門外杵着的人得到了房間主人的允許,撩開衣襬,黑色緞面的鞋從門檻外踏入門檻內。

進來的人高高瘦瘦,嘴角彎起溫和的弧度,他面色白潤,天庭飽滿,眉心正中有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很像寺廟中老和尚說過的“面善樣貌。”比如他的雙眸也和他整個人的氣質很配,溫溫潤潤的模樣讓人頓生好感,忘了戒備。

這人,陸寒軒,還有自己。應該都屬於一類人。

外人面前,一德行。

進屋的青年不知道蘇清煜心細如髮,只是第一次瞧見蘇清煜的樣貌,也不由的愣了去。

呵呵,世上還有長得這麼明媚的…男子?這樣貌真是貌勝潘安,一雙細長丹鳳,足以勾去旁人心神兒。

要不是自己多瞟一眼**上人扁平的胸,和那人滿肚子的藥包,乍一看臉,他還以爲入錯了房,剛纔出聲的是男聲,一進來**上確是女相。

“你的小蛇呢?快找找!找到了將它弄出去!我這一身傷,要真是趁我熟睡時跑進來咬我一口,我不是死的冤枉?!”蘇清煜說完咬着下脣,丹鳳幽幽的控訴,看得華服高冠的人又恍惚了一陣。

正事一提,男子斂了目光,垂下嘴角。

不笑的他,立刻又換了另外一張面容。

如果剛纔是春風和煦親近親和。

現在便是卸下溫和麪紗後的淡漠。

他認真的掃視屋內的擺設,不放過任何一個藏身的地方。

屏風後面…衣櫃裡面…還有就是**底下。

如果她想藏,只能藏在這三處地方。

蘇清煜噙着笑,將男子的面孔表情刻在心底。。。

“有沒有,你翻翻看,別錯過啥死角!”蘇清煜作勢牆後退了三分,一扯傷口,線又被掙開。皮肉一疼,丹鳳飄淚,着實給人一種擔驚受怕的可憐相。

難道她沒躲入這間屋子?

...

繞着彎子

青年還是一臉和煦,擔憂的神色已經隱去,目光在蘇清煜的臉上頓住。

美目盼兮,我見猶憐。

向後縮着的病態少年一臉的驚慌,好似下一刻就要暈了去。

沒一點男孩氣兒,活脫脫的是個女人。

青年一撇嘴,不喜被一個少年吆喝着,更不喜歡翻箱倒櫃失了規矩。

難道真是自己找錯了房間?

驀然間,後背一疼,和煦青年面目陰沉下來…

他可是第一次被一個小丫頭暗算吃了鱉!

想到此處,青年定下心,幾步來到了屏風處。

“兄臺放心,我一定能找到那孽畜,讓你放心。”青年已經隱去音色中的暖意,語氣降下半調,也讓一室陰冷了幾分。

蘇清煜眨掉眼淚,瞧着有些繃不住的青年。

這人轉過去的背正好對着蘇清煜,玄色的香荷暗紋的右背,印染出一朵巴掌大的血紅色的花…

“兄臺…你的後背受傷了?就是那條五色花蛇弄得?”蘇清煜張張口,聲音更是怕得發抖:“血印染那麼多,你是不是騙我!你說的根本不是蛇!是蟒啊!否則怎麼能撕咬出這麼多血?”

蘇清煜適時地聒噪兩聲,也讓男子適時放下手。

“……是蛇,不是莽,如果是,竄進屋時你也能看得到。”青年轉過身,直直的看向蘇清煜的眼睛裡。

最後這句莽蛇撕咬,直接拆穿了自己的進屋尋蛇的謊話。

呵呵,原來這個少年一開始就不相信自己進來是找蛇的。

背後的傷,是那丫頭用利刃劃破的。原本是刺痛,現在已經肩胛麻木痛感減輕。

算算時間,他背脊滲出來的血水,應該很大。

四目相對,青年已經不再繞彎子,可蘇清煜還在繞彎子。

她在哪?

青年嘴巴一張一合,用脣語暗示蘇清煜,告知他真實結果。

好一個少年郎,差點被他的演技騙過去。

可這妖孽少年爲什麼突然暗示自己?

蘇清煜指了一指對面大敞的窗,嘴角一咧,很是得意。“對不住啊,大哥,她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能替她拖住你半分,就算還了這一個人情。”

一切謊話在蘇清煜口中成了一個圓。

蘇清煜主動讓青年進來找,配合着做出害怕的模樣,就是想讓青年信了自己沒見過所謂的“蛇”。計劃的好好的,誰想這個玉面公子哥轉身推開屏風,對自己的問話那是一個敷衍。

一次是真,這次是假。

一陣熱風拂過,那玉面公子,從寬袖中拿出一把碧翠爲骨的摺扇,玉手一握,輕輕敲打自己的手心。

一下,兩下,三下。

聲音頓着,是在掂量蘇清煜說過的話。

嘩啦,摺扇利落的展開,悠悠晃晃一陣陣蒼松古木的香味傳了過來。摺扇扇面是一株易折易彎的蘭草,生於亂石中,搖曳東風中,每根蘭草方向一致,形是彎折,卻又線條硬朗。這次相望,並非試探,也非施威。而是一眼望穿了彼此的皮骨。

同道中人,真是難得一見。

...

同道中人

呵呵呵呵

兩人同時笑出聲,同一頻率和音調,是不謀而合。

夭夭桃李花的是蘇清煜,灼灼有輝光的是玉冠男子。

“兄臺,鄙人多有打擾。我乃閆墨,若不嫌棄,等兄臺身子修養好了,我請兄臺去府上喝茶。”

“舉手之勞而已。”蘇清煜勾着嘴角,眼珠炯炯的回道:“閆大哥,無需興師動衆,京城東街就有常家茶館,請我在那裡吃杯茶即可。我姓蘇,名清煜。大哥卓爾不羣的風雅之姿,小弟着實羨慕。”

去他府邸?

老狐狸!

蘇清煜不傻,全京城姓閆的有錢人家,和這個姓氏一樣少。僅此一家。

大同建國經歷了第三代皇帝,有三百年的歷史。可是在大同之前又歷經了多少朝代?世家大同有四家,也只有閆家如此特殊,年代比大同還要久遠。到了大同這閆家棄商從政,一路輔助大同歷任皇帝。

可是說是世家,閆家有閆家的原則,就算當朝皇帝再器重,就是不娶任何皇家人。閆家就是閆家,是世家,血脈中不高攀一滴“龍血鳳血”。

君臣有道。

君有君的擔心,臣有臣的道行。

這也是閆家一直與歷代皇帝維持平衡,久久存在的原因之一。

他能說出這個姓氏,確實是想和自己相交。可是邀請一個不知根底,又或者在他眼裡就是平民的自己去閆家府邸,有些過了。

這隻狐狸,是在試探自己,聽到閆家二字的反應。

如果心中無數之人,一定會開懷答應去閆宅的邀約。

可那樣就錯了。

答應去的,一是不知閆家傳說的傻孩子、二是急欲巴結的庸俗人。

這兩種人,老狐狸屑於相交。估計到去時,一個門人就會將傻子庸人給打發了。

人有高低貴賤。

站在高處的人,總有優越感去判斷下面的人值不值得相交。

這是正常。若是他蘇清煜,也會如此。

他用舉手之勞婉拒了去府邸的邀約,用興師動衆暗示自己聽聞過“閆家”,用“常家茶館”反客爲主。

既然不能擡高身價,他就讓這閆墨自降身價,來他的地盤。

來,便是真心相交。

不來,他也不屑與孤芳自賞的人相交。

“好!”那人也笑了,一個好字,乾脆利落。他嘴角一勾,和蘇清煜兩種氣質,卻着實一種本質:“蘇小弟,今日一見,我也實屬嚇一跳,沒想到能遇着池中蛟龍。先這麼說定了,我先去抓捕那條小蛇,過二日我再來看你。

“恩,我想,大哥你會抓到的。”蘇清煜抿着嘴角一笑,這聲大哥,叫得親切。

青年腳步未停,手持扇子背對着自己一擺,纔不急不緩的踏出房門。

。。。。。。。。。。。。。

藥香捏着鼻子半晌,直到確認那人才腳步聲已經遠離,藥香纔敢在**板下悄悄發出聲響。

“走…走了嗎?”“五彩小蛇”已經嚇得渾身溼透,像剛從河裡撈出來一樣。

“走了,你自己不是聽到了嗎?如果還在,你敢出聲?”

...

老虎機靈

“五彩小蛇”嘰裡咕嚕的從**底滾了出來,少女蒼白的面容因**底的悶熱捂出紅暈。她伸手一抓,將礙人的劉海撥到一邊,氣鼓鼓的瞧着**上的病美男。

“你…你怎麼能和那種人稱兄道弟?!”蘇清煜笑眯眯的,心情貌似大好,細長的手指突然擡起,趁着少女未留意,在她的眉心劃下一道。

“你…你幹啥!”

蹲在地上的少女向後一跳,手中亮出兩根細長銀針,她擺好了架勢,氣勢洶洶的望着大笑的美男子。

“哈哈哈哈”蘇清煜笑得開懷,手指頭指着炸毛的綵衣姑娘:“母老虎…哈哈哈,還真像你!”蘇清煜比劃下自己的眉心,示意她看看櫃上的銅鏡。

“什麼母老虎?”女孩神情一頓,低頭看着自己長腿長腳,撇撇自己後背:“我好好一人,哪裡像四腳朝地的走獸!”她狐疑的望着銅鏡,一看不打緊,連她自己也笑出聲。

剛纔她髒手一撩劉海溼發,留下了額頭上三道槓,蘇清煜剛剛那一劃,正好在她的額頭上湊成一個“王”。小丫頭好像“明白”了何爲“母老虎”。

“你是說我,頭上頂着王的是老虎,我又是女的,所以叫做母老虎。”

“嗯!沒錯,就是這個意思,說你很。。。機靈的意思!”

機靈?

綵衣少女狐疑。

京城人真奇怪,估計都沒見過真正的老虎!其實母老虎和公老虎不都一樣,成日懶洋洋的兇狠狠的,機靈也太過。。。牽強。

“哼!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的腦袋早被我用冰針射出窟窿!”

“得了,什麼手下留情,是你反映過慢,如果真是武功高強的人,能讓人輕易點了眉心?”

蘇清煜不給綵衣姑娘情面,邊笑邊拆臺,還有趁機跺兩腳:“而且,還被人追着跑到**下躲着。你要有本事,怎麼不用你的銀針多戳閆墨幾下,讓他失血過多而亡,不是更痛快!?”

“蘇清煜,你還是閉着眼睛時候比較好看。”綵衣咬牙切齒,一個蹦達跳上木**,又亮起細長散着絲絲冷氣的冰針對着蘇清煜的眉心。

蘇清煜不慌不忙,繼續打趣:“’母老虎’,恩人的名字不是隨便叫的,別忘了剛纔是我收留你。現在你又要殺我,我真是後悔剛纔沒直接掀了**幔,讓閆墨收拾你這條“五彩蛇”,順道還能他一個人情!“

“母老虎”握着冰針的手氣得發抖,聽蘇清煜又提閆墨二字,下嘴脣又狠狠的咬着:“他是誰!?爲啥你要他一個面子!”最終冰針又收入衣袖中,綵衣姑娘泄了氣,沒規矩的坐在**邊暗自思考。

“你又是誰?”

這姑娘涉世不深。

她不明白“母老虎”的真正意思,

她不懂京城險惡,這不隨便就跑到自己**上來坐着,會使人誤解她是…主動親暱。不懂男女之別,不懂人“性”。

能將她養成這樣的人家,定是與世隔絕。

“你叫什麼名字?是從哪座深山裡來的?”

...

摔了木盆

“藥香,你說閆墨是壞人?”

“對!他是壞人!”

“可我覺得他彬彬有禮,遵守禮數。不像是隨意欺負姑娘的男人。他肩膀上的傷,我看挺重,就算冒犯了你,你也不能隨手傷人吧。再說,閆墨若真想懲辦你,你覺得你還能這樣悠閒的和我嘮嗑!?他動動指頭就可將這小樓剷平,到時候,別說**底下,就連地洞都沒得鑽。~”

藥香猛然擡頭,一臉的不敢置信:“你別嚇唬我!你們京城有王法…他一個指頭…呃!又不是天皇老子,哪有那麼大的能力!”

蘇清煜笑而不答,藥香的小臉越來越白。

“我…躲得起!”

“回你的深山老林?如果那裡安逸,你還會來這邊興沖沖地到處亂闖?”

蘇清煜輕笑起來,不用藥香多說,已經將她的心境摸得七八分。

“你…你怎麼知道…”我不想回去…

藥香趁着蘇清煜動彈不得,突然將臉湊近蘇清煜,她半撐着身子,一指突然按住蘇清煜的眉心威脅到:“說!你是不是給我重了心蠱!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狼崽子愣住,看着近在咫尺的臉有些呆。 心蠱?虧她…想得出這答案…

爲毛她就不想想…她遇到的壞人都比她會算計,會看人,會動腦子……

她…這樣直來直去,完全不顧聰明人的感受!這樣好嗎!

咣噹。

門口一聲驚叫,常晚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一木盆咣噹卡在地上,溫水漫了一地,也撒了常晚一身。

“姐姐?”藥香先出聲,水靈靈的大眼中是欣喜:“你來啦!”

藥香坐直身子,收回蘇清煜眉間的手,改對着常晚揮一揮。蘇清煜聽到聲響此時也不由注目。

夏日裡女子穿得本就輕薄,這一盆水潑下來,常晚的長裙貼着大腿,展現她若隱若現的兩條長腿。還有那斑斑塊塊貼着肌膚的白紗,也讓看着的狼崽子感到陣陣窒息。

嗚。。。

蘇清煜沉下所有的情緒,一雙美目移不開,惡狠狠的盯着常晚隱秘又神秘的部位。

“看我。。。沒看清是藥香,我。。。我。。。我給小煜剛燒了熱水。。。都怪我不小心,我再去,再去盛一盆。”常晚乾笑兩聲,垂下雙眼,彎身撿起地上孤單單的可憐木盆,又要轉身離去。

“常。。。”蘇清煜見慌張的常晚轉身要走,這纔回神高喊一聲,衝出口的第一個字明顯讓她停下腳步,也明顯讓自己驚醒過來。

蘇清煜啊蘇清煜。

說好的蟄伏,想好的迂迴,怎麼一看到常晚不經意展露出的美色就沒了定性兒?

“大姐。。。” 這一聲,蘇清煜咬字清晰,說得很重,他垂下眸子,也沒看到常晚猛然聳動的肩膀。

“大姐,不勞煩了,你身上淋溼了,還是找借藥香一件裙子吧。”

常晚捏緊了木盆,將目光看向自己幾近**的雙腿,頓時羞愧難擋。

羞愧這一味又入了心,也終於讓她嚐盡了酸苦尷尬。

“對對!走,姐姐,我帶你去我屋裡換衣裳去,你比我高一點兒,不礙事,我想我的衣裳你穿的上。”

...

不換衣裳

穿藥香的衣裳?

“不用。”常晚的拒絕衝口而出,突兀的言語聽得常晚自己都刺耳朵。

半秒過去,常晚暗罵自己少根筋抽了風,但話衝出口也要繼續說。。。常晚緩了語氣,輕言細語:“謝謝藥香姑娘,還是不用的,我記得陸寒軒昨日說給我拿來了一件衣裳,我落在這裡忘記拿了,就換上那一件吧。”

這個理由,她說得天經地義,解釋了剛纔自己的莫名的拒絕,緩解了藥香的尷尬,也讓自己順了心。

當然她也點燃了蘇清煜壓了又壓的心火。

不,是星火燎原的怒火。

“大姐,藥香畢竟是女孩家的,你穿她的衣裳比穿一個男人給你買的衣裳更合情理,就算你心底喜歡陸寒軒,想嫁給他,也要等他來求過親後再坦然接受他送的私密物吧。”

對!陸寒軒送她的紗裙,貼身親膚,足夠親密。不是私密禮物?他看是陸寒軒赤果果的慾念。

蘇清煜的陰火噌噌噌的向上冒着,從小到大沒對常晚說過一句硬氣話的他,今日破了戒,尖酸刻薄的對了這個女人一把。

他控制不住啊!

想着常晚每靠近陸寒軒一步,就是遠離自己一分,她是自己抓不住的雪花,不知不覺間就化了不見了。

嫉妒,嫉妒。

他本就不是大丈夫。

小煜。。。

常晚張張嘴,手不自覺地抓緊胸前的衣襟。

是啊,小煜說得一點不假。

陸寒軒的心意明顯,她無心牽扯他,卻因爲看到藥香和小煜在**上親暱玩鬧慌了手腳,摔了木盆。

她。。。不該如此。

本不是打算他科舉回來,爲小煜說門婚事?

他十五了,該考慮這些了。

現在。。。

藥香這樣漂亮膽大的姑娘可以爲了小煜主動示愛,她這個大姐應該從私心裡高興的。

對,她記得,藥香最初進來時,見到**上還昏迷的小煜就已經跑上前要摸一把。這一看,兩人年紀相仿,一室融洽,小煜和她相處的很好。

常晚的心砰咚砰咚的轟鳴,聒噪了自己的耳朵,震動了自己的牙齒。

少年的‘他們這個年紀該有的朝氣。那是她已經錯過的美好願景。而她只能站在一旁手忙腳亂的格格不入。

她。。。這些數落,竟然是醋意!所以,她情願不守婦道的也要換上陸寒軒的衣服?!不是這樣的。

她要穿藥香的衣裳,她穿的下,心也放得下!“藥香,麻煩你了!”

“姐姐,你怎麼不開心?是不是不習慣穿舊衣裳?沒關係,沒關係!我來了京城可是購置了不少!很多我都沒穿過的。走走走,跟我挑衣裳去。”

不等常晚反應過來,藥香已經扯過常晚的手臂,興沖沖的出了房門:“走,用我調製的沐浴香,咱們一起洗個香噴噴的澡,換上美美的衣裳!”

常晚身上也狼狽,藥香也因爲躲藏閆墨弄得渾身臭汗。

聲音越來越遠,又引得氣還沒撒完的狼崽子更加氣悶。

沐浴啊!常姐姐。。。沐浴啊!!

...

兩個人偶

常晚被藥香拉到另一處廂房,一開室門,常晚立刻被房中的奇怪東西嚇得捂住臉。

“姐姐,等下,等下,我拿些換洗衣裳咱們就去後院藥室。”

“這。。。這都是什麼。。。快將它們遮起來,遮起來。”常晚站在門口揹着身子,臉龐已經羞紅不已。

正在扯着櫃門翻找衣物的女孩一愣,迷茫着眼睛看了自己的內室。

“你是說這兩個‘人’?”藥香恍然大悟,小步跑到兩個背對着大門的人形木偶之間,兩掌一使力,讓“兩人”轉過來,徹底“光明正大”的對着常晚。

“姐姐,轉過來吧,這是陪我一起長大的朋友,女孩叫開心,男孩兒叫開懷。”

“一男一女?在你的房間裡。。。。。。還沒有穿衣服。”

常晚的臉紅到了脖子根兒,垂着腦袋不願看背後的“驚世駭俗”。她不禁想起藥香趴在蘇清煜身上的一幕,心底竟然冒出一絲絲怒火:

“你是女孩家,不是紈絝子弟,性別之分要懂得!”

銀鈴般的笑聲傳過來,常晚更加尷尬,絲絲怒火變成了一簇簇,燒的常晚頭腦發矇,腿也不聽使喚的向門外邁過。

“我不笑了!姐姐別生氣,開心和開懷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們不是真人,只是一個爲男形,一個是女形。是我從小陪我長大的人偶啦。不信,你轉頭看看。”

常晚的衣襬被藥香輕輕拽着,引得常晚又一陣臉紅。

她。。。。。。剛纔心不在焉,跟着藥香進屋,擡眼就瞧見兩具赤果果光着屁股的兩人對着自己。她暗罵自己老眼昏花,心急心惱,將假人當真人,怕是誤會了身後的小丫頭。

常晚咬着脣,順着藥香的力道扭回了頭。

“開心”和“開懷”兩腿叉開一尺,兩手垂在腿側,直愣愣的站立。他們清白色的皮膚繃得緊緊,咋一看皮膚像被塗着一層油光,根本不是正常人該有的皮質膚色。

這兩“人”一高一矮,高的是青年,矮的是少女,他們光着身體,不同部位的凸出讓人看得分明。只是常晚再看見那些男女之別的器官時,來不及害羞,在對上兩人面龐時候只有恐懼。

杵在她身前的兩“人”都閉着眼睛,緊閉着嘴巴,五官極其平凡,說是假人,卻輪廓清晰,睫毛這樣的物件也齊全,只是青白的面色,無聲無息的模樣像老人口中的從墳地裡跳出來的活死人。

她以爲的人偶是孩子手中的布娃娃,木偶人。可這兩個,形似真人,更像死人。

一個叫“開心”,一個”開懷”?常晚沒感覺到一絲快樂愉悅,只覺得陰森恐怖。

“常姐姐。。。。。。你是不是還害怕?”藥香吸吸鼻子,小心翼翼的看着瞪着眼睛的常晚。一股失落充盈藥香心頭,她拉着木訥的常晚又向前一步,直接將常晚的手放在偶人身上。

“啊!”常晚不禁驚叫一聲,藥香委屈的撒了手。小手藏進她自己的衣袖,因顫抖帶起了衣袖輕顫。

...

兩情相悅

“我沒想會嚇到你的,他們其實是一種可以入藥的木頭做的木偶人,外層是用乳豬皮包制的。你仔細看看可以瞧見他們連接的針腳。他們的五官能做成這個樣子已經很好看了。但沒想到還是嚇着你了。”

“你。。。爲何要做這兩個奇怪的木偶人?木偶就是木偶,爲何還要包上豬皮?

還將他們當成朋友?如果是朋友你爲何不給他們穿上衣裳?藥香。。。。。也許我過得日子太過平常,所以有些不能適應你怪異的。。。。。。嗜好。。。。。。”

對於直爽的藥香,常晚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將心中的不適應告訴了她,簡單明瞭。

藥香聽得認真,也不免被常晚的排斥刺了一下。

來到了京城,她才知道這裡的人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是自己這輩子不曾看到過的。五光十色絢爛奪目,比山崖中單一的白誘人。

她渴望與這裡形形色色的人接觸,渴望所謂的人間冷暖。

這些日子,她遇到了一些京城人,也質疑起京城人各種奇怪。

現在常晚說了一句話,讓自己驀然驚醒。

原來奇怪的不是別人,原來怪異的卻是自己。

所以她惹了一堆麻煩,想賺些錢財,沒想卻得罪了閆墨。想和常晚好好相處,卻將常晚嚇着了。

她想留在這個到處有人氣兒的地方,卻沒想會是這麼難。

“藥香,也許你有你自己的苦衷,可是如果你真喜歡。。。喜歡。。。喜歡小煜,就要認真對他,不要傷害了。。。他。如果。。。如果你有很複雜的身世背景,也請你考慮一下我們尋常人家的感受。做人妻子,生娃過日子,就是這麼簡單。”常晚心中真真在疼,她看得出剛纔小煜和藥香在一起的快樂。

藥香單純的個性很討小煜歡喜,最起碼,她很久沒看到蘇清煜那麼輕鬆的微笑了。

可是。。。。。。眼前的兩個包着皮的木頭人令人看了恐怖,讓她怎麼不去多想,多爲小煜考慮?

藥香剛體會何爲惆悵,卻被常晚一段斷斷續續的話說得暈頭轉向。

苦衷,她當然有。。。。。。

可是喜歡小煜?

呃。。。誰是小煜?

“姐姐。。。停。。。我去,誰是小煜?”

“啊?”

常晚說完那段,頭皮陣陣發麻,心頭陣陣酸澀,可卻被藥香歪着腦袋呆呆的問話弄得尷尬。

“蘇。。。蘇清煜,剛纔你在他。。。。。。他**上。。。。。。你不喜歡他?”

“蘇清煜! 啊!你說得是蘇美人兒?”藥香眼睛一亮,哈哈大笑:“喜歡他?他的長相確實招人喜歡! 可是他卻要和那個姓閆的做朋友!哼!狐朋狗友,狼狽爲奸。我纔不喜歡!”

“啊?”這次,輪到常晚驚訝,這次她是不是真的錯過了什麼?所以才弄了這麼一個烏龍,人家姑娘不喜歡蘇清煜,而她卻擺出婆家面孔,先審了一遍“未過門的兒媳婦兒”?而且這個“兒媳婦兒”還對蘇清煜頗有成見。

“是我搞錯了,我以爲你和他兩情相悅。”

“兩情相悅?你說我和蘇美人?”藥香轉轉眼珠,皺皺鼻子:“我怎麼覺得你和蘇美人纔是兩情相悅?”

無心人的一句感慨,嚇得常晚一個踉蹌退了兩步。

...

錯在一人

腳後跟磕到門檻,常晚腳下不穩,心頭亂顫,腦袋空白一片。她只覺後**一疼,後腦一痛,整個人極爲狼狽的倒在廂房門前的廊道。

“姐。。。姐姐。。。”藥香衝過來,扯着常晚的胳膊,一雙眼裡寫滿驚慌。

“姐姐,姐姐,你摔着哪了,我扶你起來,我。。。。。。我。。。。。。我是不是又搞砸了啥?對不起,對不起啊。”藥香眼睛已經紅了,她扯着常晚的胳膊將雙眼驚恐的女人拉起來。

“藥。。。。。。藥香,你剛纔說得再說一遍?”

“我。。。。。。蘇清煜和閆墨是狐朋狗友。。。。。。我說錯了,說錯了,我不該亂說話。”藥香咬着脣,暗罵自己忘了蘇美人叫常晚“大姐”怎麼說當着人家家人的面兒說壞話,自己真是蠢到家。

“不是這一句。。。。。。”

“啊?我想想。。。。。。哦,是不是我說,你和蘇美人纔是兩情相悅?”

沒聽錯。

常晚眼角泛起黑色雪花,眨眨眼,黑色雪花眨掉了,可整個廊頂都在旋轉。

“不能。。。。。。胡說!小煜是我的弟弟。我是他姐姐,這樣的玩笑,我不想聽到第二次。”

常晚一手撐住地面,將自己撤離扶着自己的藥香,一雙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少女。

兩情相悅。

不是情話,對常晚來說是可以殺了她的毒藥!她自己本不該對小煜起了心思,又哪裡敢想“兩情”、“相悅”!

旁人說兩情相悅,那麼錯得人就不是她一人,而是扯上了清清白白的蘇清煜。

她重名聲,重廉恥。更重小煜的前途,重小煜的名聲。

蘇清煜,要當官,娶妻、生子。他會過上最平順的生活,而常家也光耀門楣。

藥香的手臂被常晚抓得生疼,她的眼睛被常晚通紅的眼睛死死盯着,這種絕望上蒙着一層希望的眼神,看得藥香心驚膽顫,這眼神,也讓藥香也陷入某一段回憶中。

那年藥香五歲。

師傅的頭髮還是和外面的經年不變的雪山一樣白,面容與冰室中的寒冰一樣冷。可是那一刻,師傅卻笑了,笑得捶胸頓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師傅卻笑出了眼淚。

她一直以爲,師傅就是會動的“開懷”和“開心”,這一刻她卻驚奇的發現,原來“人”可以有悲有喜,有那麼多複雜的情緒。也是在這一天,師傅將她從藥池中拽了出來,第一次牽着她的手,爲她淨身梳洗。

她照着明晃晃的鏡子,瞧見鏡中扎着翹腳辮,身穿柔和的紅襖子,一臉好奇的自己。

“師傅,這衣裳真好看,好暖和,我能一直穿着嗎?”她用皺皺的手指頭戳着紅襖子,又戀戀不捨的摸了一把。

“從今天起,你有半日去雲尚殿,下半日回你的寢室休息。”

師傅話語中難掩興奮,也許是欣喜,順手又拍拍自己的頭顱。

“寢室?”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所以歪着腦袋滿臉的迷茫。

“對,就是你自己的房間,你可以穿衣裳,學醫學,不用每日再待藥池了。”

“您是說,我有自己的房間?真的?那藥情和藥夢他們幾個是不是也分了自己的房間?我能不能找他們去?”

...

...

雪山雲尚

師傅又不答自己半句話,態度也回到以往的冰冷,只是默默的蹲下身子將她背起來,大步踏出製藥的藥室,又步伐急促的衝出掛滿鍾乳的寒冰甬道。

藥香還心繫一起在藥室長大的小夥伴,哪裡想到,身下心臟碰碰跳的師傅會真鐵石心腸,將自己送入雪山之顛的“雲尚殿”。

師傅帶她來到自己的寢室,就在雲尚殿的數百房間的一間,一間百米長寬,日照通透,裝飾華美的……冰窖。

那日初入自己寢室的心情自己還記得。她像一隻撒歡的野兔,縱身跳向鋪着綿軟厚墊的**鋪,左三圈又三圈的打滾,興奮得叫嚷。

“藥香,一會兒我帶你去正殿,要乖。”師傅爲她套上一雙棉鞋,又爲她在紅色襖子外裹了一層白底藍花的漂亮長袍。

她跳下**,張開兩臂,將自己想象成天上的雪鷹,自由自在的翱翔

“好好好!我喜歡這裡,比黑不隆冬的藥水池子好多了!”她以爲上了天堂,得到了一間屬於自己的大房,得到了師傅那麼溫柔的囑咐。

“你。。。這個性子,還是淡漠一點好。”

一聲細語,無盡憂傷。

五歲的她只顧玩鬧,哪裡聽得出師傅口中突然的溫情。

。。。。。。。。。。。。。

雲尚殿。

巨大的冰柱成兩排支撐起巨大的冰宮天頂,塊塊透明的寒冰平整的鋪設向前延伸,千年寒冰被磨成水晶一樣透明堅硬,藥香穿着棉鞋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用力將地面踩裂了。

“他們在等着你,步子邁大一點。”

師傅聲音冰冷中透着焦急,像是急於帶她見一些人。藥香不免緊張。

從小到大,她見過四個人,師傅一個,同在藥池泡在一起的少年少女三個。還有就是師傅扔在池子裡的兩個木偶人。前些日子,藥室中只剩下自己和師傅,師傅一天到晚只會給自己抹着不同的草藥,做着不同的藥膳,喝着不同的藥水,十日不不對自己說一句話。所以她乾脆給兩個木頭人起了名字“開心”和“開懷”。

大殿上冰凌雕刻成飛鳥懸於室內,寒風一吹,“飛鳥”盤旋,惟惟肖。冰牆上也鑿刻出各種植物花卉,怒放的花瓣,妖嬈的枝葉,枝頭上坐着的猴子,樹後面藏着的小兔,浮雕的遠山上有土房。這些景象看得溫馨,這些景物又和宮殿的實施磅礴格格不入。

上面的應景,並非這深谷的世界。

藥香看得入迷,腳步不由的慢了下來。

師傅不耐煩,又背起自己,快步來到大殿正中。

師傅腳步一停,周圍便聚集上一羣人。他們有男有女,有老者有青年,全都素着臉,帶着高冠,和自己一樣穿着白色繡着藍色花紋的棉袍。

一羣會活動的。。。木偶人。

藥香將腦袋縮在師傅後頸,第一次知道了害怕。

“這就是你說的!哼!第五次了,若不成功,我們又要跟着你一起受罰。”

不知誰冒一句,師傅的背脊猛然僵住。

...

一種惆悵

後來……

藥香回神,她迷茫的眼睛又對上常晚蒙着血霧的眸子。

“姐姐,我不再說就是了,你這樣,我會害怕。”

對,她會害怕。常晚的這雙眼睛和當時雲尚殿中的瘦骨嶙峋的男人很像。她的師傅將自己背過去,重重的跪在地上,渾身都在顫抖。

“殿下,晴月遲了,您放心,這次沒問題,沒問題。”師傅慌慌張張,小心翼翼,聲音軟成春水,白髮傾瀉一地。

那麼憂那麼傷。

“小月……快將這孩子帶來。”

師傅渾身抖動的更狠,口中喃喃一句“好,好,你終於肯叫我名字了……”然後就這麼跪着地,卑微又激動的揹着她向前,來到冰晶的石階前。

她忘了那男人的容貌,卻永遠記得他的雙眼。

蒙着血霧,絕望在眼底,眸子裡又透着希望的光,死死的盯着自己,像是想將她生吞了去。

手腕被師傅撩開,沒等她大喊,鋒利的刀劃了過來。血水溢出,那男人饞了,直接捧着她是傷口狠狠地吸了起來。

……

藥香眼眶中匯聚出眼淚,手臂猛然從常晚的手中抽出:“姐姐……我是不是天生就惹人討厭?”

常晚被藥香突然掙開的手嚇了一跳,她縮了肩膀,遮住了自己的臉:“醜陋的人是我,是我…討人厭的人是我,和你沒關係,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兩個人,兩種心緒,終歸一室自卑惆悵。

窒息了兩秒後,藥香攙扶起垂頭不語的常晚步出廂房,走向白樓後方的一排灰磚平房。

“姐姐,這裡是我的藥室,每日我都會在這裡沐浴。”

常晚跟着藥香進來,整個藥室更像是一個儲菜的倉庫,花花綠綠的植物整齊的碼放在貨架上,紫色的霧氣在藥室內瀰漫開,怪異的香撲鼻而來,常晚不禁遮住了口鼻輕咳兩聲。

“……姐姐,這藥筒中不是毒藥,聞一聞可以放鬆頭腦,我不會害了你。”藥香尷尬的揮舞着水袖,心直口快的她也讓常晚不好意思起來。

“這顏色有些奇怪,香味也嗆人的,這是什麼煙霧?”

像是爲了證明自己的無心,常晚放下袖子,深深的嗅了一口,頓時泛着酸甜的香味竄入胸腔,竄入腦海。讓她之前緊張的情緒也莫名放鬆下來。

藥香落了鎖,輕輕拽着常晚的衣袖來到藥室中央。

藥室中央放這三個木桶,其中一個已經蓄滿了水,紫色的煙塵就是從木桶裡升騰而出。豔紫色的水分爲層,上一層清澈透明,下一層沉着混沌的霧色。靠近這木盆,常晚才驚覺這紫色的煙是陣陣冷氣,手指輕輕一點盆中的水,竟然是徹骨的寒。

“莫碰……”藥香拉起常晚的手,看着她手指頭上發紫的原點,急忙從身後貨架上取來一刻藥草放在嘴裡咬碎,吐出敷在常晚的手指頭上。

“這盆,是我沐浴用的,裡面成百種藥配上我們那的寒冰石,屬於極陰極寒的水,常人碰一下,紫色的斑可是要長滿全身的。

“可是你說這紫色的煙塵無毒……”

“是無毒,可是本質的水,卻能讓常人出異狀。就如毒蘑菇,看起來聞起來摸起來都無礙,但是吃到肚子裡卻不行,一個道理。”

...

誰傷了你

常晚看着手上的一坨“綠泥”呆呆傻傻,只覺得眼前的藥香來自另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她說這個常人碰一下就會染上紫色斑點的冰水,是這個少女的沐浴用水?她……要將自己泡在這個毒盆中?

“呼呼,沒事的,我……師傅教過我怎麼解這藥性。你敷好,我去給你兌溫水。”

藥香跑到另一個浴盆旁,輕輕一躍,手指碰到藥室上方一根手腕粗細的竹竿,也不知上面有什麼機關,只見她手指輕輕一碰,直對着浴盆的竹竿口流出了晶瑩的水花。

“嘿嘿,房頂上放了一巨大的瓷蕹,裡面是昨日打的井水,太陽曬一日下來,水剛剛好。若是到了下午,這瓷蓊中的水就燙了。”

“你……怎麼會有這種主意?”常晚驚奇,伸出另一手攪動木盆中的溫水:“想要熱水在爐火中燒開就是,爲何又要做如此周章?”

“我的身體有些不同,熱火燒出的水不如太陽曬過的水,你們沐浴是爲了洗乾淨身子,我沐浴是爲了休養。”

水很快就滿了,藥香不再多解釋,笑嘻嘻的竄到藥架旁,上竄下跳一番後,懷中已經捧着許多各色花瓣。左邊紫色的盆中放一些,右邊透明的水中也放一些。然後又轉轉眼珠,從寬袖中拿出細長的冰針,對着自己的手指一紮。

一滴暗紅的血落入清水木盆中,很快無聲無息的溶入水裡。

“你這是?”

“嘿嘿,我的血,放一滴美容養顏,沒壞處,沒壞處。”藥香說罷已經利落的解開身上的層層彩紗,沒一分鐘已經光溜溜的站在常晚面前笑嘻嘻的看着她:“你好慢啊,要不要我幫你脫?”

“不……不用……我自己來。”常晚背過身,埋首解開了貼在身上的衣裙,棉羣褪去,潤肩細臂,纖腰圓**,展現在藥香面前。

“哇,姐姐,你**部好翹啊!”藥香再次口無遮攔,而常晚直接扶額。

“女……女孩子,說什麼話呢,這些**話說不得,說不得。”常晚赤紅着臉遮着前胸轉過身子看着藥香“純真”的眼神。

對,是純真,她像個好奇寶寶,一把拉開常晚的手臂,驚呼一聲:“哇,比開心的還要大……”

轟隆,常晚的臉紅到腳後跟,眼光一掃卻看到伸過來的細臂上密密麻麻的刀痕。

常晚的心一緊,黑白大眼恍惚的看着還在探究自己身形的“單純”孩子,關心的話脫口而出:“是誰傷了你?!”

藥香手腕到上臂上,劃痕深淺不一,長短不一,新舊錯落,讓人看得觸目驚心,凡是有情感的人,都會爲之心疼。

藥香眼神一震,恍惚的看着又對自己展現關懷的常晚,心臟又跟着晃動下。

“好多人。”她張張嘴,說得都是真話。

“你不是會武功,他們傷你,不會打嗎?”

藥香點點頭,又搖搖頭,也不知是不是又想起傷心事,她鬆開抓着常晚的手臂,轉身踏入紫色的浴盆,她沉了進去,將自己整個人都埋在水中,不發一言。

...

...

透露身份

藥香沉入水中,那紫色的煙霧像認了主子,塵煙全輸收於水中,霧氣散去,藥室中的陳設也清明起來。

三寸厚的黑色的長型木臺從貨架的這頭延展到那頭,上面零零碎碎的放着各種模樣奇怪的容器,香爐一樣的小火爐上倒放着漏斗,還有幾塊叫不上名的、五顏六色的原石隨意堆放一旁。叫上名的有青銅藥薰有、稱量用的戥子、有碎藥用的玉藥攆、有邊緣鋒利的砭鐮,這些器具擺放並不規整,從展臺的這頭零碎的放置到那頭。藥室的角落放着半人高的青銅熔爐,爐門大敞,裡面黑漆漆的生了蛛網,白煞了三足獸紋,繁花點綴的雕工。

常晚不由一嘆息,目光又落回沉在水中不肯出來的女孩。

“我就當是問一問,也沒想打聽什麼。快起來吧,別憋壞了。”常晚站在冰水木桶邊,不着片縷冷得發顫:“天雖然還熱,你也不能沉到這麼冷的水中不出來,會着涼起燒的。”

常晚伸手想將水中的藥香撈上來,可一想藥香的剛纔的提醒,又怯怯的將手收了回來。

咕嘟咕嘟。

幾個紫色的水泡冒了上來,水中人嗚嗚的說着什麼。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藥香作罷,從水中浮出半個腦袋,偏黃的頭髮遇着紫色的藥水,成了朦朧的灰黑色。她的睫毛上掛着紫色的水珠,一眨掉下一顆,張開又鑲上一顆,撲朔的大眼中漫着不知是委屈還是感動的神色,像是剛剛走出巢穴的小獸,正試探着外界的美好**。

“姐姐,你不會傷了我,對嗎?”

常晚有些心酸她用力的點頭說道:“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我爲何要傷了你?”

話還沒說完,藥香已經將手臂伸出,小手死死的扣着木桶的邊緣,累累兩臂這次毫不遮掩的拿給常晚看。

“因爲我的血。師傅說,可以做藥引,可以治百病,只要我還活着,我就是一顆百年壽命的靈藥……”

藥香將整個臉面露出來,蒼白的小臉被紫色的水霧染成了粉色,紅豔豔的脣微微張開,兩眼和她的話語一樣是無盡的悲涼……藥水中的姑娘,像水中紫色的妖蓮,只有眼睛能看出蓮的純淨。

“你……你的血生來就如此?你的師傅怎麼能這樣形容你,你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貨架上任人切割的草藥,你也有命數,你也有生老病死,你的血又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阿彌陀佛,這用刀割你肉,取你血的人都會遭報應的。”常晚顧不上藥水有沒有毒,一把握住藥香的手,滿臉的悲慼。

“姐姐……我割破自己的手腕時,你問我疼不疼,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你也是第一個真心考慮我感受的人。”藥香哇啦一聲哭出來,誘人的妖蓮立刻成了可憐兮兮的雛菊,平常的卻更讓人親近。藥香的腦袋靠在常晚的手臂上抽噎,沒三秒她又驚叫一聲:“姐姐,快入你的浴盆,我去啊!你手臂上起了紫斑了。”

...

...

大材小用

短短三秒而已。

常晚還在納悶着,眼見着紫色的斑塊順着自己的手背手腕小臂直直的竄向了她的肩膀。常晚不再遲疑,按着藥香的話乖乖入了另一盆池水中。

這邊藥香水淋淋的飛身而出,取了長案上的鋒利砭鐮,跳回常晚的浴盆邊。

“別怕哈,你這木盆裡有我的一滴血,紫斑不會再漲了,要褪去更簡單。”她說着又伸出胳膊,用砭鐮對着還泛着粉紅色澤的小臂作勢劃去。

“停!住手!”常晚眼睛大張,也不怕割破自己,伸手拉開藥香的胳膊,而扁鐮也劃上常晚的小臂。

雪白的小臂上一道兩寸紅痕好不明顯,沒一秒,紅線上冒出血珠子,一滴兩滴冒出一排,而後洶涌而出。

“姐姐,我…你…。”藥香手無足措,一會兒看着常晚冒血的手腕一會兒看着自己左手中捏着的刀。

“你這孩子,怎麼聽不懂我剛纔說的,你要好好對自己,手起刀落的對着自己下刀子一點也不考慮。剛纔要不是我攔着,你是不是又要用你金貴的血替我治療我身上的斑?既然珍貴,就不要輕易贈送。之前你不是給我包了草藥?爲什麼不用它們來治療?”

藥香鬆了手指,砭鐮應聲而落,砸在藥房的土地上發出悶響,可藥香的心也火熱了:“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像一句咒符,解開了藥香心中的封印。一幀一幀的苦痛記憶漫入腦海。她今天這幅“命比天大,心比海寬”的大大咧咧模樣用了十五年,她以爲那些個讓自己不舒服,心裡疼的事兒,甩出腦海,就能習慣雪山中的生活。此刻藥香確明白過來,記憶沒有被甩開,只是被壓在一個黑暗角落,就如同手臂上的條條疤痕,肉劃破了,疼過了,就是傷過了,用什麼瓊漿玉露也掩蓋不了已經生了根的傷害。

“對不起”這三個字,自己十六年來只對常晚一人說過,歉意和內疚把初試人情的小丫頭湮沒。藥香熱滾滾的淚水止不住,傻傻的如同三歲孩提,誤傷了人只會哭泣。

“唉……我沒想責怪你的,就是……剛纔看你不聽話,心中氣悶。你別哭了,再哭誰還管我手腕上的傷?好疼哦。”常晚晃晃流血的手臂,刻意坐直了身子,讓瀰漫在肩膀上的大塊紫色斑點嶄露無遺:“虧得初見你時,你誇口自己是神醫!原來你這醫只會用你身上那二斤血水啊。如果你真有本事,何須大材小用?就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本事唄。”

常晚半個身子半靠在浴盆中,一臂延展的紫色斑塊,襯着她白淨的臉黑色的發,合着她俏皮的話,讓常晚看起來別有風情。

藥香一身粉紅,抽着鼻子抹着眼睛,灰髮紅脣,赤果果的,水水嫩嫩可愛人。

若這裡不是藥室,換一副碧潭幽靜場景,定會讓人誤以爲闖入了誘人心魂的妖界,只看景象就能讓人心癢的想衝過去,和兩個風情各異的少女。。。。。。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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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香製藥

藥香點頭,手一揚,紫紗輕裹,足尖輕點,已經如紫色蝴蝶輕盈準確的落向藥室一角。

咯吱一聲輕響,原本三面封閉的長案伸展的牆面微微震動,南牆貨架咔擦咔擦幾聲響,貨架後的一方牆竟然彈出一塊白磚。不,準確的說,彈出的是一個石頭暗屜。

藥香蹙着眉,手指捏起一個琉璃瓶,又放下。同時口中叨唸一些常晚聽不懂的藥名,頓了一秒又將那琉璃瓶放下。反覆兩次最後還是拿起,轉身而來。

“這是什麼?”常晚看得出藥香的糾結,不禁問了一句:“放在這麼好看的瓶子裡,一定是極爲貴重的藥。”

琉璃不比黃金玉器貴重,只是藥香手中的細緻的小平竟然從瓶口到瓶底清晰過渡七八種顏色。就算在大同琉璃多爲金黃綠色藍色三種漸變,聽說皇宮中的琉璃瓦只是取了其中黃色,而在這二寸高的小瓶上色彩分佈均勻,條紋清晰、色澤絢爛品相的真的不多見。

“這。。。。。。不算貴重,是我制的。頗費一番功夫。之前也就放在普通藥瓶中,功用其實很簡單,塗抹在傷口上止血利於癒合傷口,塗抹在疤痕上消疤,聽說。。。。。。抹在臉上去皺還春。。。。。。”

“啊?”常晚眨巴着眼睛,重複一遍藥香的疑惑:“聽說?”

“嘿嘿,這個,我來京城有三個多月了,身上的銀子不多,一開始買了很多吃的喝的穿的,還有很多想買的需要更多的銀子換。我就用醫館中現有的藥制了一些。放心啦,我製藥後都會在木偶人上試毒性,在白兔身上試效果。因爲。。。。。這藥對我這樣的體制是沒用的,製藥的事我是悄悄做的,這裡的老頭子都不知,只是給我私用的藥室。放心!我在兔子上試用了很多次,沒問題我才交給胭脂坊的人,他們一開始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後來好像真的找了一些人試用了,沒想到,嘿嘿,效果不僅好,而且還有去皺的效果。之後那掌櫃的又訂了一些還特意讓我裝在漂亮的瓷瓶裡,取名玉脂香。”藥香紅了臉,眼睛一眨一眨的可愛極了,瞧着常晚好像在說:你快誇我,快誇我。。。。。。

“原來藥香很厲害,可以做出返老還童的藥,在京城那麼多愛美的姑娘,你一定會賺翻的。”常晚接過琉璃瓶,輕輕晃動,一張臉上也是滿滿的好奇:“所以,你這瓶子也越來越貴重,也就是說,你的藥也得越來越貴。”|

“恩,我倒是覺得這京城神奇,短短十日,這瓶藥水已經從三兩一瓶到了三十兩一瓶,這小小瓶子中的藥水,只能用個五六次,分量越少也越來越金貴。”藥香打開瓶口,奇異的讓人安神的濃烈香味撲鼻而來,常晚聞着頭腦輕飄飄的,在水中的身子也猶如泡在廣闊的大海中,盪漾的飄蕩,身心很是舒展。

玉脂香?常晚看着臉上紅撲撲的小丫頭,大概也能猜到,這裡面一定有一味藥是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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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人形

“恩。。。。。。這是對的,越是金貴,越要少。香坊要是再向你,你就說你只按着單瓶做,緩一緩再,等市面上你之前的供出的那些消化的差不多了,再放出幾瓶。”做得越少,這個丫頭放血的也就越少。

藥香點點頭,看着眯着眼睛,將腦袋靠在浴桶旁邊眼神迷離的交代賺錢秘訣的樣子,更是妖豔動人。

“恩,姐姐好會做生意,我也覺得他給我的銀子少了。”藥香一開心,便將瓶子中的粉紫色的凝露滴在常晚劃傷的手臂上:“塗抹上去是不是很舒服?”

常晚手臂上又蘇清煜先前咬下的紅腫齒痕,還有這次的割傷,塗抹了藥香滴入的凝露,血水收斂,紅腫褪去,裂口癒合,凝露被藥香揉開,就連手上的經年烙下的細小疤痕也被凝露覆蓋後一點一點的脫落,手臂到手掌上的皮膚滑嫩細潤,猶如潤雪滋潤過的新土。

“嗚。。。。。。”也許是浴盆中的花香,藥香滴入的血滴又或者是塗在手臂上的玉脂香露,都讓常晚頭腦昏沉,前本就沒有安眠她閉上眼睛,身子也跟着浴盆中的溫水飄飄蕩蕩。

“姐姐。。。。。。”

藥香的聲音還在耳邊,可常晚卻覺眼簾被漿糊糊着,鮮活的顏色褪去,她陷入朦朦朧朧的白境;她耳朵更重,耳邊少女的呼喚猶如海邊褪去的浪花,遠了遠了,最後只剩自己。

心中緊繃的弦鬆了,平日緊繃着的背脊也軟了。她像一朵悠悠盪盪的白雲漂浮在雲間,清涼的雲霧繞過她的指尖滑過自己的掌心,緩緩地又纏繞包裹自己的腰肢。她猶如沉浮在軟綿綿的雲被中,一切潔白,沒有任何人可以打擾到她。常晚笑了,在雲被中翻了一個身,自由自在的就那麼趴在半空中,她垂下手探下雲被,想握住吹拂自己的清風。

呵呵呵呵呵

她不禁笑了。她從沒這麼自由過。

腳丫更癢了,她不回頭,輕輕的用另一腳輕輕蹭着,想將繞在自己腳丫上的異癢蹭掉。

異癢沒有離去,又悄悄的順着自己的小腿冰涼的向上延展。常晚渾身戰慄,她緩緩回頭,卻看到一個白雲幻化而成的輪廓蓋在自己的小腿處,觸碰自己小腿的,是白色的手掌,它如對待一般緩緩的揉搓她僵硬的小腿。

“你太累了,交給我,這只是你的夢,沒有人會傷害你。。。。。。。”聲音太過熟悉,讓常晚左邊肋骨處莫名一空,她捧住,卻發現原本該痛的地方,不痛了。

常晚想翻身坐起,卻發現她雙腿渾身不聽使喚,好像已經習慣了白雲的撫觸,提前歇菜渾身綿軟的享受起來。

白色雲朵化成模糊的人形,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卻莫名的心安又莫名的期待。雙腿被揉捏的太過舒坦,就連白境中的意識也開始沒了原則,夢中的常晚努力的張大眼睛想要看清卻又經不住**的垂下眼睛,放縱自己搖擺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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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舒暢

虛影像是得到了肯定,俯下身子,一雙大手向上伸展,直接落在自己**-瓣下方的大腿根,輕輕的揉捏,揉捏,揉捏。

常晚本就無力,現在已經徹底沒了思緒,只能半眯着眼睛看着所謂的“天際”。

溫熱的綿軟包裹住她的腳趾,常晚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心驚的想踢開撩心的碰觸,但是大腿根被那雙溫潤的大手按住,長臂也強勢的壓住她亂動的腿。虛晃的影子貌似擡起了頭顱,“他”的嘴也放開了自己發麻的腳趾。

“你在幹什麼?”常晚兩腿動不了,只能本能的勾起腳趾,避免這個白雲變換的人再亂碰。

“我會讓你舒服。。。。。。”“他”在解釋,剛纔口含着常晚腳趾輕啄的**動作只是爲了讓她“放鬆身心”、“舒服”而已。

緩緩的六字魔咒讓常晚心頭一跳,這語氣認真執着,聲音低低沉沉,尾音拖沓的節奏太像一個人。這個人的名字明明就在腦海一閃,可是轉瞬又成了遊走的魚,無從記起。

“我。。。。。。不用了,我自己躺着就好。”滿心口溢出的甜膩讓常晚不知怎麼適應,她垂下腦袋,咬着脣卻不覺疼。

是夢,是夢。

咬着不疼的是夢!常晚氣息不穩,抓着身下的雲被苟延殘喘。

“噓噓。。。。。。這是個夢,不要緊張。。。。。。”

低低沉沉的男聲如同海浪褪去後留在岸邊的沙,細潤的揉着她的耳朵,用溫柔的姿態**着自己的心神。

耳朵在軟著,腰後也溫潤的掌心也貼了過來,緩緩的揉碎她最後一點僵持。常晚渾身顫抖,下巴微微揚起,眯着黑白大眼,紅脣輕啓,用她不知道的魅、惑表情對着虛晃的人影。

腰部的大手一緊,頓了一秒又開始揉起。

腰部適度的揉捏,讓常晚口中嗚嗚兩聲,她像一隻嚐到魚腥的貓咪,緩緩將頭顱靠在已經貼着自己的胸膛。

沒錯,是胸膛。

剛纔明明是虛影,現在眼前冒着熱氣的是如玉精瘦的胸膛。常晚想反抗,卻無力於腰後的大手動作帶來的電流。

“難受。。。。。。”這一聲悠悠盪盪從常晚口中溢出,軟綿的比身下的雲被還要無力,沒有刻意壓下的嬌媚迴盪在常晚的耳朵和這人的胸膛之間。

“恩。。。。。。我幫你。”黯啞的聲音好聽極了,他胸膛中嗡嗡的迴應讓常晚如同磕了藥,她的腦袋在這人硬硬的肩膀上一點一點磕碰。

“你要怎麼幫我?”她不懂,只能依靠着他放縱自己。

她口周溢出傻氣的問句,卻引來了耳邊的胸膛一震。

“閉上眼睛,這只是一個夢。放鬆,放鬆。。。。。。我幫你,我幫你。。。。。。”

扣着她腰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輕撫着她的背脊,長長的指頭從她的頸椎一直划向了她的尾椎,又從尾椎劃了上去,每一次聽他說放鬆,她的胸口便一震,強大的酥麻從胸口一直飄散到四肢百骸,又從四肢百骸爬了一圈匯聚到她的小腹。她嘴裡喊着難受,眼睛裡已經潤溼,迷茫的蹭着臉龐的胸膛,想要將心中小腹的癢給蹭去。

...

晚兒乖乖

虛影另一隻大手很快給了她“安撫”,它輕輕的襲上常晚左邊沉甸甸的圓潤,捂不住的溫潤漏出大手縫隙,常晚只覺得大手的主人狠狠地顫抖一下。

“你是騙人的,你自己都在害怕。”常晚轉過頭,對着這人滾動的喉結一句。覆在自己左邊胸前的手收緊,又鬆開,鬆開又收緊。

一鬆一緊,大手在渾-圓上搓着圓,而緊閉雙眼的常晚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這個人手中天旋地轉。現在不僅是麻,常晚又熱又暈,她不由自主的貼近身下溫潤清涼的胸膛,扭着水蛇纖腰,嘴裡細碎着如醉一般的喃喃:“騙人。。。。。。不舒服,一點也不舒服。。。。。。”

“噓噓。。。。。。”原本還在自己後背悠閒滑動着的另一手也伸到前方,也襲上她寂寞的另一邊,他不再撩火,而是放火。燒的常晚渾身紅火,可她原本抱着的人更熱,她如同抱着火爐,火滅不了,引來自己嚶嚶綴泣:“不要弄了,一點也不舒服,我要水,你走開。。。。。。”

“晚兒,乖。乖。”可以磨出血的沙啞聲音一嘆,兩手輕輕使力,已經將她按在身後的雲被之中。

沒了火熱擁抱,常晚舒服多了,她歡喜的在身後的雲被上歡快的蹭着,要將心中身上異樣的酥麻蹭掉。

“呼呼。。。。。。呼呼。。。。。。”忍痛的粗喘聲從上方傳來,卻沒有讓如靈蛇扭動的常晚停下。

又咬牙切齒的一聲聲嘆息越來越近,接着一隻大手按住她的小腹,止住常晚的狂亂又誘人的動作。

“我。。。快恨死我自己了。。。。。。”男聲磨礪着自己的牙齒,不合時宜的冒出這麼一句,常晚沒有聽到,只顧着澆滅小腹中的熱氣。

“難受。。。。。。難受。。。。。。”

大手不再沉穩,微微顫抖着覆住她的小腹,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輕輕試探着常晚隱秘的私-下。稀疏的毛髮被輕輕的揉開,手像靈蛇,緩緩的對着。

常晚牙齒大顫,修長的腿繃得直直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發現自己猶如被大風大浪掀起的扁舟,無法動作,只能承受一陣一陣激烈的刺激。

“嗚嗚嗚。。。。。。嗚嗚嗚嗚。。。。。。”常晚抓着雲被,一條腿被另一隻大手分開,沉沉的重量覆過來,壓得常晚胸口更悶。

“走開,走開。。。。。。難受!”她怨憤的扭動,想逃開在她小腹私-密處按壓的手,她承受不住的撐起身子,瞪大眼睛想將快要顯出原貌的男人看得分明,一眨再眨,可眼前被蓋着一層紗布白茫茫的看得不分明,只能看到這人披散着黑髮,嘴角抿成一條線,腦袋又緩緩的低下去。

“你在做什麼?”常晚氣得要哭,她想喝水,喝水。。。。。。。

柔軟的脣-瓣落在她的肚臍,軟軟溫熱的舌頭在常晚的小腹上划着圈圈,她聽着肚臍處發出陪陪吮吸的聲響,嗚嗚嗚的再次迸出眼淚。

“我不要做夢了,這個夢不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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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食盛宴

她作勢蹬了一腳,覆在身上的人一聲驚叫,他身子一頓沒有被撤離,而是將腦袋沉在常晚的肚皮上不再不離開不動彈。

“狠心的女人。。。。。。”他苦苦一聲,兩手按住常晚的腿,頭顱向下又滑下了兩寸,開始襲擊她柔軟的腿、根。

“啊!”常晚不敢動彈,渾身已經成了一灘泥,身下是雲被還是棉被,她已經分不清,只有閉着眼睛,拱起了上身,擡起了腰,在身下那細潤靈蛇的攻勢下,潰散。

“舒、服、嗎?”

低低的聲音聲音是開啓常晚**大門的魔神,悠悠得意的讓常晚沉浮**。她長着嘴,耳邊是混沌的,眼前是旋轉的。她是初嘗**的羔羊,被一頭初嘗甜頭的餓狼撲在身下,沒有章法的吮吸女人最爲敏感的花蕾。

“舒。。。服。。。嗎?”身下的頭顱對着鬆開被自己折磨得水跡斑斑的紅潤,又惡劣的在啄着。

惡劣的頑皮,肆無忌憚的挑釁,卻也極度希望身下的女人的肯定。

常晚渾身粉紅一片,隻言片語的不知怎麼回答,只想身下磨人上癮的溫潤觸感,不要離去。

“嗚嗚嗚。。。。。”

“舒。。。服。。。嗎?”

說話人,繃着聲音,像是比自己還按耐不住,她莫名的有些心疼,用誠實的身體搖動着柔情,湊近地獄。

“嗷嗚。。。。。。”溫潤再次襲來,常晚低呼一聲,全線崩潰在瘋狂的快感中。她像要沉溺在慾海中,一層層激盪從小腹一直衝擊腦海。

她要死了,要被淹死了。

常晚的腿早被那人的大手撐開,架在堅硬的肩頭,雙腳着不到地。

她是被打翻的船,在洶涌的波濤中湮沒又被卷出海面,整個身子要散了架,又被狂亂的快感拼裝在一起。毫無安全感,毫無着落點,常晚哭叫着伸出手臂向前抓去,手指就這麼碰到身埋首不肯離去的頭顱上。

絨絨的發,就在常晚的手心中。

還是夢嗎?

是夢嗎?

她痛哭失聲,在意識到什麼前又逼迫自己忘卻。她是趴在岸上的魚,張着嘴貪婪的吸食不該屬於魚兒的空氣,雖然這氣體能讓魚喪命。

“我還在做夢,做夢。。。。。。”

被常晚碰觸的頭顱頓了一下,聲音有着說不盡的憂傷:“是夢,是夢,你覺得讓你舒服的人是誰?”

最終問了,可問的人怕是聽到答案,繼續埋首,繼續折磨着快死掉的常晚。

直到常晚渾身激烈的顫抖,用力的握住了他的頭髮,她承受不住的抽搐,最後一聲尖叫渾身疲軟了下去。

這場常晚以爲的“夢”,總算結束了。

蘇清煜。

從常晚的身上擡起頭,握住她垂下的手,雙眼發紅的看着已經昏過去的赤果果的女人,低頭又看着自己滿腹鮮血的狼狽樣子,無力的將腦袋伏在她軟軟的腹部。

“傻女人,夢裡真有別人能讓你這個樣子,我一定會入你的夢把他千刀萬剮。”

常晚以爲的夢,對他來說是一場不能言語的盛宴,偷食的盛宴。

...

動情的藥

這場盛宴,還是拜藥香所賜。

蘇清煜舔着嘴角,心討藥香也是老天爺派下來的仙女,稀裡糊塗的將上常晚這塊噴噴香的菜餚推到他身邊來。

藥香帶着常晚去沐浴,一去一個時辰,這可讓臆測幻想不斷的自己,急得抓牆撓。他正想着忍痛下去找回,一開門就看到溼了頭髮的藥香架着常晚衝到上。

“我。。。我。。。。”藥香滴答着眼淚,更是把蘇清煜嚇了一跳。

他崩開了肚皮上的線,滿身冷汗的跟到邊,對着藥香大吼:“你把常晚怎麼了?!”

“我。。。我不知道,那玉脂凝露碰到了紫半蘭會出了這樣的狀況。。。。。。怎麼辦,怎麼辦。。。。。”

藥香也急了,嗚嗚咽咽的說着後悔話。

“說!她怎麼這個樣子?!”蘇清煜細長的丹鳳眼瞪成渾圓,鼻子皺起兇狠的紋路,惡狠狠的看着赤腳戰慄的藥香。

常晚的臉上是不自然的潮紅,桃紅色的怪異色澤一直從她的臉蔓延到常晚半敞開的胸口又遍及全身。

蘇清煜恍惚的坐到邊,不敢想象這樣嬌嫩的身軀光天化日下從外面走了回來!

他的常晚,怎麼能這副樣子讓旁人給看去?

“你就這麼讓她衣衫不整的回來?!嗯?!”

蘇清煜雙目凌厲的望着藥香,怒火丹鳳狠狠地盯着不知嚴重的小姑娘臉上。

“我。。。。我給她穿衣服了,我的藥室那麼偏,路上又沒什麼人的。。。。。”直爽如她,這樣的回答卻早已得罪了蘇清煜。

“沒什麼人?那就是有人了!那麼樓下那滿滿一堆人,都瞎了?”

“我。。。沒從樓梯上來,這不是揹着姐姐飛上來的嗎!”

藥香本還想着如何解釋常晚目前狀態,可卻被蘇清煜爲主堵截的問着人不人的問題,她性子也急躁,眨巴着淚水接着嗆聲解釋。

哼!他怕姐姐衣衫不整,現在也沒見這蘇美人用被子遮掩,反而瞪大眼珠子盯着常晚姐姐看!

確實如藥香所見,蘇清煜此時扭着頭,眼珠發愣的看着從常晚半敞的衣領中蹦出來的半隻“兔子”,他口水狠狠一咽,眼睛再順着貼身紗裙晃到她露出的大腿上。

半遮半掩的裙子,隱隱能看到常晚兩腿間私密的一角。蘇清煜手掌放在常晚的額上,而這這女人一把抓住,用她光滑細嫩的小臉不停的蹭着他的手心,她的脣瓣哈出熱氣,紅火的脣碰到自己的掌心像是遇到了冰凌,竟然伸出舌頭輕輕划着。沒吃過豬肉卻見過豬跑,蘇清煜一震,心頭的震撼大過手心傳來的電流。

“她怎麼暈過去了!”蘇清煜的聲音不自覺的低了半音:“你給常晚餵了藥?”而且是能讓人神志不清的、動情動性的藥。

一提到藥,藥香偃旗息鼓,慌手慌腳的又做解釋“沒有。。。。沒有!是姐姐胳膊劃破了,我給她用了養顏祛疤的玉脂凝露,之後爲了治好蔓延在她身上的紫斑,又給她覆了一些草藥。我怎麼忽略了。。。忽略了玉脂凝露中的一味藥和紫半蘭。。。。。會讓她。。。讓她。。。。興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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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欠管教

動情?

餓狼臉上又怒又急還有一絲隱隱的竊喜,奇怪的表情交相爭搶的在他的臉面上展現出來,看得藥香心頭直跳!

不對,不對,她怎麼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一晃神,蘇清煜已經滿臉焦急的扯過自己的胳膊,又一臉肅穆的問自己:“動情?我原以爲你單純,沒想到你還懂得動情二字!看來你並非表面那麼單純!說!你是不是有意如此?!故意給常晚下了藥?”

“不是!”藥香滿腹委屈,所謂動情!她之所以瞭解,還不是因爲。。。。因爲那千刀殺的虛僞男人閆墨!

“不是?我管你是不是!割肉取血!你不是號稱自己的血能救人嗎?快給常晚喂下去!”

蘇清煜箍着藥香的手腕,一副要小姑娘償命的怒容。

“不行不行!浴盆中已經有我的血,紫半蘭是讓人精神麻痹的毒草,用來解她不小心碰觸紫藥的中混合的斑毒,如果單解紫半蘭的毒,用我的血可行,可是。。。那玉脂凝露中碰上的血卻會更加增加功效,再碰上不小心進入她皮層的半蘭草,只會是更加催情的藥啊!”

“催情。。。。。藥。”果然,沒有解藥呢,所以這丫頭才揹着常晚回來!蘇清煜眼睛黯下來,聲音也啞了去:“你有解藥?”

問還是要問,作爲常晚的“弟弟”,正常反映應該是施藥救人!其次纔會想着。。。。解欲救人!

藥香搖搖頭,她皺着眉頭說道:“按理說,我的血能解毒,可是這兩種確是死疙瘩,不過還好我用發現的早,沒給她覆太多的紫半蘭藥泥。所以。。。。姐姐難受一會兒藥效就應該好了。

“難受一會兒?”蘇清煜冷冷的聲音射過去,不禁讓又惹禍的藥香縮了脖子。

他是有些感謝這烏龍丫頭給他時機,可是就事論事,常晚“難受”都是這個丫頭所賜。巧了弄成了動情藥物,不巧若是要命毒藥,這丫頭能賠得起另一個常晚?!

哼!藥香?!太欠管教!

“對。。。也就一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她會渾身發熱,混沌迷糊,等她醒來就好了。”藥香一臉冷汗,沒想自己血的秘密也告訴了蘇清煜,此刻的她滿心的愧疚。因爲自己的冒失,蘇清煜和常晚兩姐弟都遭了罪,虧自己還要好好的和常晚相處來着,她是不是掃把星附身,倒黴事一件一件來?!

咣咣咣。

三聲響。

蘇清煜撩開被角將基本掩不住**的常晚蓋得密實,站在**腳的藥香渾身打顫。

蘇清煜挑挑眉毛,對着這三聲叩門聲的習慣立刻了然。

蘇清煜冷着臉瞥一眼滿臉慘白的藥香,心裡爽快多了,這不,想什麼來什麼!

他聲音揚起對着門外招呼:“進來吧。”

藥香像見了貓的老鼠弓着身子直向**下竄。蘇某壞心的將雙腳卻垂在**側,擋住藥香進入的通道。

“閆兄,好久不見。”

“蘇弟,好久不見。”

兩隻狐狸說着滿嘴謊話,好自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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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香發狠

藥香氣得要跳腳卻無奈背後陰測測的目光不敢動彈。

明明他們剛在一個多時辰前還稱兄道弟來着,什麼叫做“好久不見”!他們又不是郎有情妹有意,一時不見如隔三秋!虛僞!僞君子!假面人!

“閆兄,你這是掛念我的傷勢,又來看我的?”蘇清煜看着閆墨放在自己桌上的幾個斷面繡盒,順着閆墨的意思絮着話題。

“是啊,我想既然有分,你又重傷,怎麼都要再次登門造訪。我這不匆匆在這個醫館包紮了傷口,又命人送來些物件再來探望你。”

兩個人視若無睹一旁吭哧的少女悠哉的攀談着,就連上發出幾聲嬌喘的鼓包也視而不見。

“呵呵呵,真是謝謝閆兄了。”

蘇清煜拉緊被子,直接切入正題:“我身邊的藥香妹妹可是初來京城,對一切都好奇的很,只可惜我這身子不爭氣,不能帶她到處遊玩,如果不介意,我這妹子交給你幾日,可好?”

“呵呵呵,蘇兄不怕男女有別?毀了你這妹子清譽?”閆狐狸突然笑開花,溫潤平緩嘴角勾起,頗有一番狐狸得逞的奸猾。

閆墨信步走來,一柄翠骨扇在手中輕輕展開,一下兩下的扇着,一陣一陣古木香味又撲來,還故意用摺扇將藥香披散的溼潤頭髮扇起。

藥香被挑釁,怒意十足的轉過小臉,紫藥剛泡過的肌膚還泛着粉紅,她不知危險的,仰高腦袋,惡狠狠的與閆墨一雙冷冷的眼睛對上:“你裝什麼裝!你們都給我裝什麼裝!不就是技不如人被人捅一刀嗎!還不是你故意栽贓我在先!我告訴你做的藥沒有毒!你是想吞了我的藥!還不給錢!我沒找你還銀子還藥物!你反而咄咄逼人的尋上來!你這陰險狡詐!”

蘇清煜大概聽明白了,藥香的幾句話已經將他們之間的過節說得一清二楚,藥香捅了閆墨,是因爲閆墨扣了藥香的銀子?至於什麼藥?有毒沒毒的還要再聽一聽。蘇狐狸一半心思在騷動的常晚身上,一半心思留意閆墨的動向。

“藥香?啊!原來是你啊!”閆墨啪嗒一聲收起了摺扇,玉指輕握扇柄,方向一轉折扇輕輕一臺,淡淡笑着用扇子翹起藥香的下巴。溫文有禮的客套笑容是假,他的動作紈絝**是真。

藥香頓時成了炸毛的貓,先別說輕薄,輕薄二字在藥香腦海裡還不成概念,她怒視因:習武之人被人用“武器”架在喉嚨處是蔑視挑釁。

藥香頭一撇,腳尖一點,輕薄的紗隨風輾轉,露出她潔白的**!在閆墨愣神之際,另一腳衝着閆墨的溫潤的下巴狠狠踢去。

她是發狠,其實更後悔出來太急,以至於自己的細長冰針都落在了沐浴藥室中,否則幾個鋼針早就扎破眼前人的腦袋!可現在自己只能赤手空拳的踢打!一點也不解恨!

看着白花花的**襲來,閆墨不再笑了臉龐拉下,滿面發黑,他不躲不退,站在原地就等着藥香的迴旋腳。

...

...

配合完美

“啊!”

這次藥香沒有得逞,她慘叫一聲,整個人已經極不瀟灑的像一旁栽去。藥香疼得小臉又白,難堪的坐在坐在地上,而她要教訓的閆狐狸,還好好的站在原地。

他就是個陰損小人!竟然暗算她!

對!閆墨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了高手貼身保護着。

“蘇弟啊,藥香是你妹妹啊,那還真。。。難辦!現在市面上流傳着一種可以返老還童的藥,說是抹在臉上再煥童顏。真是一瓶難求,價高的離譜,一時間大街小巷的胭脂店和小醫館都真真假假的起來。呵呵呵呵,有些濫竽充數的燒燬了不少人的臉面,而我替宮中人購得一瓶,用了卻好,只是一瓶用完,容光不再,倒是老了不少歲。你說,這不是霍亂民間的和後宮的毒嗎?”

“胡說!胡說!我用的配料都是精心比對的!不會有錯!”藥香大吼一聲,根本不信自己做出的藥能起這樣的負面作用。什麼是一停下來,用的人的面容就會老去好多歲?

自己做得東西,怎麼會是不能停用的毒藥!?

“閆兄,那麼嚴重?你就我個面子,放過她吧。我讓她躲一躲好了!”蘇清煜身邊的常晚已經受不住棉被中的熱,翻騰着身子,柔柔的臂膀已經悄悄纏住自己的腰,不時還發出一兩聲小貓一樣的喟嘆,他已經知道了閆墨和藥香的過節,其他的他都不感興趣,現在自己只想好好擁着身旁被藏起的小貓。

閆墨聽到那幾聲蘇到骨頭的輕哼,身爲男人也不由得目光流轉到上拱起的棉被中:“呵呵,蘇兄真是好興致,當然還是注意身體爲宜。不過蘇弟年輕有爲,是好事。”閆墨可以直接讓下人將女人帶走,但是偏偏卻要演着一場戲,看着毛丫頭跳腳又吃癟,真是。。。天大的樂趣,而且蘇清煜的個性頗對自己胃口,他倒是覺得,如果日後能在官場與這少年遇見,他們一定能配合完美。

“對了,我這間藥館今日也轉給我了,呵呵呵,你在這裡安心養病就好。”閆公子故意看向了藥香,將這個端了她老巢的消息告訴她。

至於,他怎麼知道這姑娘住在這裡,還不是虧了蘇老弟?

閆墨淡淡一句,卻讓坐在地上的藥香瞪大了眼珠。

什麼意思?

這藥館短短一個時辰就易主了?師傅不是說這裡很安全,一般人不會輕易進來,所以她的身份背景只要自己不說,其他也不會知道,江湖人也不會來糾纏。

“哎,我這妹妹太頑劣,這樣吧,你帶我妹子先私下問一問,也許你買到的藥並非藥香所治呢。”蘇清煜咧開嘴巴對着衣衫單薄的藥香說道:“你要乖乖的,閆公子會闡明真相的。我過兩日好了,去閆府中看你。”

“不要!你又不是我哥!憑什麼我要跟他出去!”藥香已經聽出蘇清煜早在閆墨進來時就藥將自己得徹底,什麼哥哥妹妹,什麼頑劣乖乖的,她纔不聽!

...

...

帶走藥香

想到此處,藥香已經拐着腿站起,她不是京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弱女子,她像發怒的小獅子,兩眼火光和不甘。只是在閆墨眼中,這等張揚的女孩又是另外一種景象:她眼珠偏黃,頭髮上紫色水珠低落在睫毛上,像極了妖氣的紫色淚花。

再加上她未乾的溼潤身體。。。夜晚的妖孽記憶又來,讓閆墨的眼睛暗了又暗。

第一晚的肌膚相親的事情,這丫頭真是忘得乾淨!這會兒知道眨巴着眼睛叫囂?呵呵呵!有趣!他會讓她好好記起!

“呵呵呵!既然你不是蘇清煜的妹妹,那好,我也不用顧及蘇老弟的面子了!來人!給我制住她!”閆墨的聲音已不是三月春風而是冷冽刺骨的冬風。話音落下時小小的廂房中已經站了三個覆着假面的打手。

來時無聲,就連呼吸也隱去的,是高手。

藥香知道自己真惹了大麻煩了,她撇撇嘴將目光狠狠的瞪過去,紫色的眼淚珠子嘩啦一下滑下她的小臉,因氣憤而急促起伏的俏麗胸膛,呼哧呼哧的貼着半透明的衣衫,不經意間又**了眼前的閆墨。

蘇清煜看着閆墨暗下的眼神,立刻明白他在忌諱什麼,蘇狐狸扯過折在一旁的乾淨單,扔給繃着臉忍耐的閆墨。

閆墨手一檔,直接將單扔到藥香頭頂:“披上!”

“不披!”藥香扯開被單,氣憤的扔在地上,眼底透明的珠子洶涌而下!

京城是險惡的!京城除了常晚,其他人都是險惡的!包括這個蘇清煜。

“你們算計我!算計我!”

“藥香,別忘了,常晚因爲誰才這樣!”蘇清煜對自己屋子裡僵持的一堆人,已經很不耐煩,常晚聳動的身子讓他快扯不住被子的邊角,要不是他極力掩蓋,常晚早就蹬了被子纏過來!

常晚身上的任何一寸,他纔沒那麼大方亮給屋中的陌生人看!

所以!戲該散場了。

蘇清煜蹙眉看向閆墨,提示他快點帶藥香這個麻煩離開。

提到常晚,藥香所有的鬥志都散了,嘴巴抖着好不委屈。

嘩啦。

寬大的玄色袍子覆在藥香的頭頂,閆墨的聲音繃着幾個字:“蘇兄,不打擾,我會好好對待藥香的,無需掛念。”一句客套話,匆匆結束兩邊人的尷尬。

藥香還沉浸在常晚被自己的“玉脂凝香”害了的愧疚中,自然也開始質疑自己對外出的藥水到底有沒有傷了人,這一想,也真沒了底氣。玄色的袍子一晃動,她已經被閆墨抱在懷裡。待她想要掙扎,一旁的黑影暗衛已經點上了她的穴,閆墨探過頭不知對着藥香輕輕一聲。

藥香立刻收了聲。

點穴…

蘇清煜瞧着被“點穴”功夫制住的女孩,一個念想又入了心。

等所有人都出了房門,廂房恢復了原本的平靜。

身旁的女子不知在做什麼美夢,溫熱滑嫩手一會兒探入他的褲腰,蹭着自己光滑緊實的後腰;一會兒扯着自己的長髮,拿着它們在她的手指縫隙中穿梭細耍。

她的每一個動作,撩撥得蘇清煜急促喘息。

...

...

看得真切

“雲…雲…”

“嗚…我知道你暈了…”

常晚不經意的撩撥,蘇清煜腦子發熱,暈乎乎的紅着臉蛋,他轉頭望着常晚紅撲撲的臉蛋,心裡打着鼓的竊喜。

常晚。。。。。。是你自己跑來的,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難受。。。。。

我幫你,讓你不難過。

思緒一定,他不由自主的開懷笑着,肚子一抽一抽的疼都不是大事兒。狼崽子滿心惦記着嘴邊的肥肉,邁着顫顫巍巍的走到門前,按着一開始的心思——

將鎖落下。

“咯噔”

狼崽子的心也咯噔一聲,關了門,也絕了自己後退的心路。

咚咚咚的急速鼓動的心臟震動着腦袋。

蘇清煜口乾舌燥,噓噓的舔着薄脣,兩眼直勾勾的望回內室。

他靠在門邊瑤瑤的望着上已經蹬開被子的常晚。

呼吸,呼吸,呼吸。

等待三秒,他平靜激烈的心跳,清明的雙眼才一步一步的走回來。

身上被血染溼的藥包——礙事!

鬆垮垮褲腰——礙事!

誰說他不緊張?不緊張能將褲腰越扯越急,最後打成了死結?

蘇清煜閉上的眼睛又恍惚的睜開:沒關係,不能急,這是真的,不是那個個火燒火燎的、常晚一碰就沒的、夢境!

“真正的常晚…在我上…”

他一步一步扯着肚子越來越疼,也因爲疼讓他越來越清醒。

“兩個時辰嗎?”聲音褪去少年的悅耳,留下的音色是低了一個音調的悠悠男人。

常晚在他的上,他肚子破着窟窿又算什麼。。。。。。

所以他兩眼紅彤彤的上了鋪,玉手手捏着常晚腰間的絲帶,顫抖輕扯早就散開的輕薄紗裙。

——粉紅色的軀體在自己的眼前展露無遺。

咕嚕。

蘇清煜嚥下唾沫饞得要死,肚子咕咕咕的蠕動疼得要命。

痛並快樂着,說得莫不是他。

在他的木上活生生熱騰騰的女-體,是因爲藥的故嗎?此刻的常晚更像一隻粉色兔子,粉紅的小臉,粉紅的鼻頭,嘴巴紅豔豔微微張開,露出一線雪白貝齒。她扭了腰,一個翻身,不小心將潔白的背脊和翹起的**-瓣對着蘇清煜,一雙腳還不夠燎火,不停得蹭着蘇清煜的大腿側面。

常晚。。。。。你的身體,我想了好久,這次,真得看得真切!

咕嚕咕嚕。

蘇清煜頭腦發熱,他是餓了多時的狼,習慣了飢餓,突然面對從天而降的肥碩食物,他真不知道從哪裡下口。

噗嗤噗嗤。

這光滑的像玉的是背脊,她綿延到腰際,一個起伏做成了山巒,圓潤誘人得讓狼崽子禁不住暈眩。

蘇清煜鼻子一熱,水流順着鼻腔冒出來。

他一手捂着鼻子,尷尬的的看着手中的血花,立刻咬牙切齒的那暗罵自己沒出息。

蘇清煜將血隨意抹在褥下,一雙丹鳳落在磨蹭自己的腳丫上。

好可愛。。。。。。

連腳趾頭都是粉色的。蘇清煜伸出手指,輕輕的點着她腳趾,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平靜自己洶涌的暗欲。

常晚思維是混沌着的,但是對自己的碰觸有了反應,她伸出另一隻腳輕輕的蹭着,將自己的手給蹭開了。

...

...

配合做夢

蘇清煜心中一喜,伸出手指又頑皮的逗弄她的腳心,等着看着常晚另一隻腳再湊過來。果然,另一腳又跑過來蹭着自己的手,一下兩下輕輕掃着。

真是妖精!

最後也不知是誰在搔癢誰,反正蘇清煜早已心癢難耐。

常晚對自己的觸碰是有知覺的。

試探出的結果讓蘇清煜更加欣喜,他要讓常晚有迴應,這是作爲男人最基本的要求。

“這是一個夢,沒有人會傷害你。。。。。。”餓狼說得認真,其實是怕及了她突然清醒,又忍不住對着真正的她宣稱,宣稱他的盛宴即將開始。

“嗯。。。。。。”常晚輕輕哼着的,黑髮頭顱跟着輕輕點了點。

我不會傷害你!

蘇清煜放鬆了緊張的心情,膽子也跟着肥了,他張開手按住常晚的小腿,輕輕的揉-捏常晚小腿上的肌肉。

驅逐他的腳丫停了,懶洋洋的不在驅逐自己的手。

常晚又綿軟的趴在被褥中,不再動彈,舒適的嗚嗚兩聲,徹底安靜。

蘇清煜忍着肚皮上的疼痛將自己窩在腳,堂堂男兒一邊疼得抽氣一邊又捨不得停下手上的動作。見常晚舒服的喟嘆,他的兩條胳膊偷偷的向前伸去,讓大手擦過她的關節直接覆蓋上兩節雪白誘人的大、腿、上。

“嗚。。。。。。”

同一時間,一男一女喉嚨中發出合拍的單字節,一個忍耐,一個舒坦。

“這是一個夢。。。。。。”狼崽子感嘆,真是一個美夢!

他的手竟然真的在撫摸心愛女人的身體,柔柔軟軟,白白嫩嫩。。。。這觸感哪次春、夢裡能比?!

揉、捏,揉、捏,揉、捏。

翹起的**也跟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

咕嚕。

蘇清煜瞪大了眼睛,肚子上的口子像是知道他的血脈噴張,配合着流出更多的血水。

無形中的扯出的疼痛又給想瘋狂的蘇清煜潑了冷水。

而美夢中的常玩不知道夢外人看得撓心,疼得撓心,竟然腦袋一歪閉上了眼緩了呼吸。

沒良心的女人。。。。。。你竟然又要拋了我,舒服得自己睡去。

蘇清煜犯了脾氣,不想常晚真舒服得“沒了反應”。他順勢使勁按住常晚的兩腿,低頭輕咬她粉紅色的腳趾。

常晚再次迴應了他,她半張開雙眼,扭頭一望。質問傳來時確是酥軟誘人的音色:“你在幹什麼?”

蘇清煜一驚,鬆開口,看着被自己咬得紅潤的腳趾縮起來。

常晚。。。。。。醒了?藥效不是兩個時辰?

蘇清煜垂着腦袋,雙手又不由得顫抖,等着常晚激烈的反抗。可她除了縮了腳再無其他動作。蘇清煜不由得用力按着她的腿,用動作說明就算她醒了,自己也不會放開這個女人。

堅定的丹鳳眼對上女人眸子:她看過來,卻又像遙望,眼神毫無焦距。

他伸出手在女人眼前虛晃幾下:她張開眼睛卻又沒有真正醒來。

蘇清煜鬆了口氣,大手將常晚臉上的散發撥開,露出她精緻的美顏。

你當做是夢,我也當做是夢。

就當是一場你醒着配合我,兩情相悅的夢。

...

不同常晚

蘇清煜半跪着,將常晚反轉過來,他癡癡地看着她的雙眼,薄脣緩緩對着窺探許久的人兒說着**的話:“我會讓你舒服。。。。。。”

他纔不會回頭。因爲她就在自己身下。

“不用,我自己躺在。。。。這裡就好。。。。。。”常晚盲着眼,拒絕的夢話溢出,可蘇清煜聽不到。

他滿眼都是常晚:常晚的脣,常晚的頸,常晚的鎖骨,常晚的。。。。。。一對大白兔。

胸器能殺人,這一對真是要了他的命。

小兄弟不顧肚皮上的口子迅速長大,他蹬去礙事的褲子,用冒血的肚皮和敬禮直立之姿態證明着她有多美。

“噓噓。。。。。。這是個夢,不要緊張。”

誰說不緊張,他腦袋又起了燒,渾身都燙。

常晚軟在這裡,他卻直衝而上得要上天!

可是這。。。

“真該死…。。。”

蘇清煜憤恨低咒,自己這個方面是個白皮兒,如何能讓她舒服?裡的這樣那樣,都是紙上談兵,他要怎麼做?

王書同扔給自己的小冊子,有一種…

丹鳳眼昏沉着,鼻腔熱氣騰騰…

他是大姑娘上驕,真真實實的頭一遭。蘇清煜紅着臉,目光落在女人最神秘的一點,喘着粗氣將手貼在了她的小腹上。夢裡都未曾踏足過的神秘寶地。。。。。。就在自己手中。

蘇清煜暗了眼睛,一手撫摸着常晚的臉頰,讓她虛無的眼睛對上自己,另一手已經經不住**,用指腹輕輕探索。

按壓,讓常晚起了反應。

他碰到了機關,她綻放的瑰麗神色…是他千年一遇的寶藏。

蘇清煜難掩興奮,心中的好奇更甚,他手不停頓,雙眸緊緊盯着常晚的反應。

常晚擡起下巴,眯起眼睛,雙脣開啓,挺起了嬌豔的胸膛。她整個人都在顫抖,她像古琴,一撩撥,顫出最美的音色。

“嗯。。。。。。”

就是因爲常晚太守舊,所以毫不遮掩**表象的她,成了最**的妖,竟然會無聲的邀約。蘇清煜着了火,指腹點着,碰着,揉着。

真美。你可真美。

她越是抖得風雨飄搖,他越是心花怒放。

手指指腹潤了,蘇清煜像挖到寶藏的孩子,又驕傲又自信。

拽着常晚的胳膊,常晚也配合着坐起身子。

讓我,好好看着你,歡愉。

他的臉離她很近,她的每一個表情讓他瞧得分明。

她歡愉了,他還憋屈。

常晚將腦袋靠在自己的肩頭,他對着她的背脊也上了癮,滑膩膩的觸感讓小蘇更加振奮,無意碰觸的兩隻大白兔軟軟的蹭着自己的胸膛,考驗着蘇清煜最後的底線。

“難受。。。。。。”

難受?

難受!?不是舒服?

蘇清煜停下,心裡質疑自己毫無章法的動作是不是真得讓常晚難受?

面子,這種時候最不能丟!男人更不可在此時繳械服軟!

蘇清煜張張嘴,聲音已經嘶啞:“嗯,我幫你。。。。。。”對,是幫!這是顏面問題!!!

...

當棒一腳

“你要怎麼幫?”魅惑的聲音一起,無形中又給蘇清煜燃了一把闇火。

怎麼幫……

作爲男人,笫能力不能質疑,而常晚的問句成了對自己的赤果果的挑釁,蘇清煜雙眼冒火,即刻點燃了鬥志,更勵志在讓常晚“舒服”這件事上力!

蘇小弟憋壞了不要緊,能力如何不能被看扁了!

蘇清煜鬆開箍在常晚腰間的手,轉了方向附着在兩隻不知危險的”大白兔”上。

前日在東屋觸碰的記憶回來,手中紮實真實的觸感讓他不由再嘆:

細如凝脂,溫潤滑膩。

狼爪本能的一鬆一緊,一緊一鬆。常晚的呼吸也隨着自己的動作一促一緩,一促一緩。她的紅脣摩擦他的肩膀,溼……熱……溫存,像極了輕吻。

他渾身浴~火,狼爪止不住的畫圓。

“嗯……嗯”常晚靠在自己肩頭一下下的嚶嚶,她不斷貼過來的腰枝,不知危險的蹭着傷口磨着蘇小弟,簡直是對蘇清煜欲仙欲死的折磨。

“騙人…走開…難受…”

他不走開,他更難受。

蘇清煜頓時反應過來:

所謂的難受…其實是同自己一樣,心如熱鍋螞蟻,滿足不了滿身的空虛,可是肌膚之親的美妙觸感,是無法抗拒的癮……

“難受”非難受~

蘇清煜勾起嘴角,對常晚欲拒還迎的表現突然讓他喜上眉梢。他微微使力將常晚按在中央,他一手撐着身子輕輕的趴伏而上,火熱充血的蘇小弟磨~着女人小腹,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蘇清煜垂下黑髮盯着常晚睜得大大的卻空洞的眼神,暗自咬牙切齒。

常晚,這一刻我真想你是清醒的,卻又怕你是清醒的。我可不可以,當作你真得在醒着又同意我現在做得事情?

蘇清煜再睜開眼睛時,已經目光堅定。身下的常晚需要自己,而自己太想得到她!什麼道德論法,什麼狗屁姐弟,什麼蟄伏後起!都他丫的沒有身下人的一聲聲哼哈來得重要!

他扶着火燙,身子向後褪去,身子硬生生的擠~進來

“噓噓……我會讓你舒服…”

“騙人!走開!”

常晚的雙腿沒了蘇清煜壓制,猛然擡起腳使勁兒向着頂着自己的討厭東西踹去。

“哈……”

常晚當棒一腳,磕得蘇清煜啞聲驚呼……

這通向渾身血脈的酸爽讓躍躍欲試的蘇小弟偃旗息鼓,蘇清煜讓弓着身子的冒着冷汗噴出老血。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

蘇清煜擡起頭,赤紅着眼角看着依然在中央加緊雙、腿扭動如蛇的妖嬈人,他眼底有未退了的欲和奔涌而來的疼。

呼吸,擦去冷汗,忍住酸爽,狼崽子發了狠,不想就此讓常晚稱心如意。

手掌按着常晚的肚皮,他將腦袋靠了上去,認認真真的在她平滑的肚皮上吮吻,手又強行的按在溼潤的夾縫凸、起處揉、動。

果然,常晚口中的難受,就是舒服,她身體再次挺起,夾縫越來越滑,隨着他的手上的動作,搖擺。。。

...

他想吃肉

“舒…服…嗎?”蘇清煜疼得氣喘吁吁,口氣也惡劣,算是對她一腳壞好事的懲罰。

回答他的是常晚誠實的身體,顫抖的迎合和貓叫一樣的哭泣。

聽到常晚的哭聲,蘇清煜身體更疼了。手指褪去,他俯下頭顱,看着因爲自己沒有輕重的碰觸而紅腫地方。愧疚感襲來,他低下頭,細密的啄、吻。

對不起。

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不會讓你難受。無論是身體,還是心裡。

浮躁褪去,潮情隱去,只有蘇清煜滿滿柔情。

他的女人,他本要讓她舒適安心。

蘇清煜捧起她的腰肢,埋首啄去她無法抗拒而流露的風、情。

“舒服嗎?”蘇太過沙啞

做着荒唐夢的常晚,聲色零碎在斷斷續續的嬌喘中揉碎,涌動,她像岸邊的魚,大口的喘着氣,白嫩手指揪着身下的被褥,眼底的潤色是無法抗拒他帶來的刺激而流露的星光熠熠。

“晚兒…乖乖…”她最私密的部位,最嫵媚的樣子都被被他收盡眼底記在心底:他的晚兒……只有他可以爲她帶來歡愉…

蘇清煜動情的架起她的腿放在肩膀,他又溫柔的用雙脣和靈動的舌將晚兒攪成一汪水。

他是蛇,她是水。蛇攪開了死水,或者是水讓蛇舒暢。

一室旖旎,癡夢難償。愛是**,欲是貪妄。

常晚張開手放在蘇清煜的頭頂,用最後的動作將她無法抗拒的歡愉和貪妄,傳遞給埋首爲良人疏解慾念的少年。

常晚的迴應讓蘇清煜更加力,他撤離臉龐,指頭順着縫隙找到流淌華潤汁液的入口。

是這裡?

蘇清煜的指腹輕輕的划着,不由得饞得發黃。

被踹得還在痠疼的蘇兄弟苦苦哀嚎,見了這方景象,小兄弟艱難的又擡起頭。蘇清煜低頭看着狼狽的自己,嘴邊苦澀得笑起來。他想吃肉,他已經餓了萬年。

他指腹的摩擦遊蕩,入口處溫熱蠕動的觸感讓蘇清煜滿身熱汗。一邊痠疼一邊不甘腫大的小兄弟敲着身下的被褥。

常晚突然開始不安,翹在他背脊上的小腿開始上下敲打,她口中發出悲泣,像是想要守住最後的腹地。

“是夢…是夢…”

“是夢,是夢,你覺得讓你舒服的人是誰?”

只要你答案是我,只要你答案是我……

常晚不知夢到了誰,抓疼了他的發,喉嚨中的嗚咽透着那麼一個兩個音節:我怕…

你怕…

蘇清煜停頓了動作,原先叫囂要納入溫暖身軀中的年頭只換成一句話:

別怕…別怕…我不逼你。

蘇清煜鼻頭髮酸,熱淚就這麼嘩嘩的滑下。

他就那麼利索的決定了,也這麼利索的放棄了。

她怕,所以他又心軟,又咬牙切齒的忍住再忍住。。。。。。

他怕她怕他,怕她不要他,怕她恨上他。

晚兒!我的晚兒。

蘇清煜捧起了她的腰肢,用溫暖的舌在洞口遊走,探入,繼續爲女子疏解沒散去的涔涔念想。

常晚挺起了腰桿,在狂暴雨下瘋狂的顫慄,伴隨一聲哭喊,身子頓時軟了下去。

...

310.只求其次

頭頂的手滑落下去,蘇清煜還是不放開,看着她顫抖着身子享受舒適的餘韻。

一切平靜下去,蘇清煜也滿頭熱汗的軟了身軀,他枕着常晚的小腹上,眷戀的隨着她上下起伏,悠悠盪盪的自己無法平復的慾念。一不做二不休吃幹抹淨不是很好,她需要你,需要你!

一個聲音在痛罵自己。

你不怕她很傷你?你怎麼能趁着她染着藥性做出讓她要死的事情!

晚兒,我惦念你好久,暗欲滋生的覬覦你,私下設伏的阻礙你,更想霸道的鎖住你。在我心裡,你是我的女人,我唯一的女人。所以能否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要了你?”

他蘇清煜——捨不得。“

這三個字讓所有一切都安靜,直到現在,他還是期盼能聽到常晚說一句“小煜,夢裡的人是你。”

她連夢中和她糾纏的人都不清晰,他怎麼去求一句她動容的愛意?

常晚臉上的汗珠被蘇清煜拂去,渾身粉紅熱燙褪去,她又變爲潔白乾淨的白雲,若不是她臉頰上兩團紅暈,誰也不會察覺保守本分的常晚有瘋狂的另一面。

蘇清煜粗聲一喘,肚子上的血水一灘染髒了牀褥,弄髒了她的腿,到這份兒上,醜陋的蘇小兄弟一聳一聳的直指自己,彷彿在詛咒自己的狠心。

“我真是瘋了。”

一句低咒,蘇清煜狠狠的貼上常晚的脣,閉着眼睛扯過常晚的手,大手覆蓋她的手包住蘇小弟腫、大的身軀。

肚子好疼,心裡委屈,下、體熾熱,腦海沉迷。四種感覺強加在蘇清煜身上,讓他感覺窒息。

“晚…兒…”

蘇清煜粗喘着,伸長了脖子,喉結隱忍的滾動,汗溼的頭髮貼着兩人的身軀,他像求歡的巨蟒,緩緩蠕、動身軀,不容常晚再有抗拒。手心的摩擦,心貼心的依靠,下腹帶來的陣陣快感,慢慢的耗着蘇清煜的冷靜,眼前的美景,心中更刺激:

晚兒,晚兒,別怪我,我忍不住,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晃動得速度越來越快,帶着昏睡的常晚一聲嚶嚀,狼崽子的嘴脣磨、着她的,他無法忍耐的含上兩片冰涼紅脣,一遍遍的清咬,軟舌糾纏她溫熱的舌尖。

不知是一刻還是二刻,廝磨上癮的蘇清煜終於在幾次深深的聳動下發出嘶啞的一句:

“哈…哈…嗚嗚…晚兒!”聲音灌入兩人胸腔,罪惡的汁液終於染上了兩人之間。

酥、麻上腦,讓蘇清煜一陣恍惚。

他的氣味漫開,手上身上的粘熱都在提醒蘇清煜自己卑鄙無恥下流。

蘇清煜深深嗅着常晚汗溼的發,眷戀不捨的鬆開常晚的手指。

“染上我的氣味,你這輩子哪裡也別想去了。”蘇清煜疲倦的垂下眼簾,又眷戀得不行。

在自己昏睡前,蘇清煜掃一眼燃盡的香又看了眼窗外的太陽。

兩個時辰,已過一半。

睡不得,不能再貪戀最後的溫存。

他扯過衣物,胡亂將肚皮上紅白相間的髒污擦去。起身換上新衣,又輕啄常晚的脣瓣幾下,蘇清煜這才放下牀邊的紗帳,將四門屏風拉得密使。

門前喚來小藥童,爲他打了一盆溫水,要了一套乾淨的白棉衣裳。

311.栽下二樓

一刻鐘後,常晚穿着小童送來的白色棉布內襯,外面籠着藥香之前披給常晚的彩紗珠裙。 而蘇清煜,身上的棉袍再次因勞累侵透了血污。

脫衣容易穿衣難,特別是沒吃飽的狼崽子。

蘇清煜腳步不穩,端着髒水盆,虛着一身冷汗蹬開虛掩的門。

水要處理掉,而且不能讓小童瞧出端倪。

屋外的豔陽薰得蘇清煜兩眼發黑,他咬疼了舌尖讓眼眶中的黑點散去,待視線再恢復清明後,長腿一邁一角越過門檻。

他在高處,白色木樓外景色盡收眼底。

遠處一個颯爽英姿男人朝小樓走來。

蘇清煜的瞳孔驀然收緊。

陸寒軒!是陸寒軒!他又來幹嘛?!

難道這個人是聞着血味盯着肉的禿鷲!蘇清煜腦袋一蒙,轉頭看了屋內屏風,心中的怒氣一燃再燃!

禿鷹?

不是喜歡血味?

狼崽子惡狠狠的笑着,他憋足力氣邁出另一腳,雙臂一甩,將手中污穢血盆對準某人狠狠第拋了出去!

陸寒軒聽到異響,身體自然反射性的向後跳去,怎耐沒了內力的人,只能憑着體力跳躍,陸某草草向後,可他的褲腳和錦緞布鞋還沒能逃過從天而降的“紅雨”。

下來的何止是紅雨?

“呼呼……”蘇清煜本來就虛弱,這一扔他便隨着拋下的動作,軟着雙腿身子也跟着衝了出了二樓的木樓圍欄。

擦你的陸寒軒!害的自己情路坎坷不說還要害得自己沒了命!

風聲在耳邊呼嘯,他蘇清煜還沒活夠,還沒娶了常晚,怎麼能說沒命就沒命?在此處墜樓而死?

憤憤不甘的狼崽子大叫一聲,也提醒了樓下的陸寒軒。

“小弟!”陸寒軒擡頭迎聲一望,心慌得大吼一聲。不該喊出的稱謂脫口而出,聽得蘇清煜又是火氣。

你小弟?去你丫的!怎麼不砸死你!

這次陸寒軒確實滿足了蘇清煜的願望,只聽咣噹一聲,白衣飄飄的狼崽子撞到陸某身上。

“疼!”蘇清煜低吼一聲,捂着自己磕疼的下巴。

他命大,沒死!

蘇清煜張開眼睛,頓時又氣鬱:

陸寒軒真被自己砸在身下?

乾燥的衣物讓蘇清煜意識到一個可悲的事實:他髒水沒潑成,反而自己來個天狗吃屎,讓這坨狗屎救下一命?!

“小…煜,你沒事吧…”陸寒軒疼得岔氣,他的心間還是後怕,如果他晚一步,他的小弟將會在自己眼前“香消玉損”,滅門年夜中小舅舅憤恨難消的臉再次映入腦海,陸寒軒不由得渾身顫慄。

他不能再讓薄家最後的親人出事!

“小弟?小煜?”蘇秦煜猛然撐起身子,他陰惻惻的注視咬牙吃痛的陸寒軒,刻薄話一句不落下:“怎麼,覺得我沒死就套近乎?呵呵呵呵沒那麼容易!”

“唔…你沒事…就好…否則…常晚會擔心…”陸寒軒冒着冷汗,背後被地上的石子硌得生疼,好巧不巧他背後半癒合的鞭傷口又炸開了。

陸寒軒不由得注視壓着他的小弟,看着他蒼白的臉,聽着刻薄的話,心裡也說不上來的安慰。

“挺有精神,沒嚇壞就好。”

312.尖酸刻薄

常晚?他丫的還惦記常晚!

蘇清煜繃緊了下頜,恨不再跳一次樓,摔重一點,砸死這個千刀殺的情敵!或者直接將陸寒軒跺殘成不能人道的太!監!

對!太、監!

想到這裡,蘇小弟小心眼又算計起來,他捧着嘩嘩流血的肚子飛腳一蹬,一個咕嚕爬起來,又若無其事的立在一旁。

“啊!”

陸寒軒慘叫一聲,徹底沒了穩重模樣,極度的疼痛讓他雙手顫抖得捂着下體。

“蘇!清!煜!”

這一腳,傻子也能知道有心無心,故意有意!

從醫館內聞聲奔來的大夫藥童,瞧着一躺一站,一捂下體,一捂肚皮的美男子們很是差異。

這兩個人打架了?而且病美人還打敗了陸大俠?

一個捂着下體低聲哀嚎,另一個捧着肚子勾嘴冷笑。

不對,這捧腹公子今天不是好好的在二樓躺着嗎?啥時候跑到一樓來了?

蘇清煜也不好過,白袍染紅,面色蒼白,冷汗涔涔,不過眉腳飛揚,他像贏了遊戲的孩子,好不得意!“這…這…這是怎麼了?”聞聲趕來的盧大夫左看右看,最後將目光落在蘇清煜染紅的白袍上:“蘇公子,我不是交代你要臥牀休息?看看你這樣子!藥包沒了,鮮血直流,你是打算常駐醫館了?想多給我們送銀子?你。。。這是和自己過不去!”

“那…還不給我治療,我現在頭暈目眩的,快將我扶到二樓去!”蘇清煜有撇一眼地上狼狽的壯實男人,滿臉的嫌棄。他腦袋一扭,順着盧大夫的話,將手搭載小藥童的腦袋上,嘴裡還不停的催促。

“蘇清煜!”被無視的陸寒軒徹底爆了!他大吼一聲,一手撐地強忍着疼痛直接站起,只是原本挺拔的他此時也不得不垂着肩膀咬牙切齒。

蘇清煜這一腳,直接損了男人的顏面!蘇清煜是自己無法傷的小弟,他忍着他的古怪嘲諷,對他用陰損招數構陷自己的事不記心!他的鞋還溼着,想想從天而降的水也是他潑的!救了蘇清煜的命,他更不知感激!這樣的蘇清煜,讓他火大。

蘇清煜是個男人!不是個小心眼的女子!在他這個當哥哥缺失的十多年裡,蘇清煜徹底成了尖酸小人!他薄家人,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怎可以是這幅上不了檯面的性格!

是怒,更是失望!

“何事?”蘇清煜纔不會考慮陸寒軒的感受,他挑着眉,搖搖晃晃轉過身,身子是虛晃兩下,最後腰桿站立得筆直。

吼得二五八萬的,聽聲音陸寒軒是要氣“糊了”!

“你爲何要潑髒水?”陸寒軒含着冷氣喘息。

“不可以?哦!我忘了,這醫館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我是不懂規矩。”蘇清煜揚起臉,哪裡有丁點“不好意思”:“盧大夫,水潑下來髒了樓下小院,你將費用算在房費中就是。不是說,房費足夠嗎?”

陸寒軒靜了三秒,他半眯着星眸,仔仔細細打量着蘇清煜每一個表情。

蘇清煜只是單單的針對自己?爲何他從蘇清煜的眼睛中看出了和自己往日一樣的冷冰!

313.他長歪了

這種表情是極致的厭惡,所以蘇清煜口齒伶俐,那眼睛卻冷得徹骨,一眼掃到自己的身上,毫無情緒。

極致的厭惡,便是恨吧!

兩步開外的陸寒軒繃直了腿,忍住陣陣發疼抽搐的難堪,陸寒軒也:“你好似恨着我?”

難道,他知道了自己是他的哥哥?

根本不可能!

“恨?”蘇清煜眉頭皺起。冰涼的眼神裡多了一些惱怒。

恨,當然恨。

只是自己恨着陸寒軒的原因,他卻不能說,而且自己也不想讓敵人探測到自己的真實情緒!。、

“難道不是?”陸寒軒又問一句。

“哈哈”蘇清煜好似聽到了好笑的段子,低聲笑了兩聲,表情生動,沒了剛纔的冰冷:“陸寒軒。。。你真有意思!我恨你?你是殺了我全家?還是讓我妻離子散?”蘇清煜一字一句問得認真,一雙丹鳳眼毫不退縮的掃着這個男人的臉面。

一提到殺了全家,陸寒軒的下顎突然收緊,快速的回答:“沒有。”

蘇清煜歪着腦袋頓了三秒,又揚着音調繼續說:“那我作何恨你?”

白袍少年微微揚起下頜,金黃的豔陽光芒投射進一雙丹鳳,讓蒼白虛弱的蘇清煜顯得神采奕奕:“恨?這是個濃烈的情緒,你覺得,我和你很熟?能用恨?…”狼崽子呵呵呵呵的笑起來,上下打量着高大俊美的男人,丹鳳一邪:“既然沒有血海深仇,難道你是覺得我對你有什麼特殊感情?我愛你所以恨你?”

噗噗噗噗!

咳咳咳!

“師傅,你們怎麼了?”一個藥童扯着一位老翁的袖口,一臉茫然的看着周遭。

大家都怎麼了,集體染了花粉過敏症?又是咳嗽又是捶胸頓足的。

周圍的人無不對蘇清煜最後一句話震得天旋地轉!

這兩個公子。。。是這種關係?

周遭誤會一片,陸寒軒也差點被一口唾沫噎死。

特殊感情?

這是他的弟弟該說得話嗎?這是一個正常的男孩該說出的話嗎?這個小弟,長歪了!

陸寒軒一個步子衝上前大手一揮直呃蘇清煜的喉嚨,滿臉的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他胸口竄出洶涌大火,燒的自己又怒又疼!女相女人性!這可好!還整出一顆女人心!

陸韓軒抖落一身惡寒,拿出作爲長兄的架子狠狠的訓斥不知羞、恥的弟弟:

“蘇清煜!你堂堂一個男兒!你說什麼胡話!”他的弟弟,不是讀了聖賢書,這會兒說得都是天方夜譚的齷齪話。

什麼叫愛上自己?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他們的爹孃要是知道,弟弟真成了妹妹,也會從墳墓裡掐死他!

“哈哈哈,陸大俠,你這模樣,我怎麼覺得是你對我用情頗深?這麼關心我…真是爲了常晚?”蘇清煜雙眼如刀,凌厲的望着一臂遠的男子,口中的嘲諷和試探再明顯不過。

用情頗深?

他剛想暴怒,誰知蘇清煜陰沉沉的盯着自己,一臉的嚴肅。

蘇清煜起疑了。所以他問了最後一句:真是爲了常晚?

爲了掩飾自己“過分關心”,陸某猛然收緊手掌,讓自己壓下狂怒。

不過這小子欠教訓!

314.猜忌關係

“是,我就是爲了常晚,我可不想讓抱着你的屍體哭,不過我還真有點後悔救你!對救命恩人不知恩圖報不磕頭感激,那我不是助紂爲虐救了個禍害?”

狂笑話音剛落,蘇清煜就感到兩耳風聲起,接着脖子被呃住,很快他就像一直癩皮狗被陸寒軒提起。 他撲騰着腿,漲紅着臉,張大了嘴。

擦。。。。你丫的!

“哈哈,那我救你作何?將命還來!”耳邊這句能讓周遭結下冰凌,蘇清煜雙眼已經發黑,他晃動身子,如同被捏住七寸的蛇。

這一言不合就出手殺人的節奏,讓一旁圍繞的閒雜人等無不驚駭!

“陸公子,會出人命的!”

“是!是呀!別真動氣!”

他們是醫者,見到的人多死在牀上,而不是這種野蠻的殺戮。

對待這種光天化日要人命的事,他們只敢嚷嚷哪敢上前。

見過大世面的魯吉沒慌,他揹着手一步向前拍拍陸寒軒的手腕:“好了,好了,這孩子還沒痊癒,他的身子骨可不比你們練武的人,撒手吧。”

陸寒軒確實是威懾,就像成年老虎震懾虎仔子一樣,教訓多餘殺戮。

起殺唸的人才不會慢條斯理,要是陸寒軒真想殺了蘇清煜,根本不會耗了這麼多時間,只要手指一擰,蘇清煜就會即刻斷氣!

“喀喀喀…”

蘇清煜趴在地上咳出鹹粘的唾液,嗓子眼被呼入的空氣颳得生疼:“咳咳咳!”猛咳一陣後,蘇清煜才緩過神。

對於陸寒軒的突然出手,他始料未及。陸寒軒!他就知道這人表面上君子穩重模樣,其實骨子裡是蠻狠和無情,這樣的人不會因爲一時看不過自己的挑釁突然出手,因爲自己根本不足爲懼,更不會真如江湖第痞一樣拍案而起,他應該是和他一樣,習慣控制自己,隱藏本性的人。

而自己竟然能讓陸寒軒露出這幅真性情?他蘇清煜不信,只因爲自己是常晚的弟弟那麼簡單。倒是剛纔刺激這個男人的幾句言語,總有一個緣由讓他憤怒。

【他對我用情頗深…】

雖然這個理由一開始是自己埋汰陸寒軒用得,說出口時滿身雞皮!可現在細想,這句話也剛好引爆了陸寒軒的脾氣。

自己當然沒有龍、陽之好;陸韓軒更不會對自己有斷袖之情!若說因爲常晚愛屋及烏,自己應該還沒到達招陸寒軒喜歡的地步!

那他爲何因爲自己幾句挑釁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恩情?不是!

。。。或者是血緣親情。。。。

蘇清煜急速轉動的大腦讓他迅速抓住了這條線索繼續向下想去:自己生病後,陸寒軒的舉動,特別是一擲千金、聽自己冷言冷語的異樣舉動,有了這個條件在,都好解釋。

大口的空氣灌入蘇清煜的喉間,脹痛了自己的受傷的腹部,他沉下眼,已經知道下面的對策:

“哈哈哈…”蘇清煜宛如被欺負的流浪狼崽,伏在地上呼呼得喘着不停咳嗽着。接着他躥起身子口中溢出零碎的痛叫。

315.無父無兄

“快,扶他進沉香閣…”魯吉翻過蘇清煜的身子,看着暗紅色一灘的血色,又掃一眼剛剛出手教訓少年的陸寒軒,老大夫最後還是氣着了:“陸公子,你要殺這人,不勞費神了,直接擺在一旁讓他流乾血就是。”大夫有大夫的脾氣,所以對影響病人恢復的人,更是沒有好氣。

作爲大夫,他討厭髒污和吵鬧,這可好,自從這個蘇清煜住進來,三日來沒有個安生!再加上醫管的事,魯吉更是不客氣的朝陸寒軒擺擺手,讓他站遠一點。

陸寒軒胸口還有餘怒,他沒離開,蹲在一旁,粗喘着氣瞪着蘇清煜。

咦?蘇清煜的在看自己什麼?要疼就柔弱一點,可蘇清煜偏偏嘴角是抽搐着,兩眼黑茫茫的盯透過髮絲着探尋着自己的臉。陸寒軒垂下眼睛,心裡煩躁,有種被看穿的狼狽。陸某將掐過蘇清煜脖子的手藏入寬大的袖袍,他繼續做着惡霸一樣的江湖人:“他不道歉,休想醫治。”這一聲交代給魯吉,他站起身,腳尖碰着蘇清煜的肩膀聲音冷了去:“你姐姐把你寵壞了!真是欠揍!”

“對不起…”

“什麼?”

陸寒軒眯起眼睛,他耳力一向好,可還是被蘇清煜突然軟下的聲音恍惚了一下。

他以爲這小子會撲過來咬自己一口,可蘇清煜卻突然轉了性子,柔軟可憐的對自己道歉?他這是喜怒無常?還是有意爲之?

“呵呵,說道歉就道歉?你錯在哪裡?”他是自己弟弟,卻陌生的需要重新審視。看着捂着肚子蜷縮成圓。陸韓軒目光一沉,呃過他喉嚨的手竟然刺疼,對小弟的教訓是否過重?

“錯在…無父無兄,錯在又被生了一副女人相,錯在被常晚救下卻養成了女人性子,呵呵呵…”蘇清煜柔弱無力的回答讓陸寒暄窒息。

蘇清煜滿陳述的是事實,可聽到陸寒軒耳朵裡確是下着軟刀子,捅進心裡還要轉三圈。

這哪裡像道歉?像是。。。控訴。

無父無兄…陸寒軒瞬間攢緊了手,不知下一句怎麼接。

魯吉一個眼色,讓衆人散了,化解這兩人的尷尬,隨後又吩咐小童們扶着蘇清煜進屋。

蘇清煜耷拉着腦袋,胳膊無力在一側,整個背影像是個觸及傷心事的自卑少年。

唉……無聲一嘆,他緩緩擡腳跟着他們身後,足夠的距離可以隱藏起自己的蕭索。

好一個,無父無兄。。。。

沉香閣中的因爲有常晚休息,蘇清煜不想陸韓軒見到常晚,堅持縫合上藥都在隔壁的銘竹閣進行。

“可以了,我回去歇息。。。”

藥上好後,蘇清煜起身就要回到沉香閣。只是身子還沒做起,自己脖後一疼,雙眼迷茫的看着手持銀針一臉漠然的魯吉,最後聽到的聲音是:“你安靜的睡一會兒吧,好好養傷是大事。”

我…要去沉香閣…就算睡着我也要回去。

站在一旁的陸寒軒愣了,沒想到魯吉會突然用銀針紮了蘇清煜的昏穴。

316.魯吉擔心

“你這是?”

銘竹閣中這會兒只有陸寒軒、魯吉、昏過去的蘇清煜三人。

魯吉轉身擡手,不回答陸寒軒的問話,他眼皮一擡,灰黑的瞳孔一縮,凌厲的望着陸寒軒。

“你泄漏了我的行蹤?”

魯吉的眼神太冷厲,讓他整個人不再是閒散醫者,而是朝中高帽寬袖的官家模樣。陸寒軒眼神一冷,也亮出凜冽的氣勢,讓人感覺不可靠近…

魯吉的事他不想參與,也不想過問他身上到底帶出了什麼秘密讓他深藏於此。

本就是像脫身的人,他們都心知肚明。

因此魯吉也沒打探過自己的來歷。

“爲何魯太醫覺得是我泄漏了行蹤?”魯太醫之所以可以安於此處,一定有人將這裡保護起來,這裡算是與皇城隔絕的一處安逸之地。

魯吉這麼問,一定是這裡被撬了,不再安穩。

“這裡今日易主了,新的主子姓閆,單名墨。”

“閆墨?!”陸寒軒陰沉下眼睛:“閆家,一向有自己的家規,他能買下這裡,也許是因爲生意。畢竟,閆家也不希望趟渾水。而我,和閆家毫無關係。”

“。。。。。。”魯吉不語,一雙精明的眼睛收斂了凌厲,有變成溫溫吞吞的模樣。

“你既然能看得出我易容後的針法,那麼一定也見過聖上,更見過皇宮中的那些皇子皇孫!”他曾是當今聖上貼身御醫,診治時除了貼身侍奉的個別宮人,其他人哪裡能近身探聽到皇帝病情?這個陸寒軒如此年輕,他卻在回憶中的皇城找不到這麼一號人。

魯太醫,不信他。

“魯太醫,我只能告訴你,這裡的事情我更想隱瞞,我本人和你一樣,嚮往單純的生活。”

閆墨收下了這醫館?閆家一直自詡不參與王位之爭,那麼閆家是不是代表着聖上的一脈,出來尋找魯吉?

魯吉的害怕,是出自對皇帝的畏懼?這裡之前又是誰來保護的?可以抗住皇帝的眼線和皇城交織盤踞的各種勢力?

“希望如此。”魯吉點點頭,嘴角耷拉下來顯得有些無奈:“我只是再過幾年安生日子,哎…希望這只是我的多慮。”

陸寒軒抿着嘴角,也無法對這個老者給出安慰,他擡擡頭,望着窗外的快要入秋前的盛夏綠色枝椏,只能嘆息極盛後即將到來的衰敗。

魯吉眼中盪漾着無法言語的哀傷,弓着背脊又老了幾歲。

“真後悔,當初貪戀了名聲去了那宮闈中。。。。”

在行將就木的年紀,後悔着年輕時入宮行醫,後悔已晚。

門被掩上,陸寒軒坐在牀邊,也是頹然。

現在已經開始了嗎,皇宮中的那人,一定也在周旋各路勢力,絞月這時候被自己暗自消剪……

血雨腥風是小事,暗流涌動纔可怕。

因爲不知何時自己就會被拉扯到其中,承受滅頂之災。

小煜和常晚,是自己找尋到的珍寶,親情和愛情是他缺失了二十多年的遺憾,更不想放棄,不想轉身離去和他們形同陌路。

317.溫柔告白

頹然又如何?

陸寒暄的大手揉亂了蘇清煜的頭頂,這是他一直想做的,就像哥哥對調皮的弟弟應該做的動作:“你說得對,我背景不單純,不該打擾你們平淡生活…那你們陪我一程吧,該走的時候,我不會連累你們。”

所以該瞞住的還是瞞住吧,原本想要好好追求常晚,最後娶她做妻的想法,根據現在的情景,必須擱置下來。

胸口突然鈍痛,有愛人不能相守,有親人不得相聚,本是他陸寒軒從不考慮的。

只因那時他一心想復仇,沒親人更沒想過要有愛人,

宮中那人一開始的警告一直迴盪在心間:你這種人不要有任何幻想。

呵呵呵!

是,那人一句話,滅了他少年情竇初開的熱情。本想守護的人,卻不稀罕自己的情誼。

算了,散了,他也成了只會殺戮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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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牀邊的圈椅中,滿心的灰暗。牀上的小煜,隔壁的常晚,能讓他拋卻宮廷,迴歸平淡。

常晚。。。。

想到常晚,陸寒軒驟起眉頭。

蘇清煜剛纔提到常晚太過疲憊,在沉香閣睡着了?剛纔屋外的動靜那麼大,常晚也沒見下樓阻止,按照她疼愛蘇清煜的性子,不該如此安靜!

想到此處,陸寒軒已經匆匆來到沉香閣前,敲響虛掩的木門。

“常晚?”他問,卻沒人回答。

陸寒軒心中突突一跳,微微使力推開木門。

血水味道。

還有一股說不上的怪味。

他站在門口,被屏風嚴嚴實實的擋住內室又喚了一聲:“常晚?”

還是沒人應答。

他一個箭步繞過屏風,看到紗帳裡睡的頗沉的常晚。

“常晚?”

常晚好生生的躺在牀上,黑髮溼潤的搭在胸前,她面色紅潤,眉頭舒展,長長的睫毛一抖一抖,雙脣潤色紅豔。

她內着白衣,外籠着彩色薄紗,白白嫩嫩,可愛得像只小兔子。這幅模樣讓陸寒軒心中一暖,他不禁想起在茶館相擁的一夜。

那一夜,她又屈又累的昏睡在自己懷中,柔軟乾淨的模樣能揉碎自己的心房。

眷戀溫暖的微笑在陸某的脣角盪漾,他矗立在牀邊,忍不住的伸出手撫摸常晚的粉嫩的臉蛋。

“小兔子…我真的很喜歡你。”

常晚沒聽到,身子一扭背了過去,順勢也壓住了陸寒軒放在自己側臉的手。

“小晚…”他沒動,另一隻手撫上常晚的後腦,一下一下的梳理她散開的長髮。常晚不由得靠近溫暖自己頭顱的手,又將身子反轉過來,她手臂輕擡,咕隆一聲又睡去。

多可愛的小兔子,睡着時候乖巧,發起火來會咬人。

陸寒軒輕輕一嘆,忍不住也俯下身子,高蹺的髮辮垂下,擋住了他輕吻常晚額頭的臉。

軟軟的觸感讓陸寒軒的心碰碰跳動,

“是你。。。。嗎?”

一聲微微顫,一聲綿綿音。

“嗯。。。是我。。。。”陸寒軒溫柔應和。

常晚張開眼睛,還終於看清了“夢中人形”的臉龐。

柔情的眼睛專注的看向迷茫的常晚,她的憨態模樣,讓陸寒軒忍不住又親了她的額頭。

318.一口一勿

垂下的髮梢掃過常晚右側的臉頰,她還暈暈乎乎的藏在夢裡,這次能將雲形人影的眉眼瞧得分明。

好熟悉。。。可自己的心房卻莫名被人踩了一下,沉的喘不過氣。

常晚眨眨眼,將眼底的迷霧眨掉,紅豔豔的脣努努憋出一個名字:“陸,寒,軒。”

“恩,是我,你醒了?”

陸寒軒聲音沉穩,和夢中人暗啞壓抑的聲音有些相像,可是又沒有那一抹憂傷隱忍。

她怎麼了,怎麼會惦記那個瘋狂的夢!是誰重要嗎?正常一點的女人應該相信那只是個夢!只是個夢而已!

常晚搖搖腦袋,不敢再回憶夢中瘋狂又真實的感覺!

“我以爲…你夢到我了…”他第三次親吻,對着常晚的粉嫩的臉頰。

陸寒軒從沒有過這種感受,他有過交好的女人,可是從沒人能讓他心中如此安逸,依偎在一起就能感覺滄海桑田的平靜。

冰涼涼的溼潤觸感留在腮幫,溫熱的男人呼吸噴在自己的耳邊。常完一驚,臉瞬間火紅,本能的驚叫一聲。

“啊。你在。。。幹什麼。。。”

她一張嘴,兩個人都愣了。

嗓子怎麼啞了?常晚愣了神。

在陸寒軒耳裡,這種沙啞無力,軟軟綿綿的腔調,像極了牀、笫之歡後的慵懶。

陸寒軒的手輕輕地磨磋常晚另一邊臉頰,沒想常晚上敏感的火燙了耳垂。

常晚一個激靈,陸寒軒幽幽暗暗的眼神,讓她感覺陌生又害怕,她像預知危險的小兔子,目光警惕。剛纔他親了自己臉頰,這個登徒子!

常小兔眼睛瞪得圓圓,瞅着陸寒軒的俊臉,想要擡手給他一巴掌!或者給他一腳。

擡手?

額。。。她的手呢?

手心木木的,手腕酸酸的,手掌猶如千斤重,她大腦再怎麼使力要擡,可就是沒有半分力氣!酸…

是的,後來。。。她在夢裡好像拿着擀麪杖不停的做麪餅,擀啊擀的,停不下來,她急得滿頭大汗,也沒見面餅擀出幾個,只有那木棍子越來越大越來越。。燙?

不僅是手,還有雙腿,她整個身子酸痠軟軟,一身的懶骨頭動彈不得。

常晚愣愣的樣子更討陸寒軒歡喜,高大的他不由自主的又將身子湊得更近,溫暖的脣瓣蹭過常小兔子的眼角:“小兔子,乖乖,你這眼神能遭狼的。”

狼?

蘇清煜嗎?

思緒又轉回那個人,常晚慌了神,將頭顱一歪,避開男人的碰觸。臉龐被大手擋住躲藏的去路,沒等她大叫,常晚的臉被大手扳了過來。

陸寒軒的長臂一攬,直接將常晚半抱在自己膝上,他垂頭堅定的吻下,毫不拖沓,他一手託着常晚的後腦,半側着身子一歪避開常晚撲騰的長腿。

不容質疑。

“你…走…”

最後一個字被堵住,她的鼻息間全是陸寒軒蒼松古樹的味道。這是。。。。

吻。

一口,一勿。

簡單的說便是,口堵住口,勿要多言。

常晚發不出聲響,只能抖動着脣瓣,腦海裡翻江倒海。

滾開滾開

這是親吻?曾經她和蘇清煜也脣脣相碰。

那時。。。渾身的感覺像爬滿了螞蟻,腦袋裡全是白。

此時常晚的腦子裡卻轉悠着若干問題:他在幹什麼?他是在親我?他爲何親我?

我怎麼回到了這裡,躺在小煜的上?小煜呢?陸寒軒又怎麼會在這裡?

如果是陸寒軒一直在我身旁,那麼剛纔雲層間的人…是陸寒軒?

夢是真的?她那麼羞恥的一切都是真的?

常晚心口堵了石,狠狠地沉到最底。

常晚!你本就不該做這麼荒誕的夢,沉浸在羞恥的夢裡,你現在羞憤難當又心中失落,難道還希望是別人不成!!

常晚終於崩潰,她覺得窒息,像是岸上的魚終於要面對沒有活路的事實!

脣還在貼着,陸寒軒沒有常晚的百轉千回,見常晚沒有立刻回絕,他便閉着眼睛放縱自己沉溺在常晚溫熱的香氣中。而常晚擡起拳頭打在陸寒軒的肩膀像撓癢癢一樣的輕打,陸寒軒來說像是**。

“閉上眼…呼吸…”陸寒軒撐住常晚的後頸,低着聲音“循循善誘”。而常晚慘白着臉,睫毛像寒風中吹落的殘蝶瑟瑟抖動 。

一番混亂的思緒後,常晚匯聚所有力氣猛地咬向陸寒軒又湊過來的脣。

“呼…”

疼痛讓沉浸在柔情中的男人一愣,常晚的拒絕太過直接,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被她這麼慘烈的拒絕。剛纔的氣氛,她的聲音她的眼神,都是在撩撥自己主動一點,不是嗎?

直擊心房的疼,竄到了肝膽脾腎。嘴脣上流出的熱流,是血,又苦又澀。

這一刻的受傷又被陸寒軒遮掩去,冷峻又回到陸某臉上,他的脆弱自己明白就好,絕不能給這個女人看見。。

“滾開!”

常晚聲音沙啞,用盡了力氣將腦海中煩亂的、惱人的、羞恥的負面情緒吼出口中:“滾開!滾開!滾開!”

她,不要最後的失落,不要揹負着對蘇清煜超出親情的多餘思緒!滾開,滾開,滾開!蘇清煜三個字,不能再別人吻着自己時還能冒出來!這樣不對!這樣危險!

不能再想下去!

她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平平靜靜的度餘生。她是姐姐,蘇清煜是弟弟,簡簡單單的!是自己亂了心緒!因爲一個吻,開啓了常晚混亂的思緒,抓狂的常晚哭得兇猛,她拼命的搖晃腦袋,將眼前的所有景物糊成花白,頭顱越晃越快,她好似又成了瘋婆子。

頭猛然被有力的大手再次固定住,陸寒軒冷峻的臉硬生生的再次闖入眼簾。

“不滾!”

他說完,又低頭,再吻。

脣再次貼上,腥鹹再次竄入常晚鼻息。

滾開,滾開!別再來。她不管不顧貝齒再次咬破咬傷陸寒軒的脣。濃重的血味肆意,更激發了陸某隱忍多時的嗜血本性。血味,他的血在常晚的口中蔓延。

這次他不再等待,不管不顧的長驅直入,將他的血引入常晚口腔中。

愛,可以慢慢來。

只是被拒絕,再一次被瘋狂的拒絕,他不能忍受。

...

320.很想娶你

陸寒軒好不容易融化的心,極其柔嫩脆弱,他爲她而來,心爲她而暖。 他可以允許她將自己繼續窩在龜殼中,但不能不介意這隻可憐的烏龜轉身離去。

鑽心的疼痛再來,讓發狠的男人不得不撤離自己的脣舌。

“常小兔!你還咬上癮了…”他舌頭上也破了口子,她再狠一點,自己真當沒了命。

陸寒軒口中鮮血直流,滿下巴的血水再配上他低沉的抱怨,讓他整個人像極了陰間來的討債鬼。

“嗚嗚嗚…”常晚的頭顱被固定得死死的,她看着這個被自己咬傷得一塌糊塗男人,哇啦一聲痛哭出聲。

她恨死了自己,所以咬得也毫不留情。只是傷口落在了陸寒軒那裡,可她還是忍不住的抓狂。

“陸寒軒,你放開我!”全身的力氣匯聚成一掌,狠狠地刮過陸某的臉,響亮的啪啪聲一次又一次,滿室響着荒唐的清脆。

陸寒軒的手不依不饒,還是固定常晚的腦袋,讓她的一雙淚眼正對着自己:“常小兔,打夠了就聽我說!”

陸寒軒的顏面在貢院房頂初次見到這個女人時已經丟盡,他不怕再耍賴一次:“你打我三次,咬傷了我,你要對我負責!你看好,我是陸寒軒,剛纔和你肌膚相親了,你還喝了我的血,我們現在有了血乳相融的聯繫!你別想再不認賬!”

“滾開!”

“不滾!”

“放手!”

“不放!”

看着常晚紅紅的鼻子紅紅的眼眶,還要腫腫的脣,陸寒軒的震怒也消散一空,他呵呵呵的笑出聲,卻引來常晚更大聲的放縱哭泣。

“不哭了,是我不好。”他怎麼能和蘇清煜一樣小心眼?打手一鬆開,常晚果然連滾帶爬的向後躲去,接着漫天飛來的薄被枕頭,被單衣裳飛向自己。

“滾!滾!滾!”

東西砸光了,常晚窩在角落氣喘吁吁的怒視自己,陸寒軒沒動彈,還是坐在牀頭,扯着一塊布料擦拭自己的脣角。

他的目光越來越明亮,不離不棄的盯着常晚的臉龐。

樓上的動靜頗大,很快引來了樓下的魯吉,他湊近屏風,伸頭瞧着牀頭牀尾對峙的二人。

二人又腫又紅的脣瓣也落入老大夫眼中:“呵呵呵,年輕人火氣大,可這是醫館看病的地方,有別扭回家鬧。剛纔陸公子也沒少挨疼,你們這兩姐弟還真是陸公子的命門,陸公子,還是找個神算瞧瞧,今年是不是太歲當頭。哈哈哈”

這一說,常晚明白老者的誤會了,她心中更憋屈,直接將臉埋在膝蓋嗚嗚哭泣。

“陸公子,女人是要哄着疼着的……對她好點吧……可以找到一個真心人,不容易。”魯吉最後一句傷情的忠告,聽得陸寒軒一震。

是的,他們這種人,知道的事情太多,明日當死期的活着,能在有生之年碰到個真心人,不容易。

“謝謝盧大夫,小輩知道了,不會再吵到其他人,請您放心。”

魯吉慢悠悠的踱步而出,又替他們遮掩上門。

“小兔,對不起,是我剛纔心中一急才逼着你,但是我不會滾也不會放手,我會好好對你,我也…很想娶你…”

321.喜歡小煜

很想娶你…這四個字他嚼了又嚼,聲音細碎纏綿,他的情義不躲不藏來得直接,可是對於承諾,陸寒軒斟酌了半晌,用了一個“想”,而非我能娶你。

是的。

想安定,渴望有妻有子,還可以照顧小弟。他的想法需要自己去實現,在一切落定前,他的承諾如此。

陸寒軒向着常晚的方向湊去,他伸展長臂,溫暖的手心又落在常晚的後腦勺。輕輕地拍兩下,安撫被自己嚇壞的女子。

“啪!”

常晚打開放在自己頭頂的手掌,黑白分明的眼直直看向陸寒軒。

“我不喜歡你!更不會嫁給你!”

不喜歡。

是回絕陸寒軒的標準答案。常晚拋開那些“不能嫁人”的理由,她回答得不留後路,斬釘截鐵。

陸寒軒確實被常晚明晃晃的拒絕又刺一下,不過這次他耐了性子,以不容置疑的堅定語氣再次表白。

“呵呵呵,不喜歡嗎?”一瞬的溫情又被打散,陸寒軒乾笑兩聲,臉上的線條再次生硬:“我喜歡就好!至於我能不能娶到你是我的能耐……”

說完,他向後退了一步,還給常晚一席之地,暫時給這她一時空間。

“我不喜歡你!”

常晚衝着陸寒軒的背影再次吼出聲,像是證明!

更像是要將心中抹不去的焦慮發泄一盡。

“小晚……只要你不避開我,我想總有一天你會動情與我,天下的男人多了去,可是你,除了我你還能喜歡誰呢?”他陸寒軒知道,常晚自從秦天后碰不得男人,唯獨對他。

難道這不是命中註定?他相信,老天讓他遇到了常晚,就是一種說不清緣由的”緣”。。。

除了我……你還能喜歡誰……

陸寒軒輕飄飄感嘆一句,便走出了屏風,他自信離去,卻不見常晚五雷轟頂的表情。

喜歡……喜歡……

常晚喃喃喜歡二字,說一句,左邊肋骨下疼一次。

還能喜歡誰?

她不是傻子……她一向敏感……

當陸寒軒最後一句的問出來後,她腦海中的閃現的丹鳳眼玉郎君的面容……

蘇……清……煜。

怎麼能是你。

常晚眼前黑壓壓一片,腦袋嗡嗡作響,喉嚨猶如被人掐住,口鼻不得喘息。

轟隆!

常晚的腦袋磕到了牀,木了的腦袋還是驅逐不得魔咒一樣的三個字。

啪啪啪,幾個聒掌聲音又響起,只是這次是落在自己臉上。

“常晚……你真是……不知廉恥……不知下賤……怎麼能對他……”

對蘇清煜發熱時碰觸顫抖……對藥香生了醋意……對夢境裡的人不是蘇清煜而失落……

夢境……這場迷……亂的夢……她真如秦天所形容的那樣,是個不正經的女人!

淚水成河,醃漬火辣辣的脣角,常晚用指頭撫着脣角,陸寒軒強吻自己的一幕殺回腦海。。。。。

陸寒軒嗎?他最後一句怎麼說來着:世間的男子那麼多,除了喜歡他還能喜歡誰呢。

答案是:

她喜歡世間男子最後一個……也不能喜歡蘇清煜……不能……

常晚的眼中的慌亂逐漸褪去,同時也帶走了她心口的溫度。她蜷縮身體抱緊了膝蓋,反覆在空空的腦海暗示着這麼幾句:

知錯要改,他是家弟,只是家弟。

我誰也不喜歡……誰也不喜歡……

322.要拆穿嗎

蘇清煜轉醒時,窗外月色沉靜、月光照射一室冷清,他的肚皮上覆着藥包,讓蘇清煜一時錯覺,自己還在昨日。

咕嚕咕嚕,肚子破了洞,咕嚕嚕的叫嚷着好餓。他的常晚已經起了,瞧,桌子上的提盒放在桌上,應該是等着自己起來吃飯。

想到這裡,他哼哼兩聲,從牀上坐起身,又側臥在牀邊,伸手一推一旁的圈椅,轟隆一聲,蘇清煜張口大叫,身子順勢趴臥在一旁。

就像……他剛剛從牀鋪上栽下來的情景一樣。

半晌…沒人來。

蘇清煜拉下臉,又向前趴伏兩米距離,他長臂再展,將可憐的圈椅又向前摔去。這次他叫得聲音更加慘烈。

狠心的女人!地上很涼的!你跑哪裡去了!

蘇清煜臉更臭,再也裝不下去,狠狠地盯着門口。

“咚咚咚…咚咚咚…”木樓震了幾下,蘇清煜立刻趴下腦袋,嘴裡吭哧吭哧的一聲聲痛叫。

“蘇公子?我這就扶你起來!”

蘇清煜沒了聲音,一雙單鳳眼從眼前的灰布鞋劃拉向深藍小斷腿,然後凶神惡煞的眼神放在了小藥童圓滾滾的臉上。

“誰讓你來的!”

小藥童抖着小嘴,不明白這個脾氣不好的病人又犯了什麼病狀,明明是他在樓上呼喊,自己是守夜的小童,不是應當上來看看嗎?

“蘇公子…我…我自己上來的。”

小藥童的聲音越來越小,胖呼呼的臉一抖,撇嘴就要哭。他好嚇人,那些個說蘇公子好看的人都瞎了,他眼裡能冒火,看得自己皮肉生疼。

嗚嗚嗚,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扶這個嚇人的蘇公子?

“沉香閣…你去看看有沒有人。”

蘇清煜話音落下,小童像得了特赦,一溜煙拐彎去了隔壁。不一會兒,小藥童又探頭過來說道:“沒人。你是不是在找你姐姐?”

是!他在找他女人!

“她走了?連提盒都不帶就走了?”常晚是什麼意思?甩下一提盒不知冷熱的飯菜就走了?

“送飯的是上次看你的小哥哥。至於那個大姐姐,傍晚之前走的。走的時候眼睛紅紅的,挺匆忙。”

傍晚前?

那就是早就離開了?

常晚眼睛紅着離開?是哭了?!

蘇清煜再也裝不下去,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推開小藥童回到了沉香閣。

沉香閣中沒有燃蠟燭,除了月光,還有一室狼藉。

地上有枕頭,有被子,還有扔在地上的乾淨牀單。

再向前,牀上有長髮,有自己染上的血。

不對,不對。

常晚一向愛乾淨,眼底容不得髒污,這麼亂的寢室她一定會收拾乾淨再走。

除非…這些都是他自己扔的,而且受了極大的委屈。

“晚兒…你是不是發現了我對你做的事?所以發怒了?”

月光把只着白色短褂白色長褲的蘇清煜照成慘白,他搖搖晃晃坐在牀邊,修長的五指按在自己極速跳動的心臟上。

“要被拆穿了嗎?你知道了嗎?”他隱藏多年的心事,真是因爲自己的貪歡偷吃,藏不住了?

他要去找她!她一定窩在常家!

323.一身清譽

蘇清煜……

常晚確實龜縮在常家,常寧這兩日並不見好,成日昏昏沉沉的沉默寡言,看着自己時更會唉聲嘆氣。昨日自己還過問胖丫頭心底到底有什麼話沒說,垂下腦袋縮回了被窩。

今日,常晚沒有再管常寧,她像個木頭人,從日落坐到月光當頭照。今晚的飯菜並不是她操持的,而是張大毛。

張大毛自從前日來常家做了飯,每日中午和傍晚準會穿戴整齊敲開常家門,二話不說的鑽到竈房叮噹操持。常寧也只有見到大毛時纔會又顯現正常的霸王本性,冷嘲熱諷拳打腳踢。大毛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在常寧的拳腳下悶不吭聲更不告狀,照舊日日來,做好飯又匆匆走。

月光太刺眼,常晚趴在石桌上閉上眼。

“常掌櫃,我給你說句辭,你覺得好聽便好聽,難聽我再改了去。”

“好。”她坐在月光裡,看着月光下扶手站立的少年郎,心中暖意滿滿。

“胭脂暈,金花鈿,翠玉珠釵,一晃鏡中花展。書墨染,竹扇擺,高冠寬袍,一攬鏡中雲月。洗鉛華,書佳話,結髮芳華,此生有幸共晚。”

他那時站在月下,一雙丹鳳眼裡盛着兩輪月亮,明晃晃的看得自己腦袋昏沉,她只能歪着腦袋,跟着他又碎碎唸了一遍不懂的辭。

“好聽嗎?常掌櫃?”

“嗯,好聽,是要編成曲兒嗎?”常晚不懂含義,只是聽着蘇清煜揚起的聲調,心也跟着蘇蘇麻麻。

“嗯。別人託得,淺顯上口,記得住。”蘇清煜像被夫子誇過的學生,兩步來到自己身前彎腰將坐在石凳中的自己抱起來,頑皮的轉個圈。

“呵呵呵…。”他笑得爽快,她陪着他一起樂呵,周身的光影糊了一片,看得清楚的只有蘇清煜笑成彎月的眸子。

心針扎一樣的疼,原來早在那時,自己就對蘇清煜起了不該有的眷戀。

常晚揉掉眼淚,看着空蕩蕩的院子,心也空了。

啪!

常晚臉上一疼,原來是自己又摑了自己一掌。

醒醒吧,不能再想了。

她的心裡長了一根帶着絨毛的刺,越按越癢,越癢越想。明知道這樣不好,想要補救的拔出,卻發現那些毛絨的觸角變成了倒刺,拉一下便是血淋淋的疼。

回來之前,她去了蘇清煜睡着的那一間廂房。

古色的牀上,狼崽子乖巧的沉睡,他的臉極其蒼白,脣瓣也是白。這樣的狼崽子,不用多說一句話就能讓旁人足夠憐惜。

她聽藥童說,蘇清煜爲了讓自己安睡,特地將病房讓給了自己。

她養了他那麼多年,他也支持自己那麼多年。對彼此關懷,已經成爲彼此的習慣。

相依爲命,其實是最美的牽絆。

常晚咬着紅脣,伸手觸碰狼崽子的鼻尖,食指在上面一點一點:

“蘇清煜…日後還會是蘇大人,真是出息呢,沒有白…疼你…。”

常晚沙啞的聲音一出,才知道做迴心無雜念的大姐有多難,從她意識到自己的喜歡蘇清煜時,她也無法單純的將狼崽子看成小弟。

“你日後會娶妻生子,爲常家開枝散葉…你以後會功成名就,爲百姓造福。”

而自己污穢的情感,不能玷污了他的名。

對,他叫蘇清煜。

那年跪在靈位前,自己給他蘇十一起了名字:日後你就叫蘇清譽,希望你一身清譽。

324.推銷陸某

“姐…”

常寧不知何時站在常晚身前,胖胖的小臉上除了憂傷更有關懷。

“小寧…。”常晚看着散着頭髮的小胖丫,向她招招手,拍着自己的大腿。常寧立刻明白過來,她像小時一樣屈身跪在常晚身邊,將腦袋放在大姐的雙腿上。

“大姐,人爲什麼要長大呢?有的人爲什麼要變呢?爲什麼有些人會變得陌生呢?”

常晚的心也跟着常寧的問題顫抖了去。

是。

她以爲變得是年月,不變的是他們三個。現在她才知道,年月在變,他們三個也在變。如果還是小時候,怎麼會有這麼多繞人的問題?

“小寧……人都會變化吧,只是咱們這些尋常人家,過得是普通日子,沒錢時想着怎麼填飽肚皮。有錢了…當然,咱們還是沒錢的,我只想若是他日不管是誰發達了,都要記得這三間土房,這裡是我們三人的家。”

常晚幽幽說着。燕子長大了都會飛走的,這是現實。就算他們兩個曾經口口聲聲說帶着自己,給自己養老送終……。

“姐,你這麼說,我想哭的。我希望你好,希望你能有歸宿,而不是扯大了我們,也將自己耽誤了。我覺得陸大哥,就很好。”

常寧趴在常晚腿上,酸楚的心事又憋了回去。

今天她看到姐姐紅着眼回來,滴水未進的坐在院子裡,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煽自己一巴掌,看得常寧心驚肉跳。

這樣長常晚哪裡再能刺激,她就這麼坐在南屋觀察着,生怕錯過一刻,常晚又發起瘋。蘇清煜那混賬事也被常寧暫時拋到腦後。

蘇清煜……她既然不能直說,只能用別的方法將那白眼狼趕出去。

“陸寒軒嗎?”提到這個男人,常晚眉心一跳,她本能的伸出袖子擦拭自己的嘴巴:“他又哪裡好呢?”

“家裡的水缸中的水這幾日是他打的,家中的柴火是他劈的,家中的米麪是他送的,家中的屋頂…。是他找人修繕的。”常寧一說,倒是讓常晚一愣。

“你是說是從你二哥去醫館那天他就來咱們家了?”

“是。有三日了。還有一日張大毛也在,他可以作證。”

常晚無言,她看得出常寧的心思,只是強扭的瓜不甜,她不喜歡陸寒軒。

“小寧…。。”常晚把手放在常寧頭頂,輕輕的拍兩下:“我不喜歡他,你別瞎操心了。”

“不喜歡…不喜歡,可是他是唯一碰你而讓你不作嘔的男人,你早晚都會喜歡上他的啊!而且陸大哥真的很能幹的,以前還是你告訴我,結親就是好好過日子生娃娃,這會兒這個不是正合適?喜歡又不能當飯吃…。對吧!”

常寧的苦口婆心像極了前幾個衚衕裡說媒的張媒婆。她只是見了陸寒軒一面,就拼命的勸說自己接受這。

“我看張大毛做菜的手藝也挺好,要不陸寒軒和張大毛你選一個,兩個人準有一個是我的好妹夫。常晚不氣不惱,輕輕地將嫁人的事甩給小寧。

325.順便看你

提到婚事,常寧不再像三日前的害羞毛躁,反而腦袋一歪,也跟着嘆息:“姐姐,你別在笑話我了,如果我能瘦一點,長得好看一點,性格溫柔一點,婚事早就定了。街頭那些孩子不是給我起名叫常霸王?誰又敢娶我呢。”

女兒盼嫁,不丟人。

她常寧也是,特別是郭子哥娶了拐腳的豆腐西施,她常寧更加自卑。

拐腳的都比自己好嫁。

常晚捧着常寧的小臉,刮刮常寧的小鼻子說道:“不要愁嫁,我多賺錢給你存夠厚實的嫁妝,風風光光的將你嫁出去。”

常寧臉一紅,點點頭又搖搖頭:“你先嫁,我再嫁。長幼有序。”

常晚一窒,眼眶跟着紅了。

【常姐姐,你不嫁我不娶,我陪你一輩子。】稚嫩的男音迴響在腦海,她小手指一麻,莫名的低頭看着。

曾經蘇清煜會扯着自己的小手指頭,拉鉤上吊,說着不嫁不娶的誓言。

常晚狠狠掐着自己的手指,直到疼得發慌她才鬆了手。

以前不信的話,現在怎麼再重拾溫習?!

“說…。說…什麼傻話!什麼我不嫁你不嫁!”常晚戳戳常寧的眉心,板着臉指責小胖丫。她坐不住,拍拍常寧的肩膀,結束嫁娶的話題。

“唉……”一聲嘆息傳來,常晚常寧一驚,同時擡起腦袋循聲望去。

在他們兩人身後的屋頂上,坐着黑衣勁裝的陸寒軒。而他顯然聽到了常家姐妹的對話和答案,不由的跟着她們憂傷一嘆。

“你怎麼在我家的房頂上?!”常晚慌了,腳步一閃退到了常寧身後,她不喜歡陸寒軒的話已經說了不下三遍,這個男人應該識趣的放棄,而不是像老鷹一樣盯着自己不放。

“看月亮,順便看看你。”

其實應該是,看看你,順便…。看毛月亮!

“陸大俠,這是我家屋頂,若想看月亮,京城多了高樓廣廈,那上邊的風景纔好,我這土房屋頂薄,我家更不歡迎賊。走開,不送!”

陸寒軒兩手撐在後頭,仰頭還是看着月亮,可到常晚生氣的驅趕,心裡也放心了。

他坐在這裡從太陽下山到月照頭頂,自己看着常晚又哭又笑又打自己的臉,他的心疼得針扎卻不敢再去刺激常小兔。他聽着她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不喜歡自己,他的心也被一遍又一遍的踹成了餅。

她能呵斥自己一串話,是好事,不是嗎?

陸寒軒飛身跳入小院,一步一步朝着常家姐妹走來。

常晚危機感再起,她想也不想的拉着常寧當擋箭牌。

常胖妹抓耳撓腮,被夾在中間尷尬的想跑開,可是大姐有拽着自己的肩膀不停得發抖。

“常小兔,剛纔常寧說的都是真的,我替你家打水,劈柴,修繕房屋…。你有見過這麼好的賊?嗯?以後我還會來……如果非要我拿點什麼走。。。。。。”陸寒軒聲音一頓,伸手直接扯過背脊抵着圍牆的的常晚。

“我只想要。。。。。。你的心。。。。。。”他彎腰,在常晚耳邊輕輕說着,音調沉穩有力,讓人不禁跟着相信,他真能做到,得到她的心。

院子的門吱呀開了,一臉虛汗的蘇清煜扒着門框,口中只喊了一個字:“常。。。。。”

326.出口傷她

呵呵,真是月光明亮,捉、奸、一、雙!

蘇清煜不知自己是怎麼踏過門檻,又怎麼來到這疊羅漢的三人身邊,他就這麼猩紅着眼睛盯着常晚。 丹鳳雙眸中是瘋狂的妒忌。

他藏不住的怒火,他掩蓋不了的妒忌!他的心只有那麼大,只能容下常晚一人,多餘的地方都用來算計!這可好!他就像個蠢蛋!

從南邊的醫館到東邊的常家,路途不短。他威脅藥童開了醫館的門,一路小跑捧着肚子懷揣忐忑…只爲了瞧一眼讓消失的常晚。

“蘇清煜,你幹啥盯着我姐!”胖常寧終於和白眼狼對上,只是她在看到蘇清煜的表情時,從小被訓練的“聳”狀又冒出來了,常寧熄掉最後一個抖音,閉上嘴巴。

“滾一邊兒去!”蘇清煜終於將眸子調回來,同樣的眼神看向胖常寧嚇得常寧一哆嗦。

“小……小煜…”常晚揪着常寧的手放了,手改了方向直接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揪着衣服的她,心口也跟着緊了。不能看他,可常晚的眼睛卻控制不住的望向月光下如鬼魅一樣蒼白的少年。

他在發脾氣,對着常寧冷冰冰惡狠狠的發脾氣。這樣的小煜,她看得怕,又看得心疼。

蘇清煜這樣兇狠無情的模樣,讓常晚感到陌生。

他怎麼了?

“小煜…別嚇唬常寧…你怎麼…回來了?”

我怎麼回來了?

是!我不回來,你們就要比翼雙飛了!

蘇清煜臉煞白煞白,薄薄的脣掀起又放下,一雙漆黑的眸子刀一樣的上下磨礪着挨着常晚的陸寒軒。而陸寒軒顯然對小弟私自“出逃”極其不滿,一雙眼睛也上下打量着泛着貓脾氣的蘇清煜:

“你不在醫館好好修養,跑回家裡做什麼?”

家裡?

誰的家?

他被那個臭老頭點了穴道,昏睡一場後,這常家竟然成了陸寒軒口中的“家裡”?而自己成了被嫌棄的外人!?

好!很好!

常寧這個吃裡爬外的東西,常晚這個不知自己身份女人!

好!很好!

“大姐!”蘇清煜悶着一口老血聲音低沉沉的衝着常晚一句。常晚猛然擡頭,抖着脣瓣臉色忽然蒼白。

大姐……他在醫館中這麼叫過自己,當時她要窒息。這次聽起這二字,心頭像被夯入長釘子,疼得她只能依着牆壁支持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我聽藥童說你走得匆忙,怕是出了什麼事所以跑了回來。呵呵呵呵,看來我多慮了,你有陸大俠照顧……不,是你們有陸大俠照顧,我還有什麼不放心?只是這三更半夜的一男二女室外幽會,傳出去…可不好聽!”傷人話他當然會說!他天生就刻薄,本來就自私極端。他不要常晚漸行漸遠,他情願用刻薄話讓她不敢前行。她是蘇清煜碰過的人,她不記得!他蘇清煜不會忘!

一男二女?

室外幽會?

常寧傻愣愣的站在一邊,常晚已經半眯着眼睛靠在牆上大口的喘氣,而陸寒軒當然聽得懂蘇清煜言辭中的污穢含義,下午還沒熄滅的怒火再次灼了陸寒軒的心。

327.設計離間

“道歉!給你姐姐和你妹妹道歉!”陸寒軒揮着拳頭向蘇清煜打去,蘇清煜眼睛一亮,動也不動,躲也不躲的站在原地。

“住手!”常晚尖叫一聲,身子已經自動向蘇清煜的方向邁過去。

小煜…她從小護在身後的小煜…不能打!

常晚淚溼的眼睛突然夾了進來,接下來蘇清煜被常晚暖暖綿綿的身子撲個滿懷。

在場的三人都沒料到常晚會突然跳出來,又是怎麼推開擋在一側的常寧,又怎麼抱住了男孩。陸寒軒本來就沒想下狠手,想用兩分力道教訓蘇清煜。他看不慣蘇清煜尖酸刻薄的嘴臉,他越這模樣,特別是傷害到了善良的常小兔。

那麼近的距離,拳頭已經衝了出去,想再改方向收力道都遲了。

蘇清煜心裡白茫茫一片,鼻尖上淡茶清香,海中綿軟的女-體都讓他恍惚。他終於抓到了夢寐以求的白雲,雙臂反射性的收緊不放。

“唔……”

“小晚!”陸寒驚吼出聲,蘇清煜這才反映過來這個女人爲他擋了一拳。

“……。”

“撒手!讓我看看她的傷!”陸寒軒後悔不已,他伸手想扶常晚起來卻被蘇清煜大吼打斷。“少他媽的碰常晚!你算那根蔥!仗着自己會一些功夫就能爲所欲爲的打人傷人!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常晚,可卻傷了常晚。有一就有二,今天你能對我起性就揍,改日也能對常寧!更能對常晚!”

陸寒軒僵住身子,一隻手擱在半空最後握成拳頭狠狠放下。

他不是一個會暴怒的人,可是遇到這個讓人頭疼的小弟,他就一直處在暴走邊緣。他剛纔確實衝動,誤傷了常晚讓他內疚心疼。

“常晚,我不是這樣的人……”

是或不是,不打緊,關鍵是陸寒軒當着常晚的面收不了暴躁脾氣。

蘇清煜原本想先用激將法再用苦肉計!

蘇清煜本來就不打算躲開,就是要讓常晚心疼被揍的自己!這可好!陸寒軒確實出拳了,卻落在了常晚身上。

蘇清煜將常晚緊緊摟在懷裡,他垂下黑髮,遮住月光,也將眼底的心疼遮掩起來。

“你沒受傷吧……”

蘇清煜一愣,咬着脣搖搖腦袋。

她自然而然的關心,拚命守護的習慣,讓蘇清煜也自然而然的軟了下來。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說得那麼難聽…”

“沒受傷,就好……”

一旁的常寧沒有出聲,就這麼看着坐在地上抱着常晚悶頭掉眼淚的蘇清煜。這樣的二哥,小時候她經常見。對自己永遠半哄半騙半威脅,對大姐永遠是討好耍賴掉眼淚。

他說得對,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常晚就和別人不一樣。所以他的柔軟和溫情只會對常晚一人。

常寧再看陸寒軒,他高高大大,儀表堂堂,雖然沒見過幾面,卻真的對常家不錯。可是就如蘇清煜剛纔的怒吼所道,她第一次見到發怒的陸寒軒,一言不合出拳相向的個性,真的能給大姐安逸嗎?

“小妹……”蘇清煜突然喊了一句。

328.三人的家

“小妹……”蘇清煜突然喊了一句。

常寧一個激靈,立正站好。

聳啊!

小胖子欲哭無淚。

“幫我推茶車,咱們回醫館。”

推茶車…

是哦,那時候他們還小,一起推過二叔,一起送過高燒的常晚,也一起推過茶車賣茶養家。

常寧鼻頭酸酸,邁着胖腿走向蘇魔鬼:“你身上有傷,還是我拉着你推着吧。”

“小寧,小煜,不用的,我自己可以走。”

常寧和蘇清煜卻沒有理會她,一個人牽着木車擡出小院,一個人扶着常晚上車。

門吱呀從外面落下鎖。

而陸寒軒站在小院裡,怎麼也邁不出步子。

常家的三人,是一個家,而他是被隔絕在外的外人。

再回醫館,蘇清煜包下了隔壁的銘竹軒,讓常晚帶着常寧住了進去。盧大夫大半夜的被叫起來,看着新入駐的病號有些錯愕。

“誰打的?姑娘家那麼柔弱,這一拳下去,她肩膀腫得老高,我給你開些藥膏抹一些七八日就會見好。”魯大夫年紀大了,對着年輕的小輩難免又嘟嚕一句:“今天我可是交代過陸公子,再鬧也要哄回來,瞧瞧,牀頭打架牀尾不合,還真動起手來了!”

常晚一臉尷尬,她不禁望向左側一米遠的屏風處。

白色的繡花的屏風外矗立着一道高瘦的影子,影子在聽到老者的嘟囔時,站得更直了。

常晚撇過臉,雙手扯着頭髮讓自己清醒:常晚!你在看什麼?!傷得是肩膀不是腦袋,你不能再昏昏沉沉想着不該想的人

常晚的右肩高腫一片,上面敷着盧大夫調配的暗綠色漿糊,乍一看她就像一隻小烏龜,委屈無奈的趴在那裡。

“還勞請盧大夫告訴小輩,下午陸某是否去了我的沉香閣?”

“陸公子何止去了!問你姐姐,兩個人鬧得天翻地覆。

”不是這樣的,盧大夫,您誤會了。”常晚不免緊張,她知道蘇清煜和陸寒軒不對盤,她也不想兩人再起衝突。盧大夫沒有多聽下去的意願,簡單交代了常寧,就伸着懶腰去補眠。蘇清煜規矩的送盧大夫出了門。

“姐,下午陸寒軒是不是真欺負你了?”常寧羞赧!虧她下午還拍着胸脯保證陸寒軒的人品,更要將他升級成自己的姐夫。

”哪裡有,是我心情糟糕,向他撒氣罷了!”

到現在,常晚的嘴裡還有血腥味道,想起自己惡狠狠的咬破陸寒軒的嘴,那場面確實駭人。

常晚的手不自覺的撫摸自己的脣瓣,蹙着眉表情挺嚴肅。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如果他真敢欺負你,我不會讓他進常家門,而且還要扔他一身爛泥巴!”

常寧孩子氣的回答,逗得常晚呵呵笑起,常寧見氣憤甚好,繼續乘勝追擊:“那,姐,你下午回來時,嘴巴腫了,是不是陸寒軒親的?”

常晚還在笑着,聽到常寧的問題差點被自己的唾沫淹死:“咳咳咳,你你瞎猜什麼,沒有的事!”

常寧笑得要上天,好像對這事萬分篤定。

“別,別笑了!”

329.有人愛着

常晚尷尬的擺擺手,對下午那個混亂的吻留在她口中一絲散不去的血腥,也是這個吻讓她意識到陸寒軒和蘇清煜的區別。

常晚的手指顫抖的放在脣角,又頹然放下。

她一點也不想回憶,一點也不想。

常寧的目光看到常晚突然沉靜的臉,順着常晚的手指看向她未消腫的脣角。

真的…接吻了呢…

看大姐這幅若有所思的模樣,哪裡和大姐口口聲聲說“不喜歡”一致呢!雖然陸寒軒要重新考察,她還是樂意看着自家大姐的心思分出一半,爲她自己考慮。況且蘇清煜。。。。。。她一時接受不了他可以成爲姐夫的設想!

“嘴都腫了呢!”常寧故意嬉皮笑臉的咋呼一聲,弄得常晚又怒又氣:“常寧!你怎麼關心起這個了?什麼吻不吻的!”常晚趴在牀上動彈不得最後只能瞪大了眼珠訓斥常寧。

這一提,只會咋呼的常寧禁了聲,胖嘟嘟的雙頰應了兩團紅。

常晚起疑,看着胖丫頭突然害羞玩起了頭髮,常寧的小女兒相。。。讓常晚有些錯愕。

“常…常…常寧!你是不是…是不是…和人私定終身?”常晚問得含蓄,其實意思很明顯,常寧是不是和男孩先有了私密碰觸?這。。。。。。怎麼說,雖然該罵,可是看常寧的模樣,好像並不厭惡?

如果小妹和那人是兩情相悅,對方又是個本分人,那麼常寧的親事不需要她再費心了!常晚心思一定,語氣不免激動起來:“你在小院還說自己嫁不出去!過來過來!告訴大姐!你看上誰了?我託人給你說媒去!”

常寧的大紅臉憋到紫,被常晚的提議更是嚇得直襬手:“沒有,沒有!姐,誰都沒有!”她纔沒看上,她之所以知道親吻,還不是因爲那個臭乞丐?!她瘋了纔會看那上他!沒瘋更不會嫁給他!

“沒有?”常晚一臉嚴肅說道:“別騙我,我從小帶大你,你這點小心思別騙我!”

呃……不對啊,她常寧原本想開導大姐來着,怎麼話題繞着繞着跑到自己身上?張大毛這幾日來常家被胖揍不是沒有原因,因爲他會趁着常晚不注意時跑到自己身邊突然親自己!等她回神揍完時,那臭乞丐還會嚷嚷一句:“我做了你愛吃的梅菜扣肉,多吃點再揍我,媳婦兒!”

常寧的臉火辣辣的,爲了壓下突來的心事,她扯着嗓子又一句:“你不也是,明明接吻了還不承認!姐還說我,如果親一下就要嫁人,你咋不嫁給陸寒軒……”

呃……

常寧舔舔嘴角,暗罵自己嘴邊沒有把門的,衝動時候她的腸子全是直的,也因爲自己這張嘴,她也吃了蘇清煜的責罰。

“小寧……我希望你能嫁個好人家。你和我怎麼能一樣……”

看吧看吧。她常寧就是嘴巴賤,不知不覺又傷了大姐一次。

“姐…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常寧手無足措吶吶一句:“其實我也和大姐一樣考慮的,小寧希望大姐能找到好人家,安安穩穩的有人愛着。”

330.怒火滔天

屏風,隔開的兩邊。一邊是常晚常寧姐妹溫情;一邊是站在房門外手指扣着門框的陰冷狼崽。

常寧的問話,一字不落的落在蘇清煜耳裡。

他聽到常晚沒有明確的回答,卻也是回答。

沉香閣裡亂糟糟,不是因爲她察覺了自己,而是因爲陸寒軒的親吻。盧老頭剛纔說什麼?他們牀頭打架牀尾和?他們鬧得驚天動地?

常晚的脣腫了?

是他媽的吻得昏頭暗地罷!

木門框被蘇清煜的指甲扣出白痕,剛纔常晚受傷而壓下的怒氣鋪天蓋地而來。

他真想衝過去,拉開遮掩太平的白色屏風衝着牀上不知深淺的女人大吼: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你怎麼敢和野男人接吻!

可是他不能。

他醋意滔天,卻不停告誡自己不能進去!不能進!

如果此刻他入了門,非要咬爛常晚的嘴,撕了她的衣裙,讓她清醒的知道是她是誰的人!

狼崽子惡狠狠的咬破了自己的嘴脣,氣得渾身發抖。他忍不住拳頭緊緊握着硬生生的揣在門框一側的石牆上。

疼。

手上的疼來得快,直接連着心。剛纔被憤怒遮掩的心此時生疼疼的留着血。

手指關節越疼,他身上的溫度越冷。

“常小寧……我讓藥童給你在小廳裡設張牀……沒事就讓大姐休息吧。”

不遠處飄過來陰惻惻的囑託,讓屏風內懷揣溫情的兩姐妹一驚。

大姐……

常晚的笑容凝固,鼻腔又竄出酸澀感直衝着腦門。她怕遮掩不住快掉落的眼淚,將臉埋在身下的被褥裡:“告訴你二哥,我們一會兒就睡。”

常寧跑出內室,小廳房早就沒有了蘇清煜的身影,小胖子拍拍胸口,竊喜着沒有再見到蘇清煜。

是的,她常寧腦子直,知道了蘇清煜的想法後,更見不得蘇清煜像往日那樣挨着大姐。反正,她心底就是彆扭!

“姐,我去樓下問問有沒熱水,我去打一盆,咱們梳洗下再睡。”

“嗯。”常晚點頭答應,看着常寧將白色屏風收成一扇。

屋子裡沒有蘇清煜,常晚也跟着鬆口氣。

可是……

桌上的提盒很是刺眼,常晚脫口對着常寧說道:“小寧,看看提和裡的飯菜,吃完了沒?”

常寧抓抓腦袋,聽話的轉過來打開盒蓋。

“這飯菜沒動過,姐姐是不是餓了?”看到飯菜,常寧的肚子也咕咕叫。今兒,她和姐姐都沒碰過飯菜。

“把飯菜熱熱吧,去醫館裡問問,可不可以借一些食材,再做一些。”

小煜……他也餓了吧。

“成!”常寧一拍手,樂呵呵的提着提籃跑下去準備飯菜。

一間房沒了人,只剩下常晚自己和搖曳的燭火。

唉……

自己這顆心啊,早就習慣時刻惦記着,怎麼說不想就不想。

常晚盯着桌上跳動的火光,恍恍惚惚。

她流着眼淚,迷迷茫茫。

朦朧中,白衣勝雪的夢中人走了過來,常晚閉上眼,不敢再看。

牀邊的被褥一緊。

眼簾一暗,讓她心間不得安寧的聲音響起:

“肩膀疼嗎?怎麼哭了?”

331.口是心非

疼不疼?疼啊……壓着的胸口疼。

“恩,後背疼。沒關係,一會兒就好了。。。”她想將臉埋起來,可蘇清煜的手快了一步,冰冷的掌心忽得蓋在她的側臉,指腹就那麼輕輕劃過她的眼角。

常晚的眼睛閉得更緊,眼淚不爭氣的又溢出來。

他不說話,只是反覆着動作。常晚卻有種被男人疼愛的錯覺。

恍若隔世,不知經年,她展開眉頭,想說些什麼打斷讓她不願睜眼的柔情,可是隨着他手指的輕撫卻將她組織半天的言語打得零散。

“你……知道,我最怕你流眼淚……”冰冷的男音冰得嚇人,是蘇清煜又不是蘇清煜。

他輕柔的動作沒停,可是音色聽得讓人寒心。常晚脖子一僵,聽出他口中的不耐,她騷動的心也立刻置於冰室,顫顫巍巍凍的龜裂。

“不……不疼了……”常晚還是閉着眼,逼着自己不哭不哭,可是……

“不疼還哭……口是心非……”蘇清煜手指停下,八個字如利劍出鞘,冰冷冷勢兇兇。

常烏龜縮了脖子,不知哪裡做錯惹了蘇清煜冷嘲熱諷。

手指從眼角劃到臉頰,指腹摩搓下,常晚臉上升起紅霞。

常晚顫抖得更甚,狼崽子哪裡是擦她的眼淚更像是揉她的肉。她臉上熱了,心裡蘇蘇麻麻,常晚背脊竄出電流,也讓她怕了。她側了臉,下意識的要躲過蘇清煜的碰觸。

“你怕我?!”

蘇清煜的手收了回去。

他爲何這麼問?他看出什麼了?她該怎麼答?

怕。她怕這種讓人沉迷又讓人心酸的碰觸。

怕。她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溺了進來。

“說……什麼呢……我怕你做什麼。”

常晚縮了一半的脖子又認命的趴回來,爲了證明不怕,黑白大眼猛然張開。她眼底還有未乾的淚,蘇清煜的樣貌在她一半朦朧一半清明的眼前展現。

他面無表情,燭光照不進他的一雙丹鳳,兩片脣一條直線,精雕細琢的樣貌卻又毫無神采。

坐在牀邊看不出喜怒的人,讓常晚感到陌生。

他……怎麼了?

她……做錯什麼了?

“下次不要多管閒事,我是個男人已經長大,不需要大姐保護。”

冰人開口說話,和今晚在小院時擁着自己,擔心自己的小煜判若兩人。

長大……

原來他真的長大了……

不需要……

他確實快不需要自己了……

常晚張張嘴,點點頭。

她說不出一句話。她拿不出大姐的架子像往日那樣呵斥小弟。又做不出普通女子的表情委屈哭泣。

“大姐,陸寒軒不適合你。。。請自重。”

冰冷冷的斥責再起,自重二字讓常晚碎了心。

“我科舉的結果未出,不想出岔子……所以請大姐忍一忍相思之苦,不要去見陸寒軒。待我塵埃落定,你想嫁人,我親自送你!”

常晚的眸子因爲隨着他落下的每一個字越張越大,對蘇清煜的誤會,她搖搖頭又搖搖頭,想說她不喜歡陸寒軒,想說她不會嫁人。

蘇清煜皺起眉頭,脣角一撇,好似不耐:“不願意?嫌我阻礙你們見面?”

332.擦淨嘴巴

常晚確實口是心非,蘇清煜也是。

沒等常晚回神,蘇清煜大手已經伸過來輕輕捏住常晚的下頜。

緊接着常晚只覺得嘴脣一疼,她晃着腦袋想要掙脫,可蘇清煜不放過,另一手直接按住她的額頭:“我幫你擦!”

擦什麼?

擦嘴巴?

還在憂傷的常晚,呆懵了。這種被強迫擦嘴的事明顯打擾了自己的傷懷,脣角痛了,嘴皮快脫皮了,蘇清煜還不罷休,手指頭從左到右從右到左,力道越來越重,重得原本不疼的地方都跟着疼。牙齒被他的指腹打開,他瘋了一樣用指腹擦着她的牙齒!

“放手……”

面對陰沉着臉的陌生少年,常晚終於惱了,她伸手扯着壓着自己腦袋的大手,眼睛透露她的不悅:“疼……放手……疼……”

常晚越吭哧,蘇清煜眼睛越暗,手指趁着她說話探入她的牙關,目標明確的要去”擦”她的舌頭!

常晚乾嘔出聲,她不明白自己爲他擋了一拳,還心疼他餓着,最後換來了狼崽子粗魯的對待!

今日她無法訴說的混亂,突然明白的情愛,沒有未來的未來,千般種種心事被蘇清煜不知輕重的手指絞得更亂。

“嗚嗚嗚……嗚嗚嗚……”

常晚今日掉了太多淚,不在乎再來一回。她沒埋怨過命運,沒有抱怨過日子多累。這次蘇清煜的不正常讓她又屈又累:“放開……我不會阻礙你……不會……見陸寒軒……”

蘇清煜果然怕她的眼淚,她痛哭得像個孩子,也制止了蘇清煜的動作。

頭頂上的手鬆開了,控制她下頜的手也撤離了,她趴在牀上,是一隻被狼崽子欺負的可憐烏龜,笨拙的逃不掉,只能縮寫脖子等他走開。

“哭什麼!”

一聲暴怒,蘇清煜已經燃起火焰,他丹鳳張開,眼底是燭火染色的橘紅、薄脣此刻不再抿着,微微張開隨着他極速起伏的胸膛呼出粗氣。

“嫌我擦了你的嘴?還是嫌我阻礙了你和陸寒軒的好事?是誰說做人要恪守本分!是誰說要乾乾淨淨!你竟然和他做苟且之事!男未婚女未嫁!在醫館!在我的病牀上!”

他垂直黑髮,探過頭顱,飽滿的額頭一歪狠狠得撞擊了一側牀頭。

常晚被震住了。

在小院裡蘇清煜就曾說過類似的話,現在又說,他是知道了下午在沉香閣陸寒軒強吻自己的事?

嘣!

嘣!

嘣!

蘇清煜的右腦袋一下一下撞擊牀頭,悶響聲聲,也撞擊在常晚心臟。

他有多厭惡?

他有多不恥?

“我……”

常晚一邊解釋,一手已經情不自禁的墊在他的腦袋和牀頭木板之間。

常晚手背迎來他的一擊,她的手指立刻撞的痛楚。

他用了多少力氣來發泄對自己的厭惡和不恥呢?

疼啊!

心真的疼啊!

常晚的眼淚兇猛,我我我了半天最後話語禁止成嘴角的苦笑。

這樣挺好……

蘇清煜不再動彈。

他看着痛得抽搐的常晚,閉上眼。。。

“大姐……”

晚兒……

333.休想分家

“我不會道歉……”

對不起……

“你是我的家姐,我受不了你出格的行爲!”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許你和他人交好。

“就算你怨我阻礙你幸福,我也不會道歉。”

你的幸福只能我給,在此之前,我用你最在乎的“做人清白、恪守本分”八個字留住你。

可是你竟然爲了陸寒軒哭成這樣!你怎麼能在我面前爲了別的男人流眼淚!

“也對……這世界上碰你不會作嘔的人除了我就是他,你是不是覺得非他不嫁?”

你可以嫁我……我碰了你,你的身體歡愉,就在今天,你在我的牀上!在我身下妖嬈綻放!

常晚淚眼婆娑,她的臉沉入被褥裡,錯過了蘇清煜眼裡的傷情。她只聽到蘇清煜口中的自私話語,想反駁大腦卻傷情的歇菜。

“別說了,什麼蘇清煜,什麼陸寒軒,她從沒想過未來!她只想斷了雜念。爲什麼沒有人信?爲什麼都說她喜歡陸寒軒!

“蘇清煜!閉嘴!”

她閉着眼大吼一聲。

蘇清煜閉上嘴,看着被自己的冰冷言辭逼得反抗的女人。

“小弟!我遁入空門也不會嫁給任何人……”因爲她喜歡了不對的人。

“你愛讀書想成官,我開心,不會扯你後腿!”只要你開心,你有你的未來,何必考慮我?

“日後我不會像今日如此多事!你長大了!是我還把你當孩子!如果有機會,分家吧!”

分家吧!是她依賴着兩個孩子,是她眷戀溫情。是她心生雜念,是她把弟弟當成男人!

什麼不忘初心,都是自己騙自己的,她的初心已變,變得陌生可怕。

她不要到了他娶妻生子再驚覺他是戒不了的習慣,不要到風燭殘年懷抱齷齪妄念入地獄去。

“分……家……”

蘇清煜碎了一身的冷傲,震驚得臉有些可笑。他忍不住的重話確實傷了她的自尊,他卻沒想常晚直接說出分家!

她怎麼那麼狠心,不要他??!

“不可能!常晚!想也別想!我是這個家的頂樑柱!我是常家的男孩!別想分家!”

“我是……長姐!”

常晚咬牙,擡起淚溼的小臉,可是她卻擺不出長姐的架勢……

分離最痛,是剜心挖肉的疼。。。

“你不是……”蘇清煜的額頭突然重重的抵着常晚的額頭。。。

“我是!你不是一直一直叫我大姐!”常晚動不了,後腦被他壓着,她被迫看着他妖孽的臉龐終於卸下冰冷,眸子瞳孔一緊一鬆,聽着他齒碰齒的顫抖。他怒了,她反而不怕了……

“不分家…”他辦垂下眼簾,嘴角就那麼抖着抖着……像是認輸了,不再叫囂,也不再冰冷陌生,好像她再說一句,他就會哭出來……

“我沒成家……不分家……”這是個蹩腳又歪理的理由。

成家……

好自私的狼崽子……

什麼她不嫁,他不娶……就是小孩子的玩笑話!

“撒開你的狼爪!分!分!分!分!”

“休想!休想!休想!”

她張口喊着分,他磨着牙說着休想。最後卻收聲在脣脣相抵。

一口一勿。

脣對脣,勿言語。

這章……我激動啊!希望大家訂閱支持我!

334.堵你的嘴

常晚要分,他卻要合。

一言不合,就堵上她的嘴。

堵上她放肆的嘴,讓她知道,休想和自己分離。

沒有生息的吻,兩張冰涼相撞的脣,讓常晚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忘記縮回脖子,忘記伸手推開。所以只能瞪大了眼睛注視黑沉沉的眸子。

他的呼吸,他的氣味,他的心跳。

這一刻熟悉卻陌生。

他瘋了?!

還是自己瘋了?

冰冷的溫度離去,速度快的,彷彿剛纔的碰觸都是一場錯覺,一場夢幻。

她卻雲裡霧裡,盯着蘇清煜的脣,良久沒有回神。

常晚看着他直起身子退回牀邊,做得筆直,他的神色還有沒有褪盡的怒意,一張脣上上下下,分分合合。有人在常晚耳邊說着什麼。

“…。聽到了嗎,我不分家!休想分家。”

過電的麻,此時才從常晚的脣角竄到耳根,又從耳根竄到背脊,一直延續到尾椎。

蘇輕煜氣着,惱着,卻絲毫沒有對剛纔親吻自己的舉動有一絲呆愣的、起疑、呆愣。她的聽覺慢了一拍,她張張嘴,腦子裡想問他剛纔是不是親了自己,可是出口的確是:“分家我還是你的姐姐。”

蘇清煜閉上嘴冒了一句:“你是最狠心的女人!”然後他不給自己再問的機會,起身踢飛了圈椅,長袖一拋,急速向門外走去。

沒有解釋剛纔的親吻,和最後這句的含義,直到了門口,他又匆匆折回來,一雙眼睛狠狠地盯着自己,像是等她問,又像有話說。

“我讓…常寧熱了飯菜,不走就一起吃吧。”

“不分家。”他還是說着這三個字,只是語氣緩和了不少。

“是你說你長大了。”

“沒你大。”

常晚垂下眸子。

“是你說不需要我了。”

“你需要我。”

常晚有些氣。

“剛纔爲什麼親我?”

“堵你的嘴,你一直說讓我傷心的話。”

常晚愕然,她突然捂着臉呵呵呵呵的笑起來,嘶啞的鼻音混着哭笑不得。

堵嘴。

是,她還在多想什麼?

想他說情不自禁?想他說愛戀自己?

常晚……你可真不要臉。

“還分家嗎?”

蘇清煜捧着肚皮,緩緩地的趴在牀邊,他的臉歪着湊近常晚:“別嚇我,也別讓我離開你。”

“蘇清煜,我看不懂你,不要一副可憐相,剛纔你說得也清楚,你未娶,所以不分家。其實你心裡明白,你早晚也要離開常家。你不僅要當狀元郎,更想當蘇宰相,分家也是早晚的事,何必何必,拖着這一兩年?”

常晚準備了很多很多拒絕的言辭,直接將這個讓自己煩亂的男人趕走。

“我捨不得你。”

他溫潤着眼睛,突然冒出一句。

又讓常晚做了啞巴。

既然無情,爲何曖昧?

是自己動了情,所以他的一句平常話,讓她香得變了樣?

“哈哈。。。。。捨不得我和常寧?”

常晚在問句中加了常寧二字,讓整個問句變得十分“正常”。

蘇清煜微微蹙了眉頭,又急速鬆開。

“是。”

他笑得溫潤又燦爛。

335.兩種心境

常晚有些晃神,她看着蘇清煜突然露出的溫和笑容,覺得自己心鈍痛用另一個詞來解釋最爲恰當。

自作多情。多可笑,她明知道不對,還是不自然的奢求迴應。

迴應又如何?

難道自己還要和這人終成眷屬、白頭到老?

可笑,可笑。

她的眼睛**辣的,紅腫的眼皮遮了她的視線,一線天的視野,只有一個他。

常晚也學着他的樣子,彎着嘴角,最後的淚珠子,啪嗒砸在枕頭邊,你笑我也笑,一切當作正常,挺好。

而且,蘇清煜回答“是”,多麼多麼正常又標準的答案。

自己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等你娶妻後,分家吧。”常晚也回給眼前人,一個正常又標準的回答。說完,她便轉過腦袋,將俊美無極的男孩拋在腦後,徹底變成沉默的烏龜。

她想:

只有一兩年而已,他功成名,他娶妻生子。他越和美,也對這孽情越殘忍。

自己這些年的苦日子都扛過來了,多一兩年的份,又如何?

蘇清煜本自私,而她本無私,罷了罷了,反正從小她沒爭論過他。

烏龜在自我勸慰,給這多出來的一兩年討說法。

。。。。。。。。。。。。。。

蘇清煜看着常晚的後腦勺,燦爛的笑容立刻消失殆盡。

剛纔的吻,是個意外。也是這個意外讓他又慌又亂。

他說着話不停的觀察她的反映,她呆愣了兩三秒,說明她感受得到自己的碰觸。

他等她回神問自己,可她說什麼?

算分家還是家姐!

在自己吻了她後,她竟然若無其事的正了身份?

她的若無其事的態度,是將親吻當意外。

好,很好!

也只有常晚能讓自己沒了設想,亂髮脾氣!

自己怒得踢翻椅子,只想跑出去躲在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可他不甘心,回來了,狠狠地盯着她,想說,想將自己慢慢的情誼告訴她。可她問自己餓不餓。

大姐!大姐!大姐!

明明可憐兮兮,還要擺出大姐的架子,招呼自己。

這讓他怎麼好!

考驗自己的耐性?他要拿她怎麼辦?

再吻一次?

再壓倒?

可是他的嘴巴,只能軲轆出一句求饒的軟話——不分家。

他怕再吻一次,她會直接和自己斷絕了關係。他的畏縮,全怪常晚:誰讓這個狠心的女人佔了先機,成爲他蘇清煜捏不得虐不得的命門?!

後來她氣惱了,問了一些傻兮兮的問題。

直到她問,你爲何親我。

他說了實話,確實是要堵她的嘴,她一直在說捅碎自己心窩子的話。

可她沒心沒肺的笑了,笑了!

笑!笑!笑!

他的情誼,說不出口的深情,不想被她一笑了之。

後來她說了一大堆這樣那樣勸他分家的理由。

自己的背脊也因爲這個女人的話越來越僵。他沒忍住,用最溫柔的語氣偷偷的告白,他不敢說因爲愛你我走不掉。他只能說自己捨不得。

常晚的回答,讓他失望至極。

她提到了常寧。

她是錯意了自己的話?還是聽懂了婉轉拒絕?

336.無味飯食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

常寧左看右看,不知她離開的半個時辰,蘇清煜和大姐又出了什麼事情。

疏離,這二字從沒在常家出現過。

以前最多也是她常寧和蘇清煜一言不合大吵大鬧相互不待見一兩日,那頂多叫小打小鬧的冷戰。

更別說往日蘇清煜粘大姐粘得緊,大姐也習慣的對乖巧的蘇清煜親暱。他們兩個能冷戰或是吵鬧,那一定是夸父不射日,天上有九個太陽,亮瞎你的凡人眼!

而現在,蘇清煜陰沉着臉用筷子一下一下戳着白米飯,木筷碰到碗底的噔噔噔的悶聲,聽得常寧很是肉疼。二大姐披着衣裳,坐在牀邊。

常寧端着飯,筷子夾着菜輕輕碰觸她的嘴角,好半晌大姐才張嘴吃一口。

大姐背脊受傷,牽扯着整個臂膀無法擡起,所以餵飯的事情,蘇清煜一馬當先、義不容辭,他伸了手捧着碗擋着自己,生怕好事被搶去了。

他這麼殷勤的原因,常寧當然知道。

爲了阻礙蘇清煜的“不安好心”,常寧也拍案而起,一個步子上前也要喂大姐吃飯。

“你還病着,讓常寧來吧。”

論個頭身形,常寧是落在蘇清煜後面的,當她聽到大姐金口一開宣佈這場比賽的結果時,常寧立刻笑開了花,她又上前一步伸手奪過蘇清煜捧着的瓷碗,一屁股坐在常晚旁邊,一臉得意洋洋的撇着沒得逞的蘇清煜。

常寧覺得那一刻自己就是正道大俠,一招就贏了邪魔妖道。

以前遇到這樣罕見的情況,蘇清煜說什麼也會一邊威脅自己,一邊將劣勢扳回來。

這一次,他卻一句話沒對自己說。

說得更明白一點,他連個眼白都沒留給自己。

他的目光慼慼然的瞧着自己大姐的方向。

呸呸呸。

常寧更加樂呵。

以前她就樂意看白眼狼吃癟,現在明白他的念頭,立刻明白這不是吃癟的懊惱,而是傷心!

哈哈哈!

白眼狼也有今天!她常寧六年來吃得悶氣,終於有人給她報仇了!

她興奮的看向大姐。

可大姐是什麼表情?

沒表情!

面無表情!

大姐直勾勾的一雙大眼睛和白眼狼對望。

再仔細看。

大姐連呼吸也止了,她的胸膛沒有起伏,她的緊繃好像和白眼狼有着什麼深仇大恨,或者更像是說書的形容的,身未動,先用眼睛廝殺一遍的江湖大俠。

當然這是常寧的猜測,因爲蘇清煜突然沉下臉,一扭屁股坐在兩米外的方桌旁,給自己添了米夾了菜。

這一邊,大姐終於有了呼吸。

蘇清煜和大姐這場仗,平了?

“姐,吃飯。”

常寧又提醒一句,大姐又張了嘴巴,吞下了嘴角的米飯,細細嚼着。

唉……

大姐從吃第一口開始,不停的走神,嚼着嚼着就不動了,自己已經喊了好多次。而那一旁的蘇清煜自打盛着飯菜,一口未吃,權當在喂筷子。

噔噔噔。

筷子敲擊碗底的悶聲從沒停過。

直到啪嗒一聲,筷子終於讓蘇清煜從滿滿的白米中拔出,而又拍在桌上。

疏離的氣氛終於變化了。

身邊走神的大姐也有了反映,緩緩轉着臉望向兩米開外的白眼狼身上。

337.一粒米飯

蘇清煜發脾氣了?竟然對着大姐發脾氣?

常寧覺得眼睛瞎了,腦袋左看右看,不知要不要擋在大姐面前,幫大姐擋住蘇清煜陰冷冷的怒氣。

“小寧,我飽了,你吃完了,別忘記收拾碗筷。”常晚也不氣不惱,像是根本沒有聽到蘇清煜肆無忌憚的摔筷子的聲音。她嘴上還沾着米粒,也不願擦手擦嘴,直接又趴在了牀上。

那一邊,蘇清煜已經起身,高高大大的身影拖着長長暗暗的影子飄飄蕩蕩的來到牀前。

“小妹。”

常寧又一個激靈。

剛纔要一決高下的氣勢,要勵志阻礙接近的心思都被蘇清煜的這聲“小妹”嚇沒了。常寧兩手捧碗抱在胸前,想以此阻止這個陰陽怪氣的男人帶來的冰冷輻射。

要命,白眼狼明明知道自己多反對他對大姐的一樣感情,竟然還能和往日一樣冷冰冰的威懾自己。他難道就不怕自己告訴大姐,讓他永遠也進不了常家?!

“大姐讓你去吃飯,你怎麼還不過去?對了,我那碗沒碰,別浪費了,咱們家不比福貴人家,能省責省。”

威脅!活生生的威脅!

常寧的胖臉抽搐。

她是餓得慌,以前也是大胃王。可自從被蘇清煜嚇了一遭,她這三日也將胃餓小了,心思多了當然更沒食慾。桌子上有一碗被他虐米屍的白飯,還有自己手中這碗…。加起來,他是要撐死自己?還是懲罰自己搶了他餵飯的活計?

“別笑了,快去吃吧。”蘇清煜忽然伸出手輕輕拍着常寧的頭頂,他勾起半死不活的笑容接着說:“張大毛做飯的手藝真的不錯,你多吃一點,不要白煞了他的苦心。”

笑?

她在抽搐,嘴角的肌肉抖動,抖動!

張大毛?

是不是那乞丐給蘇清煜提起了什麼?蘇清煜提他又是什麼意思?啥叫別白煞了臭乞丐的苦心?

啥意思?啥意思?到底啥意思?

常寧抖着嘴巴,一臉呆懵了。直到頭頂拍下來的掌重重一下,她才愕然的逃出了蘇清煜的眼界!

常寧抖落一身雞皮,胖退一邁,專業逃跑到方桌前,矇頭大吃不問身邊事。

蘇清煜眯着眼睛緩緩坐在牀邊。

常晚閉眼假寐,直到牀邊一沉,她的身形不由得再次繃緊。

嘴角一涼,是蘇清煜的手指,這次手指很快離去。可常晚再也裝不下去,立刻將腦袋向後撤去,縮進牀裡的還有自己的身子。

“米。”他說。

他將手指頭伸到常晚的鼻尖下,上面有一粒白瑩瑩的米粒。

常晚深呼一口氣,暗壓自己又跳得亂七八糟的混蛋心臟。

“謝謝。”常晚乾巴巴的一句,客套生硬。

蘇清煜眯着眼,很不悅。

他收回手指,直接將米粒貼在自己嘴邊,伸出舌輕易的將米粒捲到口中。

常晚的如臨大敵的姿態,因爲他這個“無心”的動作,刺激得潰不成軍!

她的心跳咣噹咣噹的敲擊自己的腦袋,這個男子太好看,所以當做出這樣曖昧的動作時,她以爲他在……

心。原來是打不死的蟑螂。

338.一個巴掌

飯前,她的心低落徘徊,此刻因爲狼崽子一個動作歡騰鼓動。這種感覺,她不喜歡!

她要的平靜,沒了。

她要的安穩,完了。

“我。。。要睡了。如果你飽了。還是回屋休息吧。”常晚扯着最後的理智,要將自己的平靜安穩贏回來。

“困了?你睡吧。”蘇清煜坐在牀腳,背脊靠着雕花的邊緣,半合着眼睛,黑髮白衣,柔弱蒼白,無力的又透着慵懶。

歲月如梭,當初那個大腦袋瘦弱的狼崽子,如今俊美之外還有千般表情,他讓自己越來越不懂,還是她從沒懂過他。

“你…不出去我怎麼睡?”

“我坐着,不吵你,大姐你怎麼會睡不着?以前我們三個人一個牀,也沒見你像現在這樣矯情。”蘇清煜挑着眉毛,竟然反過來嫌棄她多事。

“那不一樣。”那是小時候,你懂不懂男女有別?

男女有別……

常晚突然明白過來,蘇清煜所謂“曖昧”的動作,全是因爲不懂“男女之別”。因爲他將自己看作長輩,長姐。他是孩子,他將吻,看成堵嘴的方法,那麼吞那米粒也是單純不能再單純的親密動作。

對。

是自己知道了男女之別,所以誤會了一個孩子的心意。

轉頭面壁閉眼。

她日後要時刻提醒自己,他只是個孩子,所以會做一些她以爲過分的動作。

蘇清煜一直垂着眼,默默的看着轉頭不理會自己的常晚,心裡有氣有火,可他卻不能再發,他氣得發暈,只能靠着牀邊,守着這個口口聲聲不要自己,字字句句驅趕自己的女人。

看她真閉上眼睛,他也鬆了一口氣。

冷戰和疏離,他一點也不愛。可是他情願承受常晚的疏離和冷漠也不想離開她。

他真是賤骨頭。讀再多的聖賢書也改不了乞丐性子,纏着鬧着,最後還是賴着。

吧唧吧唧。

常寧吧嗒着嘴嚼着紅燒肉。看着牀上一趴一坐的兩人,剛纔緊繃着的疏離氣氛,也沒了。

其實……如果蘇清煜不是自己二哥。也許……也許……

也許就沒有了如今的常晚了吧。

可是,她怎麼覺得,蘇清煜這隻妖孽,也只有大姐能收了他!

常寧託着腮幫,爲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她拍拍腦袋,又使勁兒的掐着自己的大腿。她可是堅決反對的,這樣湊成一對的想法,不可再有。

她咕嚕咕嚕着,再擡眼已經看見蘇清煜起身向着自己而來,嚇得胖常寧一口紅燒肉卡了喉嚨。

可這蘇妖孽根本不管自己憋得死活,錯身端了木盆,又回到牀邊。

“喀喀喀!”你再幹嘛?!常寧拍着胸口,漲着紅臉看着蘇清煜用剪刀從領口剪開了廠晚的白色內襯。

“你在做什麼!”常晚本不想理會湊過來的狼崽子,可沒想她後領一緊,一聲撕拉脆響,她罩在背脊上的薄衫成了兩半。

“啪!”兩聲響,同時起。

常寧猛拍自己前胸咳出了未嚼爛的肉塊。

常晚驚恐,忍着疼痛憤然坐起身,她一手捧着胸前的殘布,另一手揚起直接打在了蘇清煜的臉上。

339.眼睛會痛

常寧本着臉,收回了邁出的一隻腿。

她慫包一個,不敢越雷池一步。

從她的角度望着前方戰區,即將刀光劍影,她一向膽小,衝過去只能被嫌棄自己的狼崽子捅死!爲了安全,胖常寧一臉肅穆的無恥觀戰:

大姐正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半晌沒有說話。至於那個手中持着“兇器”剪刀的蘇清煜,身形晃了晃,腳碰到放在牀下的木盆。

水濺了出來,溼了蘇清煜的褲腳。

額……白眼狼不會真是白眼狼,一氣之下拿剪刀戳大姐吧!常寧擔憂的向前一步,這時候蘇清煜也開口了。

“常晚。你只煽過我一次。”他的聲音壓抑着痛苦,聽得常寧都覺得心顫,也讓胖丫頭定了身形,沒再向前。

“記得嗎,第一次在西街糧店,我偷米。你說偷米不對,讓我知錯就改,之後就送我去書院。”

常晚緩緩擡頭,看着拿着剪刀陷入回憶的蘇清煜。

她怎麼會忘了,她說,偷就是偷,錯就是錯。她打他,他爲了自己向着有錯在先的胖掌櫃磕了三個響頭。

那時小狼崽是委屈的,可是爲了自己,認了錯。

“這次,我做錯了什麼呢?我只是想爲你背脊上藥…而已…”

常晚的手抖得厲害,一雙眼睛離不開面露苦色的少年。

錯,一直是自己。蘇清煜的關心,是自己齷齪的想成曖昧!

“轉過去吧,我幫你上藥。”

蘇清煜抿着嘴,將剪刀放回牀頭的隔層,彎腰撈起溫熱的毛巾,擰乾撲在手心。

常晚看着他一氣呵成的動作,頓時悔恨盈滿心間。

“小煜……”

蘇清煜的肩膀晃了下,嘴角還是抿着,但是他的眼淚卻在自己喊出嘶啞的小煜後潸然而下。

下一秒蘇清煜手中的熱毛巾覆在常晚流淚的眼上。

“莫要再哭了。眼睛腫得會痛。”

蘇清煜這麼說。

常晚哭得更加兇狠。

溼潤的毛巾吸食了她眼淚,恍惚了她徒增的感傷,遮擋了她無解的未來。也擋住了讓她不知如何面對的虐心人。

怎麼辦,怎麼辦。

“我們永遠也不分家,好不好。”

他含淚的聲音低低沉沉,不見他的珍珠淚,她已經軟成一汪汪淚水。

別哭…別哭…

常晚張着嘴巴,重重呼吸,可是安慰話卡在喉嚨,疼了心。

怎麼可能呢?

如果一句假話能解了自己打他的委屈,她幹嘛不說呢?

常晚蒙着眼睛,頭顱輕點。

爲了表明她的話是真,她的頭又重重的點了一下。

蘇清煜拿開了常晚眼前的白絹,常晚看着他將白絹蓋在了他自己的臉上。他的肩膀在顫抖,胸膛急促喘着,只是沒有一聲哭腔。

常晚閉上眼,抱緊了自己的雙臂。

………………………………………………………………。

常寧的臉,依然肅穆。

分家?

她終於鬧明白了,這場不明不白吃得噎食的晚飯…全是因爲大姐向蘇清煜提出了分家?

而她竟然錯過了這場驅逐白眼狼的大好機會?然後又眼睜睜的看着蘇清煜和大姐和好?

常寧啊!

別怪蘇清煜曾經諷刺過你----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340.擁抱哼曲

這一場分家之說,就這麼不了了之。

只有常晚知道,就算常家的門掩上,她對蘇清煜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時光。

她以後的日子只能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

這是一場虐心的拉鋸戰,她只有不多想,不多看,自己本本分分做好家姐。

常晚沒有再組織蘇清煜的請求,背過了身子,將殘破的衣衫摟緊。

蘇清煜顫抖着手,將常晚背後水墨長髮撥向一邊,明晃晃的露出雪白的腰肢和高腫的背脊。

手指觸碰着常晚背上乾涸龜裂的藥泥裂紋,蘇清煜無法抑制的拽過常晚,將她撞在自己的懷裡。

“每次我都看着你受傷。我不會放過陸寒軒。”他的胸口急促的一呼一吸,常晚也隨着他胸膛頭顱一晃一晃。

擁抱太突然,常晚擡起手想要推開,想到蘇清煜剛纔遮面無聲哭泣的臉,又頹然放下:她不能再傷了小弟的心了。

“別這樣…。”抱着她。

這樣會讓她想好的對策全都不作數。她要做本分的大姐,可他習慣了親暱,他進一步的動作,只能逼得她不停的後退。

“你還爲陸寒軒說話?”蘇清煜環着她腰的手猛然收緊。

“不要再起爭端,你是…要做狀元的人,不要結仇,不是嗎?”常晚垂着眼,爲自己接了話。

蘇清煜一時無言,又收緊了胳膊,抱着她悠悠晃起來,像是哄着小孩。

常晚閉上眼睛,不由自主的隨着他的輕輕晃盪而心思晃盪。

“小妹。”

蘇清煜使喚一聲,一臉震撼的常寧這纔回過神。

“你……你這樣抱着大姐……”常寧指着蘇清煜,沒想這個狼崽子當着自己的面竟然這麼擁抱大姐!

“恩,我抱着她,你爲大姐上藥。”蘇清煜聲音柔和得好聽,繼續堵着常寧的話:“她已經很疼了,我抱着會舒服點,你手腳輕一點。”

蘇清煜說完,又低下頭,身子斜斜靠着牀邊,讓她趴得更舒服:“剛纔我在屏風外聽到盧大夫替你上藥,你不停抽泣,盧大夫說,是這藥泥的作用。常姐姐,乖,忍一忍就好了。”

常寧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蘇清煜會留在這裡親自給大姐上藥,是心疼吧。

哎……

看着蘇清煜展露的深情,常寧不由自主的嘆口氣。

矛盾。

是的。

最初看到蘇清煜偷偷輕薄大姐時,她是震驚又刺激,之後被蘇清譽威脅,她又覺得這個人是心思狡詐的惡人。現在……看他如此,作爲旁觀者,自己又有一些心軟。

常寧搖搖腦袋,不想被蘇清煜再騙去,可一時她又無法當着受傷的大姐再拆穿。

畢竟……

蘇清煜和大姐和好了不是?

常寧嘟嚕着小嘴,最後決定將這理不清的糟糕心情拋在腦後。

上藥時,常晚果然像蘇清煜所說,咬牙抽氣,渾身顫抖。

“胭脂暈,金花鈿,翠玉珠釵,一晃鏡中花展……”

常晚的耳邊傳來輕哼的曲調,讓她突然放鬆了背脊,她不由得支起耳朵,認真的聽蘇清煜唱着曲兒。

“書墨染,珠扇擺,高冠寬袍,一攬雲中月……”

蘇清煜還是輕輕晃着身子,他低柔的嗓子是酒盞中的月影,聽的人醉醺醺迷濛蒙。常晚不由得跟着他的曲念着他寫的詞。

339.書同回京

蘇清煜入了沉香閣來了“貴客”。 這貴客確實金貴,不僅身上金貴,脖子上亮着一塊油潤油潤的玉牌。他是推門而入,直接大喝一聲:“小蘇!我會來了!”

坐在牀邊算着賬本的蘇清煜聞聲擡擡眉毛,目光在看向門口。

門被一人塞得滿滿當當,看着這個恨不得脖子上掛金磚的大胖子,蘇清煜擺出一臉的激動面容,他扔了手中茶鋪賬本,也跟着大喊一聲:“書同!你何時回到京城的?!”

王書同側了身子,故意手中露出金色摺扇,貌似優雅的輕輕咳兩聲:“呵呵呵,日後咱們兄弟可是有得聚了!哈哈哈!我被我叔父調回京城啦!”

調回京城了?

王家看樣子在這兩年已在朝廷站穩了腳跟,所以開始籌碼將家業的繼承人找回來,好好培養來着?

“恭喜!恭喜!”蘇清煜也不站起,對待往日的“僱主”,蘇清煜一點也不恭敬,倒是熟絡的不能再熟絡。

“客氣啥!”王書同轟隆隆的走到蘇清煜的身邊,一展自己誇大的袍子,肥碩的屁股硬生生的擠入可憐的圈椅中:“小蘇,你看我在外這二年,你覺得我是不是變化多了?”

蘇清煜微笑着上下打量,心裡確實符合一句:變得更臃腫庸俗了。

“書同!我怎麼能沒發現!爲官二年,你可是變化極大,身段,衣着都是旁的,你一入門,那氣勢真是讓人一震!這就是官威!要不是你大喊我一聲,我這個窮書生哪裡敢應!”蘇清煜的馬屁拍得叮噹響,對王書同,他自然有對付的套路。

“哎呦!小蘇,兩年沒見你這張利嘴更不饒人了。”王書同挺着肚皮,張開的扇子啪啪啪的打在他自己的大腿上。他也客套的呵斥一句,可是很顯然蘇清煜說得話還是受用,他眼睛一眯,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不是嗎?確實不一樣了。”蘇清煜眯起眼睛,嘴角彎彎笑着,順從的模樣讓王書童有些驚了。

“呃。小蘇,以前你可沒對我客氣過,這突然一誇我,我還真彆扭。”

“我說得是事實。現在你滿面紅光鴻運當頭。王大人一定也發覺你的成長,纔將你召回京城委以重任!”蘇清煜這邊又起身,他故意虛弱狀,對着王書同一作揖。

“王大人!”

王大人。

看着蘇清煜突然低頭對着自己用了敬稱,王書同頓覺自己就是朝中重臣,頓時級別高了不少。

蘇清煜雖說是自己的書童,表面上乖巧極了,可是私底下他比自己玩得更野,而且小蘇那時會仿自己的字體,所有課業從不用自己擔心。並且他在自己回王家主宅時,幫了自己幾次,竟然鬥贏了假面的表姐王語柔!

相處長了,他竟然和這個長得像女孩的蘇清煜成了好兄弟。呃,應該說,自己更纏着萬事通的蘇清煜。反正只要蘇清煜在,他可以高枕無憂的想着讀書以外的荒唐事。什麼教書先生、什麼表姐王語柔都是閣屁!

現在看蘇清煜俯首稱臣,簡直把王書同樂飛了!

340.空手背後

現在看蘇清煜俯首稱臣,簡直把王書同樂飛了!

“哎呦,蘇老弟,你這是幹啥!我來看你的,你病着的,可要坐回去!”王書同還收不住笑容,揚起扇子,呼哧呼哧的拍在蘇清煜的肩膀。

蘇清煜心底冷笑,看着給臉不要臉的胖子,馬屁也不再多拍,轉身又坐回牀邊:“書同,我蘇清煜可沒白看錯你,當官的人從沒忘記咱們同窗情誼!你來探病真是出乎我意料。”蘇清煜彎着月牙一樣的眼睛觀察着王書同的表情。

果然,王書同的胖臉一僵,然後又呵呵呵笑起來:“這……這…。我一聽你病了,我就急匆匆的跑來了,看我還是冒失,連探望你的禮物都沒帶,等你出了醫館,咱們好好喝一杯,給你賠罪……”

哼。賠罪?

他蘇清煜可要不起!

王書同,昨日晌午已經從江城回來了。

蘇的消息是狗蛋給的,自從王嘯海成了一朝宰相,他就讓狗蛋密切關注王家人的動向。

比如王夫人每初一十五準上香,王嘯海除了上朝下朝在初一十五不會應酬。而王家的偏宅,也就是王書同的父母總會在初一十五來主寨子聚一聚。

其餘時候,那對夫妻很少主動去主宅走動。

可就是在前日,一個平常日子,這兩夫妻興高采烈的裹着一馬車的厚禮來到了主宅。第二日王書同便坐着馬車回到了京城。

兒子能被調回來,作爲他的父母當然會提前一日上門拜謝!

對於王書同今日的看望,蘇清煜從一開始進門,腦袋就不停的轉着。

王書同一手空空獨自來看病人。

一手空空。

作爲一個爲官兩年的人,除非是傻子才學不會最基礎的禮儀規矩。

王書同是傻,可是卻沒傻到這種地步。

若說兩人關係極好,不送禮也說得過去,但是這樣的關係意味着平日裡交情甚好。王書同去了江城,一開始一個月給自己寄來了書信,也算真情。後來又寄過來一本春宮圖。

從那時,他王少爺應該不得閒,找到了成人才能有的享樂,而自己也被王少爺拋在腦後兩年。

剛纔蘇清煜用“特意”二字來試探王書同,果然看到這個胖子僵了臉。

他蘇清煜頓時明白了,王書同回到京城根本沒想來看望自己。

王書同之所以來,一定是被人差遣過來的。而且還被叮囑過,不要買任何禮品相送。

王嘯天!好心機!

蘇清煜瞳孔一緊。

王書同,這兩年在外,變得老實多了,最起碼他不會再與王家對着幹。

王家人,在自己科舉結束後,也終於對自己進行試探了。

沒錯,王大人讓王書同來“看望病情”,一是看自己科考後對王家的態度。

看自己對王書同是恭敬還是疏離。

恭敬,王家會考慮收了自己,納入麾下。

若是疏離,估計他就沒了成官的機會。

大同的科舉,禮部把持。王嘯海從鹽官,最後到禮部兩年,最後因爲秦家失勢替任了秦宰相。如今他只要給禮部的舊打點一下,絕對可以讓自己名落孫山。

341.書同癡迷

王家已經勢力龐大,想用自己無非是在爲王書同日後考慮。所以王家必須讓蘇清煜知道差距,知道水纔是主子。

瞧人,才送禮。

若是瞧狗呢?

禮也就免了。

“書同,你說啥呢,呵呵呵,瞧人的禮物哪裡比得上瞧人的情誼!等我好了,我請你去喝一場。”蘇清煜靠在牀邊,結束了這個話題。

“小煜,是誰來看你了?”常晚挽起鬆散的髮髻,一身水藍色藍袍,初秋的風吹來,將細碎的陽光吹進了她漂浮的裙襬裡。

青絲漸亂,常晚將碎髮別在耳後,長長的睫毛撲朔着,她歪着腦袋瞧着坐在圈椅裡的人,卻不想她這幅慵懶又可愛的樣貌讓王書同愣了神。

“你是…常晚?”

被直呼其名的常晚有些不悅,她站直身子看着蘇清煜,眼神明顯在問這人是誰。

蘇清煜已經將王書同的表現盡收眼底。

他忽地站起來,長腿一邁,用挺拔的身姿直接擋住王書同癡了的目光。

“書同,你忘了?這是我姐,你小時候可是見過的,當時你和我一起喊她,常姐姐。”

王書同擡起眼睛,看着笑眯眯的蘇清煜,然後一臉恍然。

“原來是王家的少爺啊!”

常晚口氣很淡,和蘇清煜的熱絡成了對比:“你們是有好久沒見了,當初小煜能讀書三年,也多虧了王大人的贊助。一晃真快,這都第四年了。”

小時候,常晚當然見過王書同。那時她的印象無非王書同是個不懂事的頑劣少年,而不是現在這樣:

常晚的茶館不是白開的,京城裡的富家公子和青年才俊她是見過不少。因此王書同這種暴發戶一樣的打扮和肆無忌憚的打量,讓她忍不住想起了京城的另一幫紈絝子弟。

可是看蘇清煜的熱絡,常晚突然覺得很不爽快,她希望蘇清煜能清明正直,走官場也坦坦蕩蕩。當然自己並不是一塊又白又水的豆腐,爲官有多難,她也明白,可就算這樣她也不想蘇清煜壞了本性和這樣執絝子弟人走得過近。

四年…。

蘇清煜憋着笑,聽着背後的女人甩出來的時間,都在暗示眼前的胖子,證明自己已經和王家早沒了三年的書童契約。

身後的女人,在保護自己?

蘇清煜的笑容直達眼底,他向前一步,像一個花枝招展的狐狸:“書童,聽到常姐姐說得沒,咱們相識四年了,如今你成了京官,我常家也有人照拂了。呵呵呵,我想,秦家的事兒可不會再發生了吧。”

王書同被俊美非凡的蘇清煜一笑酥了魂,還沒挺清楚一二三,他就傻傻的點頭附和:“哦,一定一定!”

“小煜,我先回屋收拾了,一會兒送送王少爺,再來找我。”

常晚隱着怒氣說完,轉身就走了。

“唉唉唉。。。。。常姐姐怎麼說走就走了?我還沒和她說上話呢!”王書同嘟嚕着嘴,攤在圈椅子裡就像一隻仰着肚皮的豬。

蘇清煜掛着假笑,幽幽的說一句:“你難道忘了,我姐姐怎麼被秦天害了?對外人,特別是盯着她看的外人,她會焦慮緊張,有時會拿把剪刀亂戳人。”

342.純淨少年

戳眼睛。

蘇清煜說得輕巧,像是在提醒友人“注意安全”。至少在王書同看來,蘇清煜沒有半點不悅。“那麼嚴重?”

王書同回過神,小眼睛一眨,眼裡有惋惜,更多的是嫌棄。

蘇清煜又一聲嘆息:“可不是……都是那時候烙下的病。也還好,來我們茶館的人都和書同一樣是聲名在外的名仕,營業的兩年來還沒有出什麼岔子。”

蘇清煜收斂笑容,表情也成了擔憂,一雙美目在王書同的臉上流轉三秒,又蹙眉沉默。

“呵呵。”

王書同有些尷尬,他瞧着昔日同窗,少年故友的愁容有些詫異:“小蘇,你有啥愁的,我回來後可是聽叔父提起過你。。。。。。放心,我回來了,你家的茶館我罩着,沒人會找你麻煩。”他拍着胸脯保證,臉上倒也真誠。

之後二人又聊了一會兒,王書同才拜別離去。

依着木門,蘇清煜輕輕敲響木門。

常晚放下手中摺疊的衣物,一臉淡薄的回眸。

“王少爺走了?你沒送送?”

“送了。”

“哦,應該的。”常晚又轉過去,悶悶不樂。

“常姐姐不喜我和王書同交往?”蘇清煜進了門,走進常晚,扯過她手中的衣物,歪着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常晚一震,又故作正常的用手將蘇清煜的腦袋撥開。

“不是孩子了,別這麼粘人。”她生硬的拒絕,最後又咬了咬下脣說道:“王書同,變化真大,以前我見過一次,還是個胖孩子,現在。。。。。。已經是活脫脫的大人了。”常晚的眉頭越來越緊,她轉過身子,仰頭望向高大俊美的蘇清煜將自己的憂慮說了出來:“他爲官兩年,沒見沉穩,到是有些流氣。一點少年的純淨都沒有了。”

少年的純淨?

蘇清煜不禁笑了,他將臉龐湊過來,用長指頭戳戳自己的臉頰,又大又亮的丹鳳眼眨巴眨巴嗎,又撅起殷紅的小嘴,突然對常晚撒了嬌:“常姐姐,你的意思是,我還是純淨的少年?”

常晚看着湊近自己的孽障臉龐,屏住呼吸,半晌慌亂的向後退去:“純。。。純淨!對和王書同比起來,你還是個純淨少年郎!”

蘇清煜眼角盪漾着愉快的紋路,皓齒露出更多,一副得逞模樣:“我就知道,我在你心裡是個美麗的純淨少年。”

常晚的腦袋有些懵,對蘇清煜撒嬌軟了膝蓋骨,紅了老臉。

“你。。。。。。能不能少臭美,我讓你算的賬本算好了沒?也不想想這裡的病房有多貴!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付清房錢!”

常晚叉着腰,兇狠狠的戳着蘇清煜的胸膛,一下一下緩解了自己的悶氣。

笑,笑,笑!自己怎麼能又被蘇清煜的“美色”迷糊得愣了神!

蘇狐狸沒有動彈,任由常晚的指頭在自己的胸前戳戳戳。

“房錢?常姐姐,你不會爲了省這兩日的房錢,要提前搬走吧。”

他當然知道是常晚爲了省銀子才走,可是他卻壓到今日才問。

“家裡好好的房子不住,我住這裡花什麼冤枉錢,我肩膀也消腫了,住這裡多浪費。”

“可是。。。。。這房子我已經多延了三日,三日後我拆了線,咱們一起回家。”

343.一個秘密

“啥?!”常晚心裡流血,開始計算多三日的銀子錢:“敗家子!誰讓你延的!茶館一年收入纔多少錢,你在這裡住就行,我早好了!我現在就給下面的人說,退房!立刻!”

“我又沒說要錢。。。。。。”

蘇狐狸抓了常晚的手腕,輕輕使勁兒拉她坐在牀邊,他傾身靠近,他慵懶得像貓伸長了脖子,慵懶的聲音在常晚耳邊響起:“常姐姐,我告訴你。。。。。。”

告訴她什麼?

蘇清煜的薄脣不知有意無意掃着常晚的耳廓,溫熱的氣息讓她只覺得耳旁竄出了火苗,耳根像長了毛腳,從耳根一直麻了頭皮,從脖子一直癢癢到了心。常晚的心砰砰砰極速跳動,她攢了拳頭忍住不讓自己

“一個秘密……”

呼吸呼吸。

常晚也有個秘密,當聽到蘇清煜說這二字時,她的心也莫名的被吊了起來。。。

“什……麼?”

常晚看不到的蘇狐狸,此刻正眯着眼看着常晚紅透的耳朵,看到耳根犯起的粉紅點,他不由自主的對着她的玉頸吹了口氣。

秘密……對了秘密……

狼崽子吞了口水,伸手覆蓋在常晚的耳邊,做出小孩耳語的動作。

“我們有兩千兩……這檀香閣……友人贈……”蘇清煜的脣輕輕碰觸常晚的耳朵。

呼呼呼……好想含下脣邊的耳珠啊……

“兩……兩……兩……兩……”常晚舌頭打飆,腦子裡飄着滿天的銅錢,她僵了脖子轉過來,對上了近在咫尺的蘇妖孽。

蘇清煜紅了臉,丹鳳眼成了含春的桃花目,水汪汪的亮着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眼前的美男,腦子裡的銅錢,讓苦了十多年的女子喘不過氣兒……

“兩千兩……不偷不搶,是咱們的……”

嗝!

常大姐從嗓子裡竄出不雅的打嗝聲,她的眼睛還是那麼圓,黑白分明閃爍着驚喜。小嘴微微張開,因爲震驚不停的一抖一抖。

“嗝!兩……兩兩千兩,你咋……咋……嗝……賺得?”

蘇清煜被常晚可愛呆懵的神情逗樂了,他一手拽着她的耳脣,一邊哈哈大笑:“常姐姐,你這模樣,好可愛……”

可愛?

嗝!嗝!嗝!

因爲蘇清煜的突然讚美常晚成了大紅臉,口中的嗝更加勤快的飆出來。她又急又羞,連忙一手捂住口鼻,另一手又開始戳着蘇清煜的胸膛。

“笑……笑我……膽子……嗝……不小……”

蘇清煜喜歡常晚的小動作,他不慌不忙的又將胸膛向前湊一湊,讓常晚的手指頭戳得更紮實。

“哪……來的?”戳半晌,常晚才發現狼崽子眯着眼睛對自己的“虐待”十分享受,而且他還隨着她的節奏,拉着自己的耳朵。常晚停了手,也發現自己不再打嗝了。

“撒開狼爪子,……”常晚拍打蘇清煜的手背:“拉耳朵治打嗝的偏方,你也知道……說說,兩千兩和沉香閣是怎麼回事?!錢是怎麼賺的?房是誰贈的?”窮苦十年一朝又成了暴發戶……這感覺……太酸爽!

344.傻缺白狼

蘇清煜沒有回答,突然伸出手拿下常晚的木簪子,眼中滿是驚豔的看着她頭頂的黑色嬋傾瀉一肩,他掬起一段黑髮湊到眼前,又拿起自己的黑髮相互纏繞起來。

“蘇清煜!別玩我的頭髮,我問你話來着,到底兩千兩從哪裡來的?”

“一個傻缺那來的。”

蘇清煜挑着眉毛,一臉惋惜的瞧着被常晚奪回的黑髮。

傻…缺?

呃。

常晚呆愣一下,之後立刻明白過來這個讓蘇清煜一臉厭惡的人是誰。

陸寒軒?他何時給了蘇清煜錢?

“我將傻缺硬要買給我的紅參,轉賣了。反正那是我的東西。”蘇清煜一臉不屑,不過常晚纔不信陸寒軒能“硬”買給蘇清煜貴重的東西,怎麼也會是蘇清煜訛陸寒軒纔對。

“小心眼…”常晚忍不住嘟嚕一句。

對,得了便宜還賣乖,得了好處落井下石,除了女人心眼的蘇清煜還有誰。

“常姐姐?你是說我小心眼?”

蘇清煜本就對陸寒軒嫉恨入骨,更聽不得常晚半句偏向情敵,他火一冒,就手又扯過常晚的髮梢,和自己的我在一起打了一個結。

常晚心底翻了白眼,看着被蘇清煜玩弄得亂成一團的同頭髮,她欲哭無淚:“我的頭髮還我,被你扯疼了。”

“扯疼了?”蘇清煜看着手中一團糾結在一起的黑髮,心情大好,對於常晚的抗議,他纔不理會,繼續厚顏無恥的將手中相接的一團握緊。

“我小心眼,成了吧。”常晚嘟着嘴巴,滿臉無奈的哄着他:“好了,好了。告訴我,這幾日你怎麼將那麼貴重的東西轉手的?”

“哦。我只是告訴盧大夫,記在我名下的紅參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大補藥我賤賣。傻缺一共買了四千五百兩的藥,當時錢已經入了醫館的賬目。而我因爲不善保管,這些藥物一直寄存在原地。既然我用不到那些冬蟲夏草燕窩人蔘,讓醫館再收回去就是。我他們只要給我兩千兩,他們空賺兩千五百兩,不是挺好?”

呃……

這叫,空手套白狼啊!

常晚驚呆了嘴巴,頓時覺得自己和一個奸商搭夥結伴相依爲命那麼多年,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悲喜交加來形容。

喜的是,蘇清煜是個做生意的好手。

悲的是,她同情常小寧。今天她才知道,常小寧再咋呼,根本不可能鬥得過心眼頗多的蘇清

煜!

“那……那……沉香閣又怎麼回事?”

“那個啊!我只是幫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剛好其中一個是這醫館當家。因此,被報恩了。以後你和常寧有啥小病大病來這間沉香閣就好。”

說罷,蘇清煜直接拉着常晚的手,來到沉香閣門前。

“瞧瞧。”蘇清煜站在常晚背後,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他的大手從她的耳邊傳過來,輕輕擡起常晚的臉。

常晚的目光落在了門楣上方的字牌上。

“清晚閣”三個秀雅的字活生生的刻印在紅木牌上。 шωш● Tтkǎ n● ¢o

“蘇清煜的清,常晚的晚。怎麼樣,沒騙你吧。”

蘇清煜的大手又使了一些力氣,將常晚驚訝的小臉全部擡起。而他則垂着頭,倒對着她的眉眼。

345.剪開發結

常晚的頭頂着這人的心房,砰砰砰,他的心跳穩健有力、

砰砰砰,他比自己高出很多!

她只覺蘇清煜的呼吸噴灑在自己的額頭,那清心的書卷芬芳,讓她再次心跳到不行。

驀然驚覺,她又將他當成了“男人”。

是距離太近?

所以自己再次情不自禁?

常晚不禁一身冷汗,她垂下眼睛,避開蘇清煜歡快的臉,敷衍的說着:“知道…知道了,我相信你的能耐了。我脖子酸,你能不能先放手?”

蘇清煜也猛然回神。

剛纔……自己又差點吻上常晚。

誰讓她,就是霍亂自己心神的春藥,她坐着,站着,躺着,他都想湊近了。她說着,笑着,哭着,他都想擁抱着。

背貼胸的兩人都像大夢初醒,他立刻鬆了手,她立刻向前逃。

“啊!”

“唔!”

疼疼疼!

常晚一手撫着頭皮一手捏起自己那簇長髮,髮梢連着蘇清煜的,經自己一拽,兩簇頭髮糾結得更加緊實。

她怎麼忘了,剛纔自己的那一縷長髮被蘇清煜玩成一團糟,只是這個結,是啥時候結上的?

“都怪常姐姐,看,你這一拉,頭髮更解不開了。”

蘇清煜不急不躁,故意將髮結搶過來,並將它提到常晚的眼前左搖右晃。

這狼崽子,口中埋怨,可動作神情極端挑釁。可就是這樣孩子氣的蘇清煜,又讓常晚放鬆下來。

“誰說解不開?!”常晚搶過髮結,轉身推門。

蘇清煜也由着前方的女人,跟着她進了沉香閣。

常晚,怎麼帶他去內室?

蘇清煜心跳一突一突,腦海中竟然竄出常晚牽着自己“入洞房”的念頭。

軲轆,蘇清煜吞了唾液,一雙眼睛暗沉沉的盯着常晚飄動的裙襬,向上盯着她的纖腰和圓臀,她在拉着自己到…到牀上?

常晚彎着腰,一手撐着牀頭,另一手向裡面伸去。

因爲頭髮的相連,蘇清煜縮短了距離,他向前一步長腿貼在了常晚上的圓潤上,他不敢妄動也不捨得離開,所以也學着常晚的動作,他半曲着身子,一手撐在牀頭,可眼前常晚的半趴的姿勢,讓他口乾舌燥。

只是一眼,蘇清煜已經按耐不住。

小兄弟,點點頭。

小兄弟,要伸腰。

“找到!”

常晚一驚呼,蘇清煜頓時清醒了,他撤了半步,氣喘的收拾自己差點露餡的慾望。

沒等蘇清煜回神,只聽咔嚓一聲響。

蘇小弟立刻偃旗息鼓。

“看,這樣不就結了?”常晚得意洋洋的亮着剪刀。

被咔嚓的,是蘇清煜繫着的髮結。

蘇清煜紅了眼,一臉白刷刷的盯着常晚手中的剪刀。

“你怎麼了?是不是覺得自己太蠢沒有想到這麼簡單的方法?哈哈哈,一剪刀下去最簡單,乾淨利落!”

蘇清煜彎下身子,蹲下。

“……常晚,你才蠢。”

常晚愣了去,她看着蹲在牀邊的少年郎好半晌:“你…說我蠢?”

他竟然……嫉妒自己找到好方法而生氣了?

常晚覺得不可思議,在心底又罵了蘇清煜一句,小心眼,蘇女娃!

346.當真是蠢

蘇清煜蹲在地上的身子明顯晃了晃。

“是我蠢!”

常晚腿一軟,被這三個字中慢慢的怒氣驚得坐在牀邊。

“小煜?”常晚輕輕試探,可是蘇清煜還是低着腦袋,白袍少年窩在身前不動彈。

“我剛纔說你蠢,是玩笑的,你怎麼真生氣了呢!好好好!是我不對,你是科舉狀元,怎麼會蠢了呢。”常晚用着老招數,口中繼續哄着“小孩童。”

蘇清煜猛喘了幾口氣,一張臉擡起,一雙眼睛裡有怒火有殤情,沒等常晚再看仔細,他的薄脣微微張開,只蹦達出一個字:“疼!”

“疼?”常晚詫異:“剪頭髮……還會疼?”

“會疼……”蘇清煜垂下眼,扶着膝蓋緩緩站起,身子一錯爬上了牀。他半張着眼睛,不再看常晚而是專注的看着鏤花的牀頂。

“小煜?”常晚也跟着轉過身,她手無足措的站在牀邊,心裡也委屈。

他的脾氣太怪,一會兒晴天,一會兒雨天,剛纔在自個兒屋子裡不是挺好的,就因爲真自己一句玩笑話,這會兒拉着臉擺着普。

“沒有下次。”

蘇清煜沒有好臉色不說,口中更是冒出不陰不陽的四字威脅。

常晚怒從膽邊生,火從心底來,她很有骨氣的轉過身,張揚着滿頭黑髮,頭也不回的除了“清晚閣”。

門,咣噹一聲關了。

蘇清煜這纔將目光調回門邊。

蘇清煜擡起手,手心裡是他攥緊的髮結。常晚,還好沒有從髮結中間剪開,她是一剪刀下去各剪了兩人一段。

他當真是蠢。

蠢得喜歡這樣一個倔強死板的女人,蠢得喜歡她,成了自己畢生的執念。

常晚,結髮,只有夫妻才結髮。我好不容易打成的結,可你卻輕易的一刀減去。疼,我怎麼能不疼?我的心在疼……

常晚沒想甩門的,可秋風作祟,那咣噹一聲響,坐實了常晚“怒火沖天、摔門而出”。

她回過頭,軟了肩膀,輕輕一聲嘆。

結髮,結髮夫妻。

他將兩人的頭髮打成結,他覺得好玩,她卻不覺得。

自己本就是站在懸崖努力勒馬的人,不能因爲蘇清煜的一個玩鬧,心思盪漾。剪開發結,也當時斷了自己突然而來的癡心妄想,罷了。

只是下了剪刀的那一刻啊,怎麼心一軟沒有朝中間剪開,而是抓起兩人的頭髮並在一起,剪了下面一段。

咚咚咚咚。

常晚的心急速跳動,她抓着衣襟靠在牀邊,一聲一聲的苦笑溢出脣邊:

蘇清煜……你可真是妖孽。

就算他不動,自己也會被他吸引,朝着毀滅的路前行。

她該……怎麼辦呢?

下午,常晚還是收拾了行囊,將自己退房的打算告訴了蘇清煜。蘇清煜沒有再反對,態度好像又回到了先前親暱的狀態,好似中午那場剪頭髮的不愉快根本沒發生過。

“常姐姐,帶着常寧搬到清晚閣吧,我讓大夫再支起一扇屏風,你和小妹睡牀,我在外面的榻睡就行。”

常晚當然不願,可是蘇清煜卻掀開嘴角可憐兮兮一句:“你就不怕回到家,被傻缺纏着?”

347.去看煙火

傻缺二貨?

常您抓抓腦袋一臉茫然。 ..

“誰啊?常寧看看常晚,常晚一臉尷尬。

“小妹,你衣裳都舊了,該添置了。我聽得今天晚上有焰火會,五湖四海的藝人都聚集京城,一會兒你去逛逛,也給大姐帶點玩意兒。”

“啥時候?今天晚上?不過節不豐收,也沒啥大喜事……怎麼會放煙花了?”常寧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過去,她胖胖的臉蛋興奮得漲紅她扭着小臉看向常晚:“我真能去嗎?”

常晚放下碗筷,看着一臉興奮的小妹說,心中一緊。她點頭答應:“去吧……不過你自己去我會擔心……要不我……”常晚順勢接話,想借此逃開蘇清煜的身邊。

“常姐姐,你放心吧,街上亂我當然知道,所以我讓其他人看着點兒。”

蘇清煜不給常晚跟去的機會,笑嘻嘻的從懷裡掏出一袋碎銀子。

“拿去,想吃什麼吃什麼,別撐壞肚子就成。”蘇清煜將銀兩放在常小寧手中,他一臉和善的微笑着,他彷彿又成了**溺小妹、花錢大方的二哥。

沉甸甸銀子,和蘇清煜的**溺讓常寧想哭,她抽抽鼻子,扯開銀袋子從裡拿出三兩後又將銀子還給了蘇清煜。

“要不了那麼多,三兩就夠了……”

少說那錢袋裡有三十兩……她用不了那麼多。

“拿着,剩下的自有人花。”

蘇清煜將錢袋推回常寧處,嘴上交代了一半就不再多說。

常晚蹙眉無言,看不懂滿眼算計的狼崽子,他又在想什麼主意?

他不商量直接那麼多銀兩給常寧,和當初爲了借二十兩小心翼翼的寫欠條的狼崽子形成對比。

“別多想了,天也快黑了,就多得擠不動了。”蘇清煜呵呵的提醒貪玩的常胖子,驅趕得正大光明。

常寧看着蹙眉的大姐,咬咬牙邁出小碎步跑出門。

“常姐姐別擔心了,我讓大毛跟着,不會有事。我看姐姐一臉不快,是不是失落不能一起去看煙火?”

“你到底有什麼打算?那剩下的錢……誰花?”蘇清煜不是浪費的人,不會平白無故的給常寧花不完的銀子。

“常姐姐,別急,一會兒帶你去看……不過要先穿我的衣裳……”

蘇清煜轉轉眼球,起身將**頭早就準備好的衣袍放在桌上。

“換上……我帶你出去……”

他笑得像狐狸,他一邊說着一邊拉開了屏風,又踱步繞了回來伸手將常晚手中的碗筷放下,眼神示意她現在就去。

他神采奕奕,一臉興奮,他的故作神秘也挑起了常晚的好奇心。

她被推入屏風後,展開摺疊的衣物後頓時紅了臉……

這個狼崽子……早就有所圖謀……

他早就想帶着自己出去!而且是女扮男裝!這不,除了衣裳,還有裹胸長布!

蘇清煜坐在桌邊,一雙眼睛盯着白色屏風上勾勒得黑影。

常晚不知道,蘇清煜還多算了一層,他在**頭點燃了蠟燭,將屏風內照射得通透。而他也在屏風外兩她的曲線收入眼底……看她脫了羣,看她展開裹胸布,看她的影在屏風這頭轉到那頭,將綿延山峰收成一馬平川……

不多久,她穿着自己的藍袍走出來,瓜子臉有神眼,好像一個十四五歲的讀郎。

348.蘇兄常弟

常晚有些緊張,他的袍子又長又寬,袖子讓她挽起三層,外袍掃地,讓她覺得自己很邋遢。而蘇清煜一言不發,盯着自己半晌不知動彈。

“小煜……不合身……我還是脫下來吧……”她摸摸鼻子等蘇清煜笑話,可卻又被蘇清煜一把扯住手。

“我叫你常弟,成嗎?”

他眼睛裡兩簇火,眼神裡的驚奇與讚賞讓常晚熱了全身,她垂下腦袋看着坐在圈椅裡的蘇清煜,聽他一聲“常弟”耳根發麻,雙腿腿不由自主的抖起來。。。

“常弟你該叫我常兄……我比你大。”

蘇清煜突然伸手颳了常晚小巧的鼻頭,滿臉笑意的回道:“換了男裝,長幼只論身高……”他緩緩站起身,他站得筆直。他伸手放在常晚的頭頂,平平的丈量。

“來,叫聲蘇哥哥……聽聽……”

他得意忘形,一攬常晚的肩頭,將小巧的她收入懷裡。

“常弟弟來,讓蘇哥哥我給你束個好看的頭型……”

“蘇……蘇清煜!你還來勁兒了!我……”常晚臉紅到脖子根,她嘴裡頂撞,身子卻被蘇清煜推到銅鏡前,不由分說的將她束好的圓髻拆開,只取頭頂上的發盤成髻,其餘的發閒散的披在肩頭。

鏡中宛若精靈的“小少年”,穿着自己的衣裳,身上是自己的氣味讓蘇狐狸心裡癢癢。喘了粗氣,忍住要親吻的衝動,一個轉身拿來了毛筆。

“你這樣太……太年輕……我給你畫畫……”他不想常晚的異樣風情讓其他男人瞧見!半乾的墨跡繪在常晚的人中兩邊,成了細碎的小鬍子。

常晚看着鏡中的怪模樣直接翻白眼,可是瞟到蘇清煜一臉熱誠的模樣,嘮叨的話只能收住……

“恩……這樣好多了!”蘇清煜收了筆,滿意的看着常晚臉上多出來的鬍子和兩顆黑痣。

“……”

“我看挺好,你看,這樣束髮能將你的耳洞遮掩,給你畫上鬍子,瞧瞧,多穩重……”

穩重你個乞丐毛!常晚暗罵一句,她挑起眉毛,一手奪過蘇清煜手中的毛筆,一手拽着蘇清煜的衣襟,皮皮的回道。:“蘇哥哥……來,讓小弟給你畫上穩重的妝,否則別人會以爲你纔是女扮男裝!”

一聲蘇哥哥,讓狼崽子蘇了老腰,他垂直腦袋彎着腰,癡迷的瞧着一臉興奮的常晚。

任她高興,任她鬧,任由她用毛筆左刷刷,右刷刷。

“好了,蘇伯伯……”常晚笑出兩個酒窩,一雙美目裡是快樂的星辰,直接讓蘇清煜沉醉進去。

“恩……”不對……她叫我蘇……伯伯?

蘇清煜轉過腦袋對着銅鏡:

他下巴上是黑坨坨一塊,嘴角高揚起的兩撇上翹的八字鬍,他額頭上有兩條細細的黑色文路。他白潤的右臉頰上多了一顆震撼的圓點。

“恩!這樣好多了!頓時覺得你長大了好多…怎麼樣,穩重嗎!?…”

何止穩重……是蒼老了十多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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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得不錯,挺好。”

蘇清煜直起身,瀟灑得束起長髮,對常晚的報復一點也不在意……

349.穀雨先生

小時候,常晚也曾牽着小弟小妹,跟着涌動的遊人,看不到周遭熱鬧,買不起街邊玩意兒,只能昂着腦袋看着天盛開的五顏六色。

現在,她被蘇清煜鎖在懷裡,嘴裡塞着甜蜜的糖果,手拿着會叫的木頭鳥和成串的珠花。

“常弟,咱們朝那邊逛逛……”蘇清煜,一身青灰色長袍裹身,繫着深灰色的腰帶,他沒有裝飾任何玉墜香囊,簡單樸實卻在花花綠綠的人海身姿挺拔,獨立於世。

燈火闌珊的街道,他飛揚着愉悅的笑,算他臉有自己胡亂劃得墨跡,卻擋不住他眼睛裡斑斕的星光。

他……

到底是對愛懵懂的少年?還是情關算盡的男人?爲何自己步步跟着他前行,逃不了,心甘情願的亦步亦趨。

常晚被蘇清煜半擁着,稀裡糊塗的進入一家酒館。紅毯迎賓,蘇清煜拋一粒碎銀換來小二殷勤。

酒樓三層,圍着小院而建,小院四方,院有一池,伸頭一看,水自由遊蕩者一池紅色金色的錦鯉。

“兩位公子,這邊走……咱們可是京城響噹噹的酒館,一層小酒小菜,二層魚肉生鮮,三層好景**,每一層一個感覺……當然這價格……也是步步高!不知二位公子要坐哪一層?”

“今兒,不是說皇城有焰火放?咱們當然去三層。你們這兒還有雅間兒?”

“三層還有一間,只是今天要多點一壺醉花釀,呵呵呵!好酒好焰火,更助興呢!”

常晚擡頭向看着。娟秀的折傘倒掛垂下,層層疊疊之間影着月光,頭星點與酒樓的燭火相互輝映,鯉魚一躍讓整個酒樓靈動脫俗!

“小……蘇哥……哥,小弟覺得二層好……三層……太破費”常晚咬咬舌頭,壓低嗓音,扯着蘇清煜的衣袖搖着頭。

雖然蘇清煜賺了千兩白銀,可是他這不靠譜的花銷,根本不必要……

蘇清煜將小巧的女子攬得更緊,一臉**溺:“常老弟,不要吝惜銀兩,我這都嫌這家酒樓好酸,折煞了我們之間的情義!”蘇清煜一扭頭,對着點頭哈腰的小二又說:“叫穀雨來……”穀雨?

常晚仰頭看着蘇清煜的黑下巴,心裡一突,嗓子裡悶了氣。

蘇清煜,這些年她只覺他是乖乖的讀狼,平日抄字帖,看茶館。可他現在對酒館輕車熟路,對裡面的人甚是熟悉,到底他有多少事情瞞着自己?還是自己在不知道時小弟已經和王同一樣成了出入酒館,貪圖享樂的人?

“你要找穀雨先生?”小二已經領着他們踏木梯,穿過雕花迴廊來到一間名叫“渡風閣”的雅室:“這可怎麼好呢,今天她讓另一雅室包下的……你也知道,穀雨先生唱不唱曲,我們強求不得,並且……穀雨先生每日只接一次邀約……”

“你只當傳一聲,告訴穀雨,蘇某來了……”蘇清煜又扔了一錠碎銀,動作熟練自如。

穀雨……常晚蹙眉,看着蘇清煜熟練的動作,她的嗓子也越來越堵。

350.呼呼有用

渡風閣格局巧妙,正對着門的南牆從東到西是一排檀木窗,近處熱鬧的酒肆街巷,遠處金光閃閃的廣袤皇城,從這裡都能看得到。

怪不得小二說,三層是好景獵豔,這裡是周遭最高的樓,這條街吐火的西域人,耍猴的本地人,當街說書的演皮影的唱戲的變戲法的,被一簇簇一羣羣的遊人包圍着。而她趴在窗邊免了擁擠,得了免費,對好景一覽無遺。

“常姐姐,這叫站得高望得遠。這裡地勢確實好,蓋在城中心,瞧,京城的北邊的城樓都能瞧到。”蘇清煜一手撐着窗框,一手扯過常晚的一縷長髮在手中把玩。小二早就不在,所以他才一改“常弟弟”的稱呼,叫回了常姐姐。

“我攔不住你拋銀子,只能拼命的多看一看,要把這房錢看夠本才行。”晚風吹開了常晚額前的劉海,她目光前置,不去看讓她心裡又亂又惱的男人,剛纔他不停勸阻,點了一桌吃不完的飯菜。

“呵呵呵,常姐姐,你這麼會過日子,我知道就好,不許給別人說。”蘇清煜轉過身子,腰部靠着窗框,斜身着常晚仰過去,硬是將自己俊俏的臉伸到鼓着腮幫的女子視線中。

渡風閣,渡風而來的是酒肆中的酒香,常晚轉過頭,秋風將他的發吹得有些亂,她像喝了二兩粉紅了臉龐,張嘴想繼續問穀雨的事也迷離的忘卻了。

“常姐姐,你怎麼臉紅了。”蘇清煜是故意的,他突然將臉貼在常晚的臉頰上:“真的,不會聞了酒味兒就醉了吧,臉好燙呢。”

常晚嚇了一跳,她慌亂的想向後退去,可是身上的長袍卻礙事了。

她不知道是自己向後仰去,還是蘇清煜驚慌的撲過來,她覺得自己就成了朝天的蛤蟆撲騰着胳膊向後砸去。

“晚兒!”

蘇清煜在喊什麼?

常晚聽得不清不楚,下一秒她後背一緊,她被蘇清煜拉入懷裡,一同側向一旁砸在地上。

她的後腦勺被蘇清煜按着,她看不到蘇清煜的表情,只聽他呼呼的悶哼兩聲。

“常姐姐,疼嗎?”

常晚眨着眼睛,悶悶的在蘇清煜的懷裡搖搖頭。

她的老胳膊老腿當然砸得疼,可是沒到要讓自己痛呼的地步。常晚拉開蘇清煜還着自己腰間的手,拉開二人的距離,仰頭看着蹙着眉頭冒着冷汗的蘇清煜。

“小煜?你摔哪裡了?”常晚直覺不對。她板過蘇清煜的腦袋,看到左邊額頭上已經鼓起一個好大的紫包。再回頭,果然看到桌子被蘇清煜撞移了位置。

“常姐姐,我疼。”蘇清煜靠在常晚軟“平平”的胸脯上,不肯張開眼睛,他抖着鼻子,伸出長紙頭比劃自己的額頭:“好疼……”

她知道這人在撒嬌,可確實自己害他受傷吃痛,她的心一揪緊,不由自主的將懷中的高大男人抱得更緊:“我去找小二,要一些香油,塗在你額頭上的老牛上,一會兒就好。”

“常姐姐……呼呼……你給我呼呼就不疼了,以前我受傷時,你的呼呼比香油有用。”

351.常晚殺價

蘇清煜的的丹鳳桃花在自己眼前掛着淚珠盛開,常晚的心就這麼注入一股暖流。

她低下頭,冰涼的手指拂過蘇清煜額頭上的碎髮,輕輕一口氣呼着狼崽子鼓出的腫大的包上。

他的肩膀一窩,竟然蜷着長腿,臉蹭着自己的胸口,像極了得到安慰的乖巧大狗。常晚眼中有着寵溺,她又呼出一口氣,擡手不由自主的放在蘇清煜的臉龐上,拇指輕輕的在他閉合的眼皮上撫動。

他隨着常晚的動作,喉結上下滾動,臉龐也不再亂蹭,像是睡着了一樣。

“上菜嘍!竹林晚春,西湖映月魚,明鏡曉月羹……”小二尤爲熱情,只是一入房就瞧着依偎小公子抱着另一位大公子,低頭耳語的模樣讓他活生生的將菜名給忘了!

“客官……這是怎麼了?”小二將飯菜放在歪斜在一旁的紅木桌上,後退了一步。

“小…蘇哥哥,起來了。”

“嗯…”蘇清煜張開眼睛,一臉厭惡的看着闖進來的店小二:“你們這的桌子太容易傷人,看的額頭就是被你們這裡的桌子撞的!”

明明是他自己撞了桌子,話說桌子怎麼能撞人呢?!店小二當然聽到客人的無理取鬧,所以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一臉尷尬的“小公子”。

“蘇哥哥,別爲難他了,都怪…都怪小弟不慎,讓你受了傷。”常晚一笑,嘴角邊的兩撮“小鬍子”頗爲霸氣的一聳,看得小二心裡直贊,還是這小公子辦事牢靠。

小公子接着說:“不過你這桌子也放得太靠窗,話說這三層是景觀最好的地方,景色迷人我們若是喝上小酒,醉醺醺的更容撞了腦袋。所以,這房並不值那麼高的價。爲了我們的安全,那最後一壺醉花釀,我們還是免了。撞了頭是小事,載下了樓纔是大事。”

小二落了下巴,他以爲這位小公子柔柔弱弱大眼朦朧,是個沒怎麼入世的主,可是現在聽這人要免了醉花釀,自己才驚覺,這小公子是是在和自己殺房價!

“二位公子,小的只是賣命的人,店裡的事兒是咱們掌櫃的說的算。如果您覺得這裡危險,咱們移步到二層就是。”

常晚呵呵一笑,當然答應。反正這美景什麼的,可沒有銀子來得實在。

“不去。”蘇清煜瞧着常晚得逞的目光,乾脆的拒絕小二的建議:“一會兒我會和你家掌櫃的細說,你將菜擺好,就忙活去吧。對了,穀雨怎麼還不來?”

掌櫃的?

常晚又納悶了,她扶着蘇清煜站起身,等他站穩,她才伸出手指對着他額上的鼓包狠狠一戳:“蘇哥哥!你怎麼瞞着小弟這些年認識了那麼多人?!”

蘇清煜咧着嘴角,心裡暗罵狠心的女人,他也學着她伸出一指,戳癟她氣鼓鼓的腮幫:“你忘了我這些日子寫得那些辭了?”

辭?

就是小煜哼唱給自己聽的那些?

常晚歪着腦袋傻乎乎默唸一遍那些詞曲:“記得啊,你說是有人託你寫的。”

352.穀雨像她

魚肉滑嫩鮮美,小曲委婉動情。 常晚張着嘴巴,吞下了蘇清煜送來的白肉,兩眼直直的看着眼前撥弄桐木琴的灰色衣女子。

她就是穀雨,嘴裡唱着的就是蘇清煜最近寫好的那首“與君共晚”。穀雨坐在兩米之外的木臺上,細長的桐木琴放在矮几上,幾根弦被她的蔥蔥玉指幾經撥弄乖巧的發出和諧優美的音色。她梳着飛鴻髮髻,發上只插一隻吐着水晶珠子的蓮花步搖。穀雨大多時候垂目低吟,有時又不經意的擡起蝴蝶扇一樣的睫毛,掃一眼自己身旁的蘇清煜。

那一瞬專注,頓時讓常晚明白過來,她也向着蘇清煜看去,看他對自己微笑的播着花生,挑着魚刺,好似那沁人心脾的好聲音、好樂曲根本沒有入耳。

“聽曲,吃飯。”他笑嘻嘻的又把盤子裡的魚肉塞入她的口中。嘴裡碎碎念:“這魚不好,刺太多……”

他是寫辭的人,他是譜曲的人,這一刻,他比自己更像個粗俗的人,不聽不賞,只顧着眼前的酒肉。

蹦噹一聲,穀雨手中的弦發出音色突然一轉,空空的低了一個音色。之前纏綿的歌聲頓時變得哀哀慼戚。

蘇清煜突然愣了一下,他放下筷子將目光看向在前方低頭歌唱的穀雨:“穀雨先生,停下吧,這詞本是歡快的,降了調子已經不同了。我不愛聽。”

他揚起聲音樂呵呵的對着灰色紗裙的穀雨評價,果然穀雨的手掌緩緩放在還在震動的琴絃上,戛然而止了一室的流暢。

“嗯,蘇先生說得對,調子改了,意境也不對了。”穀雨擡起臉蛋,上面盪漾着恬靜的微笑,她將琴收在絨布袋裡,又抱在懷裡。她起身,遠處簇簇燭火將她打得飄搖欲墜。

穀雨……

常晚注視着她,穀雨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可是身上有一種拒人千里的淡漠,就像對這人生已經沒了希望,就像她的衣裳灰白兩色,裙角只點綴一圈銀白色雨珠一樣的花紋。

琴師越是滄桑,彈出的曲子越是有韻律,唱出來的歌聲甜中帶苦,讓聽她唱的人憶苦思甜。

常晚與她遙遙對望,卻突然有種相似的感覺。

對,她梳了飛鴻髮髻……也是不能或者不願再嫁的人嗎?

“穀雨先生……您也累了吧,一起來吃點東西吧。”常晚對着穀雨拍拍身邊的椅子,示意她一起吃。

“那謝謝公子了。”

穀雨也落落大方,輕輕一福,抱着桐木琴緩緩走來。

蘇清煜挑起一隻眉毛,表情有些驚訝。常晚的目光從蘇清煜的臉上又放回穀雨臉上,此時穀雨倒是乖巧,好生生的坐好,低頭爲自己倒了一杯茶。

近在身邊的穀雨,讓常晚看清楚了她的容貌。她白白淨淨,眼睛很大,放下茶水後,嘴角總是彎着笑。

很像,穀雨的眉眼,和自己很像。

“公子,你這樣盯着我看,我會誤會的。”

常晚咕嘟一口嚥下溫湯,連忙收回視線。

呃呃,她怎麼忘了自己是女扮男裝。

“蘇公子,你不介紹下這位水靈靈的公子?穀雨日後還想多個人捧場。”

353.只爲顯擺

“常飛,你叫他常公子就好。 ”蘇清煜樂呵呵一笑,伸手拍拍常晚頭上的圓髻,又沒大沒小的攬着常晚的肩頭,好像真是一個“愛護”小弟的哥哥!

“常飛?”穀雨面露驚奇,她上下打量了穿着寬大袍子的唱晚,最後目光定格在常晚胸前。最後她收去驚訝,嘴角又彎成一條線,眼裡突然一灰:“常公子,小女子穀雨,流轉在酒肆的賣場女,能與您和蘇公子同桌,真是小女的榮幸。”

常晚不由自主的望向她微笑的臉,心裡聽得她妄自菲薄的介紹有些難受。不是因爲話難聽,而是穀雨的笑面太薄,彷彿自己只要一戳,假面後面悲傷的情緒就會泄漏出來。

爲何憂傷呢?

常晚能讀懂,她轉過頭,看向蹙眉的蘇清煜。

因爲穀雨喜歡他吧。

“吃…吃飯…穀雨…多吃點…。”常晚手無足措,怕是自己錯看了別人的心思,更怕自己是亂了角度胡亂猜疑。

她想也沒想,爲穀雨夾了飯菜,這舉動讓穀雨歪頭錯愕。

“常飛公子,我還是第一次遇見你這麼主動的男孩,你有多大了?十四歲還是十五歲?會不是更小?”

常晚知道自己又衝動的忘了自己男孩的身份,頓時炸紅了臉:“我…我…。”如果常飛還在常家…應該十三歲。

“我…十三…。”自己快十九了,現在卻裝成小童……她真是……老牛裝嫩啊!

蘇清煜伸手又蓋在她的頭頂,呵呵笑着揉弄她頂上的包子,一會兒又捏她的臉蛋,讓常晚差點裝不下去。

“真的……好年輕呢……我遇到蘇公子時……”穀雨的眼睛悠悠的望向蘇清煜,充滿回憶的口吻太過溫柔,讓旁人聽到又忍不住猜忌一二,可是穀雨口中的蘇公子表情卻越來越寡淡。

“穀雨,今日見你,還是和往日一樣,只想聽一聽我這首新曲效果怎樣。也讓我家小弟知道自家哥哥是個多才多能的人,以後餓不死一家人。省得我那愛錢的大姐瞎擔心……”

常晚既是蘇清煜口中的大姐,又是他瞎扯的常飛,這次她是明白爲啥蘇清煜帶她來這搶錢的酒肆還叫出穀雨,當真是爲了顯擺他自己是餓不死的京城才子……

真是孩子氣得讓人……哭笑不得。

“我去……”常晚翻着白眼故意打壓蘇清煜的氣焰:“一首歌能賣幾個錢,怎麼養活起小寧、呃,小寧姐姐和常晚姐姐?”

常晚垂頭避開頭頂火辣辣的兩人視線,悶頭扒了扒白米飯。

看什麼看,歌再好聽也沒她的茶館掙錢。

“一曲……現在已經漲到……八十兩了。”

噗嗤!常晚口中白米飯高噴三尺,準確無誤的粘了蘇清煜一身。

我的乖乖……

常晚將八十兩換算銅板再乘以天……一臉幸福……

這是不是證明常家已經奔小康,爆了發?

“常飛弟弟,醒醒!”

蘇清煜捏住常晚的鼻頭,常晚一臉財迷,兩人一個寵溺一個呆懵,晾得一旁的穀雨成了擺設應景兒。

”不過蘇公子的曲,只有我能唱……是不是,蘇公子?”

354.合作關係

穀雨的問話一下將飄飄然的常晚從高空打下來,她不明白,穀雨既然束髮,爲何又處處暗示着自己或者是故意提醒蘇清煜“他們”的關係?

他們有什麼牽扯?爲何蘇清煜避開不願深談,穀雨又急欲拉着關係?有什麼事能藏着掖着?

彆扭!常晚攥緊了手中的筷子。

看着和自己樣貌相似的人是彆扭!

“二哥,原來賺錢的不是你,而且穀雨、姐姐……一曲八十兩是她唱,她若是不唱,你的曲也沒什麼名堂……”常晚的音調拔高,顯得刻薄。

常晚……

蘇清煜擡起眼睛,眼裡升起兩簇星火,看得常晚毫毛直豎。

”不對嗎?”發覺自己異樣情緒,常晚撇開臉望向穀雨,音調又調了回來。

穀雨放下碗筷,又輕輕酌一口茶水,不緊不慢不回答。

“呵呵呵……”蘇清煜也把目光落在對面椅子裡的女人。他拋下筷子,丹鳳緩緩眯成一線:“我……穀雨先生,要不,咱們試試?下月新曲我就交給清河酒樓?”

穀雨手一歪,嘴邊的茶水不雅得灑了一身,她慌亂的擡起眼,裡面的失落後悔太過明顯。

“你……你說過……你寫得辭曲……今後只給我一人唱……”撐不住的假面終於撕開,穀雨眼中再也藏不住彷徨。

蹙眉,蹙眉!

蘇清煜眉頭緊緊皺起,他面露不耐,張口對着穀雨說:“是你想多了。”

想多了。

是穀雨自己多想了自己的重要性?還是多想了蘇清煜的承諾?

無疑回答哪一個,對一個滿心愛戀的女子,這種拒絕都是一種打擊。

穀雨肩膀一抖,眼淚就在眼圈轉呀轉,含淚的美人容易引人憐惜,可是蘇清煜靠在椅背上,還是眯着眼沒說半分軟話。

反觀常晚,她耷拉着腦袋,也因爲蘇清煜的一句“是你多想了”清醒過來。她心裡泛酸是因爲對穀雨起了嫉妒之心,細想來,自己又和穀雨有什麼區別?她的心思多於姐弟之情,她的眷戀多於姐弟之情。自己多想了更多更多!

“你。。。。。。你忘了當初,我是怎麼幫你的?”穀雨不知哪裡來得勇氣,眼中含淚注視着桌子另一邊的謙謙公子。

“穀雨,我以爲你是明白人兒,你可以不幫,你可以不做,你選擇都是順風順水的事兒。若說你我之間非要套用什麼關係,那隻能算作一拍即合、精誠合作,咱一開始到現在,不都是如此?”

常晚本分的做好旁觀者,聽到蘇清煜的回答,心中也不免苦笑。小煜,如果不去科舉,也許更是做生意的好料子,他冷靜、算計、自私、無情、錢貨兩清。而自己會糾結於恩情,情誼,秉着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別人犯我隱忍三分,太過分寸纔出手反擊的原則,想來確實畏手畏腳,屢屢吃虧。

“精誠合作。。。。。。精誠合作。。。。。。到現在也是如此。。。。。。”古雨喃喃兩句,頃刻間又將所有的悲傷隱於皮面之後。

355.穀雨妥協

穀雨眼角有淚,嘴角上彎,好像一塊吸水的棉花,滿當當的情感收住不發:“蘇公子,是穀雨多想了,我以茶代酒,給蘇公子陪個不是,清河酒館可不比這裡的當家有分寸,生意更比不上這裡。下個月的新曲兒。。。。。。若是蘇公子嫌穀雨唱得不好,我可以請掌櫃另找人代替。”

說着,穀雨已經素手捧茶一仰而盡。

蘇清煜卻沒有回,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白瓷杯。

穀雨見蘇清煜沒有迴音兒,臉色是掩不住的蒼白,她也是個有眼色的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轉身對着常晚:“常飛弟弟,剛纔是我沒說清楚,八十兩確實是你二哥的新曲賣於酒樓的價錢。新曲一月所有酒樓也都學會了,所以每月初五,蘇公子會將新曲目送過來,若是下個月,應該按照九十兩一曲來賣了。而穀雨,是借了公子才情,唱紅了自己,也帶着酒樓生意更好。所以,蘇公子是真的。。。。。。很會做生意。”

常晚盯着穀雨手中的杯盞,心裡突然對着這個嘗試主動的女子心疼起來。她能理解,杯蘇清煜的一個眼神,一句話牽動全身情感的滋味,穀雨也是。

這個女人很聰明,她轉身對着自己解釋,像是爲蘇清煜證明,更是在向蘇清煜放低姿態挽回關係。

穀雨,到底有多愛小煜呢?到頭來落得自找臺階,卑躬屈膝的下場。

原由,還不是因爲自己一句挑釁話,讓頗有交情的蘇清煜和穀雨攤了牌,讓癡情人傷了心?自己。。。。。。對蘇清煜來說只是姐姐,憑什麼亂髮醋意?

“穀雨姐姐,小弟明白了,您無需那麼客氣。穀雨姐姐唱得歌很好聽,最少比二哥唱得好。”常晚從蘇清煜的指間端起那杯醉花釀,也仰頭一飲而盡。

“呵呵呵,常飛弟弟,真是好酒量。”古雨也飲下茶水,看着嗆聲咳嗽的常晚,伸出手在她的背脊上拍了拍:“沒事吧。”

“女人心,海底針。”蘇清煜搶過杯盞,悶頭對着常晚抱怨一句,而後他爲自己斟滿醉花釀,昂頭一飲而盡。

可不是,女人心海底針,還不是喜怒哀樂都爲了他而已。

轟隆!

天上一聲巨響,屋中的三人都向窗外望去。

皇城那邊一顆白色星辰直衝天際,噼裡啪啦的在黑幕上炸開絢爛的紅花。

“放焰火啦!”

隨着升上去的星辰越多,絢爛奪目的煙花交相輝映的怒放。看着一瞬輝煌的景象,常晚心中那些不快的,迷茫的,自卑的,悲傷的情緒全部消失不見,她連忙起身,暈乎乎的趴在窗框邊,癡癡的瞧着天際。

真美!真美!

穀雨也走了過來,她和常晚一樣趴在窗框邊,愣愣地看着天上五彩的焰火:“你說。。。。。。人生如果和煙花一樣,絢爛奪目快樂無比該多好?爲何偏偏人生要那麼漫長,人要受那麼多罪呢?”

穀雨的聲音真誠,像是感慨,又像是專門說給同病相憐的常晚聽。

喝了一杯醉花釀的常晚紅撲撲臉龐,搖頭晃腦的轉頭對着穀雨。

“嗝!”

常晚嘴一張,打着一聲酒嗝,也把穀雨逗樂了。

“呵呵呵,常飛弟弟,你可真是揣着糊塗裝糊塗。”

祖宗組合

蘇清煜不喜常晚的注意力都放在穀雨身上,他身子從常晚身後半貼過來,將常晚瘦小的身子籠罩在懷中。

“小心一點,載下去我找誰哭去。”

常晚覺得自己是醉了,耳邊他的關心和討好讓她覺得自己正在被一個男人愛着。

“嗝!”

酒嗝繼續回答蘇清煜**的問題。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今天可是明白了,嗝!怪不得,酒樓的生意這麼好!原來,喝了酒,就不愁了。。。。。。”

轟隆!

天上又一朵金花盛開,常晚眼睛裡是也是金色的星辰,她昂頭,額頭就這麼頂上蘇清煜的下巴,莫名的,她覺得自己此刻是最幸福的女子。

如果人生只有分秒,她也想如天上的煙花那麼絢爛。

“喂喂喂!”一聲大叫從右邊傳來,渡風閣的窗邊三人向右側看去,只見一個男孩半個身子探出窗外,粉嫩的手指指着穀雨。夜色絢爛,他身上金色的華服被照得透亮,只是氣鼓鼓的小臉是滿滿的怒容!

“哪家的屁孩子?”蘇清煜正膩歪着懷裡的小女人,他冷冷的掃一眼對着他們指手畫腳的毛孩子,心情不美好。

常晚腦袋本來就昏沉,包子頭上還撐着蘇清煜的腦袋,她只能僵着脖子對着那邊喊:“你這樣。。。危險!嗝!”

毛孩子脾氣挺怪,他對身後呵斥一聲:“你們就不會拉着點我?”然後又繼續指着穀雨喊道:“你敢騙我!說啥身體不適!我是專門來聽你的曲兒的!沒想到你晾下我這邊跑去隔壁唱歌去了!什麼穀雨先生!我看就是個騙子!”這少年哇啦哇啦直叫喚,他尖細的聲音一吼,趴在窗邊看煙花的客人都向着聲音方向望去。

穀雨連忙遮住臉面退回屋子,而那少年嘴裡還在叫喚:“別跑!想跑沒門兒!”

常晚瞧着那少年被身後的黑衣人“扯下”窗邊。

“小祖宗。。。。。。咱能不鬧騰不?你想讓我掉腦袋?”

“哼!倒黴活該!”被稱爲小祖宗的少年聲音頗大,根本不避嫌。

常晚和蘇清煜也退回桌邊,將隔壁這場無聊爭吵沒放心上。

“咣噹!”

小祖宗一腳踢開渡風閣的門,一隻銀灰色高底短靴也跟着甩了過來。

“穀雨是吧!穀雨是吧!”

“小祖宗。。。。。。別惹事,成不?”跟在少年身後規規矩矩苦口婆心的是個高大威猛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只是這麼高大的男人好像治不住身前金雞**的小少年,大漢的五官及其英氣,劍眉星目,方臉高鼻。可是長相再英氣,表情可是及其苦瓜。

小祖宗冷冷一哼,頭也不回的繼續金雞**:“抱我!”

黑衣大漢深深一嘆氣,目光一下子更軟了,他伸手一橫,直接將她橫抱起來,走進渡風閣。

“撿鞋。”

小祖宗又說。

大漢翻翻白眼,一臉的柔軟變成僵硬的抽搐。

渡風閣的另外三人頓時看癡了,畫風太詭異,他們不明白這個一高一矮的“祖宗”組合到底是來找事的,還是自己給自己找難堪的。

...

357.捏把臉蛋

高大的男人帶着少年來到那隻銀色繡鞋處,他不顧衆人驚奇,直接蹲下身子將少年放在大腿上,一手攔着少年的腰,一手拾起地上的短靴,握着鞋底腰套回男孩的腳上。

被叫做“小祖宗”的男孩又冷哼了兩聲,目光狠狠的盯了一眼替他穿鞋的硬朗男人。鞋穿好了,他也蹦下來,兩步來到穀雨身前。

這少年。。。。。。應該有十三四吧!

常晚站在穀雨身後偷偷大量眼前這個氣鼓鼓的小祖宗:他嘟嘟着嘴巴,臉蛋肉嘟嘟,粉紅粉紅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把,他一雙大眼眨巴眨巴,雙目清澈得不像發火卻像求呵護。。。。。。好可愛的男娃娃!常晚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他長得及其討喜,小鼻子小紅嘴,臉頰有一顆芝麻大黑痣,因爲生氣,那小嘴一張一合,奶聲奶氣的可愛至極。

嗯,小時候,蘇清煜瘦的像猴,長寧胖的肉緊實,都不如眼前這粉嫩嫩的腮幫子來得軟嫩!

嗝!好想捏一把!

“哼!給我綁了這個穀雨!她騙我!我要把她關起來,給我彈一年的琴,唱十年的曲兒!”小祖宗一揮手,氣勢滿滿。可是黑衣人卻不給他面子。

“厲楓!我的話你也不聽?”

黑衣人不說話,只是站在一步遠,渾身上下都冷冷的。

“好!你個大冰塊!”少年抱怨一句,一把抓住了穀雨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向後走去:“你聽好了厲楓!我不僅要讓她唱曲!我還要納妾!納妾!”

“你沒那本事!”

這個組合畫風又轉,原本弱勢的黑衣人冷冰冰的蹦出四個字,又退了一步直接堵住了渡風閣的門。

額。。。。。。不是來找穀雨復仇的嗎?怎麼成了。。。。。。內訌?

蘇清煜饒有興致,他上下打量屋子裡上演好戲的二人組合,又悄悄的給常晚又倒滿一杯酒放到常晚手心:“喝吧,今朝有酒有煙火有好戲,想醉就醉。”他低聲在常晚耳邊誘惑着,常晚注意力早就被前方兩人吸引去,順從的將手中的小酒喝乾淨。

小祖宗氣紅了眼,蹬蹬的推開穀雨,站到正在吃酒的蘇清煜和常晚面前。

“小祖宗?呵呵呵,你是誰的小祖宗我可不管,我只知道我和家人的好興致都被你這個毛孩子給破壞了,你家人沒教過你禮儀?還是你站在這裡,是要給我們道歉嗎?”蘇清煜咣噹一聲把酒杯扔在桌上,拉下臉惡狠狠的盯着桌前囂張的少年。

蘇清煜酒杯剛扔,那原本站得遠遠的黑衣人已經一步護在少年身後,冷冽的殺氣狂涌,好像只要蘇清煜一動,他就會抽刀斬頭。

“嗝!”

已經喝下第三杯酒的常晚,耳邊轟隆隆,什麼殺氣煞氣,在她眼裡都是吵人的熱氣。

“小孩子,要笑!看,多可愛!”醉醺醺的常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兩手伸長終於捏上了“小祖宗”的腮幫。

“嗝!笑。。。。。。”常晚咯咯咯的笑起來,揉着少年軟乎乎的包子臉,最後將它們左右一扯,向上拉開一個可笑的弧度。

我要嫁你

那邊的劍拔**張瞬間熄了火,黑衣男人的冷氣不再向着蘇清煜而是向着醉醺醺的常晚而來,而蘇清煜已經一把攬過常晚的肩頭,起身把小女人藏在身後。

被捏臉的少年,此刻呆濛濛、暈乎乎,他的嘴角沒了常晚的拉扯,忽得耷拉下來。

“請主子跟我回去!”名叫厲楓的男人又蹦出幾個字。

“他碰我!”小祖宗已開口,又是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我把他的手剁了。”厲楓說罷已經抽出腰間的軟劍,還沒看清他如何出手,一道銀光閃爍,蘇清煜的寬袖已被削去一半,一同被削去的還有常晚垂肩的一縷黑髮。

“不要手,我要人。”小祖宗伸出一指頭,指着蘇清煜。

刷。

軟劍直接抵向蘇清煜的喉嚨。

“不是這個娘娘臉,是他身後的那個!”小祖宗粉嫩小指頭一勾,蘇清煜已經凶神惡煞的瞪着粉嫩男娃。

“要她的命?想得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今日皇宮內有喜事見不得血光,你今日殺了我身後人,他日不用天譴,我自會將你碎屍萬段!”蘇清煜一點也沒退讓,他抓着銀光閃閃的軟劍,眼神裡已經是要命的瘋狂。

“厲楓,我不要人命!我要他做我府上的面首!”

面首?

“你說什麼?!”

厲楓一手提起鵝黃華服的少年郎,冷冰冰的眼睛裡是即將決堤的肅殺。

“面首?沒聽過?就是男的意思!”

“呵呵呵,姑娘!你真是好雅興!”蘇清煜陰冷笑着,直接將眼前任性、驕縱、說話大喘氣、腦回路堵塞的人看穿:“真不好意思,我家弟今年十三,還沒福氣享笫樂趣,你口味太重,我看也只有這位厲大俠能侍奉得了你。”

姑娘?

常晚暈乎着也能聽明白一二三,她又見蘇清煜受傷,那醉意也嚇醒了四五六。此時她不顧蘇清煜的阻攔探出身子對着小祖宗叫到:“你多大的孩子!女扮男裝還要收面首!告訴你我不當!若你真看上我,就別嫌我家住豬舍、竈房只有一口破鍋!”

常晚藉着三分酒膽,爬上椅子,居高臨下的指着女扮男裝的粉嫩女孩,想要懲罰她一下。

“好!我姓阮,名未涼。定好日子,我嫁你!”

“胡鬧!”厲楓和蘇清煜異口同聲呵斥,他們一個抱下高椅上的女孩,一個直接將阮未涼拉到背後。

常晚確實胡鬧,可是在胡鬧前她是有思量的。比如這個名叫阮未涼的女娃娃,身穿金絲盤秀的黃袍,腰間是楊柳綠的翡翠腰牌,再加上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另配武藝高強的侍衛,什麼面首男的,也一定是大戶千金想要圖新鮮。。。。。。她想,反正自己也是女扮男裝,扯個理由讓眼前驕縱的大小姐知難而退!誰知這姑娘不鬧不氣,反而滿口答應自己要嫁給自己!

現在爲難的道成了常晚。

”厲楓!你不是要我回去?回去我就遠嫁西域!我要嫁給一個從沒見過的人,還不如挑個看對眼的人!同樣是嫁!有何不可!”

...

359.藍山公主

脆生生的反駁,讓厲楓身形一頓。 他的沉默讓軟未涼更加氣憤,她伸出拳頭一拳一拳打向黑衣人:“你要把我送到西域嗎?你要把我送到西域嗎?!”

阮未涼叫嚷破了音,粉嫩的小臉已經變得赤紅,一雙大眼越瞪越大,太過憤怒和激動顯然忘了身後還有被她的任性而傷着的蘇清煜。

“不想嫁,遠走高飛就是。你能跑出來在這裡鬧,也能跑到更遠的地方。”蘇清煜鬆了手,滿手的獻血滴滴答答,染紅了常晚淺色的衣裳。

阮未涼停下手中的動作,猛然擡起小臉,一臉期盼的望向本着臉的厲楓。

“請,主子跟屬下……回去。”厲楓的聲音更冷了,也讓望着他的女孩止不住的顫着肩膀。

“師傅…算徒兒求你,別帶我回去,好不好?”阮未涼聲音不再高昂,而是軟下了萬分,她鼻音很重,昂着頭的眼睛裡只有苦苦哀求,她伸手捏住黑衣人的衣袖,一下一下緩緩搖晃。哀求的撒嬌哪裡還有“小祖宗”的模樣。

厲楓的眼睛突然張大,面容像中了毒一樣的痛苦,只是一瞬他恢復嚴肅的面容,高大的身形向後一退,緊接着跪在了地上,俯下身子,對着她……磕了一個頭。

“請小主子,跟屬下回去。”

阮未涼僵着半空中的手,她好像早就知道了這人的反映,所以最後她的眼睛眨了又眨,卻沒有一滴眼淚落下來。

手放下背於身後,小姑娘也向後退了一步,也站在常晚的身邊:“厲楓聽令!我以藍山公主的名義命令你,即刻趕往皇城,回給那糟老頭,就說我已經委身下嫁這位公子,生米煮成熟飯,若不想我帶着孩子嫁到西域周國,引起和大同的紛爭,就讓他趁着明日大嫁前,換人!”阮未涼抓着常晚的手,緊緊不放,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常晚腦子裡還沒轉過圈兒,她又被蘇清煜扯開,狠狠的箍在懷裡。

“主子!”厲楓猛然擡頭,搖頭又搖頭:“跟我回去。你如此,不僅會害了自己,還會害了屋裡的所有人!你真以爲你這謊話說出去皇上會信?他只會命人連夜殺了他們!”厲楓瞪大虎目,雖是跪着,可氣勢已經蓋過阮未涼的虛張聲勢:“不要一時起意,害了他人。”

藍山公主?

蘇清煜穩住氣息,沒想到他們今天撞了大運,碰到了今夜焰火的起因之人。

西域的藝人,皇城的焰火,明日大婚。她就是明日要出嫁的皇城公主?而且是一個不受待見的皇城公主。

一是公主出逃,無人追捕。

二是公主出嫁,無人張榜。

三是公主遠嫁,和親之用。

藍山公主?估計是皇上的民間遺珠,大同在冊的公主一共兩位,一位錦榮公主,一位和情公主,一位三年前嫁給了鄰國大梁,一位一年前嫁給了當年的狀元郎。值得一提的是狀元郎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孔家。

藍山紅山,他蘇清煜不管,他懷裡的女人只能是他的,而且自己認同厲楓的大實話。

穀雨身份

一個不受重視的公主,又是一個顆重要的棋子,阮未涼又有什麼資格去和皇帝說道一二?

這小丫頭,也就是個外強中乾的可憐人吧,而厲楓……蘇清煜看着跪在地上拼命壓抑自己情緒的男人,嘴角露出深深的嘲笑。

“殺人?哈哈哈!厲楓,如果你怕我牽連無辜,你就告訴老皇帝,我和你有了苟且,我懷了你的崽子!我不想當藍山公主!我只想做阮未涼!我要做你的徒弟和你走南闖北!而不是爲了追隨你被你騙回宮中!我不做藍山,你不同意,我不要嫁人,你不同意,我求和你同死,你同不同意!大冰塊!你說啊!”阮未涼幾個步子也跪在厲楓身前,一雙大眼中是瘋狂的神色,之前孩子氣的性格走了極端成了癡狂。

常晚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姑娘,毫不避諱男女之別,毫不在乎倫理綱常,毫不在意性命。阮未涼,明明長着一張稚氣未脫的可愛臉龐,此刻卻敢愛敢恨的讓人不忍直視。

“涼兒……。”良久 ,厲楓張張嘴,只有兩個字悠悠盪盪出來。

轟隆!

窗外喜慶的焰火又在空中炸出斑斕,對屋子裡相跪的二人是極大的諷刺。

“好不好…師傅…冰塊師傅…我不要嫁人…我一直一直一直喜歡的是你的…別送我再入皇宮…別再騙我進皇宮……我們一起走,走不了就一起死,好不好……”

常晚鼻頭髮酸,在暗處,她不由自主的握住蘇清煜手,而蘇清煜把自己箍得更緊,一瞬間給常晚一種他愛着自己的錯覺。

穀雨也被跪在地上的女孩震懾得不能動彈,什麼是真情真愛?寧願捨去性命和未來求一段與君同死?她能做到嗎?爲了蘇清煜能做到嗎?

穀雨扭頭就看到把“常飛”護在懷中的修長身形,而常飛半低着頭靠在蘇清煜懷中,小手牽着他流血的大手。

穀雨的臉上顯露出一絲嫉妒,很快又被絕頂的憂傷掩蓋。

什麼常飛呢。

她是常晚吧。

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應該在一起了?

所以他纔將常晚打扮成男裝帶出來?方便摟抱?方便牽手?方便……拒絕自己?

常晚……她唱着與君共晚時就已猜出,蘇清煜心屬於誰。今日焰火下,她更是將蘇清煜眼裡的柔情看得分明。

而常晚眼裡對自己的情緒又是什麼?緊張?妒忌?猜忌?可憐?好樣還有一瞬同病相憐的感覺。

常晚,也是喜歡蘇清煜的吧。

這個焰火夜,屋裡兩對有。而自己自始自終孤身一人……就像當年那個一把火燒了十三坊的鷓鴣,換了身份卻換不了命運。

穀雨垂下腦袋,遮掩嘴角無盡的苦笑。她抱緊了懷中的桐木琴,不想再看去。她沒有常晚那樣的機會,更沒有這個阮未涼這樣的勇氣,去和心愛的人生死相隨。

穀雨向前一步,木板發出聲響,同時也震住了沉浸在憂傷中的厲楓。他眨着眼睛,看清眼前這個斑斕焰火下的女娃娃。

“我會陪你,無論你去哪裡。我在你身邊,你的左右,可我希望你能活着,而不是隨意張口去死。先跟我回去,好嗎?”厲楓擡起手,手指想放在阮未涼的臉上,卻忽然又收了回去。

...

361.我要賠償

收回的手被阮未涼拽住,小手拉着大手放在她的側臉。”

“未涼,我的心還沒冷,你的心怎麼那麼硬呢?”阮未涼像夜空中最亮煙火,燃着她最後的期盼。

厲楓心中又何嘗沒有眼前人?!他垂下的眸子裡是隱忍的淚,就在阮未涼眼中希望大盛時,厲楓一個手刀劈昏了粉嫩娃娃,徹底將她打入黑暗。

看着軟倒在黑衣人懷裡的“小祖宗”,常晚心也一緊,她問了一個及其癡傻的問題:“她必須嫁人嗎?”

“如果……涼兒沒有遇見我……她可以有自己的選擇……成了藍山公主……很多事不是我和她可以抉擇……”

“哼。”蘇清煜不滿的將滿是鮮血的手伸到常晚眼前:“爲了護着你,我受傷了,你怎麼還有心情關心別人?”他不想常晚和藍山厲楓過多牽涉,只有裝可憐將小女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我去拿藥……”穀雨抱着桐木琴急步離開,這間渡風閣滿室濃情讓人窒息。

沒人主意穀雨的存在更沒人聽見她說了什麼。厲楓抱起阮未涼,對着常晚和蘇清煜點頭,轉身就要離去。

“等下。”蘇清煜皺皺眉頭沒打算讓厲楓有得瀟灑:“桌子讓你們砸了,飯讓你毀了,我的手也傷了。我還有殿試,毀了我的手就等於毀了我的前程,所以……不賠償,不道歉就走?呵呵呵,還真是官欺民!”

厲楓轉過身,也是生平第一本碰到個貪圖錢財,睚呲必報的人。可是他卻說得極其有理,傷人賠錢天經地義。

“要多少?”厲楓的鄙夷顯漏無疑,他將阮未涼放在軟塌上,掏出錢袋晃晃:“一定金子,夠嗎?”

蘇清煜眼角嘲諷回去,好像厲楓纔是個俗氣的人。“誰要錢了?我要賠償,不見得是錢。”

“……不要錢?你要什麼?”

“要……你一樣信物,我想日後我爲官,總要有個可指路的人,不會勞煩你,一次指路就好。呵呵呵呵多划算,是不是厲楓?”

Wωω▲ ttkan▲ ¢ ○ 藍山公主今日和厲楓來到民間,就是爲了求心愛的人帶她遠走,她能毫不避諱的說自己是藍山,那“厲楓”這名字就是真。

“爲官?呵呵呵,科舉?如果你手廢了參加不了殿試,成不了官,對你來說纔是好事,我真不明白,那麼多人苦讀十年拼命入官,圖這些過眼雲煙的權勢有什麼用處!?你還真是庸俗!”厲楓越說越嘲諷,話中有過來人的忠告。

“呵呵呵,我蘇清煜就是庸俗至極的人,爲官不爲民也爲己,別墨跡,給個信物,日後我用得到你,自然會讓你賠償今日所傷。”

“你好像篤定我不會賴賬?”

“想賴賬的人早就答應,而你沒有,反而問我,所以你不會賴賬。”蘇清煜站直身子,他笑得如同狐狸,厲楓不得不正視,只是下一句蘇清煜又讓厲楓火冒三丈:“況且,你的名字,藍山公主的名字我都知道了,日後民間出現皇家公主和侍衛苟且,帶着侍衛的孩子遠嫁西域的野史,可不是很好哦!皇帝殺了你好說,可是公主的臭名也當遺臭萬年。”

362.廉價木牌

此人品性如此惡劣!厲楓抿着嘴,拳頭已經攢緊。 這輩子自己殺人百條,也不見得有多幹淨,可是眼前的蘇清煜是那種見縫就盯的蒼蠅,支配一巴掌拍死!

“不信我殺了你?”

“殺我?天,剛纔走出去的穀雨先生您可瞧見?我若死了,她就會將你們的故事編成曲兒,今天晚上就能傳遍大小酒館。等傳到皇帝耳朵裡時,大同上下估計已經全部知道你們的醜事。人言可畏我是見識過,特別是宮中這些,可是咱們這些小百姓最愛嘀咕的!假的變成真的,皇帝再憤怒,也不能將所有子民都殺盡了吧!”蘇清煜不怕火上澆油,更不在乎自己是否小人,他胡攪蠻纏也讓常晚開了眼界。

君子與小人,小煜不做君子做小人,就爲了日後能與厲楓搭上線?厲楓剛纔也警告過小煜,爲官不一定就好。

“小煜……要不,算了。飯不吃了,我們回醫館包紮去。”

她突然不想讓蘇清煜再考官了,她不想他變成今日這幅處處算計,爲了鋪後路成了會威脅利誘他人的……小人。

蘇清煜沒有動彈,只是伸出沒有受傷的手覆蓋在常晚的包子頭上,拍一拍讓她安心。

“咻咻!”

一塊古樸木牌飛向蘇清煜。

木牌橢圓,上面沒有繁複的鏤刻,只有淺淺的一層浮雕。怎麼看都像是農家孩子找塊下腳料刻着玩的物件。

“呵呵,你這信物,貼身帶着數年了吧。”蘇清煜顛顛黑色木牌,木牌背後刻着一個歪扭的“厲”字,黑底白字還刻着一個“義”。

江湖人,重義氣?蘇清煜一撇嘴,仔細觀察木牌正面:“呵呵呵,還真不貴重,就是一塊下腳料上雕刻着…這是什麼?月亮?”

“是下腳料。你不要金子,我也不想失信。如果日後還能相見,是我福大命大。若不能,這塊牌子應該能起到你想要的作用。”

冰冷的聲音傳來,狠狠地將最後“作用”二字咬得清晰。他彎腰再次抱起藍山公主,再看一眼興致盎然的少年郎。

這個蘇清煜什麼時候給穀雨的眼色和暗示?可是剛纔那個叫穀雨的女人,確實是一聲不響的出了渡風閣。無論蘇清煜的威脅是真是假,他都不能拿涼兒的名譽和性命做賭。給他木牌也沒什麼,若自己還活着,他倒是樂意看蘇清煜爲官後能掀起什麼風浪,又怎麼身陷囫圇。

“我等你來討賠償。”厲楓留下這句話,便抱着藍色離開了酒樓。

“小煜,剛纔你當真告訴穀雨,如果厲楓殺了咱們,穀雨就會編個謠言唱出去?”

“纔沒有,我騙厲楓的。因爲他不會拿藍山公主冒險,而且他阻攔過藍山嫁給你,就說明他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呵呵呵呵,你沒聽厲楓剛纔說什麼,進入皇城,身不由己,他能做公主護衛,一定也知道不少皇宮門道。如果我日後也入朝當官,不想走彎路說錯話,就必須有人幫我。多認識一個人,不是壞事。”

陳大胖子

常晚聽蘇清煜這麼一說,擔憂的神情無處遮掩。

蘇清煜突然捏起常晚的鼻尖,臉一本說道:“別以爲我沒聽到,出門時你怎麼答應我的,要喊我二哥或者蘇哥哥。什麼小煜小煜的,快叫回來!”

“別…別叉開話題…。唉唉唉!疼,放手啦。放手啦……呼呼,二…二哥!”

蘇清煜滿意了,他攤在椅子上,對着揉着紅鼻子的女人又交代:“我叫小二把這裡收拾收拾,再叫上兩個菜,一會兒會有人來。”

“還有人?!”

常晚一肚子火,她越來越肯定,自己被蘇清煜拉出來是他早有蓄謀!這是看焰火嗎?先是看穀雨、又是見公主!再來還有誰!難道是天皇老子?!

店小二很快收拾了桌子,又端上了蘇清煜特意點的慄寶黃金鵝、雪芙蓉糕、溏心古老肉……這哪是兩個菜,滿滿一桌有七八樣。

敗家子!他又要請誰吃飯?而且誰這麼大的胃口,和他們家小寧一樣?

常晚窩在蘇清煜身邊,用穀雨拿來的白棉布爲蘇清煜包紮。

“嘶……小弟……手掌那個疼……”

活該倒黴!常晚將蘇清煜的手包成白色菊花,一雙美目狠狠的剜了其一眼。穀雨坐在一旁幽怨的瞧着“眉目傳情”的二人,可身後又進來一個微胖黝黑的男人。

“蘇老弟,你真受傷了?我看看,我看看。”

這人說話也熱忱,一看是早和蘇清煜相熟的。

這又是誰?常晚擡起眼角,大眼裡又寫滿疑問。難道要等的人就是他?

“陳老闆,你怎麼來了?穀雨讓人告訴你的?”

“嘿嘿嘿,你知道的,穀雨每晚來我這彈琴,我哪次不來。”黝黑的男人個頭不高濃眉大眼,肚皮鼓着,穿着考究。比起蘇清煜的長相,他那算是極爲普通面向。可是撇開蘇清煜看,這陳老闆也算五官端正的人。

“呵呵呵,陳老闆,新曲纔出半個月,你別想我再替你譜曲子。”蘇清煜纔不和他多扯,直截了當的將眼前男人過度殷勤的行爲戳破。

“嘿嘿,瞞不過你。蘇老弟,你這小曲兒越來越你儂我儂,情意綿綿,現在不僅酒樓裡客人愛聽,就連出嫁的婦人,未出閣的姑娘都會哼上幾句。你看,與君共晚那首,唱出沒三日,其他個酒樓都學去了,我這座子有限,有些生客排不上,聽不到穀雨的歌,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跑去旁的酒樓……”

常晚翻翻白眼,生意人啊,都一個德行,會算,能多賺一兩絕不少賺一分,少賺一兩心裡會惦記着怎麼才能在別處補回來。

“陳大胖子,你生意好得很,菜價那麼貴,怎麼能少賺呢,好了好了, 我今天是帶我家人吃飯看焰火的……如果沒別的事兒,你就帶着穀雨先生回去吧。”

“我不胖,這叫壯。”被戳到痛腳的陳胖子不經意的瞄着坐在角落的穀雨,見她沒聽見似的,陳胖子哀聲一嘆:“小蘇啊,你太沒情誼了,想當初你帶着穀雨給我五兩銀子在這裡唱曲,這一轉眼,你們都紅了,就不要我陳胖子了。”

舊事被翻出來,蘇清煜有些不悅:“別煩我,省得我以後一首曲子都不給你!”

...

364.大你四歲

陳胖子咬着脣,哀怨的看了小蘇一眼悲嘆一聲:“還是穀雨好,不離不棄,幫我撐起了我的醉仙樓。 ”

“如果他不寫,我也不唱了。”良久,穀雨擡起頭,雙目中是一抹久違的執着,就如當初她下定決心與蘇清煜合作殺了秦天時一樣。

此話一說,屋子裡的三人同時沉默。

蘇清煜像是沒聽到穀雨示愛宣言,捧着杯子啄了一口酒,又遞到常晚嘴邊。而常晚心思恍惚,呆傻的長了嘴,喉嚨裡被灌下了火辣辣的酒水。

陳大胖子捧着胸口,面對着目光執着的女人,努努嘴最終什麼也沒說。

“陳老闆,我今日是客,現在我不需要聽曲了,也不要上菜了,無關的人可以出去了。”常晚又被灌了一口酒,好不容易清醒的頭腦又開始暈暈乎乎。

蘇清煜在拒絕穀雨的深情,不,應該是無視。滿滿的不在乎,不在乎他的曲由誰來唱,更不在乎穀雨潸然的淚水。

“你個……”陳胖子瞪了蘇清煜一眼,轉身遮擋住穀雨怔怔落淚的視線:“穀雨,咱們先出去吧,不理這個小沒良心的。”

穀雨站起身,微微靠在陳胖子身旁,走到門口時,穀雨卻突然說了一句:“我真傻,你大你四歲,你怎麼可能喜歡我呢?”

我大你四歲……

常晚上眼神一黯,她努力的擡起腦袋向着門外望去,恰巧看到穀雨轉頭回望的眼睛。

穀雨……是不是已經看出自己女扮男裝?也看出自己喜歡小煜?爲何她的看向自己的眼神是滿滿的同情?

被戳破了嗎?自己丑陋的心事終於被旁人看穿了嗎?

常晚的鬧大轟然耷拉下來,長長的劉海遮掩住她的驚慌和失落。

“怎麼,又醉了?”

常晚鼻尖的酒盞頓了下,眼看就要被蘇清煜撤開。常晚奪了酒盞,仰頭而盡,讓火辣辣的酒水砸在肚子裡,緩了她渾身的冰寒。

“喂,你怎麼還喝上癮了?”蘇清煜笑得開懷,看着常晚直愣愣的又倒了一杯,狐狸心怒放了:“會醉的,一會兒我還要揹你回去。”

常晚又喝了一杯,直到蘇清煜變成了兩個人,她才暈乎乎的熱了身子:“咯,穀雨……穀雨……你是因爲年紀大,纔不喜歡我的嗎?”

蘇清煜手一滑,瞪大了眸子注視着靠在圈椅裡昏沉的女人。

她說什麼?

她在問自己喜不喜歡她?

他丫的,他的心都能掏出來給她,她還問這傻話。可是他開心極了,好像孫猴子等到了五百年一遇的唐僧。

“你再說一遍?!乖,來,你再問我一遍!”

“我說…。。我說你…。。哪個纔是你,我問,你是男是女!”

“常晚!”

蘇清煜一把將女人抱在懷裡,兩步將她推到在矮榻上,他的臉急不可耐的貼着她的香頸,狠狠的又問一次:“你剛纔是不是問,我爲什麼不喜歡你?”

“不是……是穀雨那麼問的……不是我……”就算醉得語無倫次,常晚還是在最後一刻把住了嘴巴,扯着嗓子反覆訂正剛纔的問句:“剛纔…。誰說來着,比你大四歲,你就不喜歡了。”

365.灌酒起因

窗外的焰火盛會已將近尾聲,最後這一聲轟隆聲掩蓋了常晚的問題,待閃爍的金色光斑褪盡,矮榻上的女人擺出一副嬌滴滴的可愛表情,引誘心癢難耐的蘇清煜闇火滋生。

“什麼四歲。別人大我千歲,小我萬歲我都不喜歡,我只喜歡。。。。。。喜歡你。。。。。。聽見了沒,常晚。”他捧着常萬的臉蛋,將她的額碰上自己的。這是他第一次當面告白,他會臉紅,他會心跳,他會害怕。

“喜歡。。。。。。是不對的。不對的。。。。。。呼呼呼。。。。。。”

蘇清煜的臉紅,心跳和害怕都白費了,眼前的常晚迷糊的眼睛終於閉起來,咕噥了兩句睡了過去。

“常晚?”

蘇清煜眉毛一挑,撤離她二寸。

常晚伸手抓抓額頭,小嘴微張,不給情面的呼呼睡去。

“醒來,醒來。我還沒問完你話,你也沒聽我答,不許你這麼睡去!”蘇清煜本着臉,用指頭戳戳常晚的臉蛋。

“呼呼呼。。。。。。”

蘇清煜氣不打一處來,他低下腦袋狠狠的用嘴巴銜住她的小嘴,他的牙齒左右磨着她的兩片,本是懲罰後來成了曖昧的調情。

醉花釀。

他本想灌醉她,自己趁機再吃一次豆腐。偷吃過腥的貓,怎麼不會再來第二次?

四日前病榻上那要人命的隱晦性事只要他稍有空閒,記憶就會見縫插針,他會回味常晚那迷離入情的撩人表情、惦念那陣陣在她手中釋放的快意,他可以踩最後的線,不入最後的池。可那撩人的記憶,還有四日無人撫慰的慾念,怎麼讓他忍得住?

他當然忍不住!忍不住!忍不住!

可此刻蘇清煜又後悔給常晚灌了醉花釀,因爲他的心因爲得不到她的答案飛在半空,落不下來。

蘇清煜吻得癡迷,他用口中的酒味換她口中的酒氣,兩舌就趁着雙倍的酒氣上頭相互糾纏。他發狠的搜刮她的貝齒,她伸着舌想將進攻的異物頂出去。蘇清煜趁機含住送上來的美物,卷着她的舌尖吮吻着。

他想她醒來,醒來看看自己正瘋狂的眷戀着她。

“嗚嗚。。。。熱。。。。。”常晚在蘇清煜身下扭動身子,胡亂抓着自己的領口,露出她白色裹胸的邊緣。

那塊白色長條布裹着、束縛着一對迷人的東西。。。。。。

越是束縛,越是禁忌,越是禁忌,越是刺激。

蘇清煜收了瞳孔,死死的盯着常晚敞開的領口,然後他俯首在她的鎖骨處,吮吸處屬於他的紅色痕跡。

“是這裡嗎?這叫。。。。。。渡,風閣?”門外一聲怯懦詢問,讓蘇清煜忽地從常晚身上起身。

“是,是,沒錯,就是這間。裡面的蘇公子可是等你們很久了,快進去吧。”店小二的聲音又響起。蘇清煜已經合上了常晚的領口,起身回到了座位。

“蘇。。。蘇大哥,我帶常寧來了。”張大毛和常寧都是第一次來到醉仙樓,如此氣派典雅的酒樓讓兩個窮娃子十分拘謹,所以一向咋呼的常寧也乖巧的站在張大毛身後,任由他牽着上了三層,直到入了渡風閣的門,緊張的兩個人還相互牽着汗溼的手。。。。。。

366.你礙眼啊

蘇清煜壓下眼底的煩躁,用桌子擋住還在堅硬的小兄弟,他笑得和煦,一雙眼睛也放在張大毛和常寧交疊的手上。

“快坐下吧,等你們很久了,看來這次焰火會你們玩得很盡興。”蘇清煜彎彎眼睛從張大毛臉上劃拉到常寧臉上,然後一拍手掌說道:“我聽大姐說小寧經常打大毛,這可不行的,大毛這些日子沒少給咱們做菜送飯,怎麼也要謝謝大毛。不過我現在可放心了,一次焰火大會,讓你們好得像小愛侶似的,哈哈哈哈。”

蘇清煜的打趣讓兩人突然意識到什麼,常寧腦袋一轉,不看大毛。而大毛抓抓腦袋,又想自己的這隻手剛剛牽過女孩子,又景氣的快速放到眼前傻呵呵呵的樂着。

常寧面子上過不去,口氣不善的衝着蘇清煜嚷嚷:“你。。。。你怎麼和大姐也出來了?你不是說要在醫館修養嗎?而且張大毛怎麼知道要到這裡來找你的?”

“我何時說不出來了?只是換藥需要時間,你前腳剛走我和大姐就來這裡看焰火了。難得一見的焰火,我怎麼能錯過。”蘇清煜心底倒是誇一句常寧,關鍵時刻腦袋確實不糊塗。

“我不信,今天我這麼倒黴,一定都是你搞的鬼!哼!如果你們要看焰火,完全可以喊我一起出發,爲啥要先支開我?”

噗,因爲你礙眼啊!

蘇清煜心裡回答一句,可是口中卻說着另一番話:“街上人多擁擠,到處都是男人,她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怎麼能和你這丫頭鑽到人羣裡瞎逛?所以我直接帶大姐到這裡看眼焰火嘍。”

常寧一愣,這點她確實沒有想到。所以自己錯怪了蘇清煜?!虧她還擔心自己走了,留下大姐和白眼狼在一起,大姐會有危險。不過看軟塌上睡得正甜的女孩,一點也沒看出被狼崽子“糟蹋”過。

“所以你早就定了這裡位置?等我和張大毛一起吃飯?”

“也不是,我也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會來,所以先和你大姐吃了一些。對了,我都忘記了你在逛集市時一定吃了不少東西,肚子也該撐了。這樣吧,大毛吃點,一會兒將剩下的帶給你們那的孩子吃。”

張大毛頭埋在胸膛,呼嚕呼嚕的扒着眼前的飯,沒有多說一句。

而小寧一雙圓眼早就偷偷的瞄着桌上的紅燒肉,拼命壓抑了口水,卻沒有壓抑住咕咕叫的肚皮。

“咦,小寧,我不是讓你替自己和大姐買一些衣裳?怎麼進門就見你和大毛拎着個糕點盒?”

常寧嚇得做出禁聲手勢:“小聲點,小聲點,千萬別吵醒大姐。”

“大毛,怎麼回事?剛纔我妹子說自己倒黴,現在又這幅模樣,我不是讓你護着她?”蘇清煜一臉嚴肅,壓低聲音瞪着還在低着頭的張大毛。

聽蘇清煜這麼緊張關心自己,常寧的語氣也軟了,她放下手中的香酥餅,抖着音兒委屈訴苦:“別告訴大姐。。。。。。我。。。。。。你給我的那三十多兩銀子。。。。。。丟了。”

367.被偷的錢

三十兩啊!當初蘇清煜盤下店面也就八十兩,她常寧丟的這筆錢真不是小數目,若是讓大姐知道,打不死也要罵死自己!

“哎,你這哪裡是丟,是被偷了吧!”蘇清煜幽幽一句,口氣中有些責怪:“大毛,你說是不是?”

張大毛一口飯沒有吞下去,紅着臉咳嗽了好半晌:“咳咳咳,應該是的。。。。。。人那麼多,小寧買糕點時,估計被偷兒盯上了。”

“嗯,這不怪大毛,千防萬防,賊難防。小寧能平安回來,就是好事。”蘇清煜給兩個孩子倒了酒說道:“來來來,喝一口這裡的醉花釀,去去黴氣壓壓驚。”

張大毛不敢不喝,常寧又確實委屈。因此又香又辣的溫酒兩盞,被兩個孩子吞入肚子。

“怎麼樣,這酒不錯吧,多喝兩杯不會上頭更不會傷身。”蘇清煜又滿了酒盞,又給兩個孩子加菜。

“嗚嗚。。。。。。二哥又騙人,酒都會醉的,你看我姐不就趴在那睡着了?”常寧紅彤彤了臉,身子喝了酒後,確實越來越熱。

“還不都是因爲等你們,她太累了。在這裡睡會着涼,我先揹她回醫館,你們吃完,大毛也送常寧回醫館。”蘇清煜起身,俯視張大毛潮紅的臉,突然他走到張大毛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好照顧常寧,要像個男子漢。”

“我。知道了。”爲了今日和常寧相約,他特意收拾得妥當,穿着蘇清煜的舊袍子,白白瘦瘦的也挺乾淨。只是此刻他的臉紅得像猴屁股,張大毛趁着常寧不注意,一擡手將一個黑袋子滾進了蘇清煜的衣袖。

“那我先回去了,酒菜錢我已經付過,你們開懷吃就是。”

蘇清煜背起常晚走得乾淨利落。

離開時,不忘又賞了店小二:“裡面兩人有些醉了,我一個人弄不回去三個,今天你們正常打烊,反正裡面有軟塌,讓他們在裡面休息就成。”

“蘇公子,這樣不妥吧,他們一男一女。。。。。。”

“我這個做哥哥的都不擔心,你在這裡瞎想什麼?兩個孩子能做什麼?你沒看我肚子都滲出血了?如果我累死了,誰給你們陳老闆寫曲兒?”

這一說,店小二終於將眼前臉上帶“痣”的男人和陳老闆口中那個寫曲的神人對上號。

“如果他們醒酒了,也自然會離開,但大晚上的兩個孩子在城裡走夜路,一點兒也不安全。所以我決定明日一早再來接他們,你在門上掛個“滿”牌,旁人也不會誤闖進去,記住,說三道四的可是會毀了我家小妹名聲的。”

點小二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應了,並且真在渡風閣的門上掛上了“滿”字。

。。。。。。。。。。。。。。。。。。。。。。。。。。。。。。。。。。。。。。。

今夜過後,礙眼的常寧,應該會老老實實的,不會再出半點差池!

他早就和張大毛約定,見着常寧後,趁她放鬆戒備,偷了她身上的銀子,交給自己。焰火燃盡時帶常寧來醉仙樓。

所以當初硬塞給常寧用黑色絨布裝好的三十兩。

而就在剛纔,張大毛在酒樓裡扔給自己的東西,就是黑色絨布裝着的銀子和碎銅錢。

368.賣了常寧

蘇清煜記得,常寧臨行前他可暗示過,她花不完的錢,自有人提她花了。他給她機會不,是她不動腦子,還帶着那麼多錢。

置於張大毛,自己也給他出了一題,讓他選擇:是負了常寧讓女孩傷心,將錢偷給他?還是不聽自己的話,對常晚心軟?

顯然,張大毛也沒有多想,很乖很聽話。也許張大毛根本沒有意識到,他根本沒有喜歡那麼深。

所以,他蘇清煜又推波助瀾了一把,在桂花釀中下了春藥,提前告訴了張大毛自己要“讓常寧真成你媳婦兒。”果然,被常寧又打又罵的張大毛心動了。

一切水到渠成,爲了防止大毛變成臨陣軟槍的逃兵,蘇清煜也給他倒了摻和春藥的酒。

明日一早,酒後亂情,生米熟飯,他蘇清煜用常寧換來張大毛的死心塌地,也同時將常寧這個麻煩再也沒有多餘心思考慮常晚的問題。

相比姐弟亂,倫,婚前破身更讓人不恥……

算計。

他從沒想過放任常寧這火藥威脅自己,更何況常寧吃裡爬外撮合陸寒軒和常晚?!

蘇清煜眼睛燃燒了闇火,表情從猙獰慢慢變成平靜。

他看着放在沉香閣牀上的常晚,舔着脣角悠悠的的說一句:“我們……繼續……”

蘇清煜扯開了常晚身上的寬大袍子,解開了她白色的內襯。

白色裹胸布從她鎖骨包裹,剛好蓋在了她肚臍一寸處。常晚的飽滿變成平整,因爲勒得過緊,她的呼吸要比平日急促。

“你熱……我幫你解開……馬上涼快”

蘇清煜額上冒出薄汗……

他胡亂脫了衣袍,像個色急鬼,拿了牀頭的剪刀,對準裹胸的下方。

“馬上……”斯拉一聲。

蘇清煜無法形容這副景象,隨着剪刀剪開束縛,一對大白兔白晃晃的彈跳出來。

“恩……”常晚深深呼出一口氣,晃動胸前的兩顆,舒暢的嚶嚀。

“哈哈哈……”

蘇清煜回神時,自己已經枕着這對綿軟,手掌覆蓋其上,深深喘息。

眼前除了白嫩,還有常晚鎖骨上的一點紅。

他還要烙下更多,更多。

腦子裡的洪水猛獸沒了理智的阻攔,蘇清煜張口含住嘴邊的滑嫩,用舌逗着,吮着,在左右兩隻白兔印出一個又一個紅斑。

“嗚嗚……”常晚醉酒未醒,她搖擺着頭顱,雙臂還住埋首在自己胸前的頭顱。

“嗚嗚……小煜……小煜……”。

“晚兒?你知道是我對不對~?”蘇清煜放開口中紅蕾,一雙渴望的眼睛瞧着微微擡着下巴的漂亮女人。

“晚兒……再叫我的名字……再叫我名字……”他誘騙着,一點一點攻陷常晚的意識。他忍不住,他要上了天,他要她和他一起上天!

蘇清煜含住另一邊,舌頭撥弄下,常晚挺起了胸膛,渾身抖動:“不要……”

“你要的……你要的……我是小煜……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他每一句我愛你後會輕啄她的脣,不給她組織語言再拒絕自己。

369.來親一個

蘇清煜越吻越來勁兒,他極速的拉扯兩人身上的長褲,很快兩具火熱的身體便貼在一起。蘇清煜的手輕車熟路的襲擊她纖細的腰肢,揉撫着她渾圓的臀,瓣。他的腿伸入常晚兩腿之間,以極其撩人的速度,如蛇一樣摩擦磨蹭。

“哈……來親一個…。。”他膩歪的在她朦朧的雙眸中,這次她是醉了,可是真醒着。她沒有抗拒,沒有。是不是說明她也喜歡自己?或者她早就喜歡自己而不知如何迴應?蘇清煜笑如桃花,一口白牙亮閃閃,兩腮酡紅熱騰騰。他美得妖孽,笑得炫目,讓醉着的常晚以爲又進入了夢境。

“小煜……小煜……。你怎麼在這?你怎麼笑成這樣?”

我大你四歲,你不是嫌我老嗎?

常晚擡起軟綿綿的胳膊,搭在蘇清煜的背脊,一個使力,兩人的姿勢翻轉,讓陶醉在親吻中的男孩徹底呆傻。

“小煜……?”常晚坐在在蘇清煜腹部,杏眼眯成一線,身子晃來晃去,腦袋搖來搖去。突然她向前一趴,白嫩的雙臂撐在蘇清煜的頭顱兩側,紅豔豔醉醺醺的小嘴撅着湊近蘇清煜的額頭。

“吧唧!”一聲清脆的響聲響徹一室。

“嗯…。親一個……”剛纔好像他讓自己親一個呢:“呵呵呵呵………咯!”

常晚橫跨在狼崽子腹部,私密對上火熱不自知,一身赤果果不自覺,她撂下一個吻就只顧呵呵呵傻笑,殊不知她的舉動猶如燎原的星火,讓忍耐不發的狼崽子陷入瘋狂。

“晚兒……呃,乖。對,就這樣,抱抱我。”

蘇清煜啞了嗓子,他深吸一口氣,拼命壓住自己反攻的情緒,他喉結上下滾動,眼睛拼命從壓着自己的大白兔上轉移到常晚的小臉上。

誘惑,撒嬌。她醉了,他趁着她醉了,他要看到主動擁抱自己的常晚。一個心愛的女人趴在自己身上是一種折磨。可他寧願忍着反撲的慾望也要讓常晚的主動求愛,是個男人,都會有所期盼。

常晚歪着腦袋,軟了背脊,身子向前一撲,給了蘇清煜大大的擁抱。“小煜,我好熱哦。”

“呃…。”

蘇清煜,你就是個自虐狂!小兄弟被常晚壓住,溼熱柔軟的觸感讓蘇清煜頭皮發麻,兩眼昏花:“動動…動動就不熱了……”

常晚的側臉靠在蘇清煜的肩窩,軟軟的脣貼在他脈動生猛的常頸,女人搖搖腦袋,咕噥一生:“越動越熱,我纔不動,我纔不動……”她小嘴摩擦着,吳儂細語的嬌嗔讓兩人之間的硬東西突突一跳。

“好,你不動,我幫你……”蘇清煜火燙的手按在她的後腰,緩緩的把她向下推,又緩緩的把她像上送。

“嗚……”

兩人都抖了,常晚本要睡去,搖晃摩擦的熱源讓她背脊又麻又酸,她不安的扭着腰,想要躲過下身熱源,可是後腰卻沉沉的向下按着,不讓她撤離半分。

“你是個妖精……妖精……”

370.蓄勢待發

蘇清煜大手下壓的越來越大力,上下的磨蹭的拉扯也越來越頻。

丹鳳蒙上慾火,暗欲涌動的情潮一波波匯聚到瞳孔,他眯着眼睛盯着面相無辜的常晚,將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都收入視線。

禁慾的個性,本分的言行,乾淨的面向,菩薩心腸的常晚,此刻在她身上。

她無意卻真的在與自己調情。

這女人,就是一團勾人的火,是行走的春藥,他丫的,坐在自己身上撩人,還一臉蠢萌的模樣!蘇清煜的蘇清煜手改了方向,落在她不安分的雙臀上,輕輕托起…。沒了壓力,小兄弟站得筆直,越來越猙獰。

“你是個妖孽……妖孽……呵呵呵呵…。。”蠢蒙的常晚不知危險即將來臨,還不服氣的反駁蘇清煜的話。下一秒,蘇清煜雙手收緊,揉握她的圓潤雙、臀,懲罰似的加大力道。

同一時刻蘇清煜隱忍的妖孽臉蛋向上擡去,紫色薄脣一張精準的含上常晚的脣瓣。

忍住,忍住,蘇清煜!蓄勢待發的猙獰,已經頂在溼潤的入口。

狼爪中的豐腴沉甸甸,兩隻爪子越搓越上癮,蘇小兄弟也因爲挨着太近,一抖一抖的敲打隱秘之地。

身下劍拔弩張,嘴邊已經急不可耐。

蘇清煜的舌纏着常晚,不停的深入她的口腔瘋狂的掃蕩,下身在疼,他的理智也快潰散了。

而常晚腦子裡白茫茫一片,對着肆虐自己的脣舌只有一聲一聲魅惑迴應。

蘇清煜撒開一手,手指摸索曾經探秘過的地點,他及其溫柔的揉着,撥着,輕撫着,口腔中迴盪着的魅惑聲音更大了。

滑膩的觸感和腦子嗡嗡作響的讓狼崽子瘋狂喘息。

他知道,今晚她躲不過,今夜他要硬下心腸,一解私慾。

他要誘着這個女人,主動承歡。

常姐姐,我今晚本不想越雷池,不想碰底線。可誰讓你喝了酒,誰讓你主動壓着我,誰讓你主動親了我,誰又讓你喊了“小煜”。

你也要我不是嗎?是你主動的對不對?!

相抵的地方火熱順滑,常晚是因爲我才如此不是嗎?

“常姐姐……我難受……常姐姐……幫幫我……”

常姐姐。他故意這麼低聲叫喚。

常晚最怕自己撒嬌,更怕自己流眼淚。

爲了營造自己是被“欺負”的那一個,蘇狐狸放開了常晚的嘴,淚眼朦朧,一臉渴求的低沉撒嬌求饒,好似常晚是上了自己身的惡霸。

“常姐姐……我好熱哦……這裡好疼,疼得都腫了,這是怎麼回事?我是不是得了重症?常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對對對,再不答應,我真要憋死了。

蘇清煜佯裝可憐無知,一個翻身,他披散着頭髮弓着背脊半跪在常晚身上,硬拉着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算賬的兄弟上。

“你看,我沒騙你,常姐姐,怎麼辦?我好難受。”

他將長棍交於她的手心,一手按着她的手腕不讓她逃開,另一手繼續颳着她的私密。

“你不會死……不哭,不哭。小煜不哭,我揹你找大夫…”常晚雙耳迴盪着蘇清煜焦急哭泣的聲音,她用力的張開眼睛,可是天旋地轉讓她看什麼都三四個。

371.不算太短

“我背……你……”手裡又抓着個粗大的擀麪杖,常晚撒了手想扔開,可是手腕卻被壓住,怎麼都放不開這根火熱:“我不做麪餅……。我要救人……”

蘇清煜差點沒裝下去,他眨眨眼看着常晚拼命揚起的脖子,聽着常晚要背自己去醫管就醫的應答,他口中像含了糖,甜蜜蔓延了全身。

真是……傻女人……。

還有……。。做麪餅又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吃麪餅,常姐姐,你一揉我就好多了,去醫館太貴,你幫我揉揉,好不好……。”蘇清煜扳開常晚的腿,身子向前一趴,將她的小手卡在兩人之間,同時也壓住她拼命用胳膊撐起的上身。

蘇清煜撒嬌軟綿綿,聽得常晚更加暈眩:“好重,小煜,擀麪杖先拿開,你哪裡疼,我幫你揉。”

蘇清煜終於鬧明白了擀麪杖是什麼,他一頭埋在常晚的髮絲中,拼命忍住笑。

“嗚……常姐姐,你覺得擀麪杖…。。呃…。長不長,合不合手……用不用得慣?”蘇清煜決定待一會兒再裝可憐,關於擀麪杖的大小長短問題,他需要小女人給個答案。

男人嘛,就靠這個撐面子。特別是這傢伙在女人口中的評價,是極其重要的事情。

常晚臉上越來越急,她哈着熱氣不明白叫疼要死的小煜突然間怎麼也問擀麪杖的事情?!這個夢,真是奇怪透頂。

“我不喜歡,太燙手,又太粗,沒法擀成薄餅切面條給你們吃……用起來不合手。”

粗?

蘇清煜被常晚的回答紅了俊臉,熱了全身。小兄弟也因爲常晚無心的誇獎更加鬥志昂揚。蘇清煜不由自主的動動腰,讓堅硬的頂端在溼漉的山洞口遊蕩。

“常姐姐……擀麪杖……你試試長不長……”

他的便宜賣乖,他得寸進尺。他伸手抓着常晚的另一手也放在兩人之間。

“不長……”常晚當真握上,兩手上下丈量:“做麪條要擀出好大的薄餅……。”

一室的畫風很不協調,常晚已經上昏眩的雙目,認真回答夢裡蘇清煜的問題。是啊,她要做麪條,需要一根又長又細的擀麪杖。可是現在兩手上下握着多一點的熱木棍根本不是嘛!

不長……

狼崽子深受打擊,他不再亂晃,睜開丹鳳眼瞄着常晚的側臉。

“你是說,這根又短又粗?”

“不算短啦,就是不適合做麪條。”常晚咕嚕兩聲,向上挪動身子,好重,她要喘不過氣兒來了:“你肚子不疼,我要睡覺。”

對對對,她不要再做亂七八糟、又急又熱又難受的夢了!不想夢見蘇清煜,悶悶悶!她常晚上心口悶!

“疼……我好疼…。。我要死了……”蘇清煜湊近常晚的耳朵,對着耳後哈着氣,語氣陰陰沉沉,帶着不服氣。

不算短…。。

什麼是不算短……

蘇清煜眉頭隆着,小情緒被“不算短”三個字惹得發了怒氣。他一口吞了常晚紅彤彤的耳脣威脅道:“常姐姐,別撒開擀麪杖,你撒開我肚子就疼。”

372.戳破心事

蘇清煜低頭交代下身:小兄弟,你被常晚嫌棄不夠長?還不再變長點?!

小兄弟也算爭氣,直着腦袋向着溫柔之鄉的入口叩首,它一邊傳送着酥麻的快意,一邊怒紅着腦袋真漲了,而且定在那裡不停的想向前鑽去。 。。。。。

蘇清煜。。。。。。再等等她,讓她答應。。。。。。狼崽子咕嚕咕嚕的吮吸口中的耳朵,他的粗喘着對着顫抖的女子不停的誘惑求歡:常晚,常晚…。。幫幫我…。救救我……

常晚像又喝了二斤,跟着他的喘息,她的心跳加快,渾身又熱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就是一隻被揉捏的麪糰,大腿繃着,雙腳找不少地,手中的擀麪杖亂跑,不停的碰觸她最爲敏感的邊緣,她用力握着,嘴裡也發出難耐的求饒:“讓我睡覺吧,我不想着你還不行嗎!”

常晚朦朧着淚眼,口中求饒更是一種情調。

我不想着你。。。。。。。

“你一直想着我?嗯?”狼崽子嘴角咧到最大,心中幸福滿溢:“晚兒,你喜歡我,你喜歡我,所以你惦記我,你想着我?”每說一次,他的心花怒放一回,從天而降的喜悅讓他猶如夢境。

酒後吐真言,醉話是最美的良言!

他愛死了醉花釀。愛死了常晚的迴應。

“不喜歡,不喜歡。我不喜歡,不喜歡。”就算在“夢裡”常晚也不想被戳破心事,她緊繃着背脊,搖擺着頭顱急速的否認自己的真心。

“你喜歡。。。。。。你喜歡。。。。。。常姐姐,我快死了呢,你說一句喜歡我,讓我隨了心願。。。。。。”他坐起身將常晚環在胸前,讓她的腿環着自己的腰,他耍賴撒嬌騙人,聽常晚說情話,纔是真的心願。

“你不會死,我不讓你死。。。。。。我。。。。。。不。。。。。。”常晚無力的趴在蘇清煜的肩頭細細呢喃。狼崽子撅着嘴巴,一手按着常晚後腦勺,堵住她不招人喜歡的宣言。

你喜歡我,你就是喜歡我。我不承認你的不喜歡。

“嗚。。。。。。”食指一節探入,常晚渾身劇顫身子微微擡起,抗拒着異物入侵。她兩手推着蘇清煜肩膀卻又被他壓在身下。

“常姐姐,你也中毒了。。。。。。是不是。”緊繃的聲音再次誘惑着常晚:“你。。。。。。”最後兩個字是赤果果的耳語,他在形容她身體的反應,這兩個字也讓常晚渾身軟了下來。

手指一截被緊緊裹着,炙熱滑膩的觸感讓狼崽子頭皮發麻心裡狂吠。自己誘惑常晚放下芥蒂的同時,蘇清煜自己也不是在自虐的發狂。

這裡。是這裡。她腰肢在顫,身子在逃。蘇清煜暗了眼,直起身,擡起常晚是私密,埋首親吻。

“你更。。。。。。”

還是那兩個字,常晚如貓一樣綿綿叫着,撓了二人的心。

她逃不掉。

她無力逃。

他的舌給她歡愉,也讓常晚軟成泥,長指又探入,這次全部沒入。

373.夫妻誓言

蘇清煜自己都妒忌起他的右指,緊緻至極的溫暖讓他整個人都顫抖。

“哈。。。。。哈。。。。。。常姐姐,你身上有一種解藥能救我,我能不能去取。”蘇清煜給自己開了後門,她若說能。他就當她同意。她若說不能,他便退求其次。

常晚已經被折騰得雲裡霧裡,她張開紅脣伸手拉下蘇清煜的肩膀,突然就這麼對着蘇清煜來了一句:“命都可以給你。”

蘇清煜抽出手,再也止不住眼中滾落的眼淚和全身的情潮,他扣緊她的蠻腰,堵上她的雙脣,將這輩子的情愛埋入她的身。

最後的線,邁了。

最後的池,越了。

最後的界,破了。

她的痛呼被蘇清清煜堵住,而蘇清煜自己又何嘗不是。

“嗚。。。。。。疼。。。。。。”

常晚疼得要窒息,黑白大眼裡翻滾出淚花:“小煜。。。。。。你在幹什麼。。。。。。我好疼。。。。。”她捶打蘇清煜的背脊,挺着身子向上方逃。

“別。。。。。。別。。。。。。別動。。。。。。。我。。。真要死了。”蘇清煜滿身熱汗,桃花面的漂亮小臉也因爲極度的快意漲得通紅。他見不得常晚流眼淚,可又不忍心讓溫熱的源泉離開。蘇清煜兩手固定住常晚扭動的腰,低頭親吻她的眼淚。

“乖,晚兒乖,別動,別動。。。。。。越動越疼,你要是想救我,就別動。。。。”她再動他就忍不住要破功。。。。。。那就太丟人了!

常晚抽噎一聲,軟了胳膊直接遮住自己的眼睛,卻遮不住眼淚:“小煜。。。。。。這個夢什麼時候結束?我不想心裡又酸又疼,我不想夢見你,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夢見你。”

常晚不再動彈,蘇清煜緊緊的將女人抱在懷裡,身下那顫顫巍巍可憐兮兮的女孩,是不是在對自己訴說“不該”有的愛意。

他忍不住又向前一寸,滿心愛憐的吻着她驚叫的嘴:“怎麼不該,你本來就該是我的,我也只有你一個。”他舔着她的手心,舔去她的眼淚,親吻她的鼻頭,輕啄她的額頭:“你有我,什麼都不要怕。我們去另一個地方生活,我不考官,你不賣茶。我們去鄉下開醬油鋪子,我沒去江南賣胭脂手帕,無論做什麼,我是夫,你是妻。。。。。。”

蘇清煜一邊說着誓言,一邊緩慢的動了腰。動着,他的汗珠更多,丹鳳含春的模樣,美豔的讓人不能直視。

常晚被蘇清煜的情話心動的放下了遮住臉的手,身下在痛,可是眼前蘇清煜絕美的模樣,有讓她張嘴抽氣。

“疼。。。。”她說。

他又忍着停下,陪她一起喘息。

“這個夢真好。。。。。。我不想醒了。”她又說。

蘇清煜吻着她汗溼的髮髻,又按着她的腰再向下沉。

“嗯。。。。。。”一聲驚呼在蘇清煜耳邊響起。疼痛漸漸隱去,隨着蘇清煜的研磨,常晚渾身像被人撓着,不知是癢是疼的感覺蔓延開來。

374.休要賴賬

常晚……

她那哭似嘆的表情和緊裹的涌動讓蘇讓蘇清煜渾身發顫。他試着又沉入,果然……她有了盛開的顏色。

蘇清煜是個騙子,什麼不動,什麼慢慢來,在這一刻都不做數。

牀板吱吖吱吖,越來越急,藍色紗帳遮掩牀中羞人的景象,卻遮掩不住磨人的喘息。

牀猛烈搖動幾下,一聲嘶吼,便安靜下來。

她疲憊至極,她渾身無力。常晚眯着眼,這場讓她狂亂讓她來不及清醒,又讓她看到月下妖孽情不自禁的模樣:月下他仰着下巴,喉結上下滾動,胸膛上下起伏,他半垂下的眼中是顫抖的星光。他的薄汗順着他娟秀的下頜會聚成珠。月光裡,汗珠在閃,他的淚光在閃。

真漂亮,他像享受餘韻的大貓,紫脣顫抖的隨着胸膛微張。

如果這是夢……該多好……她已經半醒,看到他肩膀上自己還未落下的雙腿,心也越來越涼。

“常……晚……好舒服……好舒服呢……”他雙臂還緊緊攬着她大腿不放,他不撒手,不退開,他的一部分還賴在常晚的身體裡不,不撤開。

常晚紅了臉,身子熱,心卻冷得更快……

是……真的……

這個亂七八糟的夢……怎麼是真的?!!!

他又擺出一副無辜面,直立的上身緩緩向着常晚趴過來,撒嬌耍賴。

“……”常晚啞然,她猛地閉上眼數了一二三,希望……

當她再狠狠張開時,看到了蘇清煜一臉悲傷的表情。

“你……常晚……你醉了,你坐在我身上破了我的身……你休要不認帳……”

他額頭碰過來,不容常晚不面對自己。下身一片痠疼,而埋在裡面的那個,因爲常晚的抗拒,又有了反應。

“小……小……小煜,放開……不對,不對,我們都醉了……我們做錯了……”常晚已經醒了七分,她頭暈目眩,被折騰的手足無力。

“……”蘇清煜的臉猛然沉下,一手抓起常晚的手腕置於頭頂,一手架起她的右腿,撤離半寸又狠狠一撞。

“哈!”常晚腰肢一麻,小腹竄出的快意毫不留情面的竄入腦海。

空白,她腦中空白,因此無法收斂蘇清煜眼中愉悅的表情,和歡快的嬌喘。

“常姐姐……都已經做了……什麼對錯……恩?”他又來了一下,常晚這次咬了下脣,臉上有隱忍的歡愉。

悶氣,堵着狼崽子的喉嚨。雖然他料想過常晚事後的反應,也做過心理準備。可是真瞧見她滿臉的後悔,蘇清煜的心也被碾壓了一陣又一陣。

擦!

她越這樣,他就忍不住要撬開她的嘴,讓她再像剛纔那樣說一次:小煜,我想着你……

她是自己的命門!她不能不要自己……

“你不能不要我……你忘了,你先親我,抱我,壓着我,脫我的衣裳,握着我的‘擀麪杖’?而且……你說你喜歡我……想着我,連命……都能給我……”蘇清煜每說一句,小兄弟退開撞進去。每撞一下,她便顫抖一次,直到她瞪着眼睛,又流着淚。

375.怎麼再戒

常晚腦子裡已經一團糊塗漿,蘇清煜說得這些,她想不起來又模模糊糊有印象。 無論如何,自己丑陋齷齪的真心讓蘇清煜看到了,如果真是如此,是自己勾引,強佔了蘇清煜,做了出格事,那她真是罪大惡極。

蘇清煜……不該和自己……做出苟且之事……

“小煜……求你停下來,別看,別看……別看……”她腦子裡在抗拒,可身體在犯賤迴應。他雖然束縛着自己的手,固定着一條腿。而她的腰是挺起的,她的另一腿不聽使喚的環着他聳動的腰……

他是毒……她的毒……她當初就該狠心的分家!或者更早就接受陸寒軒,絕了和蘇清煜在一起接觸的機會!

當初不戒,如今犯戒……怎麼再戒……

她是個醜陋骯髒的人…

他蘇盯着她的眸子,看着她又紅又白的臉,他心裡也疼,可不能再退。自己已經破了戒,嚐了鮮,她也有癮,所以才一邊哭泣一邊環着自己的腰?

這樣禁慾又被慾望吞噬的常晚,太誘人……

“常姐姐……你真好看……”他把她抱起置於身上,大手還箍着她的手腕靠在牀頭。他一臉癡迷,另一手固定她的腰肢,改了方向向上戳。

“我就,喜歡,看你,這樣……”蘇清煜繼續挑撥常晚的神經,上下顛簸讓他低聲連連:他一歪頭,鮮亮的薄脣在常晚而後哈着熱氣:“我心裡,只有你,我說,多少次,你纔信……”他把手鬆開,把常晚軟綿綿的雙臂搭在自己肩膀:“……我要你……我娶你……我愛你……”

他托起常晚早已淚痕滿滿的臉,把她口中呢喃的“不”聲聲堵住。

常晚不知道自己如何應對突生的變故。她和蘇清煜嘗着禁果,蘇清煜說愛她娶她。他

爲何一副深情到至死方休的模樣……

她無法抑制從心底冒出來的竊喜……

竊喜……

小煜喜歡我……他喜歡我……

“嗚嗚……嗚嗚……”這樣她的感情怎麼收,她的錯怎麼捨得改……

要一錯再……

對與錯,倫理與道德,快被心中偷來的愉悅和蔓延全身的快感沖刷乾淨……

“不……”是不要?還是……要?

“常晚……”他在呼喚,堅定執着的誓言,緊實的擁抱……

“看着我,別走神……看我如何擁抱你……我是你的男人……”蘇清煜突然的強勢的宣告,哪裡還有往日裡萬事依她的少年模樣?!常晚慌神兩秒。天旋地轉之間他又強勢壓倒她,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激烈的動作讓她啞然失聲。

“小……煜……”

“恩……把小去掉……不小……”蘇清煜漲紅着臉,眼裡是常晚不懂的洋洋得意……

什麼?

常晚反應不來,懵懵的張嘴,又隨着他搖擺。

常晚沉迷的樣子讓蘇清煜渾身振奮,她的無聲讓他認爲是默許,他不再壓抑,縱情在常晚身上沒遮掩的糾纏。兩人汗流浹背,常晚被折騰得哭紅眼,他卻入魔的在她耳邊呢喃要答案:“好晚兒,你說愛我……好晚兒,說你要我……好晚兒,說句夫君……”

376.陽光欠揍

牀第之間的情話,最爲纏綿動情,蘇清煜威逼色、誘給常晚灌下迷魂湯。常晚的身子沉沉浮浮,上上下下,不知讓蘇清煜折騰了幾回,嗓子啞了,喊也喊了,答也答了。可他讓自己知道了什麼是長夜漫漫,也知道了什麼是年輕力壯,更知道了狼崽子是一頭吃不飽的白眼狼,。

“出…。出去…”常晚困得張不開眼睛,努起嘴巴嘶啞的聲音自己聽得都心疼。

“呼呼…娘子……爲夫要掙回顏面……”

身子被狼崽子翻轉過來,常晚披散着黑髮趴汗溼的被褥中,埋着紅透的臉。蘇清煜,給了梯子就上天,給了顏色開染坊,給了好臉不要臉。

他所謂的顏面,就是不知是上一回還是上上一回,他在耳邊誘導自己說愛,她說了,他抱着自己一邊哭着一邊釋放……呃……

然後他將自己沒憋住的原因歸咎於她,不容自己逃下牀,又被他扔回牀裡面。

“我疼,我渾身疼。出去……”

“疼?我給你呼呼……。”背後動作一停,瞬間撤去了常晚身體裡的蘇小弟。

呼呼?常晚欲哭無淚,一個翻身扯着身下的被褥遮住自己下身:“呼呼你個狼毛!滾下牀,睡醒了我們好好聊聊。”常晚的嗓子嘶啞得難聽,她使出全身力氣匯聚雙眼狠狠地威懾不要臉的妖孽。

蘇清煜跪在牀腳,一臉委屈,他擡手撩着被角,偷瞄被子裡常晚的私處,常晚更累一邊拉緊同時雙目又瞪蘇清煜一眼。

“聊什麼聊……我們不是一直在坦誠以對,真誠的不分彼此,心相連,身相連,你愛我,我愛你,身心愉悅……”

閉嘴……。

常晚把被子又向上拉扯,一手環胸,一手按着杯子,鼓着大紅臉。什麼坦誠相對,什麼身相連,什麼身心愉悅……還有,他舉着擀麪杖跪在牀頭不知遮掩,幹啥幹啥!

“晚兒,你這雙眼生氣起來會勾人,你瞧着我這裡……我會害羞的,我兄弟要藏起來,它說不讓你看。”

常晚又羞又氣:“你……你……跟誰學這些流、氓、話?誰……誰看你!還不去穿褲子。”她別開臉,面壁思過不去想蘇清煜那張裝模作樣的臉。

騙子,騙子!

什麼自己先爬上他,什麼是自己先脫了他的衣裳,都是詐!當時自己愧疚的要咬舌自盡,醉醺醺的沒了思考能力,心裡搖擺沒有抵擋蘇清煜的誘惑!這不這不……幾次過後自己酒醒了,卻也疲憊得不能動彈!

“娘子,想什麼呢?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你還有我,你可別想不開。”蘇清煜把腦袋強行擠進常晚和牆壁之間,笑得陽光欠揍!

想你!想你這個披着羊皮的狼!自己怎麼步步上當!

吧唧。

常晚撅起的嘴巴被蘇清煜輕啄一口,清脆的聲響響徹沉香閣。常晚一愣,看着他又湊過來索吻,立刻伸出手抵住他的下巴。

“嗚……”常晚嚇得撒手,改了拳頭捶打色、狼的胸口。

377.你是世界

悶笑一聲一聲在常晚耳邊迴盪,得逞的狼崽子掃着得意的尾巴:“蘇兄弟是個害羞又聰明的物件,你看它藏得多好…。。”撩着常晚,成了蘇清煜的新技能,他貼得又緊密,喉嚨裡一聲滿足的嘆息。

“你!”常晚果斷閉嘴。蘇清煜一向能言善道,哪一次自己贏過他了?

蘇清煜突然頓住了,他緊緊環着常晚在懷裡:“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太陽一出來,你怎麼和我保持距離……”

常晚停下手中的拳頭,壓着腦袋縮在了蘇清煜的懷裡。

是,她是這麼想的。保持距離,其實都是枉然。

她可以放縱一夜,可以出錯一次,可是日後這樣的糾纏越多,她和他便沒有回頭路。她可以不賣茶,他真能不考官?他不是曾經爲了考官言辭犀利的告訴自己不能與陸寒暄往來?就算他放棄一切和自己隱姓埋名,她常晚真能過了心中這道是非對錯的坎?蘇清煜本可以有大好的前程,正常的生活,可以活在陽光下,而不是揹負着姐弟的亂、輪的關係隱姓埋名的和自己拴在一起。

現在他十五歲,自己十九歲。她大他四歲,容顏會老,她不相信他們這種看似刺激深沉的愛能持續幾時。

“你什麼都不要想,你有我,你只要相信我,我會讓你平安無事,我會讓你幸福快樂。我們現在有銀子,我可以譜曲掙錢。我只要有你,再當乞丐吃泔水我都願。”

蘇清煜說得誠懇,抱着常晚搖搖晃晃,可是越搖,常晚的心越酸,越怕,越澀。

終究她信他是愛自己的,可是不信這荒誕的世道和遙遙無期的未來。

這次餓狼沒再折騰常晚,拍着她的背脊,溫存的抱着她安睡。

月光隱在雲被裡,在黑夜和白晝交替前,蘇清煜親吻着常晚的額頭一遍又一遍。他嘴巴再壞,再無恥也無法遮掩內心中幸福的念頭。

他開始構想一塊田地一塊磚房,她燒菜他種地的情景。又或是他在小店看店算賬,她在後院看娃的時光。

總有一種廝守適合他們,在他面前的路鳥語花香,他的未來是金燦燦的希望。

直到常晚睡熟了,蘇清煜才戀戀不捨的下牀,爲常晚掩好被子,披上外袍,拎着木桶,這次長了記性,把“清晚閣”落了鎖。

忙活了一會兒,蘇清煜纔將屋中大木桶續上溫水。常晚真是累極了,所以整個沐浴的過程昏昏沉沉沒有醒來。而蘇清煜只能尷尬的忍着又升起的慾念,替常晚擦身換衣。

朝陽射入熱霧瀰漫的“清晚閣”,將紗帳裡粉紅乾淨的女人照得晶瑩剔透。蘇清煜坐在牀邊,大手流連在常晚的眉眼,眼中的笑明豔招人羨。

“常晚,得到你我便得到了全世界。你就是我的世界。。。。。。”

常晚臉龐被掃着癢,她咕嚕一聲蹭蹭枕頭,嘴裡嘟嚕一句:“累死了,別鬧……”

如果時間在此刻慢下來,時光在此處定格,該多好?可事實確是……

378.常寧回來

我欲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頭到老不離分。可事實是,時間多一秒慢一分,人生際遇也會背道相離。

清晚閣的門被人砸開,清晨的冷風和剛出世的陽光投照進來,噪音讓沉醉在得到常晚幸福中的蘇清煜很不耐煩。他扭頭眯着眼,看着滿身凌亂的女孩……

“常寧?!”他倒是沒想到她能自己回來?!

常寧抖着腿,聽到蘇清煜的呼喚一下軟了下來,她圓潤的臉蛋沒有血色,傳說中的常霸王,如今是被霜打得黃花菜,她拉着衣領一屁股坐在門檻前。。。。

“小寧?你昨天晚上怎麼沒回來?!”蘇清煜當然知道,他故作關懷的向前扶着常寧的胳膊,把她硬拖硬拽的擺進圈椅中。

“二……二……二哥……”常寧擡起眼,眼裡一片灰黑。。。。。。

二哥?蘇清煜心裡一突,又將自己心中那抹說不清的慌壓下。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蘇清煜蹲下身,黑漆漆的丹鳳眼直望向常寧:“大毛呢?!我可是讓他看着你的!”

常寧牙齒髮顫,灰濛濛的眼睛刷刷掉下眼淚:“啊!啊!”她向來沒被欺負過,這次她真的不知道怎麼應對。

“別哭……晚……常姐姐醉了,還沒醒過來你這樣會嚇壞她!給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張大毛呢?!”蘇清煜明知故問,故做氣憤的又提張大毛。

“二哥……我被……我被……”常寧再也忍不住雙臂一張抱着蘇清煜的脖子大哭起來。

小時候……他一直護着自己,所以她常寧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現在眼前的少年又是她常寧的救命稻草,她身子不潔了……被人知道會被綁到牌坊那餓死,或被關豬籠淹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常寧嚇得渾身發顫,她又哭又叫,最終還是驚動了牀上熟睡的常晚。

“唔~是誰……?”常晚半趴在牀邊,慵懶沙啞的聲音和平日裡有太多區別。

“姐……”常寧更委屈,蘇清煜攔也攔不住她,看着她幾個踉蹌撲到常晚身邊:“姐姐,我……我被張大毛髒了身子,髒了身子!”

髒了身子?

常晚立刻意識到常寧說的是什麼,此時常晚又驚又怒,她捧起常寧的臉顫聲詢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蘇清煜眼皮直跳,他咕嚕一下爬起身,也飛衝過來,扯開常寧的身子,下意識的將兩個女孩阻隔開來:“張大毛,在哪裡,我殺了他!”

這應是一個做哥哥應有的憤怒反應,這無不是爲了轉移常晚的問題。

“……張大毛……不是那麼膽大的孩子!”常寧在蘇清煜的懷裡哭得泣不成聲,常晚握着拳頭,又看向背對着自己背脊挺直的蘇清煜。

自己……不也在昨晚破了身……半醉半醒半推半就和蘇清煜顛鸞倒鳳,自己不乾淨,蘇清煜也被自己拉下水,現在就連小妹……這老天爺是怎麼了,要把常家三人都打散打亂才罷休嗎?

“他哪裡不大膽!他昨夜像瘋子一樣!我……我……想打他,可是沒有半分力氣……”

常寧一來二去,將昨夜的狀況說了七分,常晚越聽心頭越怔。

379.原本設想

張大毛髮瘋?怎麼可能?

常晚乍一聽小寧的形容覺得不可思議。 張大毛雖是個小乞丐,可是也是個心中有小妹有家人,心裡渴望家庭溫情的人。這三年來,張大毛也恪守身份未曾踏入常家小院,要不是蘇清煜病了,他也不會每日喬裝打扮給常家做飯。而常寧和張大毛算是歡喜冤家,捱打的雖然是張大毛,可是從常晚角度看,張大毛更樂於被打。

常寧……五大三粗又怎麼會手腳無力?除非是和自己一樣喝了不少酒,醉成一灘泥。

“小寧,昨天你喝酒了?”真巧,難道蘇清煜約了的最後二人,擺了一桌子好酒菜是爲了大毛和常寧?她怎麼不記得了,是自己喝多了所以才被提前送回來?可是……

常晚心裡突突直跳,她駕着胳膊拼命坐起,而蘇清煜眼疾手快,長臂一攬將常晚撈到懷裡。

“你……別擔心,我這就帶常寧找大毛去!”蘇清煜光明正大的摟抱讓常晚瑟縮了一下肩膀,她慌亂的擡頭望向常寧,生怕她瞧出什麼端倪。

還好常寧只顧着仰頭傻哭,根本沒看到蘇清煜和常晚之間的親暱。

“常寧……不能再出去。讓她和我在屋裡……”

初次的疼,常晚深有體會,她兩條腿像斷了,下身痠疼的使不上力氣。常寧也是一樣,她的心也亂,也想關在屋裡不去見人。她,也怕,心虛的怕自己被人瞧出已經不清白。

“……”蘇清煜心裡極度不安。

在他的設想裡,他會趁着天剛亮敢去酒館,當場胖揍張大毛一頓,不管常寧有多驚有多怒,當場讓張大毛認了這門親,再威脅常寧不能將身子被佔的事說出去,否則會引殺身之禍。像常寧膽小的性子,半怒半鬧也就答應了。到時他再安慰常寧,就當是提前定親,兩年後風光嫁出去。兩年,又給張大毛下了緊箍咒,讓他好生在白幫張羅,自己再投些銀子,加速白幫的易主。至於常晚這邊,不用他說,常寧也會主動告訴常晚情定張大毛,兩年後再嫁,而這場酒後亂情的事,常寧也會瞞着常晚。

多好。這個設想多好。

可他偏偏忘了常寧的體質壯如牛,春藥一顆到了她身上只定半拉用,漏算了這個程咬金提前清醒,還光明正大的回到了藥館!現在常晚知道了這場出格事,懷疑張大毛的異常,還問了是不是喝酒。他蘇清煜若再不將常寧拉走……以常晚的細膩心思,一定能瞧出異樣。

“我揹着小寧去。你不要操心,有我。張大毛這孩子是我讓他進常家門的,當初以爲他品性不壞……我要帶着常寧問出個一二三!”

蘇清煜又把常晚按在牀上,不等她有異議,一把拉車常寧的手腕就要出門。

“小煜……”常晚看着蘇清煜急匆匆的步伐,心裡的擂鼓終於敲打起來。

不對,不對!

總覺得哪裡不對!

“我也去!”常晚的眼皮突突跳着。

380.認錯人了

蘇清煜當然不願常晚跟去,更不願常晚和常寧有過多的接觸。 可是該死,常寧已經吐口,他一時半會兒還沒想好如何擋去常晚滿腹的疑問。

“常寧,昨個你和他,在什麼地方出的事兒?你起來時候確定被……”蘇清煜將常寧扯得又遠了一些:“我走時你們不是好好的,我看你大魚大肉吃得香……。你不會真像常姐姐說得那樣,貪杯誤事?”蘇清煜知道自己瞞不了他們在酒館喝酒的事,所以只能最大限度的撇開常寧醉酒與自己的關聯。

酒是他勸的,雖然只有一杯,可是沒人知道里面放了春藥,春藥那東西見效慢得很,走時兩個孩子確實衣冠整齊有模有樣。因此蘇清煜咬死了常寧醉酒,是因爲自己走後,兩個孩子貪杯。他故意說,兩人在何處出事,更是一推二就三不知。

“什麼是…。我怎麼能確定?什麼又是大毛不是這樣的人?大姐,這事兒我……我怎麼能胡說……。”常寧一臉驚慌,一把拉住常晚的手說道:“大姐,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髒?二哥,你是不是覺得是我反過來強迫了張大毛?不是,不是!我說得是真的,是真的。我再醜再胖也不是隨便人!”

常寧腦袋一根筋,蘇清煜爲了洗白自己的問話,還有大姐對張大毛的信任,讓常寧鑽了牛角尖:“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醜?你們是不是以爲我盼嫁!我沒有!我沒有多喝酒,我真的使不上力,我真的被……”

常寧突然禁聲,最後兩個字讓她抖若秋葉。

“小寧。我不是那個意思!”常晚一急,扯了杯子下了牀,雙腳一落地,常晚的臉也一白,她幾個步子載過來,一把扯着常寧的手,環着不停發抖的小妹說:“別怕,別怕,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常晚說着,黑白大眼就這麼忽然對上蘇清煜的眸子。

蘇清煜一震,不由得半垂眼簾,半秒不到,他伸出手也去扶常寧的肩膀。

“啪!”

一聲脆響,蘇清煜的左手被常晚打到一邊。

“常…常姐姐?!”蘇清煜瞳孔微縮,再對視,他的臉上露出疑惑:“你回牀上好不好,小寧的事交給我處理。”

“小寧,姐姐給你燒熱水。”

常晚沒有理會蘇清煜的交代,咬牙環着常寧回到帳子中:“小寧。姐姐,相信你。你說得對,是我錯認了人。”

認錯了人。

蘇清煜攢起拳頭,腳步不穩的向後退了兩步。

幾米遠的地方,有一張牀。

那裡是昨夜兩人廝磨糾纏、說着誓言、訴着愛意的地方。如今那牀前清瘦的女子,繃着背脊,雙腿還在發顫。

她說什麼?認錯了人?

常晚猜到了什麼?或者推斷出什麼。所以才翻臉涼薄,毫不留情。

“嘎…。”蘇清煜張了嘴巴,嗓子裡的那聲晚兒變了腔調。沒想天還沒大亮,自己又要淪爲黑暗中。不要,不要,他好不容易得到她,他好不容易嚐到甜。又好不容易得到了來之不易的幸福。

他不要一個計算失誤,讓一切向着反方向奔離!

常晚緩緩轉過身,臉上的表情是痛是悔,是恨不得要將自己吃了的----

恨。

381.騙人毀人

常寧呆躺在牀前不發一言,她真如蘇清煜所料:她自己出了事,根本無法再顧及常晚。 常小寧一味沉浸在自暴自棄中,根本沒有注意到蘇清煜一臉驚懼的表情。

常晚環着雙臂,下巴含着,她像一隻仇視傷了親族的母獅,目光炯炯,每向前一步她的眼越恨一分,直到她走到蘇清煜一步遠,定住。

她仰頭注視着已經頹然敗下陣的狼崽子有三秒。收回目光,常晚眼中剛纔那濃重的恨意成了倦怠。她轉頭繼續向前邁步而去。

“……常……你去哪裡……”蘇清煜真慌了,他一把抓住常晚的手,不想她和他沒了愛情,更沒有溫情。

“當初,不收留你就好了!”

常晚聲音寡淡的很,一張口就是否認蘇清煜存在的,她素白着小臉。

蘇清煜的手拉得更緊了,常晚蹙眉回眸,她眼底乾澀沒有半滴眼淚:“別擺出一副惶恐的臉。又要騙人毀人?”

騙人……毀人。

常晚異常冷靜,也冷靜異常。常晚把憤怒和怨恨統統壓到腳底,她的心纔不會疼得厲害。

他騙了常寧毀了常寧,對自己不也是?騙了她的人,毀了她的心。

常寧,五大三粗的孩子,不會輕易讓人佔便宜。而張大毛會發瘋,也都因爲喝了酒。蘇清煜給常寧銀子時她也在旁邊,並沒聽他約常寧去醉仙樓。那麼常寧怎麼知道回來的?

蘇清煜和張大毛早就提前約好!

其實她只是想到這裡而已。

這些也就夠了。

常晚咬碎了牙才讓自己不會被不停衝上頭腦的冷凍住,她木然的回過頭,不想再看這個霍亂自己的心,禍害常寧人生的男人。

天大,地大。自己怎麼會撿回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生生養了近七年,疼着愛着入了心。到頭來,他爲了一己私慾,捨棄了相處六年的小妹常寧。

常晚昏昏沉沉的踏出清晚閣,也不知自己栽了幾個跟頭,也不知身後的男人扶了自己幾次,這兩條灌了鉛的雙腿還是移出了白樓。

朝陽還沒升起,天空已經犯清。常晚晃晃悠悠,身後的蘇清煜也晃晃悠悠的跟着。

他說不出話,喊不出名字,他只覺冷汗溼了背脊,衣服貼在身上黏膩膩。

常晚不理自己了。

常晚說不該收留自己。

她怎麼看穿的?他不是引了話題繞着彎子嗎?

她生氣,她失望,她恨着自己。這些都沒關係。

可是別這幅木木的樣子。

他害怕,怕真的打開天窗亮話沒說,天會塌下來。

常晚沒去竈房,而是向着醫館大門而去。

蘇清煜和她保持一步距離,一臉無助的跟着,如同一隻被拋棄的喪家犬。

南城,到東城,有一段距離。常晚扶着牆,顫巍巍着腿向着常家方向前行。

蘇清煜咬着脣,上前一步扶着她,又被她甩開。幾次下去,他們之間開始了拉鋸戰,最終相隔的是他的影子。

“晚兒…別不說話…我…我明白你氣什麼。”

蘇清煜被常晚晾得越來越慌,在得到常晚後,他一刻也不想與她再分離,所以,他長臂一身將常晚環在懷裡,在她耳邊半承認了自己的做錯了事,

382.暴露本性

錯,就是錯了,何必遮遮掩掩?

常晚被壓制在腳底板的怒火再也踩不住,它向上升騰,從腿到腹部是怒,從腹到胸是火,從嗓子到腦門是疼。

“你怎麼不問,我怎麼知道的?”她聲音還嘶啞,偏偏又拔高了聲音,鈍刀一樣的問題颳着蘇清煜的眉心。

依照他原本能賴就賴能纏就纏的個性,蘇清煜差點回常晚一句,你知道了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卻不想再狡辯下去了。

常晚是聰明的,他一直都知道,只是這些年她有了安逸的日子,不再如往日擺茶攤那樣字句警惕。而自己這些年又習慣了算計,幾次的手,也讓他忘乎所以。忘了常晚的心有多細,看事又有多透徹。

“你…怎麼知道的。”蘇清煜順着常晚的話繼續,手也箍着她的腰越來越緊:“我只是太愛太愛你。”

“因爲昨夜,你說你愛我。所以在牀上你說自己中毒是騙我。因爲我信你真的愛我,所以我不再將你當作弟弟看。那麼之前你所有的撒嬌,所有的親近都是有着自己的目的。我信你愛我好久,所以你惦記我很久。往日我當你是弟弟所以把你的行爲看成多餘平常的親暱。昨夜你的強勢霸道,卻讓我知道,你不是無害的小煜。你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狼。”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已經將心捧給他,餵食他。

蘇清煜聽着常晚的話,心裡悲喜交加。

常晚,將自己當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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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說自己已經愛上他?

自己昨夜的告白和最後激烈的糾纏暴露了自己霸道陰狠的本性?牀上的哄騙常晚的那些藉口,那些裝可憐的委屈,同樣也推翻了往日乖巧的形象。

他好像真錯了。這個錯,自己一開始還犯過:常晚是護窩子的家姐,記得第一次剛入常家門,他作勢要揍常寧,常晚當即便讓他滾出常家,之後自己賴了三日,也沒能留下。

這次,他以爲自己和常晚過了六年,他眼裡只有常晚。而常晚眼裡不能沒有常寧。

他又動了常寧,而且是很嚴重的後果。

“常姐姐……對不起,我只是太愛你。”

“愛?!”常晚一把扯過蘇清煜垂落的長髮,讓他的直接彎下了背脊與自己對望:“我愛的小煜,心裡有我,心裡有常寧,心裡有常家!他長了女相,有女孩的彆扭性子,他聰明算計!我一直覺得是我骯髒,是我自私,是我將蘇清煜的前途給毀了……”

蘇清煜一把捧着常晚的臉蛋,兩隻拇指左右颳着她不停流下的眼淚:“不哭,不哭,是我錯了,是我心硬,是我只想和你廝守,是我不想讓任何人破壞。不哭,不哭。是我錯了。不哭。晚兒不哭。”

他看不慣常晚流淚,可這一次她大大的眼睛沒閉半分,淚水就這麼直刷刷的流出來,他擦得滿手熱,滿心疼,滿腦子的悔。

“你……怎麼能是我愛的那個小煜。你怎麼能將自己的小妹也算計?你太可怕。我到底愛上的是人還是厲鬼?”

383.本性難移

蘇清煜啞口無言,他該怎麼回答這個眼眶流淚,眸子有恨,脣角說痛的女人。

他是,又不是。曾經是,現在又不是。

那些陰暗的,自私的,邪惡的,無恥的事,他一直藏得很好。他終究是披着乖順的羊皮討好愛乾淨又正直的常晚。

常晚剛纔說得清楚,她愛的那個蘇清煜雖然算計但是心中有常家,不包含他的狠和陰損。

“放手吧。你的能耐,太大。常晚不配做你蘇清煜的姐姐,家人。更不會做你的愛人。”

“晚,晚兒,別這樣。大毛和常寧是相互喜歡的,就像你我一樣。大毛人好,我也是有過考慮……只要給大毛兩年時間,我會幫他大富大貴,他會讓常寧過上好日子。”蘇清煜滿臉的汗珠,焦急的抱着常晚往自己的胸膛按:“常晚,好晚兒,我真的這輩子只爲你。我愛着你,我不會將你鬆開,我好不容聽到你的真心話,就算我犯了再大的錯事,你恨透了我,我也不會放棄你。不會,不會。”

當初自己被趕出了常家,後來不也賴着賴着成了常晚的主心骨?他還有契機將常晚的心贏回來,會的,會的。

“死纏爛打,撒嬌耍賴。蘇清煜,別讓我厭惡你。”常晚倦怠極了,眼睛的腫一點沒消,心裡的火越來越大。

錯。

她真的是從一開始就高估了蘇清煜的品格。

就像當初在偷米時,偷就是偷,強調再多的緣由也是做了錯事!多少年過去了,她將蘇清煜送到學堂,又有何用?聖賢書讀了,又能如何?今日他還不是扭着自己臉,說一些無關緊要的原因,好像他是月老,牽起一對苦命鴛鴦的紅線?

“呵呵呵呵,呵呵呵。”常晚咧着嘴角,笑得苦澀。

本性難移,便是說的他。

“晚兒?”

又哭又笑的常晚,形似瘋癲。他伸手抹着她的眼淚,自己的眼淚也跑了出來:“常姐姐。你別嚇我,我什麼都聽你的。你拉我去報官,你打我,你罵我。可是別這樣又哭又笑,我看了心裡疼,越來越疼。”

心疼?

常晚笑得聲音更大,心疼的是她纔對。

小寧她該如何交代?說是,你被……都是拜這個白眼狼所賜?

呵呵呵呵,她也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常寧那日會嚇得暈過去,爲什麼她一醒來就讓自己離蘇清煜遠點?

常寧是在提醒自己蘇清煜不是好人,他會害了自己。

害自己?原來常寧也早就看穿蘇清煜對自己的特殊情感,而蘇清煜爲了阻止常寧告發他而恐嚇常寧將她嚇暈了?

好可怕的蘇清煜。

蘇清煜用什麼堵常寧的口,讓小寧住在醫管的這些日子對他又像往日那樣又怕又敬?

常晚尖叫着踢打蘇清煜,她不敢再想下去,再深想,眼前的人不是人,而是:“放開我,放了我,你不是小煜,你是厲鬼!”

“我不是,常姐姐,我是小煜,疼你愛你護着你的小煜。你瞧瞧,你愛我,你愛我,你不能說不認我就不認我!”

384.奪命馬車

“你害了常寧,你害了常寧。 你要我怎麼有臉面對她?你狼心狗肺!你狼心狗肺!”常晚放聲大哭,她恨蘇清煜更恨自己,如果她能早聽常寧的,是不是可以趁着自己沒深陷情海之前早有警醒,遠離這個人?

常晚初生的愛情如嫩草,剛生長不堅定,比不了蘇清煜藏了多年的執念。蘇清煜的感情來得太猛,太過刺激,讓常晚更沒有再繼續的理由。她鐵了心的廝打,蘇清煜鐵了心的纏着。最終,常晚擡起右膝,向着蘇小弟狠狠磕去。

蘇清煜吃痛悶哼,自然彎了腰背,鬆了環着常晚腰間的手。

常晚得到自由,轉身向着反方向的青石路跌跌撞撞而去。

“噠噠噠,叮叮叮。”

“轟隆!”

“晚兒!”

常晚身着白色薄衫,像一朵白雲飄到半空,在蘇清煜的眼前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馬車沒有停下,一匹馬又將地上的女孩向旁邊踢了一腳。

蘇清煜又滾又爬的向着常晚奔去。

四匹馬驚了。它們揚起前踢在空中劃了幾下落了地。車伕拉着繮繩喊停。

蘇清煜趴在常晚身邊。他的兩手左搖右晃,三四秒才瞄準地上的女人。他扯着常晚的胳膊,卻使不出半分力氣。

【救命……救命……快帶她去醫館。】蘇清煜聲音已經嘶啞,他以爲自己發出了呼救,可這句話始終在自己的喉嚨裡上下滑動,他張開的嘴裡沒有半絲聲響。

五六米開外是馬車車簾打開,有人向後望了兩眼。車窗的珠簾又放下了。

“還不快走,天都亮了!快走!”車上的人音色很好聽,細潤得如山間甘泉。

馬伕接到命令不敢耽擱,繮繩一抖,四隻駿馬抖擻精神又邁步向噠噠噠的掩着東邊極速奔跑。

蘇清煜瞪大了眼眶,紅色棚頂,左搖右晃的流蘇,紅木寬輪,馬車後方的圓形徽標,爲了避嫌被一塊方帕遮去。

【常晚……】

蘇清煜張開嘴巴,只能哈哈的喘着粗氣。

他失聲了。

他趴伏在常晚身旁,眼珠子被常晚耳朵和和後腦流出的血染成了紅。

常晚躺在地上,披散的長髮被血水染溼,有一些直接蓋着常晚的半邊臉。蘇清煜撥開撒亂的發。她的半邊臉已經讓血水染成紅,另外半張除了白就是白。

蘇清煜攬着她靠在自己的懷中。一手堵住常晚的後腦勺。

熱乎乎的液體奔涌而出,毫不吝嗇的帶走她的溫熱。

蘇清煜也白了臉,一雙眼灰茫茫的一片。

她閉着眼睛,徹底不想理自己了?

她白着臉。是徹底不想見自己了?

他只是撒了一下手,爲什麼會衝出來一輛馬車?又爲什麼會撞上他的常晚?

他好不容易纔得到的常晚。他只幸福了一夜而已。

難道真是炙熱地獄夢中的那人所說,自己纏着常晚是個錯,是個害人害己的決定?

啊!他不信天,不信地,不信佛不信魔。他只相信,常晚。

他想和常晚一生一世一雙人,而不是隻有蘇清煜一生一世孤獨魂。

385.自己無能

太陽發出的紅色光芒捅破了天,紅光籠罩在揹着常晚的蘇清煜身上。

“啊……啊……”他綿軟着腿,彎着腰像揹着沉重的山巒,步步顛簸,步步驚險。

常晚……晚……

常晚的腦袋耷拉在蘇清煜的肩膀,被血水染黑的小臉因爲顛簸一下下輕輕碰撞蘇清煜的側臉。沒一會,他的側臉也被染成了紅。

蘇清煜善辯的嘴,啞了。他玲瓏的心,空了。

他口中啊啊怪聲,似求救,似悲愴。

最不想傷的人,因他而傷,若常晚沒了命,他也不會獨活。只是常晚沒死,她在自己頸邊留下淺薄的呼吸,這讓他咬破了舌頭糊着雙目也要回醫館求救。

“啊……啊……啊……”

【晚兒……不能死……你那麼好,不該死……我乞丐一個,爛命一條,死不足惜……所以,你才覺得取了常晚的命是對我最大的報應?好不公平!好不公平!】

可是老天爺,將人命看得一樣,不分善惡貴賤,說取就取……

不是說惡有惡報?

“啊!”現世報也該是我蘇清煜!爲何拿常晚開刀?

草菅人命的是馬車裡的富貴人,他們的報應何時到?

蘇清煜撕聲哭叫,再叫也是低賤人渺小。

清晨早起的掏糞人擔着糞桶出了街,大老遠就瞧見一個瘋子揹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

“我天,這是咋的了!”挑糞人扔了挑起的空桶趕緊向前,走近了,又突然收了腳。

蘇清煜一眼流着血淚一眼流着清淚,深黑色的眼睛裡有悲有憤,再加上他口中嘶吼的腔調,讓挑糞的老伯怕了。

“小夥子……你腳程慢,把姑娘放我後背!”老漢抿抿厚脣,突然紅了老臉又擰了下自己的鼻子。

“那個……”

蘇清煜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挑糞人,嘴角又啊啊兩聲,他放下常晚,不由老漢再拒絕直接將常晚放在老漢肩頭。

老漢點點頭,背身跑起來。

蘇清煜跟在後面追趕。他親手將常晚送到別人的背脊,雖是爲了救人,可是送出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無能。

那麼多年,他以爲自己羽翼豐滿,以爲自己足以保護常晚。

可是關鍵時刻,他還不如一個白髮花白、身穿坎肩的赤膊老漢。

又回醫館,他們這幅陣仗又嚇壞了門人。

“這…。。這是怎麼滴,又出事了?”門人喊來了值夜的藥童,藥童又喊來了睡眼朦朧的盧大夫。

“蘇公子,你還真不省心啊!這好好的,你是真打算在我們醫館住下了?”盧大夫滿口諷刺,可手腳也沒閒着,呼啦喊出了一堆人,拎着個木擔將常晚送入清晚閣。

躺在屏風內常寧回過神兒,看着一擁而入的人羣,趕緊抓着領口縮到牀腳。

“你,還不下來!”一人對着常寧吼一聲,顯然沒有注意到常寧的狼狽。

“姐?”大姐?

好半晌,常寧纔想到常晚。她扶着牀邊一個踉蹌滾下,一下摔倒地上。

常寧透過衆人腿腳的縫隙,看到了滿臉是血毫無生氣的大姐。

“啊!!!!”

386.做了噱頭

常寧沙啞的叫喚沒有喚回任何人的關注,他們七手八腳的將常晚放在牀上,而常寧一身無力的趴在地上,擡頭看來來回回忙碌的人。

“姐……姐……”自己心頭的傷沒好,常晚這幅模樣讓常寧耗盡了心神,她的眼前升起黑色的雪花霧,一圈一圈直到眼前一片黑暗。

“小寧……”

在常寧暈倒前,她聽到了有兩人在喊自己,一個是二哥,一個是糟蹋了自己的張大毛。

常寧被安置到之前那間廂房,由張大毛和另外的醫者陪着。

這邊蘇清煜站在牀尾,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趴在牀上的女人,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她沒了聲息。

呼呼,呼呼。蘇清煜忍不住湊上去,伸出手的手控制不住的在模糊的視野裡晃盪。

“呼呼”。她的手,就在很近的地方……他……夠得到……

“出去,別礙事。”盧大夫犯了脾氣,特別是看到常晚後腦袋滲出血水的傷口。

蘇清煜伸過來的手背盧大夫一把打開,在宮裡那點傲氣又被屢次惹事的少年激發出來。

“你大姐怎麼回事?前日她不是說好要出院,後來被你延了房?還搬到沉香……不現在這屋叫什麼?清晚閣?!”盧大夫當然知道閆墨將一間上好的廂房送給了這個少年。蘇清煜這號人物,宮裡沒得,民間沒名,好端端的能和閆墨搭上關係?

這顯然讓魯吉驚恐,而且……他發現藥香那丫頭也不見了……

藥香的身世,和來京的事情沒人知道,現在人丟了,魯吉哪裡敢對藥香的師傅回覆?!而且藥香是在閆墨接手藥館後,這不禁讓他懷疑是閆墨知道了什麼擄走了藥香。

爲了示好,他向一直保護自己的人說了閆墨送房給蘇清煜的事,而那邊知道也傳來口信,讓自己多留意蘇清煜。

藥香的事,他不想再引起上層的注意,只得拋出蘇清煜這個人做噱頭。

唉……

魯吉悲愴……無形中,他又牽扯在這看不見的暗線裡。他預計的清閒晚年,想來只有入土才能爲安……

“你姐姐要是早點離開這裡不就沒這些事兒了?”

這話當對無知的蘇清煜說,魯吉很是盼望蘇清煜早點離開這裡,能早點結束這場眼線遊戲。

盧吉口中的煩悶和厭惡,讓蘇清煜聽得分明。

若是往日,蘇清煜會狠狠的咬回去,只是他現在沒有半分心思和這個老叟對付口角。反而……

只聽咣噹一聲。

蘇清煜跪在牀邊,向着盧大夫重重磕了三個頭,就如剛纔他對着挑糞的好漢磕頭謝恩一樣。

無能,只能求人。

乞丐,乞求爲生。

他無能救活不怕求人,沒有所謂的自尊。所以一個一個響頭磕得標準。

“啊……啊……”他擡起臉,已滿是惶恐。無言的求助讓魯吉驚訝。

單說蘇清煜這個少年,自己一眼就能看出非面上單純,加上和姓陸的那場鎖喉對峙,更是讓魯吉看穿蘇清煜的狐狸本性。

這孩子,能言詭辯,口舌功夫不差,日後真爲官,說不定真能混的風生水起。

可惜……

“你……說不出話了?”

387.失聲最好

蘇清煜向前一步狠狠向地上又一個響頭,再擡頭額角已經青紫腫大一個包。 蘇清煜眼神虔誠,好似將魯吉看做救人一命的菩薩。

魯吉蹙眉,轉身呵斥小童手腳更快些。

行醫魯吉有分寸!能救的當然義不容辭,不能救的他也不會命人再安置到房裡。只是面對帶來麻煩的蘇清煜,他沒好氣而已。

“木兒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胖胖的小童扯着蘇清煜的衣角,讓他趕快起來。可蘇清煜又向前一步趴伏在魯吉腳邊雙手就這麼抓着魯吉的腳腕,啊啊兩聲。

【他祈求的模樣就是個乞丐……】

魯吉這麼想着,心中突然鬆了口氣。。。

“你退開些,不想出去就不要礙着我。”

魯吉確實放鬆了,不僅輕鬆,而且心中對蘇清煜的失聲有一抹慶幸。

魯吉心討:

蘇清煜無權無勢,是個白皮兒,閆墨能看上他也許就是因爲他的才華。

蘇清煜參加了科舉的會考,如果才華出衆也許會參加殿試。通過了殿試才能爲官。

現在蘇清煜失聲,他後期的殿試不會通過,更無法爲官。那他又有什麼價值讓閆墨再重視?一間廂房哪怕這間醫館在閆墨眼裡連一根牛毛都不算,可是生意人的本性會圖利。

閆墨不重視的人,又何須別人再花心思盯着?

只要他向上邊稟報,蘇清煜這根線就無需他費神牽扯不清。而閆墨自從買了這裡,只漏了一面就沒有再來,那樣的大人物有得是人跟盯,上邊根本不需要自己這樣的糟老頭再費心。

魯吉,他只求平安,圖自保,想自由。因此對魯吉來說蘇清煜啞了反而是好事。

魯吉態度一瞬便好轉了。蘇清煜連忙退開,乖乖的閉着屏風站着,眼睛又放在了常晚身上。

晚兒……求你別那麼狠心不要我……

晚兒……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補償……

斯拉一聲,木兒剪開了常晚粘在身上的血衣,暴露了她蔓延過來的馬踏淤青,還有皮膚上刺眼的斑駁吻痕……

昨夜,他們錦被翻紅浪,她在身前困頓求饒的妖嬈歷歷在目……

【小煜……小煜……恩……停下吧……】

【不要了……不小還不行嗎……】

【我說……我說……我想着你……成了吧……讓我睡一會……】

【……別叫我……唔……恩……別叫我……吾妻……嗚嗚嗚……】

眼前的幻境,身前的實景。

他愛的女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常晚,帶着昨夜的痕跡,趴在牀上流逝着生命。

蘇清煜捂着臉咬死了脣,不想讓心碎的哭泣吵了救人的大夫。。。

痛得痙攣,痛得發顫……蘇清煜從裡到外,從上到下沒有一處不痛!

“盧大夫,這姐姐身上的傷被馬蹄的?還是被蟲叮得?……”木兒剪着常晚頭部傷口的頭髮,忍不住問了去。

“……你還有心思問東問西!快將她污發給剪開!”

魯吉對着常晚腰側大片瘀血的地方布了銀針,眼睛繞過常晚的背脊,直接向着露出頭骨的傷口部位上下穿針縫合。

蘇清煜聽到木兒的問話,已經一身虛汗,他大手揪着心臟部位,依偎着身後的屏風,滑下身子。

388.常見畸戀

紅色棉花在魯吉腳邊堆成小山,魯吉也是一頭虛汗,嘴邊時不時爆出一兩句讓蘇清煜下掉魂兒的話。什麼骨頭斷了,脾腎傷了,最後再加一句還好,還好……

一驚一乍,沒少折磨蘇清煜。針線一收,魯吉用白帕子擦拭雙手,挽下袖子算是施救告一段落。

蘇清煜攤着身子,白衫已經全部溼透,長髮溼漉漉的貼着側臉,他下脣已經破開,被咬得又腫又紫,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爲受重傷的是蘇清煜。

魯吉轉過身子看到的就算蘇清煜這副掉了半條命的模樣。“木兒,你去拿紙筆來,我要開方。”

魯吉交代一旁善後的藥童,木兒眼珠一轉,揹着瓶瓶罐罐的藥箱麻利的跑了出去,還不忘將清晚閣的門關的嚴實。

什麼拿紙筆,行醫箱子裡必放着空藥方,文房四寶就擱在屏風外的方桌上……

蘇清煜撐着自己坐起,他大手一揚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

魯吉有話對自己說,木兒也知道所以自覺的清場,魯吉……一定知道了常晚的身子已經不清白了……

蘇清煜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強行讓自己清醒起來。

“你……很關心你姐姐?”

“啊……”

蘇清煜晃晃悠悠站起身,雖然狼狽可他一雙眼睛裡滿是讓人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爲她縫針,你痛苦異常。你對你家姐的感情不尋常啊!”

蘇清煜心中有準備,只是魯吉將話題直接放在他身上,這讓蘇清煜很差異。

盧大夫真是個普通大夫?正常人不應該先質常晚的身上是誰弄得?

如果盧大夫用清白來威脅常晚的姓名,他就直接承認常晚是被自己強迫的,罪名罵名自己都攬下來。

可現在不行,他要聽聽這個老大夫到底有什麼目的?

蘇清煜站直身子,讓自己穩步走向牀邊。他用薄被蓋在常晚赤裸的背脊上。

他的手握住常晚冰涼的小手,眼睛裡的柔情,便是答案。

“……你們膽子還真大!”魯吉看着蘇清煜嘴角彎出弧度:“呵呵呵……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看一場亂~倫的戲碼……”

在這裡?

也能?

魯吉的話讓蘇清煜聽得入心。

長髮遮掩蘇清煜的眼角,裡面是一閃而過的精光。魯吉的語氣輕鬆,像是經過大世面看多了像自己這樣的畸戀?既然看多了,又爲何提醒自己?當做看不見不是更好?

“養好了身子,就早早帶常姑娘回家吧!明人不說暗話,如果你希望這事情到此爲止,就不要與閆墨過多接觸……”

威脅?

怪不得……蘇清煜眼神一暗,沒想到自己和閆墨交往,立刻礙了別人的眼?

蘇清煜這次真真的將“盧大夫”看得分明。

他滿臉褶皺,花白着頭髮,流着山羊鬚,被微駝,手微枯,滿身一副厭世的蒼老勁兒。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一雙半耷拉眼皮的雙目,眸子灰色卻不渾濁,絕不是六七十歲的等死老人該有的精明……

收留藥香的人不簡單,他又和閆墨不對路……那麼這個盧大夫……來自……皇城?

389.魯吉真面

我要常晚完好如初。

魯吉看着手中的信紙,最後窩成一團扔到一旁。

臭小子,還和自己談條件。

魯吉坐在自己房中,他已經告訴藥館那些人,今日身體過度勞累,不能再診。。。要休假三日。。。。。

門窗被魯吉從內鎖死,他點燃一隻蠟燭,將鏡子中的自己。

“早上太匆忙……着脖子上少貼了一塊兒……”魯吉撇了嘴,山羊鬍一翹一翹。話說着,魯吉在蒼白的手心中倒了一些粘稠的凝露,揉開並塗抹在他的鬢角下頜。

接着魯吉拿出竹鑷子順着他面容輪廓輕輕撥弄……半刻鐘後,鏡子中的滄桑老人從上到下揭開了他的麪皮。

鏡子中的臉,是四十多歲蒼白瘦弱的人的。溫熱毛巾擦去粘在皮膚上的白色斑塊。他又在臉上塗抹一層油質的霜。

鏡子裡的魯吉的真面容稱不上玉樹臨風,可是比起桌邊白玉盆中泡着的老叟面容要好看千萬倍。

“魯太醫……”魯吉看着鏡面喃喃一句,之後又嗤笑一聲,對着鏡子將花白的頭髮重新束起。他換上粗布衣裳,套上寬腿褲,深色布帶束腰又束上腳腕,他踏上厚底布鞋。

人靠衣裝,魯吉又裝成了一副中年平民的模樣。

“呵呵……自己用假面幹着老本行,又用真面做農夫……誰人知道小心翼翼的人,只想多求幾年和她到老的日子呢……年輕時求權勢,到頭來原來平靜日子纔是最難得……”

魯吉一口吞下了手邊的瓷杯中的青色液體,銅鏡裡灰色的瞳孔像被墨侵染了,眸子也緩緩變回原來的褐色……

藏好揭下來的皮面,魯吉點開內室牀頭隔斷中的麒麟擺相……

牀腳的牆壁從上落下,魯吉舉起燭臺,向下照探……

一股陰風從黑漆漆的暗道吹來,魯吉揚一揚他尖瘦的下巴,褐色的眼睛裡流露出溫暖的喜色……

魯吉的影子被拉扯得很長,直到他屈身鑽入暗道入口,在他踏下第三跟臺階時,身後的光源由下向上閉合起來。。。

魯吉的兩室房徹底黑了,悠悠的,能聽到有人生動的喚了一聲:阮兒……我馬上就回來了……

清晚閣中,陽光透過窗照在常晚白得透明的小臉上,她不動聲色之間已經斂了蘇清煜的心神,蘇清煜趴在牀邊,他伸出手指輕輕的碰觸常晚紅紅的眼角,時不時的又放在常晚鼻下試着她淺薄的呼吸……

蘇清煜啊蘇清煜,你本不是要想快快長大,守着她而已嗎?爲何憋不住,上了癮,不停試着她的底線,最後發狂的忘了後果……

昨夜,還好她說心中有他,還好她愛了自己……

可自己也親手將她還沒完全準備好的愛……毀了……

“唉……”他輕點她的朱脣,又突然收回手。

厲鬼……她叫他厲鬼……

不是……只是他的愛得太熱,把她灼傷了……

“唉……”低沉的嘆息再來……

常晚這輩子是不會原諒他了……這一刻,他不知想讓常晚醒來還是讓她永遠如此安靜……

390.大毛內疚

蘇清煜敲響了隔壁的廂房,開門的是另一箇中年醫者。

【大夫,我小妹如何。】蘇清煜在宣紙上劃拉兩句,交給中年醫者。

中年醫者一愣,沒想這個蘇公子能用筆墨問話。

再看這蘇公子的面色,陽光照着都染不上紅黃,白煞煞的一張俊秀臉龐,看起來沒有生氣。用看相的人好說的話來相容,這個蘇公子印堂發黑,眼底黑暈,就像中了邪。

大夫也不想多管閒事,認真的回了蘇清煜的問題:“我診脈過了,這姑娘氣血有些虛,我開了一些補氣血的方子。她年紀小看到家人出事,暈過去也是正常反應。讓她睡一會兒反而好,你姐姐那邊纔是大事,這邊不打緊。”

“怎麼不打緊?她……”張大毛聽着中年醫者的話好不認同,他當然知道自己昨夜是怎麼對待常寧的,只是當時喝了酒水沒一刻,自己渾身上下都是火氣,再看到常寧的小嘴,他就不受控制的湊過去,一口一口的親着。

後來……

張大毛白了臉。

現在他還能記得一些片段,他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力氣,渾身上下被常寧撓得血淋淋也覺得不疼,反而更刺激自己成了需要滿足的猛獸。

那溫柔緊緻的觸感不能回想,反正他記得常寧張着嘴叫不出聲音,她眼神憤恨可又軟綿綿的不推拒。他以爲她也喜歡自己,所以心中的邪惡念頭更是沒得阻止……

張大毛只覺肩膀突然一沉,肩窩處刺疼的觸感襲來讓他驚慌的擡頭……

“蘇……蘇大哥?“

蘇清煜無聲無息的走到張大毛身邊,用眼神狠狠的警告張大毛。

張大毛低頭不再之聲。

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昨夜有煙火宴的事還是自己告訴蘇清煜的。因爲白幫早早得到消息,京城有夜集,有利於他們偷盜的乞丐大撈一筆。可之後蘇大哥又有了另一個主意,那便是讓自己和常寧多多相處,改改常寧腦中對自己的乞丐印象。

逛焰火會便是一個機會。至於偷錢袋,也是蘇大哥安排的。他說追求女孩子便是讓她開心,煙火會上那麼多新奇玩意兒,沒錢買不到,丟錢更糟心,這時候只要自己慷慨一些,常寧一定會對他的爲人重新認識。

包括後來回到那個叫醉仙樓的地方,蘇大哥也是暗示過,酒能借膽也能助興,保不準常寧和自己喝點小酒,就能水到渠成的在一起。

蘇大哥是真心對自己好,給自己機會成爲常家人,也將給自己機會和常寧多相處。可是……誰知幾杯貓尿下肚,自己真成了禽獸。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起的反映,成爲男人的第一次都認了常寧的身體。

後來真像上癮,一次又一次……

當太陽真升起來時,自己纔在那個渡風閣的軟塌下凍醒。常寧那時已經不在房間,只留下房間軟塌上的一灘紅。

大夢初醒,便知自己闖了大禍。他先跑到常家,發現家門緊鎖,又跑回醫館。在亂糟糟的屋子裡看到了暈去的常寧。

心裡除了疼,更多的是讓張大毛喘不過氣的內疚。

391.不給機會

肩膀上的疼讓張大毛打了個激靈,他閉上嘴慫了腦袋。

蘇大哥是不是知道了常寧昨夜的清白身已經給了自己?所以才氣得要捏碎自己的肩膀?

中年醫者一聽張大毛又開口,直直蹙眉:別人可不知道,他被張大毛的這個土孩子抱着腿纏着不能走的尷尬境地!牀上的這個只是暈了而已,可任由他怎麼解釋,這個張大毛就是聽不懂…又是磕頭又是求救。

【勞煩大夫了,這間房還是開着吧,等我小妹醒了,需要您再開方子給她調養調養。】

“成,我去樓下讓小童抓藥,等她醒了,我再交代你們怎麼怎麼喝藥。”醫者利落的背起藥箱,匆忙的離開了房。

房間安靜了,張大毛聳着腦袋趴在牀邊一言不發。

而蘇清煜先俯身看了一眼蒼白的常寧,眼底有着一抹懊惱,他轉頭再瞧張大毛,這孩子眼角正掛着眼淚,爪子握着常寧的胖手,嘴角努努又抿成一線,像是有話說而不敢說。

蘇清煜起身,重重的拍了一下張大毛的肩膀示意他出去說話。

張大毛眼睛眨眨,這才真正將注意力放在蘇清煜身上。咦,他剛纔用筆墨代話真是因爲說不出話來了?

蘇清煜有些不耐,他直接拽起張大毛的胳膊向着門外走去。

到了醫館裡僻靜的一角,踉蹌的張大毛終於站穩了身子。

下跪,磕頭。

張大毛坦然“認錯”:“蘇大哥,對不起!是我對不起小寧!”

轟!

蘇清煜一拳打在在張大毛的肚皮上,這疼痛得剛好,拳剛收回來,就聽見張大毛咣噹一聲跪在地上向着蘇清煜求饒:“對不起,對不起蘇大哥,小寧的事情是我做的!我連乞丐都不配當,我豬狗不如,豬狗不如!”

蘇清煜也晃盪兩下,此刻的他像極了憤怒的兄長,又一拳頭打在了張大毛的臉上。

“蘇大哥,你打我吧!打死我更好!這樣小寧就不恨我了!”大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還是個對情愛懵懵懂懂的孩子,對這如雨的拳頭,他不躲不閃躺在地上任由蘇清煜一拳一拳放在臉上。

直到第十五拳,蘇清煜才氣喘吁吁的罷手。而張大毛心底的愧疚也隨着蘇青煜的重拳化解了一些。

“蘇大哥!我……我想娶常寧,我會好好對她!可是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身份也沒有前途給她好的未來,所以你能不能相信我!我會以最快的速度奪取白幫。爲了常寧,我爲了常寧一定會拼了命的爭取自由!“

蘇清煜也累了,一屁股坐在大毛的對面。

大手覆蓋在自己臉上,用來掩飾他既荒唐又複雜的表情。

蘇清煜爲什麼揍張大毛?

因爲他蠢,他笨!明明是自己算計了他,這個張大毛卻傻了吧唧的對着自己磕頭道歉?!那一刻他想順了常晚的心意,做一個正直坦蕩的人,告訴眼前這個傻子,他是被下了藥才如此。可是……話到了他的嘴邊,他卻失聲了,他說不出實情,大毛又不認字!無論自己是說是寫都沒有用。

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一個人要懺悔,卻不給他懺悔的機會?

392.一二之約

所以蘇清煜按着本性直覺出了拳頭,按着原先設想將無辜的張大毛胖揍一頓。 張大毛的反映比原先設想更加有效:愧疚,無奈,不得不奮發圖強。

出拳的那一刻,這件事的便已選擇繼續隱瞞真相。

蘇清煜伸出的手擋了手背外邊愧疚的哭聲,遮住手心裡邊自己黑暗的本性。

常晚說得果然沒錯,自己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狼,害了人還要繼續利用,多麼可怕……

手放下,蘇清煜倒在鬆軟的泥土中,頭頂飄來一朵軟軟的白雲。大手向上伸去,他張開手心,嘗試縮短與雲朵的距離。

抓不到,靠不近的是白雲,也是常晚。

如果常晚醒來了,她會驅逐自己,她會結束京城生意,帶着一樣狼狽的常寧去另一座城,隱姓埋名?

想到離別,他不要。

他可以退回來,不動彈,繼續忍着遠觀。可是卻不能忍受常晚消失不見。

可是,如果常寧和張大毛真成了一對,還是幸福的一對兒,那麼她會不會原諒自己?他要傾盡全力讓張大毛脫離白幫,或者按着原先計劃讓他快速的拿下白幫,迎娶常寧呢?

以前這麼做他爲了得到白幫,今日這麼想是爲了留住常晚。

這個理由成了蘇清煜自我安慰的良藥。

“啊!”

蘇清煜啊一聲,張大毛立刻湊了過來,抹乾淨了眼淚:“蘇大哥,你想說什麼?”

張大毛口中的蘇大哥悲憤着一張臉,對着張大毛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二?”張大毛一愣,搖搖頭很不明白。

蘇清煜在他念出聲的同時又快速收了一根。

“一?”張大毛搖搖腦袋更是茫然。

蘇清煜扯着自己身上的白布衣裳,指了指。

“你要一件衣裳?”

“……”

蘇清煜一把握着張大毛的腳,掀開他的褲腳,指一指他小腿上烙下的方形烙印。

“白幫?”這下張大毛明白了,他本起小臉重複了一遍蘇清煜的要求:“一年之內拿下白幫?然後我就能娶常寧了?”

無論能不能拿下,一年之內你都會娶常寧。

蘇清煜沒有再更正,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這邊他又拍拍自己的肚皮。

“一年……肚子……”張大毛立刻明白了,他先是驚懼又是驚喜:“對!對!必須一年之內,圓房了,就會生孩子,一年!必須更快!否則常寧有危險!對!”

蘇清煜聽見張大毛的斷言,徹底懵了

肚子?……

自己剛纔拍肚子,是因爲胖揍大毛時,肚子上的刀口又扯開了,他哪裡是拍肚子,那是堵傷口!

可是孩子……

昨夜……自己和常晚四次,常晚會不會懷上自己的孩子?

蘇清煜五雷轟頂都沒想到,張大毛的一句胡亂猜測讓他想到了極好極好的理由可以繼續陪着常晚。

對!昨夜她……有可能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同樣的猜忌也來了。

常晚,會不會更恨自己?反而把孩子弄掉?

常晚,會不會把他們的結晶當做污點,直接自盡了去?

常晚,會不會因爲日漸增大的肚皮,讓官府抓去,直接成了豬籠裡的死屍?

393.孩子是孽

常晚和自己的孩子……

蘇清煜盯着張大毛一張一合的嘴,腦袋裡嗡嗡作響。 他習慣了算計,習慣了看一步走一步,可是這殺出來的孩子二字,着實讓他手無足措。

如果沒有常寧這一出,他會按着自己的誓言帶着常晚去另一城過着簡譜的生活,有了孩子更是將他們的關係栓得緊密,小日子會越來越好。

可現在不行,常晚脆弱的很她扛不住,扛不住除了被自己這個“厲鬼”碰了,身上又多了一個“孽”。

蘇清煜狠狠地抓緊自己的頭髮,大腦飛快的想着處理對策,可是他算來算去對他都是痛苦的抉擇。

孩子……也許目前爲止自己和常晚感情轉折的契機。

孩子……卻是加重常晚痛苦的催命符。

他每呼一口空氣,嗓子眼裡如同着了火,那火辣的刺痛向下蔓延,燎着他的心。他的心臟如被加在火上烤,烤得血水滴答,考得外皮烤乾了,內力還要掙扎跳動。

嗚嗚嗚嗚……。孩子,是他們的孩子啊!

可是爲了常晚,他寧願一個人痛苦下去,也不能讓自己的女人再恨自己一次。

蘇清煜的模樣比張大毛痛苦,他低着頭兩手拽着鬢角處的頭髮,眼睛瞪着土地上的小花,大顆大顆的眼淚就這麼明目張膽的砸下。

“蘇大哥?”

張大毛不瞎,這讓不明所以的小乞丐也手足無措。

蘇清煜沒再理會張大毛的呼喊,翻身爬起,橫衝直撞的向回沖去。

大毛急了,不知道平日裡冷靜又狡猾的蘇清煜怎麼像是被鬼追着似的慌張,他也邁着步子跟着蘇清煜的身影,向着醫館白樓跑去。

正午已過,太陽還是明晃晃的曬人。

在白樓花園兩側煎藥的少年扯着肩膀的溼毛巾抹了一把臉,嘴裡叨叨着:“還是大夫清閒,開開方子配配藥就成,哪像俺們大熱天的守着爐子煎藥……聞着這些藥味兒,今天一天啥都吃不下了……”

抱怨歸抱怨,煎藥的少年還是蹲在爐火前瞧着火候。

他們醫館爲啥那麼有名氣?

一是坐館的大夫裡有京城倆名醫,一個是盧大夫,一個是邢大夫。盧大夫診病用藥很新奇,疑難雜症瞧得多。而邢大夫善養生調理,不少京城的官兒、大戶的老爺夫人時不時的會來醫館找邢大夫診脈開些調理的湯藥。兩個老者各有千秋,他們也沒少給醫館掙銀子。只是盧大夫性格怪異,好的時候能同他人說上兩句,不搭理人時候連個人影也不給你。邢大夫倒是謙遜隨和的人,因此他們都將邢大夫當作這間醫管的主事人。

醫館有名氣的第二個原因也是因爲他們的藥材好,特別是能在白樓中看病的病人,用的藥材是一等一的上品。爲了讓藥材的作用發揮到極致,這煎藥的事兒都成了他們這些專職煎藥的小童身上。水加多少,火候多少,藥罐裡冒出的熱氣兒緩急都是講究。

“清兒!你屋的藥好了!”煎藥的少年身旁也蹲着一個煎藥童,他和少年一樣滿臉通紅,一臉汗珠,小肩膀上搭着一條溼棉布。

白樓裡衝出一個八九歲的小童,她舉着木托盤接過鉗子裡燒得冒煙的藥罐。

“啊!”

“啊!”

394.他的選擇

端藥的小童是個女娃,膽子小,聽前面一怒吼,自己跟着一驚一喊,小手一歪,木托盤中的白瓷罐砸在地上,火熱熱的濃黑藥渣啪嗒黏了一地,滾燙的藥湯潑出老高,一旁的煎藥少年躲避不及,他也高叫一聲高高蹦起。

這一蹦,撞翻了身後的煎藥小爐。白樓外頓時混亂不堪。

引起這遭事端的人卻沒有爲這些凌亂的嚎叫停留,他敞着白袍,一隻鞋跑掉了一隻,他就如瘋子一樣推開了擋門的小藥童,直直撞上聞聲出屋查看的老大夫。

“啊!啊!”蘇清煜拉開撞到自己的白鬚老人,對上他氣得鐵青的臉:“啊!”

蘇清煜見眼前人不是盧大夫,手一推將此人老弱筋骨甩到一幫。

“你!你!太沒禮數!這裡是醫館!醫館!蘇某,你還是讀過書的!冒冒失失的傷了我們的人!”門外哭聲不斷,白髮清衣的老人氣得大吼,早沒了往日道骨仙風的模樣。

“啊!”蘇清煜轉過身,受理抓着空藥方,上面大大的寫了一個字:盧

老者被身後的年輕醫者扶着纔沒被氣暈去:“是你姐姐出了什麼事?”

提到常晚,蘇清煜抖了抖,急速起伏的胸膛漸漸平緩下來。

是。

蘇清煜在紙上寫下一個字,寥寥草草的字體表示他的焦急。

“古敬!你隨我上去看看!”老者的年紀看起來比盧大夫年紀還要大,他扶正了頭頂的帽冠,掃了掃身上的褶,皺着眉頭看着蘇清煜,一臉的不耐。

他?

不行!

蘇清煜幾個步子跑到樓梯口前,擋住了要上樓的老者。

“怎麼?你這麼急不是因爲你姐姐?怎麼,這會兒不讓我上去瞧瞧?還是……你嫌棄老夫的醫術!”

這位老者擡起眼睛,昏黃的眼珠冒出火光。

“蘇公子,你這是怎麼了,還不讓我們的邢大夫上去看看?多少人等着邢大夫瞧診都排不上號!你還不讓開?”

蘇清煜向後一步直接退到了臺階上,用動作表明他的拒絕。這邊他又亮出第一張便籤,上面寫着盧字了邢大夫的顏面。

“呵呵,你還真認準了盧老頭!真不巧,那老東西休了三日假。你趕不上!既然你姐姐不需要老朽我醫,我也不費那好心了。”白髮老者呵呵兩聲甚是冷嘲,揚起的眼角有着醫者沒有的冷漠。

邢大夫寬袖一擺對着自己的貼身藥童說道:“古敬,咱們去古月齋看看去,別讓林大人等急了。”

邢大夫揹着手,轉過身去,慢悠悠的又訓斥着砸了藥罐的小女童,然後帶着名叫古敬的孩子走出了白樓。

蘇清煜抓着扶手的手還在顫抖。

魯吉……他去哪裡了?他不在,誰給他開……那……防止懷孕的藥方?

是。

他幻想過,常晚能懷着自己的孩子,頭上帶着白蘭花,坐在自己身邊,又或是枕着自己的腿上,前方是一兩個打鬧的皮小子,或是摘花嬉鬧的毛丫頭。

那有多幸福。。。。。

可他現在名錶,孩子不能要。她也不想要。

痛楚蔓延全身,蘇清煜頭皮發麻,他又低聲啊啊兩聲。

這些人聽不懂,他在說:我們的孩子。。。。。。

以後還會有嗎?

395.醫館兩派

張大毛心裡也亂的很,前面突然暴走的蘇清煜,讓他心裡沒底。爲啥自己一提常寧可能有孩子的事,他就發瘋一樣的往回跑?!難道是自己會意錯了?蘇大哥根本沒想到有這麼嚴重的後果?那他……不是自己挖坑坑自己?完了完了……

這一刻,張大毛反而膽小的不敢再問下去,他墊着腳尖湊到蘇清煜身旁,昂着腦袋看着一臉悲傷的蘇清煜。

他找盧大夫?是不是……

蘇清煜提筆又寫了幾個字,沒有在一邊慌張猜忌的張大毛。他拉住一箇中年醫者,將墨跡未乾的紙頭亮給他看。

【盧大夫家在何處】

“他就住在醫館中,你想要在他休假時將他老人家請回來?根本不可能!他一休假,根本瞧不見他人!更何況是請?”

【請你帶我去找他】蘇清煜眼中懇切,再配上他嘶啞着聲音啊啊叫喚,本來女相配上悽楚表情,看着讓人不由心軟。

“唉,木兒!你帶蘇公子去一趟盧大夫那邊,讓他了這條死心吧!”青年人衝着牆邊喊一聲,又轉過頭抱怨蘇清煜:“如果真是爲他家姐考慮就不該那麼拒絕其他出診大夫,真是……”青年醫者埋汰了蘇清煜一遍,不過他也是聽說過這位公子的執拗發瘋的性格,嘮叨一句也就罷了。

木兒別看能吃腿腳胖,可是腦袋機靈手腳麻利是藥童中數一數二的,否則盧大夫也不會收了他成爲貼身藥童。木兒的地位和那個叫古敬的藥童一樣,算是所有藥童中地位最高的。這邊盧大夫休假,他雖然不能光明正大的不來,除了邢大夫,他坐在白樓裡也沒什麼人會使喚他。

這所醫館自成兩股勢力:

一股是盧大夫帶着教着的小童和醫師,另一股便是附庸邢老頭的一批人。木兒知道自家師傅成日想着怎麼不坐館,坐館一日想法歇息三日。可是人家邢老頭可不這樣,兢兢業業的給富貴人家養生調理,坐館一天不碼。他家師傅不覺得,可是他們這些人可是能平白無故的被下絆子。

人家胖乎乎的小木兒坐在角落裡偷瞧着剛纔的陣仗,心底倒是對蘇清煜有種,直接拒絕了那假惺惺的邢老頭。

哼,一定是那邢老頭聽說藥館的大老闆將一間房送給了蘇公子,這才“屈尊降貴”的要去給人家家姐診治!

這可好,邢老頭那老臉直接讓蘇公子甩了一臉一鼻子灰!看得木兒那個開懷啊!

“走走走!我蘇公子,我帶你去。。。”小木兒頭上扎着倆包子頭,胖墩墩的和常寧小時候很像。

蘇清煜示意張大毛上樓照看常寧,自己又帶着一個小童幫忙照顧常晚。他這才放心跟着木兒離開白樓。

醫館有很多別院,白樓所在是的是最大的一處院落。盧大夫所住的小院在白樓後方,這裡獨門獨戶靠近醫館的外牆。小院佈局簡單,院中有一塊分割出種類的田地,裡面種着各類花草,不,更可能是草藥。

翹腳小樓有兩層,一層是盧大夫休息的兩間房,二層是他配藥用的藥室。灰磚青瓦硃紅木門,很是安靜。

396.推出密道

盧大夫不在?

蘇清煜站在小院外,聽着木兒喊着師傅師傅。

“看吧……沒人……剛纔周大夫說的是真的,只要輪上休假,我師傅可是不好找……”木兒的聲音從口上傳來。

【他確實不在這裡……】蘇清煜眯着觀察着周圍,忽地他邁步踏上兩寸高的石階,趁着木兒在二樓,他雙手推着一樓的兩扇硃紅門。

一扇開了,蘇清煜沒有停留又邁腿走向另一扇。

一次兩次,門文斯不動。蘇清煜雙眸一沉,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人不在小樓……

盧大夫德高望重,休假了自然沒人打擾,急事小童只是喊人,或者敲兩下,不會做出“推門而入”這種不守規矩的舉動……

蘇清煜身子擠壓門縫,一眼湊近觀察。屋子裡黑布隆冬,除了桌上一盞銅鏡反射着微光,能看得桌上放着一些白瓷瓶,其他一概不見。

裡屋確實沒人……又反鎖……

反鎖門他蘇清煜也做過,他在清晚閣反鎖門用來藏常晚,他少年時在東屋反鎖門用來自疏慾望,他童年時教小翠在十三坊反鎖門用來殺秦天……論哪一樣,都是見不得人見不得光的事兒?!

這個盧大夫……也有見不得光的東西藏裡面??!

木兒跑下樓,便瞧見坐在門前藤椅上蹙眉沉思的蘇公子。相比較瘋癲的美男,還是此刻安靜的美男更有親和力。

“你放心,盧大夫不是那麼不負責的人,如果你姐姐還危險,他是不會撂挑子不問事跑去休假的!”

蘇清煜點頭起身,他從腰間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碎銀放在木兒的手心表示謝意。

木兒也不推搡,一兩碎銀扣在腰間,包子頭的他喜笑顏開的像極了年畫上的抱魚娃娃。

“謝謝蘇公子!放心啦,我師傅人是怪點,可是救人可從不馬虎,這兩日我時不時來敲敲門,他回來了我定當回給你!”

木兒一高興,嘴裡也順勢嘟嘟了

來這裡敲敲門?

呵呵!

如果盧大夫正常出了醫館,不應該是從醫館正門回來嗎?他回來定有人通傳,爲啥木兒多此一舉要來這裡敲門?

除非……盧大夫根本不從正門進來!那麼……回來的路……在自己身後的房間裡?!

對!

盧大夫在屋子裡確實藏了東西,還是一條通向他處的密道?!

蘇清煜沒有時間和心情糾結盧老頭的秘密,他心裡焦急得是常晚,找盧老頭開方子,一是盧老頭掌握常晚的身體狀況,開出來的藥方定是最適合常晚身體現狀的,其次便是爲了避嫌在這,常晚破身的事當讓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後便是讓人頭疼的!

大同自三年前結束了與西域一年多的惡戰,死傷的士兵衆多,休養生息便是大同這三年來提到朝綱的大事。。。按照大同誥:藥館不得開出止孕育藥湯,不得賣打胎。

以上兩種成了禁藥,正規醫館大夫不敢開方子,叫得上名的醫館不敢抓藥。要這藥,還要有門路……盧大夫既然沒有揭發自己,求一求也當能行……

可盧老頭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他只能另尋門道……

打胎止孕的除了大夫……也只有那裡會有了……

397.阿。彌。陀。佛

常晚張開眼睛,頭頂是七色變幻的星辰,身下是拍打自己的冰涼水霧。

這是哪裡呢?好安靜。

常晚坐起身,將周圍的景象也納入眼底。在這片虛無中只有天上的星辰和地上的水潭,沒有旁人沒有旁物,她一張嘴所有的音色都被收於天地間。

這種靜謐讓她沒由來的安心,她呼出胸間擠壓的氣,整個人也覺得輕飄飄的自在。

呵呵呵,這裡真好。

常晚又趴回冰涼的水中,用手指輕輕地敲擊水晶一樣的地底。

水晶表面平滑光亮將常晚的模樣照得清晰。水裡的她微笑着露出皓齒,眼睛裡是自由的星辰,無憂無慮也許就是這幅模樣。

【啊啊…啊…。】

水晶面中的常晚胸口忽然一悶。

【啊…啊啊……】

是誰的聲音,說不成詞唱不成句,嗯嗯啊啊的是啞巴?

水晶面中的常晚皺起眉頭。

【嗚嗚嗚……嗚嗚…。。】啞巴哭了。嘶啞的嗓子好難聽,難聽到讓常晚也揪着心。

啪!

常晚一掌拍到水面上,她像和水花鬧脾氣,一次又一次將水拍得老高,水的聲音響起,耳邊那嗚嗚嗚的悲傷哭聲也沒了。

噪音沒了,常晚書展了眉心,又安靜的趴在淺淺的水中,讓冰涼沁脾的涼冰去她胸口的悶。

聲音沒了,她可以再次無憂無慮的看着變換的天色,不問時間安心於此。

可是啞巴的啊啊聲沒了,她又覺得這裡太過安靜。

常晚,有噪音你嫌燥,沒聲音你又嫌靜,你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給自己找虐呢!

常晚坐起身,懲罰似的扭了自己大腿一下。

不覺得疼呢。

這裡……是夢嗎?

水面只到常晚的腳踝,她搓搓鼻頭,腳丫在水中划着圈。漣漪一層一層向外擴去不曾平息,直到眼睛所達的之地。

是夢也是美夢!

常晚這麼想着,腳卻不由自主的追着漣漪向前走去。

“你要走出這裡嗎?”

常晚一顫,腦海裡不知何時迴盪着一聲空明的問句。腳下的水晶地面跟着問句微微顫抖,天上的星辰也忽地更加明亮刺眼。

“不想……”常晚已經停下腳步,不由自主的回答一句。

一簇金光從身後照射過來,常晚連忙轉身,伸手遮擋在眼角,她細眯着眼觀察遙遠之處的動向。

腳底的水從涼變成溫,從遠處盪漾過來的圈圈漣漪碰觸到常晚的腳腕處便都停下了。水不知何時成了金色,一股暖流也從常晚的腳底板溫潤着常晚的身。

呼呼,她的心又安了。邁腿,向前,前面的光點如同太陽,熾熱溫暖,是所有人的嚮往。越走,越近。常晚終是看清了能染了天地爲金色的物件兒。

那是一株金色的巨大蓮花。它安靜的盛開,安靜的展露脆弱的花蕊,又安靜的發出耀眼奪目的光。

“這……這……我夢裡怎麼會有金蓮?”常晚屈伸跪在了金色的水中,虔誠的合適雙手,眼中只有這朵金色的蓮花。

“紅塵十丈迷離眼,佛光萬丈在心間。常晚,向前一步便能不看世間無常。”空明渾厚的梵音再次入耳,常晚冰涼的心跳也一聲一聲的平緩下來,她的腦海裡只有這麼幾個字:南無阿彌陀佛……

398.半步佛緣

蘇清煜愣愣的手中攢着的一土黃瓷瓶,劣質瓶身,刺鼻的味道,他攢了又攢,瞪了又瞪。直到窗邊的月升上來,用來提醒蘇清煜他已經糾結了兩個時辰……

【這東西,趁熱打鐵,別過了時辰,也只有在完事兒時十二個時辰內有效……】

完事兒?

蘇清煜紅了眼,一拳揮在了給藥人的臉上……

完事。

常晚不是他一夜風流的女人,他也不想一夜就過完了和常晚的緣分……

可是……他不能再讓她生氣,不能再讓她發瘋……

手掌攤開,赤紅紅的圓形彈丸再次落入手心。

“啊……啊啊……”他張嘴想喊她的名字,出來的聲音還是如此難聽。

“啊啊…啊…”對不起,是我害你遭罪。

常晚的腦袋上纏繞一圈圈白色棉布靠在蘇清煜懷裡,她沒有任何迴應,乖巧的小臉在蘇清煜的頸窩中繼續維持她淺薄的呼吸。

“嗚嗚嗚…。。”蘇清煜低頭含住她無色的脣,毫不費力的將他口中的藥丸送進常晚嘴裡。

往日,一個吻可以點燃他的心火,今日這個吻,可以碎了他的心脾。

沒有反應的脣舌,附着在蘇清煜臉側的她冰涼的呼吸,滿腔的腥苦藥味,都在告訴蘇清煜自己這個匆忙的決定有多孤注一擲。

他和常晚之間少了一層牽絆,是不是他還有機會再博一次未來。

“嗚嗚嗚…。。”

。。。。。。

向前一步,是不是就是超脫?

金色的蓮花全數盛開,金光大盛,天被金光遮去星辰,水被金光照成金沙。金蓮搖晃,清香撲鼻,讓人神清氣爽,看到那蓮花,心中一切煩惱和疑慮全數消散。

這個夢真好,她有佛緣,當然要隨了佛心。

常晚踏出一腳,遠處的蓮花一個虛晃,竟然就飄到自己眼前。

她仰着腦袋,只能看到巨大的金色的蓮花底。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這次腦海中的佛語響徹整個空間,轟隆隆的迴音反反覆覆直砸在自己耳邊。

常晚雙眸成金,嘴角彎起淡然的微笑,好似一切悲喜都不再縈繞她的身心。

只要再半步,她便能踏入緩緩降落的蓮花中……

左腳擡起時,常晚的喉嚨卻被堵住,接着是又苦又臭的味道不停從胃部翻滾上來。

【嗚嗚嗚嗚……】啞巴的哭聲竟然穿過重重梵音直入腦海。

惡……

常晚本放在胸前合十的雙手突然捂住嘴巴,她竟然在佛光聖蓮前作嘔?!這是大不敬啊!

果然梵音一層一層退卻,金光一點點的隱去。常晚再踏出左腳時,眼前的金色變成黑色,天上無星,水晶光亮的水面成了紮腳的爍石。

“這是……怎麼…。。”惡!常晚摳着喉嚨乾嘔。

她不停的抓撓自己的皮膚,因爲她能感受到那股污穢的氣流整順着胃沉入腹部。

“啊!”常晚在乾熱的砂爍中蜷縮着身體。

小腹好疼,一抽一抽的牽動着自己的心,也跟着疼起來。

[啊,啊…。。]啞巴,又哭了。

砂爍涌動,地下無根,在常晚反映過來時,她已經陷入砂爍中,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399.常寧的心

嗚…。

蘇清煜撤離他的脣,將傷痕累累的女人靠在自己的胸口。

赤紅色的藥丸融化在嘴裡的味道令人作嘔,又腥又臭,連自己這個乞丐都覺得污穢物件兒吞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肚子裡,讓他更覺心如刀絞。

“惡…。”懷中的常晚低聲乾嘔,蘇清煜一驚,連忙將她抱在懷中。常晚下意識的將自己蜷成球,雙手捂着小腹。

“啊…啊…”常晚?你怎麼了?

蘇清煜慌慌慌……

藥……不是正規醫館的來路,給藥的人也說氣味難聞,卻從沒提過止胎藥還會起反應!

常晚的身子越攢越圓,臉已經埋在了她自己的膝蓋中……

“啊……啊……”對不起……對不起……

蘇清煜扇了自己一耳光,腳步凌亂的撲到案子前端起杯子提起茶壺,杯未滿,水卻撒倒了一桌。

他匆匆退回去,大手翹起常晚的下巴將用杯水潤她的無色脣……

一口灌下去,常晚舒展了眉心,抱着膝蓋的手臂也鬆了一些。

有用……喝水會有用……

蘇清煜這麼想着,又奔去案子提來水壺,仰頭灌了自己一口,又低頭渡給常晚……

反覆反覆……他機械的重複口口相接,哪裡還有溫存廝磨的心思?!常晚被灌得嗆聲咳嗽,這一咳,她後腦滲血的棉布又加深了色。

“呼呼……呼呼呼……”蘇清煜前襟被水溼透,後背衣衫被冷汗沁溼……他瞧着常晚舒展的身,整個人虛脫成一團爛泥……只聽他轟隆一聲坐在牀邊,他像個被拋棄的孩子,終於將無助展露出來。

“啊……啊……啊啊……”

他掩面大哭,她沉睡依舊……

“大姐…大姐…”

也許是蘇清煜的哭聲吵醒了隔壁的常寧,清晚閣的門被推了兩下,隨後又響起無力的敲門聲。

蘇清煜抹了淚,頂着亂髮紅着眼站起身。

又是常寧……每一次都有一個常寧……

門開。

兩個面色蒼白的,眼皮紅腫人目光相對:

“二…哥…”

常寧嘴巴一抖一抖,最後乾脆撇下來哇哇哭了:“怎麼辦,我姐,我姐…怎麼又出事了?”

常寧這麼問,他的心竟然發了酸。下意識的,蘇清煜垂下腦,先避開了常寧婆娑淚眼。

我姐……怎麼又出事了……

那年,常晚遇到秦天……是常寧和自己並肩,才抗過了那些悲傷的日子……

蘇清煜袋虛晃了身子躲閃了常寧作勢給的擁抱。

“啊…啊…。”

“二哥……”常寧停了嚎啕兩秒,在意識到蘇清煜啞了,她的哭聲更是震天震地。

常寧不是……厭惡自己?不是反對自己?怎麼今日這一聲一聲的二哥,叫得他……無地自容?

這個常小寧,平日裡惹人煩,關鍵時礙人眼,他以爲常寧也是自私人,可這麼看這個小妹將常晚和自己放在心裡。

“二哥……我們不吵不鬧了好不?我想和以前一樣,咱們三個好好的……平安無事,小打小鬧……我不想你們出事……我也不想我自己出事……可是這老天爺就是不如我們心意!”

400.常寧諒解

小打小鬧,不吵不鬧。

一股刺疼從蘇清煜的腳底板竄上來,他想心像是被人有墜子刺進來,戳得他心疼背愣臉發麻。他好像真的做錯了。

蘇清煜猛然退一步,讓開了擋住常寧的路,他伸手輕輕拉着常寧的手,將她牽到常晚的牀邊。

常寧的眼淚忍不住又滑下來。

“姐……是我不好,是我不省心,讓你擔心讓你出事……”

常寧的自責讓身後的蘇清煜站不穩,他頹然的順着牆面滑到地上,一雙眼睛迷茫的看着燭光裡的常家姐妹。

以前他太執着常晚,太瞧不上常寧。其實是當初自己硬生生的插到了常家姐妹中間,死皮賴臉的要成爲常家一員。他做到了嗎?他總是追逐在常晚身後,將小妹拋在腦後。他以爲的家,只有常晚,而忽略了常晚眼裡“家”的概念。

“啊…啊”常寧,抱歉。

蘇清煜淚光閃爍的望着趴在牀邊哭泣的胖丫頭,愧疚感入海浪一層一層襲過來。

“啊…啊。”對不起。

直到第二聲,常寧才注意,兩米遠的蘇清煜淚眼朦朧的對自己“喊”。燭光裡他像雛鳥縮在角落,早沒了往日天地也不放在眼裡的傲氣。

此刻,她終於明白大姐爲何說最看不得二哥的眼淚。以前不明白,因爲二哥從不會對自己哭更不會對自己流露半分脆弱。可今日她卻有種錯覺,二哥是爲自己哭了,渲染燭光的金色淚珠就這麼毫無預兆的噼裡啪啦的掉下來。

蘇清煜的脆弱,突然讓她覺得他不再是惡魔,而是信任自己的——“二哥”。

“我明白,姐姐出事,你比我還難過,畢竟……你一直愛着大姐,不是嗎?”

常寧熱淚滾滾,心裡突然坦然自在了。

她覺得骯髒,孽障的蘇清煜扭曲的“愛”,原來今天能如此坦然對說出來。

蘇清煜瞪大了眼睛,張大嘴巴,頓時明白了常寧話中的諒解。

他說一個啊字都發不出。

十多日前,常寧撞見自己偷吻常晚,他便將小寧當成了絆腳石,要除去的對象。他以爲只有用計才能解決的問題和障礙,此刻卻突然化解。

“二哥……如果你能給大姐幸福,不讓她受到傷害,我不會阻攔你。如果大姐能接受你,我會支持和祝福。我只想你們,平安。”

常寧哭得眼睛已經睜不開,突然間自己就被二哥緊緊地抱在懷裡。

二哥,從小到大,從沒用這種親暱的方式表達過對自己的疼愛……

“哇哇哇……只要你們還好好的,我常寧怎麼都能挺過來啊…。”

常小寧,終究是表面自私內裡十分依賴常家的長姐和二哥,有他們在,她還是常霸王,有他們在,會幫自己度過難關。

懷裡因自己設計失去清白之身的常寧,牀上因自己露餡被馬車撞得不醒的常晚。

這兩個女孩,是他這輩子要補償、愛護的家人。

如果一切能重來,該多好。

“啊……啊……啊……”

清晚閣中的陣陣哭聲最終引來了值夜的藥童,小木兒揉着眼睛,困頓的看着屋子裡哭得死去活來的兩人,嘴角不禁也跟着耷拉下來:“蘇哥哥,胖姐姐,嚴重警告你們,如果常晚姐姐今夜休息不妥,容易起燒,一起燒就能燒壞腦子。盧大夫臨走前不是交代了?要安靜!安靜!”

401.成爲強者

木兒見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這才放心離開休息。

蘇清煜抹乾了眼淚,打了熱水給常寧讓她梳洗,而他則去隔壁廂房找到了被打暈的張大毛。

帶常寧梳洗完畢時,蘇清煜已經拽着昏頭昏腦的張大毛站在清晚閣前。

“啊…啊…”

“我好了,二哥……進來吧。”

蘇清煜帶着張大毛進門,正好看到抱膝坐在牀腳的常寧。

“你!二哥!你帶他進來幹什麼?!”常寧高叫一聲,又想起剛纔木兒的叮囑,吼了一半的話又低了聲音。

蘇清煜食指放在脣邊,對着常寧做了噤聲的姿勢。

“噓噓。”

常寧眼圈一紅,直接躺下身子面衝着裡。

張大毛眼睛裡膽怯怯,他的被常寧和蘇清煜揍得鼻青臉腫,燭火一打月光一照,還以爲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小鬼兒。小鬼兒深呼吸一口,扯扯常寧的薄衫,鼓足勇氣做了正式的告白:“常寧,我喜歡你!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昨個我膽子被貓叼了,才做出這等混賬事。你打我到解恨我都願意!可是既然做了,我就要擔當起責任。媳婦兒!我娶你!”

十三歲的孩子還是稚嫩,說起要娶人的話可笑,可是他着實做了讓人可恨的事。

常寧瞪着白牆,不想回頭。

“啊,啊…。”

半天沒有聲響的二哥終於將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常寧頓時有種踏實感。她忍着眼淚,轉頭看着一臉歉意的二哥。

歉意?

是啊,二哥當初還許諾給自己找個富貴人家,如今到頭來他也要失信,勸自己接受身後這個乞丐?

“二哥……”

蘇清煜輕輕拍打自己心臟的位置,又指一指常寧,又指一指張大毛。

常寧頓時明白蘇清煜的意思,二哥是在文自己,她心裡到底喜不喜歡張大毛。

喜歡?

也許之前懵懵懂懂,嬌嬌羞羞,因爲一個意外的親吻,兩人貌似親密的一陣。如果論喜歡,那也是昨夜之前的事。昨夜之後……她只有怨和恨了。

常寧搖頭,眼淚啪啦一下涌出來。

張大毛也懂了,少年的眼淚也啪啦一下涌出來。

蘇清煜眼裡一黯。他以爲兩個懵懂的孩子,無論情起何處何時,無論是不是自己的誘導設計,他們是產生了感情的。所以自己想着的補救,也在常寧搖頭拒絕時一切歸零。

蘇清煜拉過常寧手,攤開。

溫熱的土黃瓷瓶被送到常寧手心。

“這是什麼?”常寧的眼角還掛着委屈的眼淚。張大毛也一抹袖子,一臉茫然的看着蘇清煜。

蘇清煜指了常寧擺擺手,再指向張大毛。接着手指又落到常寧身上,再次擺擺手,最後手掌忽地蓋在常寧的肚子上。

蘇清煜第一個手勢,兩個孩子都看懂了,第二手勢,常寧沒明白,而張大毛看懂了。

“蘇大哥,相信我,給我一年時間,讓我上位!我不會讓你失望,我求你給我一次機會。”

張大毛咣噹跪在地上,對着蘇清煜磕頭求情。然後又猛然看向常寧哭聲連連:“小寧,你相信我,請你相信我!給我半年!半年!半年時間好不好!”

如果以前張大毛還是個萬事被人提點的半拉毛孩子,此時他的心智已經脫胎換骨,就如往日的蘇清煜,只想與時間賽跑,以最快的時間成爲強者。

402.不要孩子

常寧有些驚。

此刻她鬧不明白,這一屋四個人,一個昏迷,一個啞巴,一個發瘋磕頭,還有一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自己。

“二、哥。這瓶子裡是什麼?”常寧打開瓶塞,一股噁心的腥臭味撲面而來。常寧乾嘔了一聲,立刻將瓶口塞住。

這味道好刺鼻:“二哥,你讓我吃這個?”

蘇清煜突然握緊拳頭,對着常寧動動嘴,又低了腦袋,臉注視着昏迷的常晚。至於手中的藥瓶,已經全權交予當事人處理。

“常寧,把藥瓶給我。我們不吃。”

豬頭張大毛的眼睛盯着常寧攢着的瓷瓶,臉上的驚慌和絕望又讓常寧一驚。

【他們都是什麼表情?不能吃?難道……是二哥,覺得自己毀了清白身丟人,讓自己自行了斷?這藥瓶裡的藥是……毒藥?】

不可能!二哥剛纔還抱着自己哭,不會把自己往死路里推……

“張大毛!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麼?”

常寧低吼出來,她一雙眼睛腫成桃子,也終於將目光在出事後第一次認真對上張大毛的眼。

“嗚嗚嗚……常寧,我是乞丐,我知道。可我現在是被迫做了乞丐!我哪裡不想有好日子過,以後有媳婦孩子……所以,甭將我的希望給毀了成不,我求你。”

乞丐,渴望的是歸屬。老婆孩子熱炕頭,看似簡單平常,可是在張大毛心裡確實夙願。從他會做菜,從他疼妹妹,都能看出他是個多渴望正常生活的孩子。

常寧這才反應過來。二哥剛纔給自己筆畫的,第一句是說:你不喜歡張大毛。第二句是:你不能要肚子…。裡的孩子。

是啊,她未出閣,可是她也不是待字閨中足不出戶的女子。昨夜張大毛的作爲,不僅要了她的身,更有可能讓自己懷上孩子。

“所以,這藥。是……”

莫名的,常寧已經捂着自己的小腹,渾身顫抖。

“常寧……求你,求你!我知道自己現在沒能力給你將來。可是請你別吃了這藥,你吃了,也就不再給我任何機會了!我求你。”

耳邊張大毛的話,震耳發聵。

張大毛是個本分人。

雖然張大毛年歲還小,可是對自己認定的親人,有極高的責任心。無論他喜不喜歡小寧,有這份傳統守舊的心,多少也讓人欣慰。而自己呢?親手餵了常晚藥。

“二哥,還需要考慮嗎?錯誤的事就不該讓它再錯下去。”常寧坐直了身,在張大毛搶走藥瓶前,常寧已經將手心中紅色藥丸吞入口中,硬生生的嚥下。

“常寧!你就不給我個機會嗎?”

常寧忍着陣陣噁心,毫不保留的釋放她猙獰的表情“呼呼…惡。機會?用孩子換來的機會?無恥!”常寧雙手捂住嘴巴,不知道爲何心裡那麼憤怒那麼生氣,爲了掩飾心中異樣,:“張大毛,你真幼稚!我恨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再留下你的孩子!?”

用孩子換來的機會?無恥!

我恨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再留下你的孩子!

常寧最後兩句話,讓蘇清煜也跟着一震。

407.孝敬元老

當一個女人恨着自己,怎麼還會留下孩子?

所以……他蘇清煜給常晚吞下藥丸,於情於理都是對的。

張大毛鼻涕眼淚已經胡成一團,對小寧吞藥的舉動捧着胸口。初嘗雲雨後,他是男人。他要負責,可沒人給他機會。

“常寧!”張大毛猛地站起來,青腫的眼皮遮不住他眉目中的堅定:“半年後我娶你!”

這次他沒了乞丐的軟弱,沒了少年的搖擺,不再詢問而是結論。骨氣,他要撿起來,特別是在常寧面前。

蘇清煜也愣了,自己以爲張大毛心底太軟不提點難成事兒,可是這一刻瞧着,他終於有了成事人該有的倔強和執着。

夠了,夠了。他沒有看錯人。蘇清煜揚手拍拍張大毛的肩膀,起身走向櫃櫥,回來後,張大毛手中已經多了一張紅邊籃字的銀票。

“五百兩?”

蘇清煜點頭,接着他又在紙上寫了什麼交給了常寧。

常寧識字不多,可是卻認得紙上的字:“孝敬元老?二哥,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元老?

張大毛一震,聲音一提:“這半年,五百兩隻送那剩下的老頭?”

“什麼?二哥?你要把這麼多銀子給外人?”常寧也嚇了一跳,他們傢什麼時候有那麼多銀子?五百兩啊!這輩子她都花不完!怎麼半年要送給老頭?

常寧焦急她伸出手就要搶過張大毛手中的銀票:“拿回來!這是我們家的銀子!你還回來!”

張大毛向後一扇,躲過了常寧的胖爪子,眼疾手快的將五百兩銀票放在懷裡。

五百兩!蘇大哥在幫自己!更是信任自己!

蘇清煜抓住常寧的手,又做了禁聲的手勢,讓她稍安勿躁。

筆桿子又動彈記下,常寧憤憤不平的又念起來:“三次送幫主,五百送元老。由少送到多。”

常寧念得磕磕巴巴,最後還是完完整整將蘇清煜書寫的東西念全了。可是什麼意思?二哥和張大毛到底又出了什麼詭計?是不是二哥沒啞,自己會一直被矇在鼓裡?呃,她現在也是!

常寧憤慨的攥着拳頭,瞪着張大毛用眼神威脅讓他老實交代。

張大毛真是脫胎換骨了,竟然一臉沉思狀然後對着二哥說了句:“明白。”便匆匆離去?!剛纔還要死要活磕頭謝罪的人,怎麼能走得那麼瀟灑?

常寧惡狠狠的瞪着空空的房門,小心臟猛地墜在地上。

“啊,,,啊!”

常寧轉頭,眼裡的憤恨和不能掩飾的失落讓肅清煜看得分明。

白花花的紙又遞過來,上面寫着:男人的事,你不要操心。相信他,給他半年時間。與其嫁給不愛你的有錢人,不如嫁一個疼你的平凡人。

常寧捧着白紙,嚥了咽口中腥臭的唾液。

“二哥,我還能嫁給誰呢?”

常寧又窩回牀上,那張白紙被她折起放在一旁。

吞藥,何止讓張大毛脫胎換骨,同樣也衝擊了一向不愛思考的常寧。她再怨恨,再反抗,如今只能偷摸着頂着“未出閣”女人的身份繼續活着,至於那些有錢的沒錢的,愛的不愛的她已經沒資格再去爭取。

她還能嫁給誰呢?

除非不嫁,要嫁也只能嫁給張大毛了吧……

408.靜待魯吉

常寧諒解了蘇清煜的感情,也軟了心不再阻止蘇清煜對常晚貌似曖昧的小動作。 他有他的哀傷,自己有自己的心煩。兩人這兩日也達成了默契,白天她看護大姐,晚上便交給蘇清煜來守夜。常寧和蘇清煜在和睦又哀傷的詭異氛圍下安靜的度過了兩日。

在盧吉休假的最後一夜,蘇清煜撬開了窗戶,翻窗而入,又將窗銷上。黑漆漆的小屋滿是清香的藥味,蘇清煜不翻不找,一轉身打開門銷,出門將門掩上。

月落烏啼,蘇清煜一身黑衣溶於夜色,他窩在牆邊,一雙黑的丹鳳半閉着,黑漆漆的瞳孔映着天上的月牙。此刻他是一隻靜靜等待獵物的狼,目光冰冷,推演算計。

浮雲散了又聚,很快到了子時。

“咯咯咯咯……轟轟轟……”深夜裡,盧吉的屋內傳來齒輪咬合滾動的聲音。

蘇清煜閉上眼,呼出一口涼氣,不動聲色。

“呼哧……”

地上多了一條黃色的光影,那是燭光透過窗留下的痕跡。

蘇清煜挑挑眉毛,繼續坐在牆邊,聽着屋子裡的動靜。

板凳摩擦地面,滴滴答答的水聲,還有盧醫生時不時的一嘆。

蘇清煜笑了,他靠牆站起身,輕輕捶打自己發麻的腿腳,他手抹去了髮絲上的露珠,輕輕拍打自己凍僵的臉。

下一瞬,他擺出一副驚恐萬分的表情,轉身衝向房門。

“啊!啊!啊!”

咣噹!咣噹!轟隆!

吱呀!

蘇清煜保持拍打門扉的姿勢撲近房間。而魯吉早就被蘇清煜的鬼叫嚇得雞飛蛋打。

“啊!”蘇清煜幾個踉蹌撲在地上,那手掌正好按在一塊皮子上。

魯吉慌了,一雙光滑的手急忙遮住了臉。

“啊!!!啊!!”

蘇清煜一手捏着手中的“人皮”驚叫,一手指着盧大夫,一副見鬼的模樣。

“噓噓噓!”魯吉當然更慌,他沒想大半夜的有人會來,更沒想自己所好的門怎麼會突然開?而且……自己剛纔正在貼這皮面,現在半張臉掛在臉上,另一半因爲蘇清煜進門的呼叫貼歪了!可現在,聽他嚇魂兒一樣的尖叫!是想將全醫館的人都引來?!

該死!魯吉撒了遮蓋自己臉上的手,轉而捂住蘇清煜的嘴。

蘇清煜!果然是個麻煩!

一股殺意襲來,他不禁加重了捂着蘇清煜口鼻的力道。

蘇清煜早有準備,他不是弱女子更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是早就算計好吞下獵物的狼!說時遲那時快,蘇清煜一揚手使勁一拉,徹底將“盧大夫”的假面撕扯下來。

魯吉下意識的撒手遮擋,而蘇清煜趁這時一腳踹在了魯吉的命根子上。

“你……”魯吉臉上還粘連着粘稠的膠狀液,上“面”下“面”都被蘇清煜弄得狼狽不堪。

蘇清煜爬起身作勢向屋外跑,嘴裡還是啊啊大叫。

“會來!你不回來,常晚的事我就告訴衆人!讓她不得好死!、”魯吉情急之下對着蘇清煜大吼,這一招果然奏效。蘇清煜果然停下來,轉身對着又衝回來。

咣噹!

魯吉的腹部又被蘇清煜重重一踢,這下他一句威脅話都說不出來。

409.恢復如初

魯吉蜷縮在地上成了老蝦米,他張紅着老臉,憋下了口中的驚呼,生怕自己再招來外人。

蘇清煜倒真像被氣瘋了,腳丫子一腳一腳的轉圈跺着灰髮“老頭”,張口嗚嗚呀呀,罵着“啞巴話”。

“停!!”魯吉是使針弄藥的人,和蘇清煜一樣不會功夫,再加上他人過半百,被小青年猛踹十幾腳身子吃不消面子更掛不住:“臭小子,你還要不要你家常晚完好如初?!”

蘇清煜目光一怔,猛然蹲在魯吉身邊,他伸出手指指着魯吉的臉。

瞧着蘇清煜滿臉的驚訝,魯吉咬咬牙低聲對着早就知道他身份的蘇清煜坦白:“我是魯吉,去把門給我關上!”

狼崽子歪着腦袋,眼角張開,滿臉’演”着半信半疑。

魯吉低聲咒罵一聲,顯然被蘇清煜驚愕的表情騙了過去:“還不快去!”

蘇清煜跌跌撞撞衝回門邊,在門扉合上的那一刻,蘇清煜露出詭計得逞的陰沉笑容。

嘎達。

魯吉的房門被蘇清煜從裡銷死,當他再轉過身時,蘇清煜又成了一副瑟瑟的模樣。魯吉看着燭光裡,蘇清煜“擔驚受怕”的順牆而行,摸索來到了外間的方桌上,只瞧見少年拾起筆匆匆在宣紙上劃拉幾下,又攢成紙團扔過來。

啪嗒。

紙團好巧不巧的砸在魯吉的臉上又彈到一米遠溼漉漉的地上。紙團向前滾兩圈,眼看就要滾進水汪中。

魯吉伸手一撈,僵着老臉蹬一眼在外室試探的男孩,又將紙團展開。

紙團上的字跡潦草歪扭,在魯吉看來這蘇清煜被嚇得不清。

“我當然不是鬼!”魯吉眯着眼睛,好氣又好笑:“若是鬼,哪裡還容你踹我!”

魯吉撐着膝蓋站起身,口中抽着涼氣一屁股坐在圈椅上:“說,這麼晚了你又搞出什麼事?!”

蘇清煜被魯吉當成麻煩精,這些日子相處,魯吉發現,只要蘇清煜出現的地方,準沒順心事兒!

蘇清煜試探的向前走了幾部,直到在魯吉兩米遠處停住:“啊,啊”他又拋來一個紙團,這次也很精準,直接落在了魯吉疼得抽抽的兩腿間。

這臭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魯太醫面色難堪,掃一眼滿臉膽怯的麻煩精,忍痛坐直了身子,展開手中的紙團:你剛纔想殺我。

魯吉沒想蘇清煜會寫得那麼直接,難堪與後悔兩種表情也掩不住的交替變幻……

“呵呵,這麼說也對,那你剛纔怎麼不逃?”

蘇清煜垂下眼簾,等了兩秒他又擡起,抓了紙筆又寫了幾句。這次他直接走到魯吉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魯吉。

魯吉心中一突,心尖沒由來的大顫。

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在很久以前,他跪在金鑾殿,皇帝也有這麼一次走下階梯,居高臨下的掃了自己一眼。

那是王者的權,是天子的威,是讓人甘願屈膝臣服的勢。

一張紙橫在魯吉眼前,阻隔了那雙讓自己出了錯覺的丹鳳眼。

【你可以隨時殺掉我,如果殺了我能保守你的秘密,我願意。可是前提是,我要你放過常晚常寧,並且讓常晚恢復如初。】

410.等價交易

爲了常晚?蘇小子可以連命也不要了?

字跡已經沒了剛纔的潦草,只是快速的書寫下一撇一捺相連,不是凌亂而是狂妄霸氣。 這字往往給人一種:自己的命不值得一提!

等等,若真是人如其字,字如其人,那剛纔他那些個驚慌失措的舉動是真是假?他在皇宮多少混跡了三十載,剛纔差點被這個孩子剛纔驚恐的表情矇混過去!

魯吉硬按壓下心中的狂躁,深處手將擋在自己視野前的宣紙扯開。魯吉手勁頗大,好像撕了紙便能看透蘇清煜的真面目。

可是……

魯吉再看到俯瞰自己的少年郎……雙眼裡確是赤子真誠的渴求?!求什麼?求他幫着常晚恢復如初?

褐色的眼珠帶着探究打量蘇清煜,魯吉在審視判斷,眼前的少年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能在轉瞬間變換着表情,每一面都足夠讓人相信……這臭小子纔多大?十五十六十七?如果現在的他是一條迎合環境而變色的變色龍,假以時日那他定能成爲官場宮闈中讓人吃不透的千面郎君!

“恢復如初?”魯吉反覆咀嚼。

魯吉收斂了目光,嘴角突然扯開,很快找到了對付蘇清煜的方法。

常晚,他可以捨命保全的女人。縱使他日後真成了千面郎君,可一句常晚便能抓他個現行。魯吉呵呵呵笑起來:“蘇公子,你捅破了天,讓我來補?你讓常晚恢復如初?哈哈哈,是她後悔和你苟且了,還是你後悔破了她的處子身?你當老夫是天神下凡?還是你讓我給她點個紅點充當守宮砂?”

眼前的老頭說話不留情,赤果果的形容讓蘇清煜差點折斷了筆。

果然。

魯吉褐色的眼睛裡閃過得意,他想得不錯,“常晚”便是蘇清煜原形畢露的答案。瞧他那憤怒又隱忍的樣子,魯吉笑得更開心。

【我今夜找你,是江湖救急。】蘇清煜平息了胸膛,一字一字寫着:【你說對了,她後悔了,剛纔她醒了一次,見到我便想死。我等不及找你。沒想撞見盧大夫的真面目。】

魯吉看到最後三個字,又是滿臉的警惕,他下意識的搓搓臉,對蘇清煜的話半信半疑:“常晚後悔?所以才一大早跑出去尋死?”

蘇清煜沒有否認,點點頭。

常晚當然沒有醒過來,被馬車撞也是意外。他的假話不過是給自己深夜硬闖找了藉口。既然盧大夫一早就知道自己愛着常晚,他也不需要遮掩常晚對自己的重要。

有多重要?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常晚就是自己的“命門”這樣的信息,是自己故意展露給盧老頭的。

人都有危機意識。危機到來尋求自保無非是拼命妥協或者魚死網破。所以盧大夫一開始捂着自己的口鼻要殺人滅口,當自己掙脫時又用常晚的名節加以威脅。一切如他所料,他故意裝作氣氛的樣子轉回來對着盧老頭拳打腳踢。他踢得越重,盧老頭反而越安心。

這就像是等價交易。

411.抹去記憶

你知道了我的命門,我知道了你的命門,多麼公平?盧老頭這時便會危機感消除,剩下的是冷靜、防備、警惕,少了最初的魚死網破。

他蘇清煜是來讓他辦事的,可不想走出了門,第二天隨便一碗茶,就被盧老頭奪了性命。

算計算計。

他算的不是路數,是人心。

只是,他唯獨不會算常晚的心。

【盧大夫,除了給她點上假的守宮砂,我更求,你能讓常晚忘記她和我的煙花夜。】

如果一切都能重來,該多好。

魯吉瞪大了眼睛,嘴巴一張,看着已經滿面哀傷的青年。停滯在他眼底的淚不會騙人,他當真是在求自己,抹去常晚的記憶?

可是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後悔藥,又哪裡有那麼多的迴天術?

魯吉看着蘇清煜,眼前一片恍惚,他咧着乾裂的脣,也學者蘇清煜啞聲啊啊兩聲。

“你……真是異想天開,點上硃砂痣,抹去一夜記憶?你纔是被馬車撞的那個!還在做夢不成?”

魯吉低下腦袋,臉上有明顯的躲閃,他喃喃自語也回答了蘇清煜:“記憶…不會騙人的,我是醫者,不是巫師。”

蘇清煜向後褪去,茫然了一張臉,啊啊兩句,算是聽懂了。

蘇清煜啊蘇清煜。你真是王八性子,隨着常晚昏迷的時間越長,自己越是不敢讓她醒來。自己是王八龜孫,他只想縮進龜殼裡,不想面對常晚崩潰哭泣的臉。他捨不得走,所以只能讓常晚忘。徹底忘了自己也成,他想重新出現在常晚生命裡。再來一次時,不會再像現在這樣沉不住氣!

他知道這個盧老頭能收留藥香又害怕閆墨,今晚又發現他貼着皮面,那個徹底遺忘自己的要求,蘇清煜又憋了回去,他貪婪的希望常晚能忘記的只是一段記憶,煙花夜那日就好。

【盧大夫,那讓她徹底失憶,能行嗎?】

“徹底失憶?你是說讓她忘記所有?不僅是你?是之前所有的一切?”魯吉拔高了嗓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少年點頭承認,盧吉修長有力的指頭指着對面的少年,面目突然變得猙獰扭曲。

蘇清煜眯着眼,不知道盧老頭作何擺出這幅誇張苦悶的表情?

“你可知道,你這樣做很自私!你爲了你的私慾,讓她失去記憶?你想沒想過,沒了記憶那還叫人嗎?那是沒有魂魄的屍!”

魯吉已經到了蘇清煜面前激動的拽着蘇清煜的肩膀狠命的搖晃,像是要搖醒蘇清煜的執迷不悟。

是自己刺激到這個老頭子了?

他爲什麼那麼激動?

比自己還激動?!

“啊,啊!”

他當然知道自己有多麼自私!可是自己又有什麼辦法?他不想放棄,被拋棄,更不想看着常晚痛苦!況且常寧並未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爲,張大毛也是!

如果抹去常晚的記憶,守住這個秘密。與其所有人都痛苦,那不如只有他自己忍着愧疚痛苦,維持所有人的和睦……這樣不是最好嗎?

蘇清煜任由魯吉搖晃,他越搖,蘇清煜的眼睛越執拗。魯吉氣喘吁吁,看着蘇清煜黑漆漆的眸子裡倒影的面容。

花白的頭髮,癲狂的神態,痛苦的眼神。那是失態的魯吉。

412.一樣自私

魯吉快速冷靜下來。 他撒了蘇清煜的衣領,站直了身子深深的看了蘇清煜一眼,轉身一屁股又坐回圈椅裡。

“蘇清煜。”魯吉直接喚着少年的全名:“不要自以爲是。記憶是抹不去的,痛苦是忘不了的。只有時間能平復,如果你真愛常晚,抹去記憶的應該是你自己。”

抹去記憶的應該是我?呵呵呵,夢中地獄裡,不知是何方的神也讓自己忘了常晚。好像這段感情只要自己撒手,便是船過無痕,一切平靜?

啪嗒。

又一個紙團扔過來,彈在魯吉的膝上。

【盧大夫,如果爲了人生愜意,你又何必帶着假皮,偷摸出去?我這輩子就放不下常晚,我怎麼捨得抹了記憶?而常晚這輩子恨不得沒和我相遇,你抹了她的記憶,是成全她。】

成全?

魯吉右手握着皺巴巴的宣紙,耳邊彷彿又聽到了女子的哀求——

【魯太醫,我求求你,給我點藥,我腦袋要炸開了,炸開了!】

【娘娘,不可以,我……不可以這樣。不可以……】

【娘娘?你叫我娘娘?我不是!我不是!藤太醫不救我,你也不醫治我,你們都該死!該死!來人啊!來人啊!把他們都抓起來!哈哈哈哈!都抓起來!午門斬首!午門斬首!】

她原本是宮闈之皇族中最安靜閒淡的人,最愛素雅,也愛讀書。他爲她診脈時,透過紗帳能看到她一手捧書,嘴角上揚的朦朧美景。

之後他高升,去皇上身邊做了貼身御醫,他注重身份,不再給各宮各院的人診脈。這一去十多年,他嘗夠了皇上賞的山珍海味,聽慣了朝堂裡的阿諛奉承。十多年跟着皇帝有些不該知道的總歸還是被自己知道,他沉默寡言生怕多說一句引起風浪,他低頭算計步子要走幾尺幾寸,想着如何委婉的稟報皇帝龍體康健。宮中各色女子,他不能看不敢看。退去朝服回了府邸,一想宮中那些個勾心鬥角的女人,自己連找個侍奉的都提不起勁兒。因此,他有過鶯鶯燕燕紅顏知己,卻從未想過娶一個妻。

娶妻,應該素雅一些。只是該素雅到什麼程度,他又模模糊糊的想不起。

十多年,他也只有在皇家盛典時在角落遇見過盛裝的她。她溫婉淑良,宴請時她的話多了一些,可是比起其他爭芳鬥豔的女人,她算是嘈雜的皇城中唯一沒變乾淨恬淡的人。

這樣的女人,招人喜歡。她的丈夫敬重她,她的孩子粘着她。

後來啊。

【吉大哥,成全我,求你用你的銀針封了我的記憶。】

她清醒時,抓着自己的手,請他成全。

當時自己也和蘇清煜一樣,想着如果她腦子裡痛苦的記憶沒了,她會過得輕鬆又會是乾乾淨淨的恬淡人兒,而自己同樣有機會重新介入她的生命。

自私。

魯吉掩着嘴,看着手中晃動的黃紙。

成全二字又扯疼了自己快入土的心。

他們爲了自己一樣的自私啊!

“蘇清煜。我說了我不是巫師。”

有自己的前車之鑑,蘇清煜不能重蹈覆轍。

413.千面狼君

蘇清煜在對面觀察着情緒無法收斂的魯吉,心裡已經篤定,魯吉不是不會抹記憶的方法,而是不想再使用。

又一個紙團扔過來:

【我和你不同。】

這五個字明晃晃的,白紙黑字刺得魯吉大驚失色。

蘇清煜!

魯吉啞然,而對面那雙丹鳳眼直直的對接過來。

他難道會讀心讀腦?他知道了什麼?蘇清煜到底是什麼來頭?他到底知道我什麼事?!難道閆墨也查到了什麼?

“。。。。。。我和你當然不同!所以更不會幫你!”

【好!如果常晚醒尋短見沒了,我蘇清煜也不會活,如果我死了,你也別想再帶着假面過安生日子!】

“你威脅我?”魯吉擺擺手,一點也不將蘇清煜的威脅放在眼裡。對他來說,蘇清煜要真隨了常晚死了,不是更好?

【閆墨】

這次蘇清煜揚起手中未乾的宣紙直接走到魯吉身邊。

蘇清煜號準了盧老頭和閆墨身處兩方陣營,他又蒙着假話打着“閆墨”的旗號順風借勢。盧老頭先前驅逐過自己,估計是太高看了他蘇清煜。不過正好,趁着他摸不清自己和閆墨生熟近遠,自己便借力打力!

魯吉下顎隨着蘇清煜的靠近繃得越來越緊。他只寫了兩個字,卻足以讓他猜度閆墨到底和蘇清煜的關係!他在用閆墨威脅自己?威脅他就算蘇清煜死了,閆墨還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沒頭沒尾的兩個字,確實讓魯吉慌了:“你到底和閆傢什麼關係?”

如果他真是閆墨安插進來的眼線,那麼很有可能閆墨已經懷疑自己的身份!

【只是一個小忙,你抹去常晚的記憶,我替你瞞着閆墨。】

魯吉有些喘不過氣,看着紙張上的交易信息,頭皮發麻,再也忍不住的急促喘息!

他中計了!他輕敵了!他曾用常晚威脅讓蘇清煜遠離醫館,倒是沒想到他能用閆墨捏了自己命門。他以爲蘇清煜只是個有私慾的無根少年,沒想他真是閆墨插進來的眼線!

最後一句,是不是說,只要自己答應幫常晚抹去記憶,蘇清煜不僅不會向閆墨告密還會替自己周旋?

魯吉與蘇清煜對視良久,終究收回了目光,他看着自己光滑的手心,半晌纔回了一句:

“我需要準備。你出去吧。不過能忘記到什麼程度,我不敢保證。也許常晚會成了癡兒也不一定!你也考慮一下!”

蘇清煜向後一退,向着魯吉恭敬一揖。撿起地上扔得亂糟糟的紙團,離開了魯吉的地盤。

魯吉陰沉着臉看着蘇清煜的背影久久。他窩在圈椅裡,眼睛又看向牀腳暗道的方向,瘦弱的身子又向下癱了一些,全身透着頹然無力。

“呵呵呵呵,還以爲這小子上了官場歷練一番才能練就千面郎君的本事,不,是千面狼君,呵呵呵,真是低估他了啊……”

蘇清煜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異常的?他是不是早就在門外侯着自己?他一開始一臉無辜驚慌的闖入,用那些害怕的鬼話繞着自己,讓他這個老頭子跟着他的步調,以爲找到他的命門就放鬆了警惕,洋洋得意。殊不知人家在一旁看得分明,最後用“瞞着閆墨”來誘惑自己答應。

回到清晚閣的蘇清煜長長的舒了口氣,他換下汗溼的長衫,忍不住又依偎在常晚身邊:

“啊啊,啊啊。”

晚兒,今天我騙了一個人,又逼着他誘着他,最終他答應了把你的痛苦抹去。他說得對,其實最好的辦法是讓我放手。”

414.回憶停滯

昨夜下了大雨,這秋天徹底冷了。 常晚放下針線,搓搓冰涼的雙手,又拾起頂針繼續手中的活計。她將手中的醬紫色的薄棉坎肩抖落平整,蹙眉看了前又看了後……

“總覺得少點什麼……”常晚喃喃細語。醬紫坎肩是緞面兒,光滑的料子趁着午後的陽光熠熠生輝,很是漂亮。坎肩在常晚眼前重了影兒,順勢帶着常晚搖搖晃晃。

“唔……”常晚抱着坎肩,急喘了半晌,才壓過眼前的黑點和胃部的噁心。

“還……差點兒……就做好了……她們明個兒都能穿。”

常晚抽抽鼻子,又沉下綁着白棉布的腦袋繼續忙碌。。。

“姐,我回來了!”常寧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常晚一急,抱着新衣裳向身後的磚房跑去。

“停!停!大姐別跑!你頭上有傷……”

常晚一腳剛踏入東屋門,河東獅吼常寧已經棄車飛奔,一把扯住常晚的肩膀,抓她一個現行。

“你……怎麼回來這麼早?”常晚轉身堆笑,悄悄的取下手指上的頂針。

“茶賣完了唄!”常寧驕傲的昂頭,她胖圓臉這半月瘦成小圓臉,臉一小趁着眼睛大了,鼻頭圓潤,紅撲撲的簡單健康樸實。

“大姐!還好是我先回來,二哥要是看你在小院裡迎風站着……”

“你二哥……他脾氣不好嗎?我記得他還蠻乖巧的……?”

常晚這一說,常寧不由得咬了脣。

大姐忘了一些事,她的記憶停留在秦天欺辱她之前……因此,大姐醒來時驚愕的問自己,怎麼一夜之間長大那麼多?她驚慌的想要撞腦袋!

反觀二哥,冷靜得站在遠遠的門邊,直到大姐呢喃一句:“我在哪裡?怎麼回事?你二哥呢?”

門邊人衝過來,抱着大姐嚎啕大哭。

這情景常寧也跟着心酸。也許對二哥來說,大姐能醒過來,便是幸事了。

“小煜?你是小煜?怎麼……也這麼大了?”

萬幸之中,大姐還是惦記着他們……只是又忘了一些不好的事。

醫館的大夫說,大姐這是被馬車踢壞了腦袋……

而自己和而哥不謀而合的避開了秦天的事,避開了張大毛的事,當然也避開了陸寒軒的事。

這樣挺好。

蘇清煜私下裡給自己寫了這四個字。常寧明白,老天爺給了大姐一次重生。她不用再愁生計,不用再擔心弟妹,不用被黑暗的記憶糾纏。大姐,算是因禍得福。

“常寧……來,試試……”

常寧回過神兒,自己已經被常晚拉進東屋,常晚拿着桃紅坎肩在自己胸前比劃着:“咦咦咦……小寧是不是又瘦了……肩膀讓我做大了……”

常寧一把扯開桃紅夾襖,叉着腰一副霸王樣:“大姐!大夫讓你躺着你站着,讓你屋裡呆着你跑院裡吹冷風,讓你睡覺休息你做襖子!別說二哥會怒,我常寧都看不下去!”常寧噼裡啪啦一頓,聽得常晚一陣茫然。

眼前的姑娘,圓臉圓眼很是潑辣!真是印象裡那個兩個小辮只顧自己的小妹?之前她不是爲了不讓小煜上學對自己發難?在以前現在氣勢洶洶數落自己?

“沒事的,我醒來都半個多月了,不能總躺着不動彈……”

415.三十八兩

常晚還不太適應,無論是蘇清煜還是常寧,以前是自己護着他們,現在一個潑辣幹練,一個成熟冷靜,他們現在對待自己已經沒了小時候的依賴,反而像是當她成祖宗,恨不得將自己夾上供桌!這種小心翼翼的寶貝態度,讓常晚不知如何應對。

眼前的桃紅坎肩被常寧攥着上下揮舞,常晚不禁黯然: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真如小寧小煜所說,常家的生意風生水起,攤子開大了得了林大人照拂,在西街開了茶館?這些日子又在東街盤了一鋪位,給常寧練手,過幾月瞧着好就在東街開第二家茶館?

說到林大人……常晚對林夫人是有那麼個印象,可是聽小煜說林夫人被捉了奸,侵豬籠又吊在牌坊上。

眉心一陣刺痛,常晚臉色一白。

“我說吧!肯定是着涼了!”

“我沒事的,小寧試試衣裳。”常晚身子還虛,臉色很不好看,可她還極力擺出大姐的威嚴,想讓往日的相處模式重現。

見大姐生氣了,常寧二話不說將坎肩套在長衫外,桃色映着,虎虎的常寧倒是有那麼一二分女孩的嬌俏。

“果然大了……”常晚自責一句,怪自己看走了尺寸,嚷嚷着要常寧脫下來改改。

“不要不要!好看好看!我覺得大小正好,過兩天我可是會吃胖的!”常寧渾身溫暖,大姐的關心又勾起她失而復得的感慨:“大姐,改名兒,我也做給你。”

“好,別忘了你再給你二哥做一件,以後我還真省心了。”常晚見常寧乖順的模樣,按着習慣颳了下常寧的鼻子。

這一刮,常寧忍不住掉淚。好在身後的門又響,是蘇清煜回來了。

蘇清煜穿着藏藍長衫腰間束青色腰帶,腰帶上綴着繡竹荷包。修長俊秀的身姿,屋裡的常晚心跳一頓。

他面若白玉,墨眉上挑,一雙丹鳳炯炯的望着自己,淡色脣瓣一張一合:“常掌櫃,我回來了。”他的烏髮高束用一青絲長帶纏繞固定,長帶隨着他關門動作鼓起,飄逸俊俏的模樣又讓常晚的心急速跳兩下。

“二哥回來了!我今天賺了三兩銀子,怎麼樣!”常寧裂開笑,向蘇清煜邀功。

“嗯,好。”

常寧被誇了,心裡美滋滋,可是愛挑釁的毛病一直沒改過來,她故意拍打身上桃紅的棉坎肩:“我姐給我做的,好看吧。”言下之意,常晚先做了一件給自己,而蘇清煜的排在自己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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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煜朝着他們而來,沒幾步,他便邁進了屋,他高了常晚很多,垂目下望時丹鳳明亮的如星辰,長大後的蘇清煜,比起常寧給自己的感覺更奇怪:

“三十八兩。”

蘇清煜的嗓子五日前突然能開口說話,常晚常寧這才放下心。重新說話的蘇清煜聲音暗啞,關鍵時刻才說那麼一兩句,弄得常家姐妹好生彆扭。

三十八兩?

常晚頓時明白,蘇清煜是說今日西街的茶館賺了三十八兩。而他望着自己,是要等自己的誇獎……

真是孩子氣!

常晚撲哧一聲笑了,頓時常寧也明白過來蘇清煜意思。

“二哥,你這是拿我涮呢!”

蘇清煜沒理會吱喳叫的常寧,垂着腦袋繼續看着掩嘴笑的女人。

416.繡上金穗

“嗯,好。”常晚學者蘇清煜的語調,也這麼誇了他。

頓時,蘇清煜那雙丹鳳眼裡盈滿了得意和笑意。

二哥啊!常寧心底嘶吼一聲,可是看這二哥眼睛裡那滿足的幸福,她常寧只能眼角上擡看門外夕陽落日。

他真的很愛大姐啊。可是,大姐不喜歡他呢。

“我也要。”蘇清煜突然又向前半步,半弓起背脊將臉龐湊近常晚。

蘇清煜的睫毛撲閃撲閃,一雙黑眸認真糾纏,讓常晚根本躲不開。妖孽的臉,簡潔的句,渴求的眼……常晚覺得周圍空氣都熱了,讓她不由得向後縮了脖子。

“我…有做…還差點…”常晚嚥了口唾沫如實的回答眼前的漂亮少年,知識她不知,這句軟綿綿的回答聽在蘇清煜耳朵裡,是另一種撒嬌討好。

蘇清煜的眼睛更暗了。

常晚向後摸索,在枕頭邊摸到先前摺好的醬紫坎肩,雙手舉到蘇清煜眼前,也遮擋住他靠近的臉。

“你試試去。”

這就是常晚的不適應,在她印象裡成日對着自己抹鼻子掉眼淚的漂亮娃娃,怎麼一轉眼成了這幅要冷不冷,要邪性更邪性的妖孽模樣?!

“嗯。”他這是言簡意賅的同意了?

常晚如釋重負,心想着這蘇清煜終於能去南屋去了。

常家前些日子請人將土房推倒,蓋起磚房。院子還那麼大,他們是一間一間的重新蓋起,南屋要蓋成兩層,如今只蓋了一層。因此東屋讓給了常寧和自己,屋子沒蓋成的那幾日,蘇清煜先將就的睡在竈房,前日他又在南屋住下。

坎肩沒有被接過去,常晚納悶,擡頭。

這妖孽……

一臉認真的鬆了自己的腰帶,慢條斯理的敞開長袍,露出他裡面貼身的薄衫。

不知爲啥,常晚的臉燙着,她連忙看向常寧,可常寧根本沒瞧蘇清煜,仰頭瞧着房樑發呆。

沒等常晚再躲,蘇清煜接過常晚手中的薄棉坎肩,長臂伸展,每一個動作放慢似的,熬着常晚的耐性。

常晚將目光落在他修長的指頭上:“你係錯釦子了……”一共就四個釦子,扣錯了兩個……

“幫我。”蘇少爺又開口,低啞的二字,常晚像是在哪裡聽過。

眉心又一疼。

常晚咬着脣,不再耽擱,擡手利落的將四個釦子重新扣好。

醬紫色的坎肩柔軟順滑,蘇清煜眼裡的柔光更勝。

“好看…”

“胡說,你還沒照鏡子去……”

常晚本想瞪他一眼,可是一擡頭又掃到他脣邊的笑意。眼睛不再向上看,常晚也莫名的勾起脣角,剛纔眉心的疼也這麼散去了。

“繡金穗。”蘇清煜瞧着鏡子裡的自己,低頭對着常晚說。

他從小到大的衣裳袍子鞋子,都是常晚給做的,從他要上學時,每每常晚爲自己做新衣都會在邊緣繡上獨有的金穗紋路。她說,自己總有一天會學有所成,大有收穫。

這次,他的衣裳上,她沒有繡金穗。

“金穗嗎?呢,我覺得少些什麼呢。來脫下吧,我重新幫你秀出來。”

“暖和,不脫。”蘇清煜抱着胸,和常寧一副護食的模樣。

417.自演自撩

常寧終於將視線調回來:“二哥,大姐。 我去竈房做飯去了,做好了喊你們。”常寧實在實在實在呆不住!她看風景再看房樑,就是不敢回頭瞧心懷不軌的蘇清煜撩一無所知的常晚。眼不見耳朵卻聽得分明,二哥那軟磨硬泡,脫衣蠱惑的招數,讓常寧忍不住翻白眼。

我滴個乖乖,二哥,你就自作自演自撩吧,大姐根本沒往那想,你色~誘個什麼勁兒!

看着蘇清煜酷酷的耍賴,常晚的心也莫名的軟了:自己真是被馬踢壞了腦袋,二弟小妹還是沒變……

蘇清煜偷偷的觀察一臉柔情女人,心裡比撒了蜂蜜還甜。

多好,多好,他的晚兒,又變成乾淨無憂的人了……真好。

只是……她額頭纏繞的白色棉布,太扎眼,那傷時刻提醒着蘇清煜不可衝動,不能再毀第二次機會。

蘇清煜擡起的手又縮回長袖裡,他身子一斜,乖巧的坐在牀側,伸手又拍拍身旁的空位:“常掌櫃,來這裡。”

常掌櫃,蘇大人。

印象裡的玩笑話,蘇清煜自常晚醒來卻用了這個稱謂,而常晚覺得彆扭,還是喊他小煜。偎着頭的男孩,勾着脈脈丹鳳眼,忽喊她一句常掌櫃,倒滿是女子的……風情。

常晚遙遙腦袋,拎着針線坐過去,伸手就着他的姿勢,在棉坎肩的下襬用金線繡着金麥穗。

金線拉扯着,常晚埋頭繡得認真。

金線拉扯着,蘇清煜低頭看得癡情。

“常掌櫃,你不乖。”

走着針線的常晚被蘇清煜那麼一叫喚,心頭生猛的一突,手一歪,細針沒入指頭。她的慌神,蘇清煜看在眼裡,他趁機牽住常晚的手腕,瞧着她中指一側滲出的紅點,二話不說放在自己的嘴邊吮去。

轟!

常晚傻了。

“好了。不出血了。”蘇清煜言簡意賅,撒開常晚的手,一雙眼裡清澈無辜:“你給我們趕製坎肩,沒有休息。你不乖。”

常晚的臉更紅了。

這次是羞惱兩種:“喂,我是家姐,我怎麼發現你們長大後都那麼愛管教我!常寧也說我不乖,你也說我不乖!我又不是小孩子。做兩件坎肩而已,又不會有什麼…。。”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蘇清煜的大手已經放在自己的臉蛋上。

“燙。”他蹙着眉毛,繃着脣線。大手又放在自己的脖子一側。

常晚何止臉燙,真個身子都成了紅薯,心熱啊!

蘇清煜眉頭更重了,大手腦後爬去,食指似有似無的撥過常晚的耳垂,拇指貼在常晚的耳根。

“啊!”

常晚耳朵的敏感,是蘇清煜從小知道的秘密,經他這麼一碰,小女兒像一隻貓,細聲的叫喚了。

蘇清煜聲音嘶啞,又蹦出一句話:“你着涼了。”

所以才渾身發熱?!

常晚心裡接了這麼一句話,頓時輕鬆不少。對,一定是是吹風吹得,所以渾身軟綿發熱!

常晚一掌打在蘇清煜的手背,粉紅的臉蛋一翹,黑白杏眼一瞪說道:“撒開你的浪爪子,別礙着我,下次不許這麼沒大沒小。聽到沒!?”

常晚邊說着,手上又拉起金線。

“嗯。”蘇清煜胸膛起伏,閉上了眼。

現在她對他來說,更是一場要命的修煉,一個差池,他又會走火入魔。

419.一個傻缺

我很喜歡?

她記得和郭子退婚,拋頭露面出來養家,同樣也沒了嫁人的信心。被這樣一個目光炯炯不拘小節的男人告白,讓她覺得突然又心酸。

“小晚,不記得不要緊,我陪你。”

他又說着大膽話,眼睛明亮的震懾人心,讓她只能撇開眼睛咬脣不理。

“常晚!”嘶啞的聲音再響,常晚像看到了救星,轉身張開手臂向着聲源處。

“小煜……”

門口奔來了驚慌的蘇清煜,一瞬間她便被蘇清煜攬在懷裡,擋住了另一邊的陌生視線。

咚咚咚咚咚咚。

常晚的耳朵貼着蘇清煜起伏的胸膛,聽着他其間快得要連城一線的心跳。

下一瞬,常晚驚呼一聲,腳離了地。嚇得她伸手勾住蘇清煜的脖子。

“你怎麼來了?”轉眼間自己被他抱回東屋,她擡眼看着繃着下顎的冰冷少年。

“休息。”

置下二字,蘇清煜替她覆了被子,丹鳳一掃卻讓常晚看到滿滿的怒氣?!

常晚姑娘一愣,對着轉身而去的雪白背影說了一句:“外面的人,我不認識。他是誰?”

果然,蘇清煜頓了腳步,嘶啞着嗓子回了一句:“一個傻缺……”

噗嗤……

常晚呵呵笑出來,剛纔的一瞬害怕彷徨被他逗樂的話沖淡了……

蘇清煜深深呼吸一口氣,放鬆自己的下頜,逼着自己勾出淡笑。

“你鼻子紅了,快睡覺……”

這都看得到……常晚連忙用被子蓋着紅彤彤的鼻子,心裡確實又暖又安心。

說罷,蘇清煜挺直了脊樑,素袍一甩,瀟灑的邁出門檻,反手關上木門。

木門關上,常晚也停止了樂呵,蹙眉回憶着有關門外男子的一切……

頭痛起來,常晚蒙着被褥急喘。

她到底遺忘了多少人?多少事?小煜今日的表現,好像怕極了自己和門外男人相見……爲什麼,回來後常寧和蘇清煜對着自己介紹了左右鄰里,大毛,狗蛋,卻唯獨不說自己還救過這麼一個人……

門外沒了動靜,常晚躡手躡腳的下了牀,支着耳朵聽着門外的動靜……

半晌,屋外安靜得不像話,常晚偷偷的拉開門縫……乖乖,連蓋房子的人都撤了!蘇清煜和剛纔那男人也沒了蹤影……

常晚用力拉開木門,憤慨的跺跺腳。好好好,都瞞着她是吧!看晚上兩個兔崽子回來,怎麼逃得了自己的追問!

晚上,常晚算是徹底傻了眼。

常家在竈房旁邊單蓋了一間,成了吃飯和放置茶葉的地方。案子還是四邊,只是今天晚上四邊四方坐滿了。她坐南,東是常寧,西是小煜,而對面坐着今天中午才見到的男人……

“陸寒軒。”

蘇清煜看着常晚懵懵的小臉,臉上沒多餘表情,嘣出來的三個字也冷冰冰的沒有情緒。

常寧其實和常晚差不多,懵過後繼續誠惶誠恐的左看前瞪,直到她找到桌子上的紅燒肘子,才把惶恐的目光定下來。

“常晚。我叫陸寒軒。”陸寒軒是桌上表情最豐富的。他彎着眼角,自顧自的爲自己和蘇清煜滿上酒盞,又一臉柔情的望着常晚。

常晚挑眉,看着不發一言卻半垂眼簾的小煜,又瞧着和烤乳豬深情對望的常寧。

“沒了?說說,他是你朋友?所以約着回家把酒言歡?”

420.兩人協議

常晚一手托腮,面向西轉,她秀眉一挑,像一隻懶洋洋的貓,黑漆漆的眼珠盈動着上下打量蘇清煜。蘇清煜擡起眼簾,回望過去,也被她俏麗的模樣紅了臉。

他情不自禁的湊到常晚的耳邊,用細沙磨礪過的聲帶震動出八個字:“常掌櫃,我頭腦健全。”

陸寒軒,坐在常晚對面,看着燭火中的女子眼睛突然彎成上弦月,心裡跟着一緊。

失去一些記憶的常晚,也少了很多負擔,她還是和往日一樣乾淨,卻比往日更加明亮動人。常晚因爲蘇清煜的一句耳語笑得開懷,皓齒紅脣,酒窩醉人,倒是讓自己更喜歡了。

“你們說得什麼?那麼開懷。”陸寒軒也微笑着輕啄着杯盞,沉浸在幸福的“團圓”中。一邊是失而復得的小弟,一邊是近在咫尺的常晚,這種幸福,夫復何求?

今天,他被蘇清煜“請出”常家。兩人到了街邊酒館喝上一壺,蘇清煜目的很明確,請自己不要再向常晚提到半點後事。蘇清煜用沙啞的嗓音說着常晚的艱難,說着常晚發瘋的細節,小煜也邊哭邊說着這些年自己和常家姐妹如何挺過來的大事小事,盡是滄桑。

也許是蘇清煜看着常晚出事受了刺激,讓蘇清煜卸下偏激尖酸的面具,在自己面前只剩下脆弱不堪。看着小弟哭,他陸寒軒愧疚得無法說出半句反對話。

【以前的就讓它過去吧,這樣對常晚更好,可以重來一次】蘇清煜當時這句話讓他心動了。

重來一次。

也好。他那時強吻常晚,已經知道她並不愛自己。這次,再來一次,常晚會不會愛上自己?

那頓小酒後,他跟着蘇清煜回到常家,向常晚解釋起之前的“過往”。

“小晚,你和我是恩人與愛上恩人男人之間的關係。我喜歡你,以前希望你能接受我,現在我也這麼想着。不過這一切看你的意思。現在,就像小煜所介紹的,我是你的故人。僅此而已。”

陸寒軒,不想在常晚失憶時使詐拉近兩人關係,在他看來,那不是大丈夫該做的事,所以說得坦蕩,承認的也利落。

又一句喜歡,常寧夾着的肉皮啪嗒掉在地面上,她直愣愣的瞧着蘇清煜,生怕他會掀了桌子。

可是沒有,蘇清煜一臉平靜的掃了陸寒軒一眼,也捏着杯盞抿了一口白酒。

“小寧,吃飯。”

蘇清煜一邊爲常寧夾着排骨,一邊招呼着。常寧哪裡敢再瞧,埋首用排骨堵住自己的小嘴。

“故人?你們沒有瞞我什麼?”常晚狐疑,一雙眼睛左右掃視。

“若是仇人,我不會帶進來。”蘇清煜爲常晚也夾一塊排骨,接着又說:“還能學功夫,不花錢。”

常晚眼神瞭然,然後無奈的搖搖腦袋。

傻缺,傻缺。原來蘇清煜還要扯着陸寒軒學功夫,這狼崽子不會做虧的買賣。

“那麼說,你還要叫他師傅了?”

蘇清煜手頓了一秒。

陸寒軒低聲笑起來。

說話的人多了,吃飯的氛圍也熱絡了,常晚笑嘻嘻的打趣蘇清煜:“我聽說要練功夫要從小學的,你都多大人了,還要學功夫。你啊,還是好好讀書!蘇大人!”

421.輕輕一吻

兩個男人兩種心境。

“不用叫師傅,叫一聲陸大哥就行。”陸寒軒眼角含笑,一派親和模樣瞧着蘇清煜。

“師傅是傳承畢生學問的人,你只教我點穴而已,確實稱不上師傅。”蘇清煜昂頭吞下辛辣的酒水,再嘆一口酒氣。

陸寒軒爲蘇清煜滿了酒,對着少年一飲而盡:“既是故人,便不要說見外話。”

蘇清煜捏緊了酒盞又吞下苦酒。

“大哥二字,我高攀不起,我還是叫你陸寒軒吧。”

常晚不知道這二人之前有什麼過節,蘇清煜對這個“故人”並不客氣,句句透着不屑。可陸寒軒倒是極力迎合蘇清煜的要求。

“成。”

一頓飯,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吃着又莫名其妙的結束了,桌上也只有常寧飽了肚皮,常晚只顧着觀察,兩個男人相互倒酒沉默對飲。

之後的一個月,蘇清煜白天看店,晚上練功。他補藥吃着,經絡通着,秘訣學着。他飯量大增,話也越來越少,一日下來常晚也只有在清晨瞧見蘇清煜一眼。

“小煜,我去茶館吧,我腦袋不疼了,你在家看書,好好學功夫。”

“不打緊,你在家歇着。等五日後放榜,咱們在商量誰看茶館。”說完蘇清煜又匆匆離去。常晚搖搖頭,拿起掃把清掃小院。

沒一會兒,陸寒軒從屋頂上冒出,黑色錦袍飄揚,一眨眼他已經穩當當的落在院落中。

常姑娘翻了一個大白,常姑娘手中的掃把一拋,陸某人眼疾手快的接住,他是蘇清煜的“師傅”,常晚再怎麼彆扭也不會當面趕人,可是翻牆頭上屋頭的陸某人,常姑娘也沒給過好臉色。

陸某人笑得白牙亮眼,他掂掂手中的掃帚,腳尖使力幾個飛旋開始了花式清掃。

“傻缺。”

身後灰塵飛揚,常晚暗罵一聲,捂着鼻子吼着:“要掃好好掃,別拿掃帚當劍使!”

“呵呵呵,今天的第一句話,還是那麼有氣勢。”陸寒軒一個後翻穩穩的落在常晚面前,他彎下腰,輕輕咳嗽兩聲:“若你喜歡,我下次武劍給你看!”

“陸寒軒,你每日這樣不嫌無聊啊?”

常晚氣鼓了腮幫,心底又嘟嚕一句傻缺:送米送面送雞蛋,送布送棉送柴火,搶着洗碗卻掰碎了不少,搶着掃地卻折斷了笤帚柄。他趁着弟妹回來前走,又趁着常家開飯時來。這一個月,常晚也習慣了這個熱心幫倒忙的男人。

“不無聊。我很開心。”陸寒軒的臉湊過來,溫暖的脣突然在常晚的額上打了個響亮的吻。

吧嗒一聲的響吻,在寂靜的小院中迴盪。常姑娘心裡一突,揚手就要打在陸某人的臉上。

“小晚。”

陸寒軒已經抓住常晚的手腕,大手就這麼扣住常晚的後腦,他半眯着眼睛,越來越靠近她,直到陸寒軒的前額抵住她的額頭:“小晚,我很幸福。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幸福。”

半眯着眼睛的他,眼角是上挑的,距離太近,讓常晚一陣恍惚。她茫然的看着這雙溫暖又幸福的雙目,心裡顫顫巍巍。

幸福,就是和小弟小妹守在一起,她從沒想過,能與之外的人靠得那麼近,那麼近……

軟軟的脣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常晚的,輕得一眨眼,像是從沒有來過。陸寒軒已經站直了身子,雙手垂在兩側,他低頭瞧着只及自己胸膛的小兔子,呆滯的盯着自己,傻傻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422.沒有三甲

不要往心裡去,我會等你準備好。 ”

常晚眼前一空,陸寒軒已經撂下一句話,卻也證明剛纔那吻確實來過。而他的情誼,自己也着實知道了輕重。

常晚頹然的坐在石凳上,腦海裡又一片翻騰,如果有一個人願意等自己,不嫌棄自己是拋頭露面的生意人,她是否可以重新拾起自己未來,考慮考慮?

【常掌櫃……】

【晚兒……】

兩聲呼喚讓常晚的心轟隆轟隆跳動,特別是清亮的嗓音喊着自己“晚兒”時,她的心要跳出喉嚨。她擡頭循聲望去,小院空無一人。

蘇清煜眼皮直跳,他是擔心常晚,可又不得不與王書同在茶館耗着。王書同在京城做了官,可是並不平順,一開始嘴上還硬着說得自己風生水起,後來慢慢透着頹色。自己幾句言語煽情,王書同便以一句:還是兄弟你懂我後,便開始吐起他爲官快一月來的苦水。七日前,王書同直接帶着空摺子來茶館二層,求讓蘇清煜代筆書寫上報的奏摺,這一來,二樓的一間茶室成了王胖子辦公地盤。

當初蘇清煜便是因爲一手惟妙惟肖的模仿本事,替王書同過了鄉試。

“五日後放榜,蘇兄一定高中,我到時求我叔父把你安排到我身邊去。”

今天,在王家試探了那麼久後,終於吐口要將蘇清煜收於麾下的意思。

這一說,蘇清煜已經明白,自己就算參加殿試也是中不得三甲了。大同的殿試由皇帝面試,結合禮部主持,前三甲由皇帝直接點派官職,這三人基本能入京城各部,直接在中央做起官。而其它人多被分揀到全國各地,任職高低,全看關係。他原有自信去贏得狀元,可王家不放心,更不能容許“狗”比“主人”職位還高!所以他這隻被王家看好的“狗”,只能乖乖的趴在王書同身邊看家護院!

“承蒙王兄吉言,蘇清煜感激不盡!”蘇清煜放下筆墨,將摺子遞給王書同:“官鹽的價格這二三年長得太快,照此下去可不是好兆頭。”

王書同,屈身在案臺另一側逗着蛐蛐,也不知聽沒聽見蘇清煜的話,嗯嗯兩聲擺擺手:“蘇兄,你看我新弄來的‘武將軍’,今天非要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蘇清煜掃一眼撅着屁股逗蛐蛐的胖子,眼底閃過一抹輕蔑,他低頭翻閱着這二年的鹽價統計,一目十行的記下一些數字。

蘇清煜合上賬目,用草棒撥弄瓷罐裡的蟲子:“你這武將軍不行,明天我給你帶一隻。”

“誰說不行的!我這蛐蛐可是花了八十兩銀子!等我贏了景練如那王八羔子,我非要好好的折損他!據說景家那小子花了一百二十兩買了個連贏十八場的‘大白牙’!”

白兩銀子,花在了蟲上,原來玩物喪志也要有這個金錢實力!

這還是個看錢看權的世界,一點都沒變。

世道不公,世道本髒。

“明兒,帶上我的蛐蛐,不多。”

423.發現冰窟

投其所好,並非好言好語諂媚。王書同愛玩,玩花玩鳥喜歡搗鼓稀奇玩意兒。鬥鳥,鬥蛐蛐幾乎每家大戶都愛。一羣富貴人圍着小罐一圈兒,什麼王大人李宰相,挽着袖子都是一羣興奮的人,再生疏的關係也因爲這些玩物拉近了。鬥蟋蟀也稱爲最文雅的賭博,在朝野內外”也盛傳着“萬金之資付於一啄”的說法。立秋至白露蛐蛐開始鳴叫,村民們將捕捉來的蛐蛐按成色區分。而蘇清煜要捕捉的是,頭向前凸起,酷似老壽星、六爪粗壯有力,門牙烏金的鬥蛐。蘇清煜還是蘇小乞時,田間野地,破廟牆角哪個陰暗潮溼的地方沒睡過?啥樣的蛐蛐鳴叫沒聽過?好蛐蛐在哪裡捕,他當然知道!因此他借了陸寒軒的馬跑到了幾十裡外的燕歸山,一處矮涯石縫間,終於尋到了最悅耳動聽的。昨個兒尋覓到地點,今天他還要再去。

當天晚上,蘇清煜手指摳着石頭縫,拿着小鏟鬆了涯邊的石塊。果其不然,在他忙碌了幾個晚上後,終於瞧見了月光裡陰潮的石縫下藏着的一寸大小,須直腿粗,圓頭鋼牙的上品。蘇清煜安靜的趴在涯邊與這蟋蟀王對峙。蟋蟀王鼓着翅膀高聲鳴叫挑釁,蘇清煜屏息凝神抓着捕蟲網卡過去。

蟲子落了網,而蘇清煜趴伏的巨石也隨之鬆動,帶着他砸向了幾十米下的地面!

轟然一聲,蘇清煜被震得七零八碎,誰也沒想到,他卡着蛐蛐能一石頭落在涯下安然無恙,更沒想眼前這冰晶透亮冒着寒氣的冰窟能藏在這座不起眼的“歸燕山”中。

蘇清煜嘔出一口淤血,他用紙簍兜住落網的蟋蟀,綁在褲腰。他搓着手心,點了火摺子伴着咕咕的脆響,向着冰窟走去。

“冰!”

第二天一早,常寧被常晚嚇醒。常寧飛快跑出南屋,驚喜的看到小院正中放着一塊三尺見方冒着青煙,融着水霧的冰塊!而二哥正抱着被子,氣色發紫,一臉倦怠。“常掌櫃,日後咱們茶館夏日能出冰粥了!”蘇清煜是揹着冰塊連夜趕回了家,冰水化了不少沁溼了他的棉衣,寒秋冷風,他一路上冷掉了牙、現在是難受得發熱。

冰是宮廷中的人才能享食的,在夏日裡他們的茶水並不好賣,現在有了冰,她便可以做出涼涼的冰粥和陪着果醬的冰碎,他們不是會賺翻?

“你真厲害!”常晚像只兔子興奮的向前一躍,蘇清煜想也沒想張開雙臂將她攬入懷裡。涼涼的心,有她在,暖了。而常晚的笑面讓他的身更熱了。

在常晚回過神兒前,蘇清煜推開了常晚,匆匆撂下一句:“別壓壞了蛐蛐。”便頭也不回的衝進東屋,甩手關上了門。

常寧揉着眼睛,一連納悶。

蘇清煜改好腸了?抱都抱上了,怎麼又毫不留情的推開?再瞧常晚,嘴角尷尬,眼睛若有若無的瞟着蘇清煜緊閉的房門,眼底得失,讓常寧嚇壞了。

424.小寧勸解

常寧像只激動的小乳狗邁着小腿撲到家姐身側,溼潤潤的眼睛裡有期待:“大姐,你關心二哥?”否則你眼睛裡怎麼那麼失落?

常晚聽着妹子這話,心裡說不出的彆扭:“當然關心了……可是……”常晚擡起眼睛又看向蘇清煜緊閉的房門。

“他長大了,總是有些隔閡吧……”一個成年的蘇清煜,怎麼都不是往日粘她的那個人了……

“陸寒軒給你帶了些江南的果脯,今天會帶過來……”常晚將長髮別在耳後,嘴巴一張一合,眼神閃爍,想是用陸寒軒扯開上一個話題。

常寧傻傻一笑,轉身把常晚推進南屋:“天還早,你睡會兒去!一會兒我用冰塊給你敷後腦勺。”

盧大夫說,如果有冰枕最好,可以讓常晚早點恢復記憶……

…………

“二哥,我可以進來嗎?”

蘇清煜張開眼,燃盡的燭已經滅了,晨曦從天邊的雲層趕過來照在和攤開的醫理書上。

“該死,怎麼這個時辰了!”蘇清煜抓扯着自己的長髮,懊惱自己敵不過倦意睡了兩個時辰。他揉着酸漲的眉心,抹把臉沙啞一句:“進來吧。”

常寧一搭眼瞧着面色蒼白眼無焦距的二哥,心裡倒是猶豫要不要將下面的話說出來。

“說吧。陸寒軒怎麼了?”

蘇清煜單刀直入,也免去了小寧的尷尬:“我能撐住,他既然能踏入常家,必定會追求常晚。我攔不住,不如放在眼前盯着。”

“可是…我今天聽大姐晚上住的那個聊起他了……”

啪嗒!蘇清煜扒着桌邊要站起,可他頭腦上涌的火讓他斜了身子打翻了一旁的硯臺。未乾的墨潑灑在展開的白紙上,染了密密麻麻的黑字。

“主動……這才幾日?常晚已經會主動提起陸寒軒了?!”熬了幾夜,他的眼白充血,眼底發黑,牙齒咯咯作響,肆意的怒氣毫不避諱的衝出發頂。

常寧扭了自己的大腿,才從恐懼中回過神:“二哥,我姐,呃,她沒有考慮過你的,你這又是何苦呢?”瞧他那惡狠狠的厲鬼樣子,好似要將敵人生吞了。

沒考慮過嗎?蘇清煜的緊繃的弦吧嗒斷了,他成了沒人控制的木偶,轟然的坐回圈椅中。

常晚何止考慮過,在出事前,她對自己說,她想着記着自己…。她愛我。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蘇清煜像沒了魂兒,雙目直愣愣的盯着房樑,說完話,嘴角又耷拉下來,悲愴的引人心疼。

“二哥……我是向着你的。可是如果大姐真的喜歡上陸韓軒,你會放手嗎?”常寧向前緩緩的蹲在蘇清煜膝下,圓圓的眼裡是關懷:“你和大姐,都要好好的。也許她成不了你的人,可是卻還是你的長姐,這點,誰也改變不了。”

蘇清煜的眼珠動動,喉結上下滾動,最終他什麼也沒說,大手放在了常寧的頭頂,哄着這個表達擔憂的胖姑娘:“嗯。別…擔心…我想得開。”

常寧沒有拆穿蘇清煜的謊言,因爲放在頭頂的大手冰冷僵硬。

425.時間不夠

“二哥,你想得開就好,我姐最疼你,別做讓她傷心,你自己也傷心的事。”常寧暗示,無非是怕壓抑着的二哥發瘋了,釀成惡果。

“嗯。”我不會重蹈覆轍。

常寧沒待多久便嘆氣的回到南屋。

蘇清煜扯過滿是污漬的筆記吸了口氣,重新執筆尋着記憶將王書同這些日子說道的細枝末節,以王書同的字體記錄下來。

不夠不夠……蘇清煜狠狠一頓,重新寫好的字被重墨抹去,下一秒筆桿子被他翠聲折斷!蘇清煜推開竈房的門,撈起一把碎冰吞下。心裡膠着的火也小了。

“時間不夠。要再快再快……”今日他補捉的蟋蟀王連贏了三場,王書同對自己那點高傲態度也徹底沒了,彷彿他們又回到書院中的親密關係。小時候王書同就服自己會玩還討夫子開心。總有一樣,他會讓王書同佩服自己。蛐蛐只是一個開始。

張大毛已經這二日已經把第一批紋銀貢給老乞丐,每個人只有三四兩。元老不缺小錢,缺得是逐漸被淡忘的威嚴。在白幫不停削弱老乞時,這些長老開始猜忌新幫主最後一刀會不會落到自己身上。張大毛這樣做會讓心中惶恐的兩位元老注意到張大毛的存在。他們既然能背叛老幫主便能再背叛一次現任幫主。之後半年,張大毛會送去第二次第三次紋銀,最後一次高於百兩,要遠遠高於大毛偷盜後交予幫派的。

可是半年,對張大毛來說是極限,對他蘇清煜來說是煎熬。半年,對王書同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不讓他操半點心,從摸清官鹽買賣中作假的部分。半年,他有很多事要做,要佈局,可是總覺得時間不夠!

因爲常晚很有可能愛上陸寒軒!

哈哈,蘇清煜握着拳頭,呼出冷氣,眼中多了堅定。

他不能再沉浸在過去的回憶和得不到的臆想中,推開她只想抓緊跑向終點,回頭再毫不顧忌的擁抱常晚。

……

陸寒軒在京城一個不起眼的鏢局做起了走鏢的打手,他臉上續了鬍渣,長髮鬆散的盤於頭頂,並用一根普通的灰黑髮帶束上,他一身樸實,腰間跨着招搖的大刀,乍一看江湖浪子模樣,可仔細瞧着卻是英姿颯爽中透着滄桑勁兒。

常晚再見到陸寒軒時,他肩膀上扛着動物裘皮,乍一看像是來搶親的山霸王。

“晚兒。”他虎虎的跳到常晚眼前,卸下肩頭上那捲厚重的毛皮:“京城冬天乾冷,的捎帶了獸皮,你撲在牀上,暖和。”

陸寒軒知道常晚會拒絕,哈哈一笑轉身離去。常晚氣得多嬌,自己扯着沉重的獸皮傻愣愣的跑到隔壁

陸寒軒家中的門被常晚輕輕一敲,來了。

常晚又喊了幾聲,沒人應答,小小的人抱着獸皮尷尬的站在門口。這上午來回的人無不驚奇的看着她。

“你不出來,我扔這裡了!”話是這麼說,獸皮貴重,陸某並不在乎可常晚卻計較。她進入陸寒軒家中,將獸皮放在院中。

426.她喜歡我

陸寒軒的院子裡是二層的灰色磚房,小院裡砌,這裡和常家一牆之隔,方寸地界比常家大了一倍,佈景構造精緻的不止一倍。

“好看嗎?當初搬來,我自己沒按風水就匆匆佈置的院落,還是希望你能喜歡。”

一個轉身的功夫,陸寒軒已經杵在常晚身後,渾厚的聲音透着濃情,常晚沒敢回頭:“獸皮放這了,謝謝好意。”

常晚悶頭向前,只想遠離身後濃情蜜意的洪水猛獸。

“晚兒,我一直在你身邊,我想和你一起照顧弟妹,我想娶你。一牆之隔,只要你同意,我拆了這牆,我們便是真正的一家人。”

陸寒軒沒有追上,可是沉穩認真的聲音已經傳到常晚耳中落到心裡:“柴米油鹽家常裡短,都有我陪你。不要害怕。”

常晚啞然。

一個拋頭露面的女人有人要了,結婚成家不是好事?她到底怕什麼?!

傍晚,陸寒軒又扛着獸皮進了常家。

“小煜,給你帶了獸皮,我給你撲上。”

另一塊花豹皮進了蘇清煜的房,常晚擠鼻弄眼暗示着讓蘇清煜放下,可他卻揚手接過,二話不說帶着陸寒軒近了東屋。

“常晚拒絕你的送的獸皮了?”蘇清煜直截了當,口氣中有絲絲嘲笑。

蘇清煜跟着陸寒軒學了一個多月點穴,兩人說話不超過百句,常晚二字,不知爲何兩人摸起的避開了。

“嗯。她不受人恩惠,是個好女人。”陸寒軒口中的柔情讓蘇清煜垂下了眼睛。

“是不敢接受你的恩惠。”蘇清煜一邊撫摸柔和的虎皮,語氣輕佻給了陸寒軒一個結論。陸寒暄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因爲蘇清煜的回答,整個人都變得情志高揚。

【小煜主動提到常晚,還給自己指路,是不是說他已經開始對自己放心和信賴?】陸寒軒心討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坐在牀邊,眼睛半垂手指輕饒虎皮的弟弟。

他不想與蘇清煜相認,怕他被牽扯到複雜的情勢中。現在若是小煜不反對,常晚願意嫁給自己,那麼他又能成爲蘇清煜的姐夫,成爲小煜口中的“大哥”。心愛的人,和虧欠的小弟,都在身邊,這種憧憬,怎麼不讓他興奮。

“那……小煜,你給我說說,她怎麼個不敢?常晚喜歡什麼呢?我……還能怎麼做?”

陸寒軒興致沖沖的拖了椅子坐在蘇清煜旁邊,瀟灑的男人也紅了臉。

蘇清煜本是面無表情的,可是在轉面對着陸寒軒時,已經勾起了脣角,妖孽一笑,確實讓陸寒軒閃了神。

“呵呵呵,她喜歡我。”蘇清煜輕輕的說,一雙丹鳳揚着笑意,就這麼看向陸寒軒窘迫的眼睛裡。

咕咚,陸寒軒的眉頭向着中間籠着,剛想思索蘇清煜這突如其來的答案。

“還喜歡常寧啊”。不等陸寒軒反映,蘇清煜又加了一句。

整個句子又回到正常的答案。也讓陸寒軒剛想提起的心臟又回到原位。

“常晚,這輩子最在意的,不是物不是錢,是我,是常寧。就連她自己她都不在意。”

427.禿斑一塊

聽蘇清煜的描述,陸寒軒更對常晚心疼、感激、尊重。只是,爲了弟妹連自己的幸福都棄之不顧,是太傻了。

“所以啊,我還未立業,小寧未成家,對常晚來說就是了解不了的心事。”話題一轉,蘇清煜將陸寒軒的注意力牽引到自己和小寧身上。

“你知道張大毛嗎?一個白幫的小乞丐,從小也算是跟着我們長大的,他喜歡小寧,小寧也喜歡他。可是迫於白幫的幫規,他無法成爲正常人給常寧正常的生活。”蘇清煜靠在牀邊,眼睛一瞬一瞬的觀察陸寒軒的表情,看到陸某蹙眉,他又說:“不要小看丐幫,這天下乞丐比戰士多,比官員多,比你們江湖人多。我幫不了張大毛,只能看着一個好好的孩子在白幫成了偷兒。”蘇清煜一臉惋惜,時不時嘆了氣。

“常寧……不能換個人喜歡?”乞丐嗎?還是個偷兒。這常家妹子的眼光怎麼那麼差?

蘇清煜一聲嘲弄:“你能不能換個人喜歡?”說罷,用他一雙丹鳳上下打量着尷尬的陸寒軒。

“……”不能。心之所向,真的無法變更。陸寒軒也搖搖頭,心想着要暗地裡查一查張大毛的爲人。

“所以咯,常晚怎麼能放心呢?”

事情是這麼個事情,可是經蘇清煜的巧舌頭潤色,黑白是非倒了個兒,頭頭是道讓人信。這些日子張大毛來過幾次,愣頭青一樣杵在常寧門前和月光戀愛。常晚問起,常寧瞞着真相便說她和大毛是一對兒,因爲一些事情鬧着彆扭。常寧算是破罐子破摔,氣消了,原諒或者不原諒也只能等着半年之約。

“確實不能放心啊。”陸寒軒跟着那麼一句。門外便傳來了常晚的叫喚:“你們兩人說什麼悄悄話,還不出來!”

悄悄話三個字又讓陸寒軒喜上眉梢,他劍眉一揚哈哈大笑:“我們哥倆正在聊,怎麼把你嫁出去!”

“呵呵。”蘇清煜彎着眼角,黑漆漆的眸子瑩瑩的看着陸寒軒:“看在你教我功夫的份兒上,我提醒你,你離讓我叫你大哥這兩字,遠着呢!”

陸寒軒當然知道,他卻將蘇清煜的話當成了鼓勵。高大的男人站起身,大掌嚯嚯拍在蘇清煜肩頭:“常寧的事,我想辦法。”

蘇清煜盯着自己的肩頭,驟然冰冷的蹦出一個字:“錯。”

陸寒軒還想再問什麼,蘇清煜已經微笑站起身,拂去肩頭的“灰塵”:“我的指法沒有根基,點穴的功夫,真難。”

陸寒軒立刻明白過來,他樂呵呵的衝着求助小弟許諾:“我幫你打通經絡血脈,傳些內力給你。”

“學得可真快!”蘇清煜揚着眉毛,對陸寒軒點評一句:“我說常寧,你倒是知道不落下我。”

兩人出了屋,東屋又安靜下來。蘇清煜的牀上鋪着奢華的獸皮,仔細看去,牀邊上被人狠狠的揪掉一撮毛髮,禿斑一塊,灼人眼睛。

重新再來,連怨恨也不得始終,更別提大膽說愛。

428.記憶片段

陸寒軒貌似和蘇清煜越來越熱絡,兩個月後的一次練習中,蘇清煜終於定住了“把子”陸寒軒,陸某暗自欣慰小弟的勤奮聰穎,更開心於蘇清煜越來越平和懂事而往日的劍拔弩張像一場夢,都隨着常晚的記憶消散了。

也是這一天,會考成績已出,蘇清煜順利進入殿試。大同殿試在大同歷十一月初三。蘇清煜穿着常晚繡的暗紅棉袍,踏着繡着金穗的棉鞋進入了悠悠皇城。

[小煜,你能踏入皇城已是我的驕傲,千萬別太計較得失,明白嗎?]常晚擡起含淚的雙目,瑩瑩的注視着,情不自禁的伸出小手,將高個少年的碎髮別在耳後。

【常掌櫃,天兒冷,回家等我。】他突然捧起自己的臉,大手柔情的摩擦着,那秀眉魅眼,高鼻薄脣怎麼都透着讓她顫慄的溫柔。

她想勸慰小煜來着,怎麼他倒是一點也不緊張,反而哄着她了?

大同皇城,就在這堵高聳入雲的城牆之後,每年殿試的二百餘人,取了前三甲也就四十餘人。小煜天資聰穎又不免傲氣,可是放眼大同上下三十八省,會試選拔出的人才不見得比小煜差。

“姐,咱回去吧,二哥那麼聰明,當個狀元準沒跑!你幹嘛又這樣等着。”

“又?”常晚收回視線,看向打着哈欠的小妹。殿試黎明入殿,而他們深夜就已經排在皇城外等候開門了。

“二哥會試九日,你可是在貢院外守着的,一天不碼。”常寧打着瞌睡,咕嚕一聲:“還順道就瞎了陸寒軒。”

貢院?月亮?還有……月亮中的男人?!

片段記憶恍惚扭曲的在常晚眼中忽現:月光裡是俊朗如天神的陸寒軒,記憶再轉,他吻了自己生生用力,而她拼命廝打……。

記憶就這樣斷了片兒,再回神,常寧的聲音如雷貫耳:“姐,你怎麼了?怎麼了?”

周圍送考的人很多,人羣漸漸朝自己圍攏。常晚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扯着常寧退到一旁:“小寧……我剛纔記起了什麼……”

“什麼?”常寧忍不住高叫一聲,眼睛裡有一絲惶恐,瞧着常晚質疑的目光,常小寧故作開心的問:“你記得什麼了?”

“我……”常晚臉龐紅了,腦海裡和陸寒軒痛苦的糾纏讓常晚難以啓齒:“我……是不是過得很糟糕?”否則常寧不會一臉驚恐。

“糟糕什麼啊!若糟糕咱們還能活那麼久?茶鋪能開那麼好!大姐,我凍死了,咱們回家穿暖一點再來?”順便用碎冰塊再敷大姐的後腦,冰敷只能延緩她的回憶,而非加速。

常晚起了疑心,但是不好再問常寧,便任她牽着回了家。

常家門前陸寒軒來回踱步,今日他本該送考,可是礙於往日身份,他只能遠離皇城。現在常晚回來了,陸寒軒按捺不住的問着兩姐妹蘇清煜的情況。

“考不上更好!當京城的官一點也不容易!”陸寒軒曾經奉勸過蘇清煜不要繼續考學,可蘇清煜根本不將自己的話入腦,敷衍一番繼續準備殿試。

429.命運齒輪

見着陸寒軒和大姐聊得起勁兒,常寧心裡焦躁,她可是答應過二哥,在他不在的日子守着常晚,儘量隔開與陸寒軒的接觸。

“大姐,今兒我不出攤了,一會兒陪你一起去等二哥。”小寧忍住哈欠,改了口又要再去皇城跟前,也只有那裡陸寒軒是不會出現的。

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視着小妹三秒:“小寧,你累了,進屋睡會兒。我和陸大哥有話說。”

小寧的表情猶如晴天霹靂,表情不免尷尬猶豫,她明明想分開兩人的,現在大姐反過來要支開自己,還叫“陸大哥”還“獨處”?

常晚眼神更加深邃,她歪着腦袋衣服打趣的模樣翹着咬脣繳着手指的小姑娘。這次自己醒來,自己的弟妹真的都變了。雖然親切,可是總有一道牆隔着她,比如小煜忽冷忽熱和自己說話越來越少,比如常寧一腔熱血又小心翼翼,直腸子的她也開始藏着小秘密。而且這個秘密是關於自己的!

“小寧?你有話要對我說嗎?”常晚上前,牽着常寧的手。這個胖丫頭,不僅收斂了直脾氣還瘦出了尖下巴。

這一醒,一忘。除了自己,大家都變了。

“沒有,沒有。你們聊。我……我去竈房準備茶攤的東西,那麼多人都在皇城等着,咱們不如去賣茶,賣茶!哈哈,哈哈。”

目視着小寧磨磨唧唧的身影,常晚突然笑出聲音:“陸寒軒,你是得罪了小寧嗎?她好像很不喜歡你。”

常小兔笑起來很好看。陸寒軒心裡暖洋洋的,寬厚的掌擡起情不自禁的放在常晚的頭頂,拍一拍,把常晚當成玩鬧的小姑娘。

常晚心中一動,莫名的覺得這個動作在往日的時候陸寒軒也這麼做過。她擡起眼,努力的看着高大的男人。朝陽把天空染成紅,他就沉浸在金紅色的暖陽裡。他眼睛裡映着紅日,剛毅的面容上覆着金光。他的動作輕柔寵溺,讓她忍不住放鬆了緊繃的心。

這一刻,常晚心中冒出那麼一句:如果遺忘的是一段溫暖情誼,她是不是可以試着回頭撿起?

“我會讓小寧放心的……”

陸寒軒看得懂常晚忽然軟弱下來的眼神,迷茫又期待。她沒了秦天那段記憶,也變得比初見時大膽多了。他笑出白牙,大手輕輕一按,將常晚的小臉按在自己的胸膛:“小兔,不怕,不怕。一切有我在。我們慢慢來……”

常寧趴在竈房門縫處,將燦爛陽光中的兩人看在眼裡,她咬着下脣,這一刻真的不知怎麼辦。一邊是大姐,一邊是二哥。若是以前她肯定舉手贊成大姐喜歡陸寒軒,可如今,若那樣,二哥不知要幹出什麼事情來。

一切好像重頭再來,命運齒輪卻衝着相同的軌跡駛去……

蘇清煜跟着浩浩蕩蕩的隊伍來到“萬和殿”進行了第一次複試,之後刷去五六人,其他人留在萬和殿,他們跪坐在書案前,正前方是三階高臺,高臺上紅毯鋪設,再向上是寬坐龍椅,金光閃閃,皇帝未來卻已讓初次入宮的考生們心生畏懼。

430.太子殿試

一頭髮花白公公先從側門入殿,他站在紅階下,尖細的聲音響徹宮殿。 “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蘇清煜跟着衆人伏地跪拜高喊,有些人興奮地已經顫抖着哭腔。

“平身!”滄桑的聲音響起,考生們這纔有起身有幸看一眼龍椅上的皇帝尊容。

蘇清煜注視着遠處的老皇帝,聽他說一番棟樑之言。其他人激動萬分,可他卻沉着臉看到大太監不停遞過去的茶盞。這位寶座上的白髮皇帝面色紅潤,精氣神尚好,坐在那裡威震四面八方,衆人連呼吸都壓着聲音,聆聽這個大殿中唯一蒼老洪亮的聲音。

只是一段話,要抿着十口茶?蘇清煜黑漆漆的眼看着添着茶水的小太監。

是有咳嗽不停的人才用茶水潤嗓,只能說老皇帝今日的身體情況並非面上那麼健朗如是。

“小華子,還不給子歡賜座,讓他也瞧瞧朕腳下才俊。讓他學學朕是怎麼挑棟樑的!他們都是咱們大同的希望!”

子歡?皇帝當衆親暱叫着的名諱,應該是相當重視的人!

蘇清煜支起耳朵,認真聽着。

紅階下同樣蒼老的太監重複一遍皇帝的指令,轉身對着另一側大門請着:“恭迎太子上殿。”

剛站起的考生再次伏地下跪,口中尊稱大呼千歲後,大殿中便傳來一聲討好又輕柔的嘆息親和的聲音響起:“皇爺爺,快讓他們起來嘛,不是說好我在後面瞧着就行!”

“哈哈哈!那怎麼成,你可是我最愛的皇孫,以後江山社稷都要這些小輩扛,你不上來瞧着怎麼能瞧清楚,以後哪些能成你的肱骨之臣,都要有選人的標準。”

“皇爺爺,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這些,您看好就好!有您在大同纔好,您身體康健我才能當個逍遙皇孫。”太子說話尤爲好聽,像是對皇位一點興趣也不濃。

“你啊!”

“皇爺爺,讓他們都快起來吧,不要因爲我耽誤吉時。”

“王大人,開始吧!”

蘇清煜入了座,眼睛從試卷看向紅階下紅木御座上的青年。他身着硃紅色珠光蛟袍,胳膊架在扶手上,用三指撐着臉頰。他維持着淡笑,白皙俊秀,目光柔軟,瀟灑又有親和力。比起寶座上的皇帝,在這個冷冰冰的大殿太子是唯一的柔和。

蘇清煜垂下目光聽着王嘯海將策論題目喊出。在一聲輕鑼聲響中,考生們埋首奮筆疾書。殿試只一天,日暮交卷。這場知道結果的殿試,蘇清煜並未着急,他一邊寫着一邊觀察着王嘯海和太子。王嘯海的目光停留在三排第四位,和七排第三位,包括自己,有四個人是王大人目光滯留稍多的。而太子也是如此。

一場殿試,蘇清煜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穿過悠長的甬道時,蘇清煜拿出腰間的一塊刻着月亮的老舊的木牌,並掛在了脖子上。到了皇城大門,他又將牌子放回了腰間。

一切刻意,又像是不經意。他目不斜視,像是擺弄手中的玩意兒。

431.情不自已

大門外,他看到了正在一邊收拾茶碗一邊向着皇城大門張望的女人。

“常晚!”蘇清煜不僅酸了鼻頭,心頭回想那時貢院門前習慣等待的常晚。

常晚砸了手中的碗,腳步不知爲何在聽到呼喊後,管不住的向着聲音的方向跑去。再回神時,她已經撲到蘇清煜的懷裡,她喘着粗氣,心要跳出嗓子眼兒。她擡起小臉,眼淚就這麼走了樣的掉下來。她飛了起來,眼前只能朦朧的看着一臉柔情的妖孽少年,把她抱起飛了一圈又一圈。

記憶裡,相思賦予誰?一瞬的記憶中:一張滿是汗珠的臉閃入常晚的眼簾,汗溼的發,紅透的面頰,丹鳳中是激動欣喜的淚,那雙薄脣一張一合在對自己說什麼?

頭一陣陣的痛,像是阻止常晚不該再回憶下去。

頭痛讓常晚瞬間清醒過來,娥眉簇起,常晚莫名的煩悶:“好了……好了……我暈了。”

蘇清煜也意識到自己過於興奮的舉動,又捨不得胸前軟軟的茶香。他停了步子,將常晚落下,雙臂執拗的攬着她的背脊,他一張口也是壓抑不住的激動和顫抖:“暈了,就靠我一會兒。”

咚咚咚,偷來的擁抱,已經實屬不易。蘇清煜雙目緊閉,按捺不住的心跳轟隆隆的傳到常晚耳朵裡。

周遭人並未在意這對人的動作,因爲等候的人都會對結束殿試的考生擁抱和安慰。常寧也趕過來,也被蘇清煜拉過來攬在人抱成一團。

深夜,醉仙樓,三層渡風閣中。

“厲大俠果然守約。”蘇清煜轉身,看着繃着臉走進渡風閣的高大男人:“打聽個人,你可認識陸寒軒?”

“陸寒軒?”厲某蹙眉。今日殿試,他知道有蘇清煜,所以一路跟着他。直到他揚起自己煙花夜給抵給蘇某的木牌。

“看來你不知道這個名字。”蘇清煜撇撇嘴,像魯吉太醫出宮後還會易容,陸寒軒用了假名也不可厚非。

“確實不認識,不過你怎麼知道我還在皇宮?”

“因爲。呵呵呵,煙花夜之後沒見皇城公主大嫁,倒是有一場大喪,我倒聽是某位公主和侍衛殉情而終。我只是用木牌試試,沒想你回來了。那麼那個殉情的侍衛,是誰呢?”蘇狐狸抱着膀子,目光逼近站在門口的高大男人。

所有消息都不是空穴來風。雖然他最後拆解的版本也許和真實的情況也有差異。要說他蘇一個讀書郎怎麼直到這麼多?

別小看自己培植是小乞丐,除了張大毛,還有狗蛋和二丫。他用碎銀子養着一些狗蛋召集的白幫病了殘了的小乞丐。和蘇幫一樣,這些病乞在白幫連抵命的價值也沒有,大多扔在街邊學着蘇幫乞討。這些小孩子沒有蘇幫那樣乞討的老乞帶着,很難能求到銀兩。他可以讓他們飽肚皮而這些小傢伙便趴伏在京城各個角落,成他的耳目,聽一些小道八卦消息。他的耳目會越來越多,因爲。。。。。。白幫的孩子吃得乎乎飯中,已經讓大毛時隔幾日下一次藥。

432.試探消息

厲某狠着眼睛,繃着冰冷的線條,站直了身體。

“小子。你哪裡聽到的可笑消息。”

蘇清煜不用厲楓再回答,又直接問着下一個:“厲大俠,也許你說得對,這只是空穴來風,那麼這個問題無效。你也還是沒幫到我。所以我還能問下一個,我想這個,你一定能回答。”

厲某有些彆扭,自打他看到木牌便有一種掉到陷阱中的感覺,現在這種感覺越來越強,而設計人卻是個十五六的少年郎!厲楓不敢再小瞧,只想快答了問題和這個少年再無牽扯!

“你問。”

“王大人,是太子的人?”

厲某一窒,瞪大了眼睛看着蘇清煜,蘇狐狸倒是處事淡然,可問的問題足以能要了他和他的命。

“回答完,出門兩不相識。”蘇清煜一臉無害,可他越是如此,厲楓越是膽顫心驚。這小子今日應該是第一次見到太子!

如果不是在朝上混跡的人,不會知道這明爭暗鬥千絲萬縷的脈絡。他是天生當官的料子,太敏感,太好辯,心思百轉千回,若沒有人阻止他,蘇清煜一定能成長爲可怕的人!

“是。”說完這句話,厲楓轉身便出了渡風閣。不給他再問第三個問題的機會。

答案被確定了,蘇清煜這才揚了脣瓣。他爲自己倒上一杯酒,對着月光看着手中舊舊的牌子。彎月和義。厲楓重義氣,他不答第一個問題除了要保護自己所愛的女人,還會保護誰?

呵呵呵。

陸寒軒。敬你!

蘇清煜手腕一歪,酒杯中的白酒在地上撒出了一個“一”。

殿試後的第四日清晨,蘇清煜再次進入皇城。萬和殿前,文武各官在丹墀內,都身穿朝服,按品級排位,諸貢士穿公服,按照文武東西排列。禮部鴻臚寺官設一黃案於萬和殿東測,王嘯海手捧黃榜置於黃案之上。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大同皇帝金龍黃袍踏入萬和殿。經三跪九叩禮之後,鴻臚寺官開始宣《制》:“大同照風年,策試天下貢士,第一甲賜進士及第,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金殿皇榜上列着三甲人的姓名。一甲賜進士及第:狀元、榜眼姓名生疏,探花郎確是殿試上三排的那位,四大世家的韓家的庶子。而蘇清煜三個字排在二甲首位,算是這次殿試的第四位。在他身後便是另兩位殿試上被太子和王大人關注的七排和六排的考生。他們一個叫王闖,一個叫杜文蒼。

之後又一路三跪九叩,而後由禮部堂官捧榜,用雲盤承榜,黃傘前導,出萬和門,午門。此時,皇帝還宮,諸進士、王公百官皆隨榜而出,至京城東門張掛。

禮畢了,蘇清煜便回到家中,換下華府和誇張的官帽,散着頭髮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

門吱呀開了。蘇清煜不想動彈,他半張着眼睛看着常晚走進。這幅有氣無力的模樣,卻讓常晚誤會成他沒有考上狀元心情低落。

“小煜。”

蘇清煜瞬間明白這聲可憐兮兮的叫喚,是常晚誤會了。他也將錯就錯,將昏沉的腦袋靠在她的小腹上。

“恩。”

433.打聽消息

蘇清煜深深嗅着常晚身上的體香,整個腦袋的重量全部依上:“以前讀書累了,你會幫我揉頭。 ”他悶悶的聲音似抱怨似撒嬌。常晚的心軟成一灘,她軟了背脊雙手按着他的要求放在他的頭頂。

蘇清煜一愣,所有的力氣都卸了,他擡手環着常晚上的纖細腰肢,整個人都賴在常晚身上:“我沒考上狀元。”他藉故裝着可憐,享受常晚給予的關懷。

常晚想說你還有我,可是對着已經長大的蘇清煜,卻也只能說:“嗯。我們還有茶館。”

“你不嫌棄我花了你銀子,卻一無所成?”蘇清煜如可憐的貓兒,聲音顫抖好不委屈。

“你是乞丐我都不嫌,你現在是二甲第一,全大同你是第四。我高興還來不及。”

常晚輕輕地揉着,半晌沒得到蘇清煜的回答,她低頭一瞧,狼崽子嘴角勾着微笑,呼呼的睡着了。

“呵呵,狼崽子……”一聲笑一聲寵,只有她自己聽不懂其中的情愫。

常晚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沒多久蘇清煜便成了吃皇糧的七品小官,隸屬於戶部下的鹽務司,鹽務司中又分運同、運副、運判、提舉,他便是京城置辦用鹽的地方小官。而王書同是巡鹽御史,隸屬都察院,官從四品。蘇清煜爲王書同倒上酒水,又扔給他一小葫蘆:“揣懷裡,聽

聽。”

王書同雖是巡鹽御使,”監管”兩路鹽運,和五個省的鹽務司,可他懶得顛簸,定期讓五省送來資料,這纔有了蘇清煜替王書同撰寫摺子的事兒。

王書同透過小油葫蘆的四周鑽些小孔,驚奇的瞧着趴在葫蘆中的蟈蟈:“小蘇,你找得東西可都是稀罕物!”他一邊竊喜一邊將葫蘆揣在棉衣裡。下一秒那銅鈴一般宏厚悅耳的鳴叫響徹房間。

“燕蟈蟈,山裡找的,我只會抓不會養,送你剛好!”蘇清煜又給王書同倒一杯:“書同,你見得人多,能不能幫我打聽個人?”

“你說你說!”王書同愛不釋手的擺弄着油葫蘆,對蘇清煜的細心討好開懷極了!

“我家隔壁搬來個人,姓陸確是假名,武藝高強,我曾在他身上看過一塊磕着彎月牙的木牌。這人最近纏着我姐,若是好人也罷,就怕是和秦天一樣的無恥之徒。”

“敢纏着我常姐姐?”王書同將油葫蘆放進衣服裡,表情還挺認真:“帶着月牙木牌?我會打聽着。”

蘇清煜當然不信王書同真能打聽個一二三,只是想借着王書同的嘴傳話給王嘯海。月牙木牌是個標誌,厲楓雖沒有回答藍山和侍衛殉情的消息,卻也更沒有否認。而且,厲楓對他提起藍山殉情沒有半點反映?正常男人被帶了綠帽子不惱?愛人死了不悲?據此推斷,藍山死是假,殉情更是假!

巧的是,在煙火夜第二天,大婚取消的同時常晚被撞,而平日黏人的陸寒軒一消失便是兩個月?

蘇清煜編造陸寒軒也有月牙木牌的事,只不過想驗證自己的猜測。至於月牙標誌代表的是一股勢力還是普通塗鴉,就等王家給個說法。

434.茶樓門道

蘇清煜當了官,早就不打交道的鄰居託着媒人來給蘇清煜說親。蘇清煜忙着應酬,沒工夫瞧一眼那些生辰八字。前幾日蘇清煜冷言冷語陰陽怪氣,讓常家提前過了冬:“常掌櫃的,我求的是真心人,不是看我當官再搖頭擺尾的下賤人家。”說完他又轟隆一聲摔門而出,一夜未歸。

常晚看着手邊一打紅紙黑字,心裡也莫名煩躁。她將紅紙竄成紙團稚氣的向門口砸去:“什麼真心人,不省心!不省心!”常晚撅着嘴,氣悶於蘇清煜這兩日冷冰冰的態度:“結婚過日子,什麼真心人!”

“常掌櫃的!你這是怎麼了?”紅紙團砸在了客人腳上。常晚輕輕咳兩聲,對來人又熱絡的招呼。

小煜當官,小寧忙着張羅新店,陸寒軒又去押鏢,店裡就她一個。大清早還沒多少客人,誰知自己丟人樣子都被瞧光了。

人最怕的便是靜下來,立冬以來陸寒軒爲了堵街坊的口,除了給常家送柴送炭四周鄰里也不忘照應着。時間長了他來往常家做客張王李趙,成了人人口中的人心腸人。而陸某也對周圍人說起,要多擔待常家。拿人手短吃人手軟,最起碼她出門時,那些躲着避着的鄰居會給個笑臉。

她獨自行走太久,心底不是不渴望可以迴歸正常。

陸寒軒,其實也挺好,她說不上這種安穩的感覺算不上心動,陸寒軒算不算是自己的真情人。

想到這兒,常晚露出皓齒,甜甜一笑,白淨的兩腮紅了,她的笑顏和她的感情一樣,如寒天中悄然綻放的梅花,延展生機,俏麗動人。

東街的茶館起名叫“門道”,比西街老店足足大了三倍,茶樓直接隔出十六間單間,不接散客。店如其名每個隔間有兩扇門,其中一扇對着室內大廳,大廳中正門對東西各開兩扇,可進可出。單間中的第二扇門連着屋外木質封閉旋梯,十六間便有十六道旋梯,旋梯又能前後移動,更換對應的門,旋梯對應的只是出口。

“門道”開業,王書同便帶着朝中同僚,世家好友前來捧場。一來一去,“門道”的別出心裁和機關設計,立刻成了官員們方便私下接洽的地方。一是自己烹茶免去了外人打擾,二是隻見其進不知其出,既神秘又讓人安心。蘇清煜賣的不是茶,而是隱秘的地兒。

常寧雖是掌櫃,可只需收下頭一天的定金,錯開時間。第二日只要站在門前叩門提醒時間已到,房間中的人自會分別從兩扇門,兩條路撤離。

一個時辰十兩銀子,一天按着三個時辰算,十六間房多時能賺到三百兩,少時能賺到百兩。常家姐妹,往日數銅錢,如今數元寶,每日笑得合不攏嘴,可蘇清煜的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面色越來越蒼白,眼底越來越暗沉。

“小煜,你不開心嗎?我們賺了那麼多錢!”常晚抱着懷裡的銅錢和碎銀,兩眼冒着銀光逗着蘇清煜。

蘇清煜沒個笑臉,半晌扯了嘴角:“我不喜歡這些。你喜歡就好。”

“你不喜歡錢啊!那你喜歡什麼?”常晚將錢扔在桌邊,叉着腰數落:“不愛錢,也不想嫁人,成日喝酒不見人影!我看你是喜歡權!”

錢和權,都是工具而已。

我只喜歡你。

435.最喜歡你

今年年夜,常晚叫上了隔壁的陸寒軒。 常寧一聽二兩肥肉嚇得亂顫,她藉口勸着常晚,可常晚那倔強脾氣一上來,不僅叫了陸某還叫來了張大毛和狗蛋二丫,常家的桌案也頭一次變得擁擠不堪。常寧一口雞大腿,咕嚕着骨頭湯,低頭躲避張大毛的緊迫盯人和對面那詭異的畫風。

“陸大哥,敬你,望你早日成爲我姐夫。”蘇清煜笑盈盈,舉起酒杯對着紅臉的常晚和哈哈大笑的陸寒軒仰頭一飲。

常小寧噎了一口,張大毛趕緊端上水。

“小煜,你說什麼呢!陸大哥平時幫我們不少,他隻身一人在異地,過年孤單。”常晚面露尷尬,陸寒軒卻滿面驚喜。

“小晚細心,能關心我,我很開心。”

杯盞相碰,清脆一聲,陸寒軒和蘇清煜都灌下了白酒。

“常掌櫃的,你是說,你不想嫁給陸大哥?”蘇清煜坐下來,噴着酒氣湊近常晚,他脣角勾着,笑的溫婉:“呼呼”。

蘇清煜腦袋靠在常晚的肩頭,鼻尖掃着她的耳脣:“常姐姐,你想嫁人了……對不對?”淡淡的一句聽不出情緒,卻讓常晚的心緊了緊:“小煜,你醉了。”

“嗝!”蘇清煜適時一聲酒嗝:“我最喜歡的人,要嫁人了。”他似說着醉話,腦袋一歪,合上了眼。

後耳到脖子再連着心一陣陣的騷熱,常晚心如擂鼓,眼前一片空白。一瞬影像襲來,有人從身後擁抱自己,纏着自己,顛簸着訴說愛意,他說:晚兒,我喜歡你,我最喜歡你……

“嗚嗚……。”常晚按着額頭,一身冷汗,她驚恐的低頭看着肩頭的少年,他雙腮緋紅,睫毛閃爍,已經醉過去了。

淡去的影像讓常晚心驚,而自己渾身上下竄上來的熱流讓她膽顫!

“小晚,你怎麼了?”陸寒軒放下杯子,一臉擔憂的瞧着火紅着臉龐卻痛苦凝眉的姑娘,他湊近她,大掌放在常晚的額頭,擦去上面的熱汗:“沒事吧?”

極速跳動的心在陸寒軒碰觸自己時漸漸緩和下來,她頭一歪,頹然的靠在他的掌心說道:“小煜醉了,麻煩陸大哥送他一下。我頭痛,要先回屋躺一會兒,你們先吃着。”

常晚身體撤離,不管右邊肩膀上的小煜左邊的陸寒軒,腳步不穩的進了南屋。

“我……我去看看!”常寧不想再淌渾水,扔了雞腿跟進南屋。

陸寒軒蹙眉,架着蘇清煜起身:“你們吃吧,多吃一些。”現在桌邊只有三個小乞丐,除了神色憂傷的張大毛,另外兩個不明白其中關係,樂呵呵的答應着。

東屋。

陸寒軒將蘇清煜放到牀上,大手按着脈絡,眉頭皺起:“小煜,你的酒量沒那麼差。你是有話對我說?”

蘇清煜坐起身,揹着月光也沉着臉龐:“在桌上,我不是開玩笑。她動情於你,可你到現在

還沒個實話!這樣我怎麼放心將大姐交給你照顧?”

“小煜,我已經解決了那些,不會有人再來打擾。”

“如果解決了,那你便告訴我,你是誰!我雖是七品,可也算是朝中人,每一步都明白要小心,我不想被一個不知底細的人當了姐夫,更不想常家莫名其妙的捲入不必要的紛爭。你說都解決了,你告訴我又有什麼大礙?”

“……告訴你,你能罷官嗎?”

“如果會危及常家,我會。”蘇清煜對上陸寒軒緊繃的臉,薄脣又啓:“如果是一家人,便真誠相待,你不說,我永遠也不會喊你姐夫或者大哥!”

436.要入幫會

陸寒軒捏緊的拳頭,看着緊緊盯着自己不放的少年。

他說什麼?家人?他願意當自己是家人了?丹鳳眼鼓動着陸寒軒的神經末梢,之前蘇清煜像護家的惡犬,不讓他接近常家一步。現在他要接受自己了,他要喊自己姐夫?喊自己大哥?他說他可以是一家人?如果他告訴小煜一些事,能嚇得他不去當官,是不是更好?

大年三十,是全家團圓的日子,這樣的日子他還想年年有。

陸寒軒心中定下,對蘇清煜吐口:“我曾經是絞月幫會的頭目,效忠於皇城中一脈貴族,殺了一些人,五個月前,做了假死。”

“絞月?月亮嗎?”蘇清煜聲音顫抖,像是真怕了:“三個月前?”蘇清煜變了音色,身子一躍抓着陸寒軒的衣領大吼:“你怎麼知道你徹底洗乾淨了?”

“因爲那人,親眼看着我被炸得粉身碎骨,而且,那人替我立碑……”

蘇清煜手指發顫:“那麼,你說的那個絞月有沒有找過你?”

“…絞月,已經被遣散了一部分人,剩下的人裡面兩個人知道我還活着,是我好兄弟!”

蘇清煜眼睛一擡:“用命要挾也不會出賣你?”蘇清煜的眼神太薄涼,看得陸寒軒汗毛直立!

“當然!過命的兄弟!”

“呵呵呵,比起他們的家人,你更重要?”蘇清煜猛然鬆開陸寒軒的衣襟,月光下的他翹起下巴,滿眼的嘲諷。

陸寒軒話到了嘴邊不知怎麼回答,真的不知道。因爲如果有一天有人拿常晚或者蘇清煜威脅自己,他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鬆口犧牲了同僚兄弟!

“你說不出口了?你根本沒有洗乾淨!你的半條命還捏在別人手裡!你會害了常晚!”

“小煜!他們不會背叛我!他們爲了讓我自由,自己捨棄了機會!”

“這次捨棄機會,不代表下次不會!你……你離開常家十年,十年後如果你還活着,常家接受你!”

十年?陸寒軒繃着下顎,看着謹慎的小弟搖頭:“十年,我浪費不起!”十年,對誰都浪費不起!

“……那就把我弄到那個絞月幫會去!趁着那兩人沒和你翻臉,我要接近他們,看着他們!保常晚,幸福!”

保常晚幸福?

陸寒軒像是做夢,看着眼前這要入絞月幫會的小弟,眼中的透露出的癲狂執拗讓陸某心驚。

沒錯,爲了常晚,蘇清煜和自己關係惡劣是因爲常晚,關係融洽也是因爲常晚。

他們的姐弟之情,讓自己都羨慕不已!

“不行!太危險!”

“那你離開!十年!永遠也別接近常家!或者你殺了你所謂的兄弟,徹底洗白!”蘇清煜堅決,也將陸寒軒逼得沒有辦法。

“容我,想下。”

那邊,南屋。

常晚趴在牀上,後腦覆着常寧拿來的冰袋,頭腦中陣陣疼痛才緩緩退去。

“小寧。。。。。。我以前,是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常晚空洞着眼睛,涼涼的問着。

不該做的事?常寧撇撇小嘴,沒想到常晚半點不好,如果誰有不該,倒只有蘇清煜,他不該喜歡你而已!

437.記憶側臉

常寧不明白常晚的迷茫,只能順着話和常晚聊着:

“怎麼會呢,大姐一直都疼愛我們,哪裡有不好?是二哥又氣你了?”放眼望去,最近最愛發脾氣的人會莫名其妙鬧騰的人是蘇清煜!比如大姐安排他相親,他不爽,對着大姐冷着臉好多天,而自己明知道原因卻無法勸。又加上陸寒軒來常家越來越勤,蘇清煜成天喝醋成長,沒少陰陽怪氣。

聽着常寧的話,常晚心中矛盾。沒有嗎?

常晚將臉埋在被子裡,熱淚被頭腦中輪翻上映的畫面嚇得直流。

月光下揮灑汗水的少年郎,側着臉伏在自己身後的模樣和剛纔小煜依偎自己肩膀的側臉重合……是夢還是真?是不是她撞壞了腦子?將陸寒軒當成了蘇清煜?無論哪種,那一幕讓人心驚的回憶,足以讓她被綁在牌坊上,死個千萬遍!

她不是忘記什麼!而是被馬踢壞了腦子!

她不會做有違常輪的事!

見常晚拱進被窩裡半天沒動靜,常寧試着喊了幾聲沒有迴應,肚皮咕咕,小寧想着一桌子好菜要被小乞丐吃喝去,心裡不甘,又喊了兩聲纔出了南屋。

房間安靜下來,被窩裡常晚露出口鼻,轉過身朝着牆面:常晚,是你胡思亂想了,是你腦子有毛病,睡一過了今夜,明天便是明年……你會成家,好好過日子……

常晚閤眼安慰自己,可左邊肋骨下的地方還是一陣陣的疼,有些事不能真這麼輕易遺忘,可是遺忘了不見得不是好事!

半夢半醒之間。

“呼呼……”常晚耳底陣陣熱氣,她的半張臉麻了,看着白牆上的黑影,常晚下意識的將眼睛閉得更緊。下一秒,她的棉被被掀開,背脊立刻貼着一堵又溫又硬的“牆”,她便被落在火“牆”和冰牆之間。

“呼呼……”熱氣噴到常晚上的右邊側臉,常晚整個身子僵硬去。

冰冷的手指點在她的眼角,潤開了她還沒來及逝去的淚痕。

“怎麼哭了?常寧說,是我惹你生氣了?”

常晚堵着喉嚨,酸脹感從鼻腔竄入大腦,大腦失靈眼底的眼淚流得更洶涌。

蘇清煜!我不想和你說話,我要靜靜!

她想大吼,可是腦袋確是中了毒,不會反應只會瘻着背脊往棉被裡藏。

“不哭。這些日子,我很忙。沒有顧及家裡,過年了也是你一人忙裡忙外。前些日子是我不對。而我的婚事,等我穩定下來再說,成嗎?”身後的人聲音還沙啞着,每說一句,他像故意在常晚而耳根吹着酒氣。

常晚身子捲成蝦,額頭已經抵在牆上,不想他再靠近。

可蘇清煜也隨着她的移動身上更多面積貼着她的身,最後蘇清煜乾脆學着她的姿勢供着身,像一個大蝦米用胸膛包裹她的背脊,膝蓋頂着她的後膝。

對常晚來說,身後無法回頭,前方又是死路,她彆扭的扭扭身,可耳邊的氣息更重。

“你不回頭,便是沒原諒我,常掌櫃的,你小心眼兒!”

438.愛不能言

常晚窘迫,恨不得鑽進牆縫裡,再張口,她的聲音軟得像貓:“我頭痛,你回東屋。”

“不要,我冷,累了,頭暈着。別那麼小氣,讓我抱會兒。”蘇清煜疲憊至極,每個音節拖得更長……

“東屋有炭盆!”

“可味道燻人一點兒也不暖和!你給我抱抱怎麼了。你是不是忘了,小時候家裡沒錢買炭,咱們三個不是一個被窩抱着取暖?”蘇清煜撅着嘴耍賴,薄脣直接貼在她的後頸。

常晚不敢再動,他說得在理,以前確實如此,可現在不對了……因爲他大了,立業了……

懷裡的女人依然敏感,她身體發抖,玉頸發紅,她因爲自己的動作立刻息聲,她不自覺的窘迫讓蘇清煜心中又苦又樂。。

“我就說,炭盆沒有用,看你冷成蝦米還一直髮抖。”蘇清煜將臉埋進她的頸窩,猛吸一口讓他懷念的茶香:“我好心將你暖着,你怎麼還發脾氣”

常晚一點也不冷,反而渾身上下竄起了讓她止不住酸癢,這感覺撓着心,熱了骨。

她怎麼能不抖!

不對勁!不對勁!

“小煜,告訴我,我忘記的記憶到底是什麼?”她咬牙問,她想知道一二三,才能做到四五六!

是什麼?

蘇清煜剛揚起的心猛然拍在地上,四分五裂。

就是我愛着你,我吃了你,我騙了你。

就是你喜歡我,接受了我,又恨着我。

埋在常晚身後的蘇清煜瞬間冷了全身,沒人看到他的臉痛苦到醜陋,扭曲成鬼魅。話忍着,愛忍着,動作忍着,他用時間熬着難言的苦湯,只求她把不好的忘了,再重新對自己愛着。可是……怎麼還會有陸寒軒?

“太多了,說不出。反正,你沒有以前那麼疼我…和小寧了。”蘇清煜聲音一顫一顫,脆弱不堪,像當初在小院中求她收留的小乞丐。

她把,小煜,弄哭了。

常晚的心也酸了。

一些事忘了,可是習慣這東西日經月累成了不受控制的動作:

她轉身抱着蘇清煜的腦袋,手將他的頭髮揉亂:“男孩子,不能哭。都當官了,更不能哭。”

枕着常晚軟綿綿的胸口,頭頂是久違的溫柔。他的疲憊和壓抑終有一個機會宣泄出來:

“你沒有以前疼我了……”

你忘了愛我了。

“你現在只想嫁人了……”

你怎麼能對陸寒軒動情。

”抱一抱都不讓了……”

常晚不知道這是怎麼個情景,一開始是蘇清煜給她道歉,這會兒又開始抽泣訴委屈?常晚低頭瞅着,可蘇清煜閉着眼睛哭得一個傷心,是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真不能見妖孽垂淚:“小煜,不哭,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傻女人。

蘇清煜鬧得更兇,四肢纏着懷中的浮木,哭得更兇……

我最愛的,傻女人!我怎麼可能讓你成了別人的。

蘇清煜哭着哭着沒了聲響,常晚低頭,蘇清煜長長的睫毛上掛着淚珠,濃眉隆起,一聲抽泣繼續睡去。

“蘇清煜……蘇清煜……”這樣垂淚乖巧的模樣讓常晚呼吸緊促,這種體會,陸寒軒從沒給過……

常晚趕忙鬆開雙臂,怎奈身子抵着牆面無路退去。

“嗚……”蘇清煜不滿抱枕抗議,腦袋蹭着常晚的胸口壓得更緊。

常晚扭着自己大腿,閉上眼睛數惡狼:“一隻狼……兩隻狼……三隻狼…………”當常寧進來時,一張小臉紅透了。

“大姐……你讓妹子我好爲難啊!”

最後小寧拖着被子跑到東屋睡下,晚上東屋摸進來一小偷,守在常寧的牀邊一整夜。

439.你同意嗎

大年初四,走親訪友,家家戶戶敞門迎客。

常家今年特殊,鄰居拿着糕點禮品來竄門不少,原因兩個——

一是因爲陸寒軒,二是因爲蘇清煜。

陸寒軒成日呆在常家,周遭受過陸寒軒恩惠的鄰居帶着糕點小物件來常家拜訪。

蘇清煜是京城鹽物司中不起眼的小官,這進門的有錢人居多,不一會兒小院中卻累滿了不少絹布禮盒。

“小煜,這些來往的都是什麼人?”

常晚和長寧身穿桃紅棉裙,外披着貴重的皮毛披風,雪花飛舞,兩張紅彤彤的臉迎上進門的蘇清煜。

蘇清煜彈彈肩頭的積雪,解開毛領黑色披風,他身着暗紅繡着金穗的棉袍,趁着白裡透紅的小臉更加奪目俊美。

“常掌櫃的和寧掌櫃的受累了。”蘇清煜打趣的仰着眉毛,桃花眼上下打量着衣着鮮亮的常家姐妹,沒等她們反映過來,少年兩臂一展,慵懶的耷拉在兩個女孩肩頭:“你們兩個有沒有收禮收到手軟?”

“二哥,你很重耶!”常寧扭扭身子,用胳膊頂頂他的腰側:“這一天一共七撥人來送,送得可都是大件兒!瞧着,我纔有種是官家女子的自覺!”

蘇清煜點點常寧的額頭,一臉寵溺:“這還多?都是不值錢的東西,大件的顯得貴重而已!”

被蘇清煜這麼一鬧常晚卻更加嚴肅:“小煜,爲官要清廉。你纔剛上任多舊,就有人來送禮?雖然是節禮,可來往多了總要討給他們好處。”

有借有還,有買有賣,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就是常晚從小掛在嘴邊訓斥兩個孩子的話。

“常掌櫃的,安心,我知道分寸。”蘇清煜歪着腦袋湊過去,額頭若有若無的輕碰着常晚的頭頂。

常晚的小臉不爭氣的又紅了,她掙開蘇清煜的胳膊,不知哪裡來的悶氣,讓她埋頭衝向前。

“小寧掌櫃,你大姐又生氣了。”蘇清煜和常寧狼狽爲奸,打趣着逃跑的常晚。

這兩個小東西,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常晚氣鼓鼓着臉,扭頭狠瞪着背後掩嘴偷笑的二人。

“小晚。”陸寒軒從隔壁翻牆跳下,健壯胸膛擋住氣呼呼的身子。

“陸大哥。”常晚撞上肉牆,腳步向後退了兩步:“你來了。”常晚一臉尷尬,理了理自己身上衣服。

“嗯,我有事要對你們說。”陸寒軒沒動,將常晚的身子轉過來,他站在常晚身後,咚咚咚心跳傳入常晚的耳朵。

三米外的常寧表情也跟着肅穆了,因爲環着自己肩頭的大手,抓得自己生疼。

“什麼事?”

蘇清煜放開常寧,向前兩步負手而立。

“常晚,我想和你定下日子,我真心想和你過一輩子,如果可以,一年後我娶你,可以嗎?”

常寧和常晚大驚,只有蘇清煜不動聲響的掀起眼簾瞧着同樣鄭重的陸寒軒。

“常晚,你同意?”蘇清煜向前兩步,直接站在常晚面前,他的雙眼閃爍,有那麼一絲可憐,又有那麼一絲渴求,剩下的是無名的怒火。

438.恭喜訂婚

耳邊陰沉沉的聲音讓常晚一個激靈,蘇清煜眼中的怒火讓常晚大驚。

【晚兒,我最喜歡你。】除夕夜那一幕錯亂的景象再次灌入腦海,常晚連忙閉上眼睛,怕極了向後退開一步,也退到了陸寒軒的懷裡。

背後的熱度和沉穩的心跳讓常晚頓時安心。。。。。。

她想安穩,想幸福,這纔是她想要的,陸寒軒可以給自己,只要她點點頭,背後的溫暖便真的屬於自己。

“常晚?”蘇清煜拔高了音階,問得迫切逼人,也聽得陸寒軒也直蹙眉:

“小煜,這是你姐姐,你這是什麼表情?”蘇清煜除夕夜中對自己說,他要保常晚幸福,這幅模樣卻是怕她幸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陸寒軒的話在此時卻提醒了常晚。

我是…小煜的姐姐。

常晚猛然擡頭,對上蘇清煜的眼睛,張嘴已經是堅定的回答:“陸大哥,我同意。”

“真的?真的?小晚?!”陸寒軒立刻把對蘇清煜的異樣拋卻一邊,此刻的他像個開花的枯木,心喜溢於言表。陸寒軒一把將常晚抱起放在肩頭。

在常晚一陣陣的驚呼聲中,陸寒軒開懷大笑:“小晚!小晚!你是我的了!你答應我了!”

天上的雪花落下來,常晚閉上眼睛讓雪花垂落在自己的臉上,不去看兩米外低着腦袋傻站着的少年。

未來,她可以抓得到安穩,不是嗎?

蘇清煜瞪着地上的飄雪,耳邊糊成一片,他不停的在告誡自己:站着站着,蘇清煜,你不能輕舉妄動,不要再嚇着常晚。

雖然她的回答,像鋒利的刀,剜着自己的心頭肉,那泊泊淌血的窟窿叫囂着疼。

“二哥。”常寧牽着蘇清煜冰冷的手,搖了半晌,生怕他受了刺激。二哥像嵌在雪景中的血痕,僵硬的背脊讓常寧看了心酸。

同時大姐的回答,卻讓常寧鬆了口氣:這樣挺好。大姐可以幸福,二哥可以死心。

“我沒事。”蘇清煜轉過臉,雙眼已經通紅一片,在常寧想再安慰他時,蘇清煜已經轉了方向:“陸大哥,大姐,恭喜你。可是我只是提醒陸大哥,在你們未成婚前,這樣的親密動作還是別做,你懂的。”你懂,我們的交易,我進入絞月,確保安全,你才能娶了常晚。

蘇清煜的眼還是紅着,擡頭對上常晚的眼睛。常晚被陸寒軒抱下來,白着小臉於其保持了距離。

“我知道你疼你大姐,放心我不是那麼沒分寸的人。”

蘇清煜點點頭,身子一轉,帶着常寧出去:“胖小寧,我餓了,帶你和大毛他們去打牙祭,換上衣裳。”蘇清煜算是半扯着常寧向前,直到到了門口,他才轉身:“哦,大姐和準姐夫慢些去,你們好好說說悄悄話,待會兒醉仙樓見,恭喜你們訂婚之喜!”

常寧的胖手被抓得生疼:“二哥,你說要先換衣裳的。我去去就來!”

常寧被嚇破了膽:哎呦我的娘,還恭喜訂婚之喜?二哥不會待會兒在酒中下毒吧。。。。。俺能不能不去那死仙樓!

439.挑撥離間

出了正月,春暖花開。

可是對丐幫白幫來說卻還在寒冬臘月。

白幫分堂遍及大同,可是從二月一來,陸續死掉的中層老乞已達到三十七人。這些人均是前任老幫主的旁支,剷除的方法乃一次致命,或刀槍封喉,或用蠻力擰斷脖子,死得悄無聲息痛快利索。

剛死人時,現任幫主白獅並不在意,反而覺得死掉一兩個老乞丐能震懾住那些老骨頭。可是隨着三十七個省爆出三十七個人,他才警覺這是一場有針對絞殺。白幫是不是得罪了誰,對方纔會出此警告。

白獅過得心驚膽顫,同樣猜忌的還有當初留下的兩位丐幫元老。

直到有一日,白大毛趁夜潛入兩位元老的地界,奉上百兩銀子,少年撲朔着驚恐的眼睛,有話要說。

白大毛,這孩子兩位長老可是熟悉的很——

他帶的偷兒月月交足了貢銀給白獅,分量十足,遠超他人。白獅每次召開丐幫大會時便拿白大毛的例子鼓舞年輕小輩。

兩位元老開始主意這個會偷會表現的少年,還私下討論過白大毛是不是第二個白獅。

讓他們真正留心的是因爲這小子並沒疏忽他們這兩個早被架空的元老,每次送完貢銀後,都會偷偷來他們這送了散銀表心意。

以前是一兩二兩,現在擱在眼前的可是兩包白花花的銀錠子!

“你小子,說吧,要我們幫你做啥呢?”兩個元老對視一眼,心想這小子終於開口有事要求,所以嘴邊都掛着嘲弄。沒想到白大毛卻說:

“我…我看到幫主和林大人…不說了,三爺爺,五爺爺,快帶着銀子逃……”

張大毛跪下磕了頭,急匆匆的跑出了門。

兩位元老相視一望,同時驚呼出聲:“白獅那孽障!聯合官府殺了我們三十七個老乞丐,現在還要殺了我們?!白獅終於要重新洗牌了!”

元老口中的白獅今日確實向京城的林書平遞了消息,林書平不耐煩,匆匆見了一面便回絕了查案的請求,原因很簡單:“我們朝廷沒那麼多人手查乞丐怎麼死的。你做了白幫的幫主那麼久,得罪了誰要大費周章的跑到全國殺指定的人?我看是你的位置有人盯着!回去想想吧!”

他白獅一直和官府合作,林書平的暗示,讓白獅不敢再多說一句。幫主之位,誰想碰?還大手筆的請了殺手全國絞殺?誰對自己諸多不滿?又或者根本不需要殺手,熟人作案趁人不備挑起矛盾!

白獅眼光一緊,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兩個老不死的!好一個心狠手辣!情願殺了自己的人也要嫁禍與我!”

白獅始料未及的是,他一回到幫裡,便被一幫上了年歲的老乞丐圍了上來,來不急反抗便被亂刀捅死,屍體又被衆人打成肉泥。

張大毛縮在兩位元老身後,渾身上下無不抖動。

“大毛,別怕。來,到三爺爺五爺爺身前。”

大毛瑟瑟的縮着肩膀被擁到衆人身前,而那一灘血肉泥漿還癱在不遠處。

440.我當幫主

身後自稱爲三爺爺的老人開了口:

“白大毛,是他提醒了我倆幫主殘害同幫的野心!白獅殺了老幫主,又殺了同門元老,如今只剩我們二人,爲了保打狗棒不被奸人奪取,我們一直隱忍至今,孩子,打狗棒交付於你,從今日起你便是咱們白幫九十八任幫主!有我們老乞一天在,絕會護你周全!”

張大毛一臉誠惶誠恐,他撲通跪在地上,抖着肩膀大哭出聲,他轉身對着兩個元老磕頭說:“謝謝三爺爺和五爺爺,可我不想當幫主!我不想自己每天看着拿咱們丐幫的人命去換錢!我們可以偷,可是不能再去抵命!否則我救下二位爺爺又有何用?!爺爺們爲白幫盡了畢生精力,最後又不得好死,我白大毛做不來!”

“大毛……這是規矩!”白幫的立幫之本,一是抵命一是偷盜。

可之前白獅曾經用抵命的招數讓一批老乞喪命,那次都讓這些人知道日子沒有安生的。二位元老活了那麼久,過慣了享樂日子,越是如此,到最後也最怕拉去抵命。

“那我不當!我做不了害人性命的事!我還想死後得好報,我不當!”張大毛幾個磕頭,扯着嗓子鬼哭狼嚎,聽得在場的老乞丐們心頭算賬。

“元老!我們擁護大毛做幫主!”

“我們擁護!”

這邊擁護,那邊不要,讓兩個元老腦袋轟轟!事情有些超出兩個長老的控制,他們以爲,讓大毛沒有資歷的孩子做幫主,老乞們一定不會答應。順勢他們會推選他們二位代管白幫事務。

可誰知道白大毛這麼一嚷嚷,都說道了在座老乞丐的心坎裡去。

兩位元老沉吟半刻:“行了,抵命這一條,廢除,那麼白幫老少要以偷盜爲主!”三爺爺舉起打狗棒,等着老乞丐們感恩戴德的擁護。

可是不知怎麼地,兩位元老膝蓋一麻,咣噹跪在地上。而張大毛伸手扯過三爺爺手中的打狗棒,轉身對着一干衆人道:“好!那我答應成爲白幫幫主!”

而身後兩位老人焦急的大吼已經淹沒在前方一陣陣“大毛幫主英明”聲中。

三日後,張大毛手持翠綠的打狗棒,坐在丐幫議事堂。

“三爺爺和五爺爺怎麼還不來,你們快去請啊!”

沒一會兒,一乞丐匆匆跪在議事堂大呼:“兩、位元老、首級、級沒了!”

張大毛大驚,呼喊各堂堂主匆匆趕往元老住處。

“三爺爺!五爺爺!”衆乞丐哭成一團,張大毛低着頭笑得燦爛。

圓月當頭。

蘇清煜站在與張大毛初次見面的巷子裡,對面站着衣着整齊、一臉興奮的張大毛。

“幫主當了一個多月,還有不順手的地方嗎?”

“蘇大哥,前期已經梳理妥當,沒有再起事的人。”這已是七月,夜晚無風,有些蒸人,張大毛不敢放鬆,向蘇清煜彙報白幫現在的情況。

要不是蘇大哥突然請來了殺手,分別奔赴全國絞殺中層老乞,先讓白獅慌神,又讓兩個元老猜忌。他也終於明白蘇清煜之前讓自己送銀子的事,全爲了對比與鋪墊。所以這纔有了後續的一切。

441.小寧嫁人

張大毛的興奮不是因爲得到白幫,而是有了提親的資格。“蘇,蘇大哥,我已經一個多月沒瞧見常寧了,我當初定的半年之約,也過了一個月!我,我能娶她了嗎?”

常寧最近暴躁,一定也惦記着半年的約定。這樁婚事,成了,挺好。“好好對她!”蘇清煜揚手拍拍張大毛的肩膀,給了他男人的鼓勵。

下半年,喜事真多!常寧有人照顧,常晚再過半年也要嫁人!

蘇清煜扶着牆,一步步走出弄巷。還有半年,他的時間真不多了。

今年初四,陸寒軒與常晚定親,同時也答應了自己進入絞月。之後自己見了陸寒軒的兩個結義兄弟。其中一個見了他頗爲震驚,那便是厲楓。

這就是機關算盡的緣分,厲楓確實義氣,爲了陸寒軒的自由,讓他頂替自己與藍山公主假死,自己留在了皇宮,成就了陸寒軒和常晚?!

另一個,應該是早見過自己,那人一身蠻力,當場掀了桌子不同意自己入會。

【他在朝中爲官,你們能多幫的便幫幫他吧。】前幫主發了話,兩個拜把兄弟沒了聲響。

至於蘇清煜怎麼在入會後沒多久,動用幫中殺手絞殺白幫乞丐,那又是一場局而已……

一聲鞭炮響,常寧哭哭啼啼的坐在轎子裡,頗爲風光的嫁了人。

常霸王能嫁人,讓鄰里津津樂道:

“這人在城外有一宅子,聽說是張姓地主家的小公子。”

“姓張的公子一定是身有隱疾。”

看熱鬧的人,看笑話的人都有,可大多是羨慕常寧的,因爲她有一個當官的二哥。

張羅完門前的喜宴,常家更加冷清。常晚坐在小院中,用冰塊覆轍自己紅腫的眼睛:小妹出嫁,遠比自己想得要傷情。

“我來吧。”蘇清煜接過冰包坐在常晚身邊出言安慰:“大毛是個重感情的人,小寧不會吃虧。過三日她回門,之後還會在茶店忙活,咱們那麼近,又不會看不到。”話是這麼說的,可蘇清煜的嗓子更啞了,他一身精緻的斷面袍子,陽光裡的樣子比新郎官好看百倍。

“真快,小寧十五,你十六。我二十。我記得你九歲來常家,一晃快七年了。”

“呵呵呵,我不記得幾歲見着你,當時我只知道我要和你過一輩子。”蘇清煜滿眼細碎的星光,掃過常晚的臉龐又遮掩掉濃濃的柔情。

常晚破涕爲笑,竄起拳頭打在蘇清煜的肩膀:“你就會哄人開心,也對,現在常家還有你,要不要你也定下婚期,到年底我嫁人了,常家更空,我真爲你操心。”常晚趁機說道,誰知按在自己眼眶的冰塊的手加重了力道。

“早知道你這麼狠心,我當初不賴着你!”蘇清煜眼眶紅了,抖着嘴要哭出來。

常晚撇撇嘴,繼續玩笑着:

“終於承認是你自己賴進常家的,半年後我看你賴着誰!”

蘇清煜咣噹將冰包砸在桌臺上,丹鳳眼發了狠,他喘着氣拼命的壓抑一些常晚不懂的東西。

442.我笑便是

常晚不懂他複雜的情緒,擺擺手先認錯:

“小煜……生氣了?我玩笑大了。 ..那個,今天小寧嫁人,咱們要笑,不氣不氣。”常晚尷尬的打哈哈,小手就這麼扯着蘇清煜嘴角向上戳去,扯出一個僵硬的笑臉。

啪嗒啪嗒。蘇清煜的眼淚打在常晚的手背上,常晚愣了,撤回了作惡的小手。

“呵呵呵。”難聽的笑聲傳到耳邊,眼前的蘇清煜流着淚水僵着嘴角苦澀澀的笑着。

“小煜……你……”

“只要你開心,我笑便是,你開心,就好。”

常晚喉嚨堵着石,心又一抽一抽,蘇清煜這種可憐樣子像是爲自己…傷情?

常晚的心竄到喉嚨又咣噹落回去。

這樣的想法,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常晚的驚嚇表情讓蘇清煜回過神,他擡手連忙遮住了臉,再放下手:他的脣角已經復原,只有眼眶通紅的痕跡。

冰袋又被蘇清煜按在常晚眼上,他最後一句給了常晚想聽的答案:“少了一個人,我還真想……常寧。”

常晚是毒,他蘇清煜,不喝會想,喝了就痛,喝後會死的毒。

……

白幫不再做抵命的生意專心去偷盜,成了京城隱患。牽一髮而動全身,偷盜多了,民怨多了,京城不平靜,首當其衝的是治理一方事物的京城知府,也是王嘯海的親信林平,他的治理不善很可能被政敵鑽了空子。京城知府可是要職,這裡他不想出任何紕漏。

且白幫的幫主是蘇清煜的妹夫,這樣的消息瞞不住王嘯海。

在蘇清煜任職第八個月,王嘯海終於面見了這個俊俏的少年。

蘇清煜跪謝王嘯海的知遇之恩,又撿着重點回答了王嘯海對鹽務司的問題。王嘯海問什麼,他便順着答什麼,順道加一句:多虧了同提點我。。否則。。。。

這種乖巧讓王嘯海心裡舒坦,王同什麼材料,自己還不清楚?

“同最近遞上去的摺子,皇上看了很是滿意,近期同會在戶部任職,是個好事。至於你,鹽物司多熟悉些,我這裡另有安排。”王嘯海吩咐了一些場面事,最後才點着正題:“我倒是想問,你那妹夫,是哪裡人?”

“我妹夫?張大毛?他…。如果得罪了什麼人,還請王大人多照拂!”蘇清煜跪下來幾個磕頭說道:“他是彰縣人,爲了給妹妹看病上街乞討,我們家一直接濟過他。現在現在和我妹妹一起打理茶館。”

“你是說,他脫離丐幫了?”

“當然!怎麼可能在丐幫呢!我爲官怎麼也不會讓妹子嫁給乞丐啊!”蘇清煜擡起頭,故作驚訝。

王嘯天搖着扇子審視了蘇清煜一會兒又說:“這麼說,你也不認識白幫的人?”

“白幫?我倒是認識蘇幫的。王大人,需要小的做些什麼,您儘管吩咐。”蘇清煜推得乾淨,暫時可不想讓王嘯海盯着自己。

“有什麼事。我自然會吩咐你。”王嘯海哈哈笑着,很快結束了與蘇清煜的談話。

442.大毛替身

張大毛在幫中的地位還不穩固,蘇清煜綢繆的白幫還是雛形,爲了藏起他和白幫的關係,蘇清煜便給常晚和常寧說好了,大婚時,代張大毛迎親、拜堂的人是——狗蛋!兩姐妹也理解大毛在白幫中的地位,所以也就配合着成了婚。

狗蛋確實帶着張大毛的妹妹,人也確實在常家的茶館幫忙。

現在王嘯海再去查,只會得到蘇清煜告知的結果。

狗蛋和大毛一樣,都是蘇清煜帶出來的孩子,現在一個對外掌幫,另一個半脫離幫派作爲耳目頭領。

狗蛋被蘇清煜安在“門道”那間茶館裡,他明着在大堂內幫忙,實際狗每日安排近四十個個小乞丐窩在茶館地下一層,兩三人一組,輪流守着竹筒一端。

這根竹子埋入了每一間房間中,竹筒的開口被擋住,每日客人的私密談話,會順着竹筒傳入地下一層,成了傳話筒。

那些以爲茶館用了移動的甬道旁人便猜不到約會的是甲乙丙丁,可他們卻沒有會意“門道”的正確含義:門道。有門有道,更沒有不透風的牆。

狗蛋適度篩選小乞丐們收集的信息,最後反饋給蘇清煜。

每日狗蛋和小寧張羅生意,成了張大毛的替身,再加上屁股後面再跟着黏人的二丫,到了傍晚他們再一起回城外的宅子中,就連鄰居都知道,常寧嫁了一個體貼人。

實際上張大毛子夜之後纔會一身黑衣的潛入自家宅子,聚少離多反而讓常寧和大毛感情突飛猛進。

王嘯海是不信蘇清煜的,可是查了周遭人都叫狗蛋掌櫃的,沒幾日,真正的白幫幫主張大毛被林書平請到衙門,目的是定下京城白幫交給府衙的“關照費”。

讓蘇清煜驚訝的是,除了定下了京城的,林書平順帶定下了山官城、吳江城、江北城等大大小小九個城市、涉及四個省的“保護契約”。

契約是無非約定着允許白幫在城中偷盜,但不能超出控制範圍。

這樣的交易,蘇清煜真是打開眼界。在林書平張口要了銀子後,全國上下要白幫繳納保護費還有秦家,景家……怪不得白幫要用人命換錢!他們不是在養乞丐,而是養着象向乞丐伸手的貴胄!

蘇清煜,筆鋒一轉,在紙上又劃了一筆,就着燭光,蘇清煜將墨跡吹乾,手一揮將卷軸向左側推開,最左側,寫着王嘯海三個字。圍繞王嘯海周圍的還有一些人的名字,而那些人名字旁用紅筆標註着這人的來歷,喜好。之後從右側記起,圍繞王家他篩選出的重要信息。

這樣的長卷有五六副,都整齊的碼放在樟木箱子中。

蘇清煜推開房門,腳步不穩的走向南屋。他熬了多少日夜,對付着形形色色的商人、使絆子的官員。他不敢讓自己的大腦停歇,可是眼睛看到南屋窗裡的小女人,蘇清煜的腦海變成糊塗漿,常晚的身子捲曲成蝦米狀,囈語不斷:狼心狗肺,當官就不顧家了。

蘇清煜揉着酸脹的眼睛,一夜的忙碌辛苦都成了雲煙。他甩甩腦袋,告誡自己不能再急,更不能像小寧出嫁那晚,自己忍不住的泄露了傷情。

“晚兒……”蘇清煜順牆滑下,嘴裡呼喊着常晚的名,倦意陣陣,他就這麼靠着南屋牆角,抱膝睡去。

晚兒,我們何時才能相擁而眠呢?

443.平凡是福

隨着王書同的調任,蘇清煜沒多久也被調入禮部,成了皇城裡辦公的官員。他太過俊俏的樣貌立刻引來了許多人的注意,可是打聽到蘇清煜的出身和家姐常晚的舊事,結親的意思也就淡了。

皇城外,到茶館說親的媒婆絡繹不絕,來說的大多是商家,和地方官家。有時還會碰到兩三個媒婆同時造訪,那爭相誇讚自家姑娘的仗勢纔是嚇人。

常晚一開始興奮的向蘇清煜介紹,可那狼崽子亂髮脾氣不說,最後直接沒了影兒!大多時,常晚的苦水倒給準夫婿陸寒軒聽。

“小晚,你該高興,是小煜有才有貌,只是他剛爲官,想站穩腳再說。”陸寒軒給常晚倒杯茶,幸福的訴苦:“一天到晚只聽你叨嘮小煜,咱們也該找人秀一秀嫁衣,弄弄新房?怎麼咱們的事兒就不上上心?”

陸寒軒拍怕有些暴躁的小兔,俊朗的臉上有着潮紅,他低頭湊近常晚,耳語:“三個月,我恨不得是三天後。。。”

“陸寒軒…你還不害臊!成日想着這些!”常晚叉着腰,用指頭戳着陸寒軒健壯的臂膀:“去,給你小舅子熬粥去,他今天託人捎信兒說,今晚回來吃。”

“知道了,百合粥不放糖!”陸寒軒低頭,趁着小煜不在,輕輕在常晚額頭印上一吻。

兩個人頓時臉更紅了。

陸寒軒爲了讓蘇清煜在絞月能自保,將自己八成內力引入蘇清煜的身體,他甘願做起最平凡的農夫。

小煜一句話說的好,若想選擇平凡的人生,便要徹底做成平凡的人。

現在,他很幸福,再過三個月,他更幸福!

常晚將陸寒軒的話放在了心上,她用上好的金線在紅綢緞上繡着荷花暗紋,一針一線的繡着嫁衣。秀牀上紅豔豔的上等綢緞要比七年前嫁給郭耀祖用的紅棉布好上百倍,這七年裡她雖然失了大半記憶,卻沒弄丟陸寒軒。

常晚笑得幸福淡然,看得一旁的常寧也欣慰。

“大姐,你是真愛着陸大哥呢。”

“愛?”常晚面如三月桃花,粉紅美豔。:“哪有什麼愛不愛,我只想本分的守個人過日子,恰巧陸寒軒不錯。你不也是?大毛那麼讓着你,好吃好喝對你,呵呵呵!”

常寧戳戳自己肉肉的肚皮,嘴巴一耷拉:“好不容易瘦下去的肉又長了回來。”

“是大毛做飯的手藝太好,將你養成了豬仔,我真沒想到他這麼小,過日子還是有模有樣。”只是大毛的身份尷尬,只能晚上纔回家過正常日子。

“他啊。乞丐骨頭,當然要多提點!大姐,我心裡有數,他對我好,我會百倍的對他好。”常寧摸摸鼻子,羞紅了臉,用最樸質的話表達對張大毛的喜愛。

常家姑娘頂着柔和的燭火拉扯着金線銀珠,繡着鴛鴦繡着麒麟,你一言我一語聊着大毛和陸寒軒。

咣噹!

東屋的門猛然被人摔上。

南屋也瞬間沒了聲響。

“大姐,我二哥還沒同你說過話?”

“他十天半個月才得空和我說一句,小煜,去你那時沒有說些其他。”

444.不可結結

常寧哪裡敢說蘇清煜每次去她那都是侃侃而談,只有對着常家大姐發脾氣?!她乾巴巴的笑兩聲找個理由回答:“我覺得二哥自小最黏你,你要嫁人,常家就他一個,心裡彆扭吧!”

“常家和陸家的房子就是一牆之隔,要不,這兩天我就讓寒軒將牆打通得了。”

聽常寧說起蘇清煜,常晚走針不穩,心裡也跟着煩躁。

常寧欲哭無淚。

如今二哥滿懷苦膽,忍成龜仙人,躲着不看大姐,剛纔估計是聽到她和大姐的對話,醋意難耐罷!

這大姐要是將牆拆了,、二哥成日看着大姐和陸寒軒夫妻恩愛,不出一日蘇魔頭準提刀殺人!

“牆還是別拆了,我看還是讓二哥移情別戀才能解決問題!”

“移情別戀?”常晚心思細,挑出常寧話中最奇怪的詞。

這個詞重點在移情……小煜他有喜歡的人,他喜歡。。。。

針刺入常晚的手指,她一抖,用紅布遮掩流血的指頭,只是這一針還是跑偏了。

常寧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她埋頭瞪着自己繡得胖鴛鴦,慌張的掩飾:“對啊,就是趕快讓他喜歡個人的意思!”

常晚恩了一聲,不敢再細想下去,穿梭針線更加快速,可拉扯間金絲銀線打成結……

俗話說,嫁衣和喜被繡線要工整利落,不可結結,否則婚姻不順,日子不平……

。。。。。。

禮部是六部之一,位排吏部戶部之後,掌管大同各項典禮教育科考的中央部門。禮部設尚書一職,禮部侍郎二位,其餘官職也均有設立。王嘯海任禮部尚書,秦天事件後秦家失去右相重要官職,右相由王嘯海代之。“代”卻非代替,而是代理!也就是,王大人代理右相事物卻沒有得到皇帝賦予官職。雖然三年間王家派系無不上摺子邀官,可老皇帝只說需要從長計議。因此,王大人還是禮部尚書,官居二品,和統領言官的一品“左右宰相”還差一級。

大同左宰相,地位略低於右相,掌君子令,由老牌世家閆家家主閆恩把持。閆家一向醒世獨立,從不爭首相之位,得到受到皇帝的極大信賴。王嘯海自知根基不牢,雖有右相之實還是要處處小心。

爲了培植王家人脈,王大人利用禮部統管教育的職能,廣開學堂,培養自己的門生。同時他利用科考,將有才華的後生引入官場,安在官位不高卻職能較多的部門。

比如各部下的司所,各地的府衙,經一時間的鍛鍊,圈出一些精兵強將舉薦提拔,大多這些人會安插在京城要職。

王嘯海放下手中錯字連篇的摺子,陰沉着臉看着林書平。

“書平,你見那張大毛感覺如何?”

“毛頭小子不是狠厲的人,來時帶了七八個老乞丐。這次的價其實是那些人定的,張大毛是傀儡幫主而已。”林書平頗爲不屑揚揚手錶示對張大毛根本不看在眼裡,張揚的樣子露出顯露匪性。

443.喜袍之下

王嘯海目光漸沉,緊緊的看着沒半分長進的拜把兄弟。

“七八個老乞丐?以前你只要搞定一個幫主,如今你要對付八九個分堂主?兄弟,你真覺得張大毛傻嗎?他傻,就不會讓所有老乞一起來和你商議!”

王嘯海將摺子砸在林書平腳邊:“看看上面的錯字!若不會寫字,我的書院歡迎你!”

林書平已快五十,原是土匪頭子,聽到呵斥,他的壓根咬緊,兩腮鼓動。

要不是他,王嘯海不會積攢那麼多銀兩,用前買通門路關係成了小小鹽運使。他本不想當官,是王嘯海說要有福同享,所以他才帶着兄弟們繼續支撐着王嘯海,王嘯海的一路升遷,他林書平功不可沒!林書平漲紅了臉,有屈有怒不敢言。他一抱拳,說一聲王大人見諒,我這就重寫,然後撿起地上的文書低頭走出書房。

王嘯海看着掩上的木門,冷哼:有些人適合打江山,卻也能毀江山!

常晚趕製了一個月嫁衣完成了,衣架上展開的寬袖真紅嫁衣火辣辣的刺眼。

常晚就坐在小板凳上,昂頭看着泛着紅暈的喜服,不覺欣喜反而悵然。

就在今日,陸寒軒拿來了小冊子,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大婚禮志。

她想從簡,可陸寒軒這次沒有依着自己:【我小舅子可是禮部侍郎,我可不敢不按規制辦事!】

小煜零零總總寫了二百零七條,一樁喜事套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些歌條條槓槓,讓常晚只覺疲憊。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沒瞧見蘇清煜的影子,今天卻被陸寒軒捎來了他的筆記!

明明她纔是狼崽子的家人,爲何因爲自己的婚事,兩人越來越生分了?

常晚站起,伸手撫摸衣架上火紅喜服,心裡除了疲倦還有懸着的心慌。

一定是我太緊張,一定是。

“常掌櫃,你的手藝還那麼好。”一聲嘶啞的呢喃突然冒出來,常晚嚇得驚叫,她一個使勁兒,喜服扯着衣架迎面砸過來。

“小心…”

常晚半閉着眼睛,赤紅的風捲着自己,再回神,蘇清煜正緊緊箍着她的腰向後倒去,寬大的衣架也壓下來,轟然砸在蘇清煜的背上。

“嗚。”

“小煜?”

蘇清煜的繃着下顎,脖子挺着,大紅喜袍籠罩下來,將外界隔離。

紅袍遮掩了蘇清煜蒼白的臉,他的頭一沉,身子也壓在了常晚身上。

蘇清煜迷離着雙眼,被紅色染透的俊顏在常晚眼前越來越大,直到冰涼柔軟輕輕貼上常晚的脣……

那顆漂浮的心這一瞬竟然安穩了,下一瞬,它又生機勃勃的轟然跳動。

“疼。”蘇清煜整個身子壓過來,薄脣這會兒已經靠在常晚的耳畔,嘶啞的繃着這唯一的一字。“疼…疼…疼。。。”混着酒味,呢喃着疼。

常晚驚恐,她一手扯開覆蓋在兩人身上的紅袍,半起身抱着狼崽子:“小煜,砸着你哪裡了?”

“疼…疼…”又一聲嘶啞,喊得常晚心也跟着疼起來。

“說話。”常晚不放心摸着蘇清煜的後腦勺,看到手上沒血,這才呼出口氣:“你是背疼,還是腰疼?”

444.我疼心疼

常晚焦急的喊着,可蘇清煜不再叫喚,他合着雙眼,淺薄的呼吸噴灑在常晚的頸上。

“小煜?你。。。睡着了?”

就着燭火,常晚看到幾乎一個月未見的狼崽子:他的下巴瘦成錐子,眼窩深陷發黑,皮膚蠟黃暗沉,薄脣紫得嚇人。

這人,不是酒肉補着身,和王書同膩在一起樂不思蜀?

爲何他盡顯疲憊?像是許久都不曾。。。安眠?

常晚使了全身力氣才把蘇清煜弄到牀上,連夜趕製喜袍的她也累成一灘泥,她瞧着牀上的男孩,兩眼也睜不開,小腦袋乾脆一歪,合上了眼:就迷瞪一會兒,一會兒。。。

當夜常晚做了個夢,夢裡那麼個人,抱着自己爲自己唱曲,那嗓子婉轉又嘶啞的寫滿滄桑。她怦然心動,一轉頭,卻是笑得純真幸福的——蘇清煜。

又做了噩夢的蘇清煜猛然張開了眼,天徹底黑了,燭也燃盡了,透着月光,他看清楚南屋的擺設:“原來是夢。。”呼出濁氣,他看向手背上傳來的溫熱重量。

“晚兒。。。”

牀邊的常晚縮着肩膀,坐在牀下,她不知做了什麼美夢,朦朧中甜美乾淨。

蘇清煜把她撈起,抱到自己懷中,輕輕搖晃。“晚兒。。。”

薄脣吻着她的額碰着她的臉,輕柔的附着再她的脣淺啄。

晚兒,你說我還有哪裡疼?

我疼。心疼。

翌日又是一日,是被桌上金燦燦的東西照耀醒來。那是一頂金龍翠鳳,口銜珠滴,牡丹翠葉的鳳冠和金珠鑲嵌金雲霞龍文的青色霞披。

小煜?

常晚心裡頓時明白是誰將價值不菲的東西放在桌上,可送的人又不知跑哪裡去了。她赤腳下牀,驚豔的看着每一針線,小心的碰觸冠帽上的寶珠。

真美。絕不是民間該有的物件!再看自己繡的嫁衣,和這兩件根本不能比!

小煜是希望自己嫁得隆重,嫁得風光,所以她那些不放心,都是多餘。

可是,他若真心祝福,爲何還要發脾氣,爲何還要躲着?

瞧,常晚,你。。。又想多了。。。

這些日子要添喜事的不止是常家。

皇帝最寵愛的麗妃娘娘誕下龍子,老皇帝老來得子是一喜。

正逢立冬,大同的祭天大典是二喜。

小皇子的滿月酒恰巧放在了祭天大典第二日,而常晚大婚的日子又在皇子滿月的第六天。

三件喜事一擠,再聰明的人也會累成傻子。

祭天與滿月操辦的順利,蘇清煜這個禮部侍郎也第一次再羣臣裡嶄露頭角。也是再滿月酒宴上,王嘯海蔡真正將自己介紹給太子朱子歡。

當日太子還是一身華麗的裝扮,溫文爾雅的站在老皇帝身側,從容的看着襁褓中的“小叔”,好似他從不在乎王儲易主。倒是麗妃,依偎在老皇帝懷中撒嬌甜笑,卻在朱子歡湊近襁褓時表情一僵。

這些細微的變化,自有高人觀察。

六日已去,該來的會來,陸家院子門前放銃、放炮仗,大紅燈籠開路,後有身穿黑色緞面小褂的轎伕擡着紅轎,身後是吹打小曲的嗩吶喇叭。

445.常晚出嫁

隊伍選了吉時,繞着着主城一週,再到常家。

因爲兩家只有一牆之隔,迎親對出發時乒乓聲,常晚自然聽得到。

“小寧,我好緊張。”常晚已穿戴號紅色喜福,就等着梳妝。

“大姐,這一牆之隔的事兒,用得來那麼多禮數?大張旗鼓的繞城一週,非要累死陸寒軒!我結婚時二哥怎麼不那麼多事兒?!”常寧今天穿得喜氣,已爲人婦的她說話知道收着聲,人也穩重許多。

“你還和小時一樣,又告你二哥的狀。。。”人當嫁,小時的一幕幕讓她頗爲感觸。

小煜,到現在沒現身。。。他到底要鬧什麼?

喜娘正在爲常晚用無色棉線開面,她叮囑着:“新娘子,你這愁眉苦臉的模樣可不好,一會兒梳妝好了可要笑一笑,咱可別觸黴頭!”

愁眉苦臉?常晚看着銅鏡,裡面的人蹙着眉,一臉的寡淡。

常晚甩甩頭。

“小煜他……是不是太忙了?”她可是聽大毛說了,蘇清煜忙着籌備皇帝祭天又忙着皇子滿月典……忙到,這些話,她只能從旁人口中“聽說”。

“二哥……”常寧一下沒了音:“應該皇城裡,還有要忙的,他不會心裡沒數,這大喜。。。的日子,他怎麼能不來?!一會兒還要孃家兄弟壓嬌呢!”

常甯越說越心虛,也越來越不安。

二確實忙碌,之前爲了躲着常晚和陸寒軒情有可原。

可這大姐出嫁了,還要躲着?又或者躲在哪個犄角旮旯衝出去搶親?常甯越想越怕,可再擔心她也不能透露半分。

忙嗎?

常晚垂下眼睛,眼睛酸澀,心口一口氣喘不上來,很難受。

這樣的自己,不該讓常寧擔心。

“小煜不在,外頭的賓客不能晾着,你去招呼吧。”支開常寧,常晚才鬆了手中的帕子。

“姑娘,要您上妝了。”喜娘提醒常晚,常晚閉上眼睛,規矩的坐在梳妝鏡前。

“姑娘,別睜開眼,這是規矩。”喜娘又說,隔了多時,她冰涼的手指挑起常晚的下巴,輕輕的爲她撲上細粉,常晚又聽到瓶罐叮噹的聲響,沒一會兒硬硬的青黛開始掃着她的眉,冰冷的指頭放開了自己的下吧,稍隔一秒柔軟的指腹輕輕點着她的朱脣。

“不是應該先描眼睛,再用胭脂塗腮…你怎麼先用硃紅…”因爲遲遲等不到眼睛上的動作,常晚對喜娘不嫺熟的動作有些不滿。

可是張開眼睛時,她卻啞了。

“我不會,我只是覺得你的妝該我給你畫……”蘇清煜更瘦了,他的嘴角向上翹了幾次,最終又耷拉下來。

“讓我給你畫,成嗎?”

喜娘不知什麼時候退到了一邊,她的袖口中鼓囔囔的,一看便知道被塞了厚禮。

“這!不合規矩……”

常晚惱了。

他是不是小鬼,走路無生息,神出鬼沒的又冒出來!

匆匆撂下繁雜的小冊子的是他!

要破壞規矩的也是他!

不見蹤影不留口信的是他!

那晚扯着自己喊疼的也是他!

現在又冒出來要給自己梳妝!他腦子是不是被貓撓了?

她常晚欠了這個小乞丐什麼?!讓自己牽腸掛肚,自己嫁人還要自我檢討對錯!

446.爲你梳妝

蘇清煜懶得擡眼,沙啞的聲音陳述歪理:

“我是禮部侍郎,我說什麼就是什麼規矩!”

“我是你姐!我說什麼你要聽我的!”不過這一句,若干年以前已經沒有用了。

常晚將這些日來所有的憋屈一口氣吼出來,她眼眶微紅,像只受了欺負的小兔子。就是這隻兔子,咬了人不自知。

“那好!我給你束髮!”蘇清煜認真的瞧着常晚,視線如刀,颳着她的輪廓好似要將她的樣貌刻下來。

“束髮也不行!”

“今天喜娘的手斷了,不方便再爲你上妝!”蘇清煜說得不要臉,無理霸道。

“我看是銀子太沉,把手壓斷了!”常晚瞪着喜娘,喜娘心虛的別開臉。”我要小寧替我上妝束髮!”

“她手也斷了,張大毛正在爲她接骨。”蘇清煜冷冰的聲音不像兒戲。

常晚瞪着過去,不過心中的陰鬱壓抑,也發泄一空。

蘇清煜根本不理會,直接站在了常晚身後,搓着籽油輕輕地打理常晚的秀髮。

一梳美人哭,現在只能把哭聲壓在男人心裡。

在喜娘的指導下,蘇清煜終於將鳳冠固定在常晚頭上,又將藍色霞披掛在常晚肩上。

鏡子中的人雖未貼着金花鈿,未塗額黃。只是桃花腮,粉色眼,淡妝一點已明豔,用鳳冠霞帔已攝人心絃。

沒想一個飽讀詩書的男孩畫出那麼淡雅的妝,常晚水霧霧的黑眸看向站在身後的少年。

蘇清煜也愣了,他沒想到,他把她打扮的這麼好看:“這就是你嫁人時的樣子……”

火紅的嫁衣嬌羞可人的常晚——原本、本該、是他的!

戾氣再來,蘇清煜的指腹撫在常晚飽滿的脣上:“這裡……顏色太重,重新再塗……”

他的指頭太冰涼,一瞬間竟然讓常晚想起紅色嫁衣下的脣齒輕撞。

一陣酥麻從脊樑骨竄入腦海,她不禁渾身顫抖,有什麼呼之欲出又被常晚狠狠壓下。

“霹靂轟隆”常家大門外點了迎親的炮仗,也將這閨房沉溺在彼此雙眸中的二人震得心肝膽顫。

“常姑娘,快蓋上蓋頭!”喜娘怕誤了吉時,大紅綢布擋在常晚的視線,也遮住她大夢初醒的震驚表情。

她透過蓋頭縫前後搖盪的縫隙,瞧着蘇清煜的黑色官靴步步撤離,她的心也跟着他的步子一沉再沉。

喜娘在自己耳邊絮叨着繁雜的流程,常晚卻在此時走了神兒。

攔轎的門已經讓陸寒軒的高喊和紅包砸開,院子裡有道賀有誇讚,擁擠熱絡的人很快匯聚到南屋外。

“晚兒,晚兒!我來娶你了!”陸寒軒站在屋外,聲音緊張又難掩興奮。

常晚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只想遠離這間讓自己壓抑的南屋,她很想逃開,她沒有讓喜娘推三阻四,直接發了話:“給他開門吧。”

“你不賤,讓他等!”蘇清煜像是被點燃的炮仗,口氣尤爲暴躁。

蘇清煜發脾氣時說出得話難以入耳,可是偏偏他的每一句都能傷了自己一次。

常晚心裡一梗,也終於明白她爲何會如此想逃。

447.人生正軌

喜娘可不嫌銀子多,她還想等着三輪再收紅包。

“對對對!常姑娘這時可不能急!新郎那邊的喜娘要連叫三次,紅包要給厚實了,咱們才能開門!該穩住的時候一定要穩住,否則嫁過去人家也會輕看了咱!”

常晚知道新郎“催妝”的程序,房門被屋外的人潮擠開縫隙,新郎喜娘見房內沒動靜,又叫着喊着,又塞着紅包,期間陸寒軒的表白也越來越露骨!屋子裡出了跟着鬧騰的喜娘,她和蘇清煜像是拉鋸扯鋸的兩人,彼此秉持着呼吸,維持着緊張的氣氛。

拖沓了有一刻鐘,蘇清煜這才讓喜娘問了問題:

“新郎官,你可是要保證,對常姑娘毫無隱瞞,絕無二心,此生不離不棄!!”

“我對天發誓,我對常晚毫無隱瞞,絕無二心,此生不離不棄。”

“門開。”蘇清煜遠遠的迸出兩個字,終於讓常晚鬆口氣。

她走得比喜娘急,逃也似的出了閨房。

從衣櫃後走出的蘇清煜扣裂了木櫃,嗜血的表情盯着被人羣簇擁而去的女子,那眼神兇狠至極。

常晚站在轎子前,等者常寧紅燭和鏡子“搜驕”去邪氣:

“好了!”

常寧話音剛落,下一秒常晚一聲驚呼。常晚腰背一緊,透過蓋頭縫隙看着自己雙腳離地,抱着他的是硃紅袍子的蘇清煜。

“小煜?”常晚聲音啞了,一瞬間她剛平靜的心又亂了。

蘇清煜未做聲。

轎門被揭開,常晚被蘇清煜弓身送入喜轎中。

“坐好。不能亂動。”蘇清煜壓着她的肩膀,手指扣着她的肩頭,生疼。

啪嗒啪嗒。

常晚的膝蓋的豔紅布料渲染上深紅色的水花。一顆一顆,豔麗哀傷。

小煜,哭了。

轎門放下,他說了一句話,又他離去。

轎伕一聲起轎,常晚眼睛模糊。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自己的萬般不捨爲何。

在起轎後,她真的明白了,蘇清煜在自己心中的感情多於親情。可真的幸運,她的心在出錯前,坐在轎子裡,驕子搖起,她也回到了人生正軌。

鞭炮響,嗩吶吹,沿街賀。

她被八人大轎擡着走在平穩的街,她聽話的沒有動,任由自己的淚水染溼了自己的袖口。

只因爲她的耳邊卻不停的回放,蘇清煜撤離驕子前的一句:常晚,你開心就好。

我開心嗎?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她嫁人了。

按着蘇清煜給的小冊子,這場婚禮聲勢浩大,規矩頗多。常晚在新房中已經累得擡不起手臂,她頭戴的翟冠貴重更沉重。一天下來,她的脖子痠疼鑽心,而她那昏沉的腦袋再也裝不下任何興奮,耷拉的腦袋依偎在牀頭。

她的這雙繡花鞋紅得刺眼,鞋面上的花瓣她已經數了無數遍。陸寒軒拜了流水宴把整個東城的人都喊上了,外頭的聲音很吵,不知要幾時才能揭開蓋頭歇下鳳冠。

喜娘困得直打哈欠,她肚子咕咕叫,總覺得這喜宴的時間太長,太長!

448.錦被紅浪

“新娘子…我去看看…”喜娘的聲音飄渺,也許是自己太困,傳來的聲音緩慢粗重。最後,她也管不了太多閉上眼睛打起盹。

夢裡,有人揭開了她的蓋頭,指尖點着她的眼角,冰冷又顫抖的柔軟貼着自己的脣瓣。

寒軒?

常晚張着嘴剛喊出兩個字,又被人堵住,這次她的小舌被翻弄着,直到喉嚨裡被送入一口又甜又香的甘露。常晚眼前有個朦朧的身影,他束起高高的髮辮,藍色新郎袍被他迅速剝離。常晚憋不過氣,握着拳頭捶打身上人的背脊。

可他還是揪着自己的嘴脣不放,還弓着身子用冰冷的一雙手扯開她的霞帔。

再沒幾下她的胸口便覺得寒冷。

“寒軒……”常晚緊張的握着身下的被褥,乾巴巴的一句:“我…我…”

她緊張到抽搐,不知道這場仗該怎麼繼續。總歸,要來,那就燃燒盡,把那些“不該”全數燒盡。

嘴巴又被堵住,常晚大口吸着新郎渡給她的氣。這吻太熱,常晚的身體瞬間被點燃,她像中了毒,渾身無力,下腹難過。而且視線也白茫茫一片,越來越模糊。

“晚…小晚…”最敏感的耳朵被含住,新郎官磕磕巴巴的喊着自己的小名,可是這聲音…沙啞痛苦。

紅被裹起常晚,她背對着身後人,在緊張的等待中,常晚發出一聲甜膩的輕叫,她就這麼抓着身下的喜袍,淹沒在一場場滅頂的歡愉中。

晨曦透過窗戶縫照射在散落一地的喜服上,在一聲粗喘中,木牀吱喳的聲響終於停下。

白玉一樣的人抱起昏去的小女人,饜足的舔着常晚的脣角,白晝中那雙丹鳳眼中露出得逞的陰狠:晚兒,再也沒有人再把你搶走!

常晚睡到日上杆頭才醒來,她張開眼睛看着紅豔豔的喜帳,頓時紅了一張臉。昨個夜裡她雖然迷迷糊糊的,可是確實與陸寒軒有了夫妻之實,這種感覺怎麼說?是安心。

對,一切正常。

常晚抱着被子,坐起身,發現自己已經被細心的套上白色襯衣,收拾妥當。常晚羞得將臉埋在了被褥中,握着拳頭敲打自己漲漲的腦袋。

丟死人了,這事兒怎麼能讓男人做!一旁的被窩凌亂溫熱,想來陸寒軒也起身沒多久,她傻呵呵一笑,軟者腿來到梳妝鏡前,又幾番努力才盤好流雲髮髻帶上朱花。

鏡子中的她雙脣紅腫,脖子上是掩不住的紫紅,不用粉黛已是嬌媚動人。

套上粉紅綿袍,小媳婦兒含羞的推開房門,心裡構想着如何與陸寒軒打招呼。

“姐!”那邊院門也開了,常寧幾個箭步跑過來,眼睛裡盛滿了恐慌。

“小寧?你……”按講究,回門那日才能瞧孃家人?這出了什麼事?

難道是小煜?

新娘子的恬淡嬌羞全沒了,常晚大叫一聲:“小煜他出了啥事?!”

“二哥?”常寧抱着常晚的胳膊一僵,她遙遙頭說:“大姐!你難道不知道!是陸大哥!不是姐夫,今天城牆門上的佈告上貼着姐夫的肖像!他……他是通緝犯!”

449.拜見皇上

“什麼?!”常晚身子徹底軟了,她擡起臉看着常寧:“不可能!不可能!他怎麼會是通緝犯!他昨天還八擡大轎娶我進門,昨夜……不可能!小寧你看錯了!看錯了!”

“大姐……是大毛告訴我的,我不信扯着二哥一起去看,可是佈告上寫着,陸寒軒,曾是殺手,他手上命案不下十人!那畫像…”

常晚耳朵嗡嗡作響。 殺手?殺人不眨眼的人?怎麼可能會是拍着自己腦袋喊她小兔子的溫暖男人?

“……”常晚歪着腦袋,眨眨眼睛還是拼命搖頭:“我不信,不信。我要去看佈告,一定是寫錯了,寫錯了!”

“姐,別去。”常寧抱着常晚哭起來,她不要大姐再次瘋掉。

“小寧,我以前教你,做人一定要乾淨坦蕩,我沒錯,我不能藏在宅子裡一輩子,錯的一定是那些人。扶我去,他再是土匪流氓殺人犯,卻也是我拜堂的夫君!”

常寧半扛着常晚向着東門走去,那些年前纔來送過節禮的、昨日纔來吃過喜酒的鄰居,這又換了一副嘴臉。指指戳戳的,摔門不屑的,大聲唾沫的表現再次上演。

常寧恨不得拿刀殺了他們,可更害怕這些人能讓常晚回憶起秦天的事。

常晚始終將腦袋耷拉在小寧的肩膀,被封藏的記憶又歡快的跳出一段:茶攤前郭子媽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哭嚷着這麼一句——你克父克母更剋夫!

嗡嗡,嗡嗡。

“姐,你別急,二哥已經去了皇城,不知道能不能求人說情,能對陸大哥網開一面……”

“小寧,你說,是不是我的錯?”常晚悠悠的一句,眼睛毫無焦距的對上佈告上失去一半俊朗的人像。

一開始到後來,她常晚只想填飽肚皮,只想求個安穩,原來這些平常事對她那麼那麼難。

蘇清煜確實在皇城中,此刻他正端着絨布覆蓋的木盒匆匆走向皇帝的御書房。

“禮部左侍郎參見皇上。”

“宣,禮部左侍郎進殿!”

小太監領着蘇清煜進入空曠的御書房,白髮玉冠的老人像剛喝了二杯,面色紅潤,神色愉悅。不過當他看到自己的容貌後,眼中忽的飄過一絲陰暗。

“你是王嘯海舉薦的禮部侍郎?非一甲!無資歷!樣貌是好,年紀小!怪不得朕的愛妃誇讚你這次小皇子的滿月酒宴辦得好!”皇帝聲調揚起,聽起來是在誇蘇清煜年輕有爲。

“皇上纔是大智慧者,這大同禮也好法也好,沒有陛下的推陳出新微臣只是按着一項項將事情辦齊了!得君行道!萬事成功當然離不開陛下啊!”皇帝見着自己時並不開心,全一句“愛妃誇讚”,嚇得蘇清煜一身冷汗。反過來皇上的話中是另一番隱喻:你無學識無根基,因樣貌卻得后妃賞識?

因此,蘇清煜該怎麼答?當然是不提后妃,不提王家,否則越描越黑。老人家是要哄得,蘇清煜的原則無非是所有功勞都是皇帝的,沒有陛下,哪有禮部?

450.烏髮築夢

皇上潤了口茶,眼底的有一絲愉悅,但是眼前的少年的斤兩,他也看得明白。 .v.王嘯海還真會,兩人都是能言善道,說話討喜,只是這種太過圓滑的人,想要重用還需要要再掂量。

“你手上拿的就是禮部擬出的禮單?”

“陛下,這木就夠了,此物名叫烏嶺木,它最初產於多沼澤,年歲越長,臭味越大。”蘇清煜揭開絨布,露出木盤中黑漆漆的一塊長滿鼓節的“木炭”,可是並無惡臭。

“九十年前,夜辛國爲抵抗北燕國的侵襲,獻千年烏嶺木於周國,卻被以獻禮惡臭,周王大怒,火燒烏嶺木,之後夜辛國求大同敬令皇帝,大同出兵才救了燃眉之危!”蘇清煜跪在大殿,他偷瞧着皇帝的面色,很是不悅。

“夜辛國?確實曾經爲大同屬國,可也因一場瘟疫滅國!”咣噹一聲,皇帝已將茶盞仍在地上大怒:“如此不祥之物!你竟然呈於殿上!來人啊!把蘇清煜拖出去打四十大板!”

“皇上!萬年烏嶺木,自夜辛國覆滅已絕跡!此乃世間唯一殘木!有烏髮築夢功效!”蘇清煜大喊出聲。

“烏髮築夢?”

皇帝一震,他一揚手,蘇清煜重獲自由。

“皇上!當年大周有眼不識珍寶,一把火反而將烏木的惡臭燒盡!大同皇帝天地明君,不以進貢寶物貴賤出兵相救,所以今日我拿來此物,就是獻給明君的聖物!麗妃娘娘深愛皇上,賞賜千金萬銀,不如您身體康健!用烏木研磨成粉洗髮可讓銀絲成黑!麗妃娘娘見到您重返青春的模樣,那欣喜比得過您賜給她的任何物件!”

“傳御醫!”

蘇清煜的話顯然打動了白髮蒼蒼皇帝,御醫姓藤,擅用草藥。當藤御醫瞧見這漆黑的烏嶺木時,驚呼一聲:“不是說唯一的樹林被大火燒盡了?這塊萬年的烏嶺怎麼在大同?”

“那麼蘇愛卿所說的可以黑髮的功效是有的?”

“有!只是這計量多寡,臣還要多參照古書,才能定奪!”

蘇清煜俯身傾聽着皇帝和藤太醫的一言一語,低聲重複這個稱謂:蘇愛卿……

走出御書房,藤太醫便上下打量這俊美侍郎,蘇清煜站得筆直,只是雙目低垂顯得謙虛:“下官拜見藤太醫……”

“我怎麼沒想到這等珍貴木材能藏於禮部,若是在我太醫院御藥司,皇上也當早去了白髮之愁。”

藏?蘇清煜一個不慌不忙的向着藤太醫作揖一拜:“小輩近日梳理大同開國以來各年禮單,巧遇此物,呈王大人審批後才得以彙報皇上。若知道此乃藥物,小官一定先讓藤大人過目!今日小官多謝藤太醫相救,日後還需太醫多提點。”

藤太醫又打量了眼前紅色官服的小子。

“是藥三分毒,下次呈上不可草率!”藤太醫寬袖一展也作一揖,轉身便走開了。

蘇清煜直起身,心底百轉千回。藤太醫不是盧老頭那般淡然,他審視人的目光過於凌厲,像是在分辨藥材好壞,是敵是友。

451.麗妃娘娘

剛纔藤太醫一個藏字,像是針對禮部,可又不在皇帝面前和禮部唱反調。

就像藤太醫所說,是藥三分毒,他大可以說烏嶺木藥性難控,一句話也能要了自己小命,打禮部一巴掌。

王大人是太子的人,藤太醫又是誰的人?

蘇清煜擡頭看着太陽,已經到了午時,他面向盤龍道,俯視數百階梯下的廣闊平臺。朱雀門開,一身鵝黃朝服頭墜鳳冠的身影出現。她身後有六位身穿鏽紅襦裙的宮女,分列身後。

看清來人,蘇清煜也停下步子,跪在盤龍道左側平臺上。

未見其人先聞其香,蘇清煜蹙眉,不喜這種有些迫人暈眩的香味。

“禮部侍郎蘇清煜拜見麗貴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蘇侍郎無需多禮,前幾日皇子酒宴讓你們費心了,今日皇上可有賞賜?”她的聲音宛若黃鸝,翠聲悅耳讓聽者心情也跟着她的字句跳動。

“爲皇上獻犬馬之勞,不足掛齒。我還感謝貴妃娘娘記得小人。”

蘇清煜緩緩起身,一雙眼睛毫不避諱的直視之:“貴妃娘娘提點之恩,小的沒齒難忘,日後定當加倍努力,不枉皇上和娘娘的厚愛!”

入目的麗貴妃面若銀盤,柳眉籠翠霧,檀口點丹砂,肌骨瑩潤,舉止嫺雅。這麼一個宮中后妃,她有着一笑花失色的雍容,可是就那一雙圓潤含春的杏眼,怎麼瞧着這朝服鳳冠都蓋不住其中風情。

九翬四鳳口銜晶珠,飛躍於珠寶花葉之中,正午陽光照射下鳳冠閃爍,把麗貴妃那張傾國容顏照耀得熠熠生輝:“呵呵,希望,蘇大人不辱衆望……”

叮鈴聲從耳邊交錯而去,蘇清煜側身一旁,口中恭敬服帖,恪守規制。

直到御書房門又合上,蘇清煜眼中又展露出一抹陰狠。

麗貴妃,剛纔暗示得明顯,她故意讓皇帝傳喚自己,給他足足的下馬威。

今日自己看到陸寒軒的佈告時,一定會去絞月想辦法絞月背後的人。

他打入絞月第一個月便已經拿到了所有幫會殺手的資料,包含陸寒軒所犯殺戮何止數十條人命?他拿着陸寒軒和厲楓的木製令牌,調用了三十餘個殺手對張大毛的老乞特徵和地點將他們清除引起白獅和元老的恐慌,激化他們的矛盾。

第二月,他動用殺手的事被厲楓他們知道,直接拎着自己扔給陸寒軒。事情已經做了蘇清煜坦然自若,解釋說一切爲了常寧,他質問陸寒軒,難道你想常晚的妹子,嫁給隨時能喪命的白幫的乞丐?

其他二人當然不信會被蘇清煜的話。蘇清煜則不慌不忙直接說起他們三人莊莊殺人事,果然陸寒軒三人立刻白了臉。

“你們手腳不乾淨,多做一件又如何?”

厲楓恨得咬牙切齒,直指着蘇清煜對陸寒軒說:“他心眼兒太多!你怎麼能輕信了這小子!你這是引狼入室!他來多久已經探知這些!你就祈禱這小子不會了你!”

452.橋接白幫

確實如此,蘇清煜也有些不明白,陸寒軒到底是傻缺到何種程度,被狼咬了還要拍手叫好。陸寒選在思量了一陣後,竟然原諒了蘇清煜,還讓兩位兄弟儘量瞞着此事。

可接下來,蘇清煜將絞月的資源強大着大毛剛接手的白幫。

白幫有龐大的偷盜系統,絞月有強大的殺手體系。那些被絞月遣散的又不心有仇恨未報的被白幫收編,他們換了樸實的衣裳,隱藏成白幫乞丐。偷兒偷鑰匙也偷行蹤,殺手們有僞裝殺得也簡單。

人有時候就是那口大仇未報的氣兒比金銀來得重要。白幫提供便利,作爲報酬便是這些殺手要認一個小乞爲徒弟,教三年武功。京城白幫逐漸納入十餘人,只聽命於張大毛,這也給那些以爲張大毛的分堂主一個警醒,他們也逐漸明白過來,那些喪命的乞丐並非他人所爲……

將白幫和絞月橋接起來,蘇清煜設想三年後,白幫下的小乞丐有了自保能力,更有生財能力,他蘇清煜的勢便成了!所以陸寒軒的令牌他用了又用,不停吸納被遣散的殺手……

從他鬧出丐幫動靜後,陸寒軒的貼身木牌他隨身帶着,他用得頻繁,就是想見一見陸寒軒口中害怕的“那人”,只要見到絞月的東家,他放出陸寒軒的動向,陸寒軒定不會安穩的迎娶常晚!

終於,陸寒軒的調令越來越多,引來了宮中的人。

開始,蘇清煜的眼睛被蒙着帶入一處密室,在密室裡,有人問他陸寒軒的下落,他故作掙扎,那些人用針挑着痛穴,他又昏了三次。

遠處坐着個輕紗飄飄的女人,這人最後揚手說要殺了自己時,他立刻怯懦的吐出早就想好的說辭:

他是出爲了讓陸寒軒和常晚幸福纔來幫會。

那女子接過木牌又哭又笑,她聲如黃鸝涓涓很是特別好聽。他說着大婚的日子,說着大婚的地點。之後他便被放了。

他忍着渾身的疼痛回到常家,卻瞧見陸寒軒擁着常晚在院子裡絲絲耳語,琴瑟和諧,月下二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而自己只能隱藏於黑暗中……不得好死!。

蘇清煜覺得那刻比點了痛穴更痛,他受不住的轉身喘息,卻在不遠處的陸家門前看到一頂木驕。

藍色木驕的窗布被一雙玉手掀開半一角,白靜靜的手腕上綴着一隻包金的紫翡鐲……

在密室,遠處的白衣女子手腕上卻也有這麼一閃而過的光亮,現在月下一望,這轎子中觀望的女人身份已明朗!

他是禮部侍郎,對皇上賞賜的物件兒當然過目不忘。那皇子百日宴裡,皇上當衆便賞了麗貴妃一件舉世無雙的物件!紫氣東來龍威顯耀,都說這鐲子是老皇帝對麗妃子嗣的厚望。

麗妃娘娘十三侍寢,寵了九年。她自有自己的身段和手腕。

而現在的太子,理應叫剛足月的麗妃之子一聲皇叔……

一邊是皇帝最愛的長孫,一邊是他最寵女人產下的幺子。大同未來的江山託付於誰都不好定論。

蘇清煜頓時明白陸寒軒不讓自己入絞月,勸罷官——

皇帝年老,皇位爭搶,八方動盪!

453.互說假話

小院裡有滿滿的暖意,有嬌嗔有傻笑。 屋外有一孤零零的驕,一滿身傷的人。

驕子裡的人把手收回,驕未起,在等人。蘇清煜深吸一口氣,步步走向小轎。

“冬日冰寒,還請夫人保重身體。”蘇清煜跪在轎前,輕聲對着轎中女人呢喃。

“冬日冰寒,你不入家門可是心煩?”轎中人的聲音好聽得緊,一跳一躍彼此拆臺。

他拆了她的身份,剛出月子便來民間凝望陸寒軒的住處,是對陸寒軒有情。

她拆了他的藉口,弄出絞月動靜揭發詐死的陸某,是對常晚有雜念。

他們是一類人,有着不該的惦念。

蘇清煜咣噹跪在驕前,身上早已沒有了被逼供時的軟弱模樣。可下跪了便是一種妥協。因爲蘇清煜突然驚醒:自己和麗妃是同一類人,那麼就該有同樣的狠辣。

如果自己爲了得到常晚設計陸寒軒,那麼麗妃爲了得到陸寒暄而會選擇殺了常晚。她高高在上,而自己對麗妃沒有利用價值。她憑什麼賣給自己一個面子,留常晚一條命?!

所以他重重跪下,磕疼了膝蓋,碰撞的響聲也讓驕內人聽見。

“放過常晚。”蘇清煜口氣沒有哀求,更像談判。

“蘇清煜,我差點被你騙過去。只是我太惦記他了,只問了這木牌的來處。現在,我知道他過得很好,我便放心了。”

蘇清煜聽着假話,嘴角嘲笑:“夫人放心就好。如是故人,我便厚顏邀請娘娘爲他們的證婚人。要知,能得到貴妃娘娘的祝福,她們一定幸福。”

說假話,他自有假話對付,只要能打消她對付常晚的年頭,就好。

驕子中傳出兩聲輕笑:“他們大婚,我的祝福一定到。”

蘇清煜眯起眼,心裡在掂量這女人會已何種手段“到場”。

“夫人。。。好肚量!”

果然驕子裡的輕笑驟停:“還要與蘇侍郎多討教。”

討教如何能憋着,看心愛的人走向另一個人。

“您出現了,我就不需要那肚量了。”蘇清煜暗喻,是說麗妃不會放棄陸寒軒,是殺是擄,都不會讓陸某和常晚在一起。

他們這種人,習慣了彼此試探,也習慣了迂迴,就像當初閆墨遇到自己時,明明彼此知道答案,卻沒有人輕易將答案先回答出來。

“你用了木牌,做那麼多動靜,就是等着引我出來?後思量,你是王嘯海的門生,潛入絞月爲了將我的勢力剷除。今晚再見你,我便知,這和王嘯海真沒關係。”

麗妃先於蘇清煜來到這條街,她看着蘇侍郎拖着一身的傷,臉上卻雀躍異常,只是當他僵在門口時,那章臉扭曲着瘋狂的恨意,她便明瞭,他引自己出來的真實目的。

若不是自己看到,也許她真會帶走陸寒軒,殺了常晚。所以蘇清煜開口求自己,放過常晚。

放過?呵呵!

以前她求別人放過自己,現在位居高位,到處是旁人的求饒聲。只是蘇清煜爲常晚求了兩次情,確是滿口的自信。好像她一定會答應饒常晚不死?!

454.不讓好過

“你竟然愛上自己的姐姐!”像是找到比自己還悲慘的人,麗妃心情突然很好。

“求成全。”

咣噹。這次是蘇清煜磕頭的聲音,他又求了一次。

“憑什麼呢?常晚在,陸寒軒便不會死心,而我又爲何賣你一個人情?你忘了,你擾亂絞月,我足可以將你暗地處決!”

有情人,最好都別眷屬,癡情人,最好都別如願!麗妃撫摸着手上的紫翡鐲子,眼神狠辣瘋癲。

“常晚不愛陸寒軒,而你今日高擡貴手,我卻能將你盯着王嘯海。”蘇清煜已經起身,改求的話已說過,而現在,他要平等的談判。

“放肆!”麗妃聲調沉下,可氣息已經不穩:“本宮安享後宮太平,你這話是說本宮不安於室,干涉朝政?”常晚不愛陸寒軒?好大的口氣,好像直接在向自己宣告,常晚愛的是他蘇清煜!

瘋子!又一個自以爲是的瘋子!

不過他知道自己現在更想要什麼!

“娘娘,皇子尚小,您的絞月,難道不是爲了皇子安危而建?”這是大話,實話是,絞月存在之時,麗妃便有爭位之心,只是現在皇子落地,皇宮的水會越來越渾而已。

被人問到臉上,麗妃反而不再遮掩,她沉默三秒,一聲輕笑又傳來:“蘇清煜,你是個人才,來皇宮短短几月,已摸得五六分宮中派系敵我。那麼你告訴我,你是王嘯海的嫡系嗎?你又知道他手上多少密事?皇上讓他一個小商販出身的人執掌右宰相之位,一定有護着的道理!你能爲我提供多少內幕?最起碼現在,你身上無任何價值讓我信你!”

這纔是最重要的,皇權。在吃人不吐骨的宮廷,只有得了皇權,才能過“想要”的生活。才能不帶面具的笑。絞月,爲自己除去了不少人,所以她才能在十七歲時成了大同歷年來最年輕的“貴妃”。

“那蘇某真沒辦法了,就看您信與不信了、敢賭不敢賭了。現在你殺了我們容易,真的容易。可扳倒王家不容易,對付太子更不容易。可留下我,讓我成爲你的嫡系,也許扳倒王家會更容易一點。”蘇清煜聲音透着自信沉穩,和今日在密室中悽慘可憐的聲音截然不同。

麗妃的玉手掀起布簾,她今日素顏,這樣的她和皇子滿月酒時一點也不像。這人目光深邃,像是審視蘇清煜的能耐。

【也對,還是留下常晚的命吧。他們大婚當日,我會悄悄帶走陸寒軒,到時候新娘要死要活,你可要好好勸着!”】

那晚轎前對話還在耳邊,最後麗妃那抹淺笑還在眼前。

現在蘇清煜才知道,麗妃雖不要常晚的命,卻也不讓常晚好過。

她佈告陸寒軒爲殺人犯,常晚又成爲街頭巷尾的——笑話。

蘇清煜看到佈告時,便想回去守着常晚,誰知又被皇帝傳召對付了一上午。

回眸再看進入御書房的麗妃,他嘴邊輕輕的飄出幾個字:“我也不會放過陸寒軒,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永絕後患!

通緝榜,而不是服罪榜。麗妃還留給常晚陸寒軒活着的希望,也給自己設了坎!

455.殺人償命

當蘇清煜趕回常家時,常晚正呆坐在小院中扯着手中大紅喜字瞧。

那紅色鏤空紙張刺傷了蘇清煜的眼,他垂下頭,想着昨夜狸貓換太子的戲碼。喜宴用酒早被自己撒了迷藥,沒喝多久,所有人東倒西歪,包括要回洞房的陸寒軒。麗妃的人毫不費力的抓走了陸某,而他穿着新郎官服,梳着陸寒軒一樣的髮辮,打暈了喜娘,在屋中放了藥香做的迷香這才順利的和常晚洞房花燭。

她穿着喜袍的樣子,至始至終只有自己一個看見,她的身子也只有他一個嘗過。

從她被封了記憶,他對她的想念已經瘋狂。他折騰她一夜,讓她喊自己一夜夫君,讓她跟着自己一起瘋狂。雖然他騙了她,也騙着自己。可他真的,連做夢都想娶她。

“二哥,你回來了,有沒有問到姐夫情況?他真是……真是殺人犯嗎?”身後的常寧拽着蘇清煜的官服,圓圓的小臉都是驚慌。

殺人犯。當然是!

蘇清煜袖口裡還有今日準備交給常晚的信,上面是自己仿寫的筆記,說陸某壓着急鏢去西域,一個月後回來。

而一個月後,他會告訴常晚陸寒軒死在馬匪手中。讓常晚真正對陸寒軒不報希望。

現在……只有佈告上寫陸寒軒被抓歸案處死,這事兒纔算了結。

“嗯。我沒有辦法,確如佈告所說,刑部的人根本不敢走漏任何風聲。”蘇清煜緊緊的盯着常晚,看她垂落的睫毛呼呼抖動。

“什麼?是真的?”常寧驚聲一叫,常晚手上一抖,手中的喜字從中間撕開。

蘇清煜一步上前,站在兩手各持着半個喜字的可憐女人身前,再次說出讓她心思的話:“他以前確實殺過人。”

蘇清煜已經擁着常晚,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身上,手掌輕輕的滑動,安撫她發抖的背脊:“現在大同上下,他是頭號通緝犯。”

“嘎。”常晚靠在蘇清煜懷中,頭上的雲髻早就散亂不堪:“他不是。他不是。我知道他瞞着我什麼,可是他不會是這樣一個殺人如麻的人。”常晚抓着蘇清煜的衣襟,眼睛幹瑟瑟的瞧着他,彷彿要從蘇清煜口中祈求出一句苟同。

常晚的眼神卑微,他痛恨這一年來陸寒軒真進入了常晚的心裡。

可也是自己不動聲色,看着陸寒軒一步一步靠近。

疼吧,疼吧。

晚兒,你越難過,我也越難過。不過總比你繼續對他有好感好!

“常姐姐……如果是好事,他還會瞞着你嗎?”蘇清煜抱緊常晚,常寧也過來貼近常晚的背脊,想像年少時那樣爲常晚擋去四面八方的傷害。

可是這兩個女人怎麼也不會料到,真正捅刀子的人,正是擁抱常晚最緊的人。

“可他怎麼能殺人,再壞的事也不能殺人啊!”常晚悲慼大喊,要不是蘇清煜和常寧前後抱住,常晚已經坐在地上。

“騙我不打緊!可是殺人要償命,他不懂嗎?!”常晚尖叫着朝天喊,心裡已經是惶然惶然:她和陸寒軒拜堂成親入了洞房,第二日成了犯婦她也認!她記得陸寒軒對自己好,記得陸寒軒給自己的暖,只是他殺了人,連洗心革面的機會也沒了!

殺人,償命。

456.頭胎姓常

常晚的大張着眼,淚水泊泊留下,那眼裡的黑白讓蘇清煜再說不出殘忍話。

殺了人,要償命。好像這話,常晚在說給自己聽。

蘇清煜將腦袋埋在常晚的頸窩,聽着常晚急促的脈動,他卻身在冰窖,心中惶然惶然:他和陸寒暄一樣,殺了人。

又不一樣,因爲他殺的是惡人!對是惡人!

蘇清煜深深吸着常晚身上的茶香,想尋求壓過心慌的能量。可久久,他的苦悶半點未消。

常寧心裡難過,大姐的命真的很苦,老天爺就是不讓她好過:“大姐,不要再想陸寒軒了,他是大壞蛋!”常寧嗚嗚哭着,不知怎麼安慰,只能求救於二哥。

“常姐姐,你還有我,我陪你。”蘇清煜的一語雙關,常寧聽得不對味,常晚卻沒有心思細追究,只是聽了蘇清煜的話後,她軟了身子放縱大哭。

“你傻嗎?爲什麼會殺人!爲何不給自己留活路!陸寒軒!你爲何要瞞我!爲何不給我退路!”

蘇清煜咬着牙,悶聲在常晚耳邊說道:

“想哭便哭,不過過了今天我不許你爲任何男人哭,咱們要擦乾了眼淚,活出了樣子,常掌櫃,相信我,你比任何人都堅強!”

蘇清煜拍拍常寧,常寧這才從蘇清煜的話中回過神兒:“大姐,沒錯!咱們啥都能挺過去,嗚嗚,嗚嗚。茶鋪要開,還有,你要當大姨了,二哥要當大舅了!所以爲了我肚子裡的娃,你要堅強,要給他做包被,做衣裳,大姐,你還有我們!”

常寧爲了鼓氣,也不管合不合適直接報喜,只想常晚能轉移注意力,不要爲了陸寒軒太過傷心。

“常掌櫃的,你聽見沒?你要做大姨了!常家要有後了!你可不能嚇着常寧!小寧,你回去找大毛商議,頭胎姓常!以後再生姓張王李趙都行!”

“行!我回去告訴張乞丐,如果有異議,下胎絕不姓張!”

常晚心傷,可是聽着常寧有孕,注意力還是被轉移了一些,她抽噎兩聲捶打蘇清煜的肩膀:“別自私,常寧是張家的媳婦兒,不能慣着她無法無天,連子嗣的姓氏擅自決定。”

孩子,常寧有孩子是天大的喜事,而自己。。。總給常家鬧笑話!

“那有什麼,如果我有孩子了,一定頭胎姓常。”蘇清煜擦去常晚的淚花,順着話說,卻也說漏了一句。

頭胎姓常。

好像孩子是他生的一樣。

怎麼聽怎麼彆扭,常晚的愣神讓蘇清煜驚醒,他連忙補充了一句:“你往日不是說,讓我爲常家開枝散葉,所以頭胎一定姓常。”

常晚點點頭,突然臉色一白,她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面色凝重。

昨夜洞房,自己確實暈暈乎乎的和陸寒軒廝磨很久。而且牀上的白巾上,確實落了紅。

蘇清煜臉也跟着鄭重。

說到開枝散葉,昨夜,他可是放縱的很,每一次都埋入最裡。

“昨夜我和陸寒軒洞房了。”常晚閉上眼睛,懨懨的靠在常寧肩膀,她也從短暫的開懷中回到現實。

457.留下孩子

常寧小臉一緊,頓時愁眉苦臉。殺人犯的孩子?!

“……這!”

這是現實!懷孕這事兒,真說不準,比如自己,洞房兩個月後才懷上的,這事兒她瞞着大毛,不想那張乞丐知道的太早,知道自己死心塌地的給他生崽子,他那又得欠揍的得意。

無論她和大毛的開始如何,最起碼現在兩人認真過日子,講未來。

可大姐,不同。她要孩子,要擔更大的風險。

常寧的腦袋一搖再搖,求助的向蘇清煜望去。

“留下。”

啥?!留下?

“二哥,不是有。。。。。。”有那止孕的藥丸嗎?何必讓大姐多了孩子也多了傷懷?

蘇清煜似是沒聽到,一雙丹鳳眼緊盯着常晚的小腹,閃爍的眼睛裡透着隱隱的興奮:“如果真有了,便留下孩子。”

蘇清煜詭異的表情讓常寧疑惑,雖然當初自己是未婚人,可二哥還是毫不猶豫的弄來了那難聞的藥丸,讓自己考慮孩子是生是留。這會兒他倒不給大姐選擇的機會,直接讓大姐生下陸寒軒的孩子?!不該啊!他不是厭惡陸寒軒?怎麼會留下輕敵的孩子?

“依着大同律,墮胎和止孕都是犯法的,而且,你的身子,受不了那樣的藥性。”

蘇清煜一臉關懷,看得常寧滿身的雞皮疙瘩。

二哥,當初你明知犯法還能搞到,原來是覺得我身強體壯受得了藥性。。。。。。在常寧的世界裡,她的觀念繼續錯亂。

常晚一直不支聲,心裡因爲聽到蘇清煜的那句“留下”而釋然。如果沒有,也就罷了,如果真懷上,她也能再去殺生!就當是爲孩子的父親,積福。

“嗯。如果有,便留下。只是會對不起孩子。”

第二個月,常晚來了月事,常寧舒口氣,常晚也覺得無緣。

而蘇清煜輾轉反側了數十日,開始質疑自己傳宗接代的能力”。連着着一個月,張大毛被蘇清煜挑骨頭訓斥了好多次。

因爲蘇某不會承認,自己還不如一個毛頭小子!

在衆人以爲這次受到打擊的頗深的常晚會羞憤自盡時,常家的茶館還是開了。在茶樓外的圍觀的人多了,進來喝茶的人卻一個沒有。常晚雖然眼眶還紅,可還是在店裡麻利的收拾桌椅。她像沒事人一樣縫着手中的花布,不理會周圍吱吱喳喳。

花布是爲未出生的侄兒準備,一陣一線,她縫得認真。

“瞧見沒,這常家老大可不適善茬子!能嫁給殺人犯,那要多大膽量!”

“可不是,你想想,那秦天!他可是秦家少爺,那麼蠻橫的主。常家老大被那樣的人辱了三次,可不還是活得好好的!”街坊又翻出秦天的話題對着常晚竊竊私語。

常晚放下手中的針線,眼睛掃向街邊磕着瓜子賣着香包的婦人。

秦天是誰?什麼是三次被辱?

秦天,秦天?

常晚攤在椅子上,一身冷汗。可無論她怎麼想,只換來頭痛欲裂。當晚她問常寧和蘇清煜。他們卻像被車碾了腳,一臉的扭曲痠疼。常寧更好,以身體不適爲由,躲到城外的宅子養胎。答案更難從蘇清煜口中挖出來,他總會繞着話題引着自己想別的。

458.秦天是誰

他們越是如此,常晚的倔性子越起。

曾經郭子娘衝着自己喊克父剋夫,自己當時一定做了傷害郭耀祖的事。要想弄清,常晚必須走一趟郭家。

郭耀祖已經當了爹,他在燒餅攤上打燒餅。他又黑了不少,人也壯實多了,還是給人敦實憨厚的感覺。

“晚兒?”郭子見到常晚來了,有些驚,不過下一瞬,他有收了聲,有些緊張的問:“你,你怎麼來了?”

常晚從失憶後的這一年很少想起郭耀祖,如今見他還和小時候一樣直愣,她也放了心。

本身,她還以爲,郭子也會和他娘一樣,恨着自己。

“我找大娘,她不在嗎?”

郭耀祖,一臉尷尬,半晌努着嘴吧說出一句:“兩年前我們分了家,如今我爹孃回鄉下去了。”

回鄉下?常晚不懂,他們郭家雖然不富裕,可也算是在京城紮下腳的城鎮人。好好的怎麼會回鄉下?

常晚一嘆,只好問郭耀祖:“那我問問你,當年有沒有一個叫秦天的人,三次欺負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你說秦天?”郭耀祖放了手中火鉗,拉着常晚到一旁:“晚兒,還是別問了,有些事忘掉挺好。”

忘掉挺好?

常晚見郭耀祖一臉爲難,她也不想再繼續打擾這個老實男人。

“嗯。既然你也這麼說,我也不問了。”

常晚一句客套,結束了與青梅竹馬的最後攀談。

“你…你來找郭子哥做什麼?”一聲尖叫冒出來,拐着腿的吳靈兒扔了手中的竹籃撲過來,一把將常晚推開:“你離我家相公遠點!掃把星!剋夫克父還不夠,還要來克別人家的男人?”

又一個罵着自己朗朗上口的人。常晚沒有動彈,歪着腦袋等着吳靈兒的下一句。

“靈兒!”郭耀祖臉都綠了,大喝一聲,轉頭對着看似發懵的常晚道歉:“晚兒,對不起,你別往心裡去。她就是這個脾氣!”

“晚兒?你還叫她晚兒?當初你爲了她擋了一刀,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你臥牀不起時候她來看過你?更沒有以身相許!現在她被一個殺人犯拋棄了,回頭來找你?安得啥禍心?!”吳靈兒生完孩子身子發胖,原來號稱豆腐西施,現在就是個普通婦人,沒有靈氣滿是俗氣。

“什麼又是我這脾氣?我這脾氣怎麼了?你還惦記你的晚妹妹?!若惦記!你怎麼不和她生兒子!”吳靈兒滿口醋意,她沒想到經年不見的女人,會突然冒出來找自己的丈夫。

常晚抿着脣,她終於知道當初腦海裡郭子媽爲何說自己剋夫克父克弟,郭子爲自己擋一刀?自己從未看過他?按着自己的個性,應該是還不清他的情誼!

“謝謝當初替我擋刀,對不起,是我害你受傷。”常晚掏出繡花荷包,放在燒餅爐上。就像在失憶前,每月不拉的給郭家送銀還恩,一樣。

常晚一轉身又沒入人羣中,背後郭子哥和吳靈兒吵了起來。

有一瞬,她是羨慕吳靈兒的,可以對着自己的丈夫發泄不滿與妒意。而她卻只能慢慢的拾起記憶,去緬懷原有的溫情。

所以記憶,還是要找回的。

459.騎馬顯擺

城牆外的通緝佈告經過一年的風吹雨打已經模糊不清,陸寒軒也依舊沒有消息。

常寧倒生了個白胖小子,起名叫常樂。至於張大毛雙手贊成兒子姓常,更恨不得自己也改常姓。

常寧又成了嬌小姐,白日有大姐和狗蛋照顧樂兒,晚上又將孩子拋給子夜回家的張大毛。不過得了兒子的大毛簡直把常小姐寵上天,恨不得讓她躺在牀上生蟲,也不讓胖常寧動彈一下。

這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夫妻,是幸福的一對兒。

蘇清煜還是禮部侍郎,“他身高七尺,風姿特秀,龍章鳳姿,混跡官場,他磨去不多的尖刺,成了圓滑之人,口若懸河能言善辯,成爲禮部尚書最愛的門生,朝中舌燦蓮花的人多了去,沒一個能有蘇清煜這讓辨者愣三秒的能力。這三秒,愣得是蘇清煜之容,更愣得是他讓人看不穿真情的表情。

千面狼君、玲瓏心機人,大同非他莫屬。

又是冬日,蘇清煜牽着棗栗色響鈴馬兒,悠然的走在街上,他穿着一襲醬紫棉袍,外罩一件亮綢面的青色對襟襖背子。腰間的白玉腰帶上綴着一青色香包,荷包上同繡着金色麥芒,腳上穿着白底裘皮靴。此刻他露出皓齒,一臉得意。再轉頭看,常晚正抱着馬脖子咬牙強忍。

“常掌櫃的,板栗是山城矮馬,性情溫順,我牽着更不會傷了你,坐起身子,沒關係。”蘇清煜越發喜歡常晚驚慌的表情,那雙黑白眼裡滿滿都是自己,再無其他。

“蘇,清,煜。我不要丟人現眼,我要下來,抱我下來!”常晚加緊馬肚,聲音嚇得不着調,從常家到西街茶鋪那段距離,她今日騎着馬如同螞蟻爬,比平時的腳程還慢:“我本就怕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被馬傷過。”

冬日天短,出街的商家都早,而蘇清煜像是故意如此,讓馬馱着自己遊街顯擺!常晚頭上梳着飛鴻髻上面的朱雀金釵也是小煜硬帶上去的。背後那厚厚的裘皮披肩也是牽馬的人硬要她穿的。

如今她這幅姿勢,頭上的金釵遙遙欲墜,裘皮耷拉一側,自己狼狽的模樣,怎麼不是丟人現眼?!

“越是怕,越是要上。”蘇清煜停住腳步,轉身將常晚扶正:“這些人越是說,我越是要讓他們看到咱們絕非以前的任人欺。”蘇清煜眼睛中笑意瑩瑩,可是看在常晚眼裡卻覺得發毛。

一陣桂樹香,蘇清煜已經坐在常晚身後,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勒着繮繩。他不知從何時開始的壞毛病又來了,熱氣又襲着常晚的耳朵,螞蟻一樣的話語擾亂了常晚的心:“常掌櫃,這樣,不怕了吧……”

似曾相識的心悸讓常晚白了臉,一年前在大婚的轎子裡她已經理出自己對蘇清煜的雜念,可是和陸寒軒一夜夫妻後,這種心悸成了箍住自己的咽喉的鎖鏈,自然的抗拒和忽視成了常晚逃避罪惡感的反映。

460.以權謀私

“蘇清煜,我頭疼。”她發現,只要她這麼一說,蘇清煜便會離自己二寸遠,一臉的擔憂。她開始疑惑蘇清煜對自己的這些小動作的居心,她試探着,卻又不敢深問。

“頭疼?”蘇清煜果然收斂,他坐直身子,不在緊貼常晚,像個生硬的木頭,只充當靠背。

“嗯。”常晚二十一,鵝蛋臉芙蓉面,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苦痛的洗禮讓她眉心有哀愁,可杏眼卻明亮的不服輸。這是獨一無二的常晚,不是教條中的大家閨秀,更不是女戒中的小家碧玉。

“蘇大人,您這是去哪來着?”迎面一衙役哈巴狗似的跪在馬前請安,擡頭一看,正是當年在東街硬訛茶攤銀子的收稅衙役黃板牙。

“呵呵,這不是林大人家二夫人家三姑的小舅子?現在還收集市上的稅錢?”蘇清煜的嗓音特殊,最後一個字都帶着磨刀一樣的嘶啞。

“呃。”黃板牙怕了,連忙幾個作揖:“蘇大人,小的那時有眼不識泰山,若不嫌棄我請您和陸夫人去醉仙樓賠不是?”

陸夫人?

胸前的女人微微顫抖,而蘇清煜已經狠辣的看向一臉驚恐的黃板牙:“賠罪永不得,你當年也是按照規制辦事,我只大同衙役除了收上銀子更要管好大同子民的嘴巴,什麼話不該說,還請您多盯着點,特別九鋪的混沌鋪子,四鋪的脂粉鋪子,二十八鋪的…”蘇清煜掃過規整鋪子,冷冷的報着一些數字:“集市熱鬧,該做生意的做生意,不要竟說謠言。”

話說盡,蘇清煜拽着繮繩繼續向前,根本不理會跪在地上滿面冷汗的黃板牙。蘇清煜點出了七八家鋪子,起鋪主均是四五十歲的老嫗,最近愛扯叨常晚的閒話,沒想到蘇清煜早已經留意了她們。

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是皇城中王大人的得意門生?!黃板牙嚥着唾沫,以擡高鋪價的方式沒讓那些個老嫗好過。

聽着身後趾高氣揚的官腔,常晚頻頻蹙眉,她的小煜爲官不到兩年,卻也能說出讓她覺得刺耳陌生的話:“小煜,當官爲民,可不是說着場面話卻謀私利的人。”她知道蘇清煜會變,可是真正瞧見了,她的心卻是梗着一根刺,呼吸都覺得不爽。

蘇清煜滿眼的笑意,尖尖的下巴架在常晚的飛鴻髮髻上:“是是是,常夫子,我爲人要一身清譽吧!呵呵呵。”

常晚斜眼一瞪,伸手衝着蘇清煜的手腕一捏:“小煜!別把我的話當玩笑話!”

“嗯。我知道。也有分寸。但是常掌櫃,剛纔我對待的可是官不是民,說得那些小販不是良民是刁民。一個國家之所以能長存,不僅要有愛民之心,更要有懲惡之心。”

常晚也明白,官有官道,她不要蘇清煜有多大作爲,卻要堂堂正正做人。常晚張張嘴也嘆氣一口:孩子長大,老人家再叨嘮也無濟於事。而且她的那些淺顯道理,好像小煜早就不需要了,他有他的處事原則。自己只是希望他能——是非分明。

457.阮月的人

棗栗色的矮馬駒叮叮噹噹的正步向前,很快便來到東街的茶店。 這裡一年以來茶館生意寡淡,常晚不嫌,冬日裡熬着小粥施捨周遭的乞丐,小寧小煜也由着自己,沒得賺也不嫌。要是按着以前她那節省的性子,這茶店早就該關門歇業。可她卻沒說出口,自己是陸寒軒的妻子,要多做些善事爲他積德,更爲常家祈福。

這就是常晚。

本分,守舊,菩薩心腸。

幾次打擊,骨子裡的這些簡單東西還是沒變。如果蘇清煜是黑,她便是白,是蘇清煜的世界中唯一的白。

——

“嘩啦”一盆冰水直接潑灑在男人身上。男人一個顫抖,結了霜花的睫毛無力的掀起又放下:“你來了。”

他張開無色脣瓣,舌頭在口腔中捲了卷,一口白氣也隨之呼出,發出輕微的聲響,那是嘲笑連連。

噠噠噠。一雙火紅羊皮軟靴從遠處的冰面階梯上走過來,火紅嬌豔的顏色讓人在這冰冷的世界中不忍閉眼。

“薄印。”

這女人有黃鸝一般的聲響,迴盪在冰室中更顯蒼涼。

“啪!”隨着一聲鞭響,束縛男人四肢的鎖鏈猛然繃直,他挺起背脊仰頭嗚嗚一聲又沉下腦袋。

“薄印。”女人什麼都不說,只是叫着這兩個字,而遠處的打手便會抽打男人的背脊更加用力:“你在我面前詐死,我以爲我失去了薄印。如今陸寒軒三個字成爲大同的殺人犯,那麼那個常晚也會體會我那時的痛苦!”

陸寒軒張開雙眼,看着繪着精緻妝容傾國傾城之容:“麗妃娘娘,我,從來就不是你的。”

“可你曾經是月兒的!”一聲高昂的反駁,坊整個寒室又降了溫度。空了半晌,那紅豔豔的人湊過來。鳳冠閃爍,翠珠搖擺,她踮起腳尖,將紅脣湊到陸寒軒的耳邊:“我記得有一年我被琪貴人關在冰窟中,是誰用體溫把我救回來?誰有告訴我,這輩子都會讓我溫暖?誰又說盡力保我安然,是誰說,我是他第一個女人,所以這輩子都不會忘了我?薄印啊薄印,那時你就是我阮月兒的人!今生怎麼又能娶了別人?!”

“所以,我也不欠你了。”陸寒軒將腦袋靠在麗妃的柳肩上:“你野心太大,絞月也成了你殘害政敵的工具。你的愛太大,你的心太寬,你不僅要自保還要染指江山。阮月,其實就是麗妃,麗妃也是阮月。不是你變了,而是一開始你就是如此心狠的人。朝上的大臣世家,多少已成了你的裙下臣。你何苦再抓一個沒有價值的薄印不放?!絞月,是爲了仇恨存在,而我已經不想再深陷仇恨中,把自己該有的溫暖全部拋卻!”陸寒軒第一次對身前的女人說那麼多。

曾經他也曾幻想過和這麼一個女人私逃出宮,放棄一切白頭偕老。可他日後才漸漸發現,阮月已經沉浸在富貴榮華,習慣於勾心鬥角,也寄希望於大同江山。

這樣的女人,比男人還可怕。

458.吏部舉薦

鳳冠上的翠葉團花沙沙抖動,彷彿身穿紅狐裘皮的女人比凍僵的男人更冷。

“你欠我,這輩子,下輩子都還不清!”素手一揚,一粒紅珀塞入陸寒軒的口中:“要想見你的小晚,就給我吞了!否則我隨時都能要她的命!”

小晚。

我的小晚,我的妻!

陸寒軒面色痛苦,還是張口將塞在口中的硬丸藏在舌下,他喉嚨上下滾動,故意做出吞嚥動作。

香豔的紅脣猛地貼上,麗妃雙手捧着陸寒軒的臉,丁香小舌有目的描繪陸寒軒的脣形,她用力一咬,陸寒軒已經身子狂震,驚愕之下張了嘴巴,她輕笑,卷着舌探入,搜尋陸寒軒的口腔。

忽地,陸寒軒下體一疼,面色灰暗。阮月趁着他分神,小舌趁機捲走了藥丸,送入陸寒軒的喉中。

她有自己的魅惑手段,她身居後宮多年,當然明白男人喜歡哪種脣齒糾纏。

“薄印,休想再騙我!”放開他的脣,麗妃面色酡紅,杏眼含春,舔着脣角,音色誘人。這時的冰室早已無人,而她手上的動作更是大膽。

“放手!”陸寒軒閉上眼,鼻息之間灌入的迷亂香氣,正是他中過的媚毒:“你放手!阮月,這樣卑劣的手段,你又要耍?你是娘娘,不要那麼下賤!”

“下賤?呵呵,男人啊,怎麼會捨得溫柔鄉?你若高尚,我手中的東西,作何對着我這個下賤人起了反映?看你如此,我心裡開心了一分,薄印啊,我又怎麼捨得——讓你好過!”

猙獰的鎖鏈鎖住了困頓的男人,他嘶吼陣陣,痛苦的聲音和黃鸝一般的輕笑交織在一起,就像兩個絕望的刺蝟,抱在一起時,便是傷痕累累。

蘇清煜坐在門前的桌案前爲王嘯海寫着推舉名單,這摺子裡零零總總九人,蘇清煜又記在腦海中。這一年來他一共推薦了兩次,第一次三人,這一次卻像放開膀子大幹一場。

王嘯海是禮部尚書,之所以如此,還不是和測評官員功勞,推舉加官進爵的吏部景大人統一了戰線!

作爲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由世家景家嫡長子景伯易擔任,而右侍郎便是王書同。吏部掌管全國官吏的任免、考覈、升降、調動等。四司中又屬清吏司最爲重要,主文職之品級及開列、考授、揀選、升調等。

王書童已十九,平日和景家最小的少爺景練如走得最近,一來二去,景家和王家面上也熟絡起來。自然的,王嘯海也順理成章的向景家提親。王嘯海禮部尚書,又是首宰,新貴和世家聯姻也是門當戶對。王書同成了景家佳婿,禮部和吏部看起來更加和睦。而蘇清煜手中的推薦名冊,便是王嘯海和他的嫡系幕僚商議後的成果,在經過蘇清煜的提筆潤色,便成了王書同這個吏部右侍郎的摺子。摺子遞給景尚書,再博弈減去一些人名,便能保王嘯海真正想推薦的人順當升遷!

官場,平步青雲,要看人脈。沒有人脈,要看錢財。否則功勞再打,吏部不記在冊子裡,旁人不給舉薦,是不會有出頭之日的。

459.大同六部

王書同,其實連傳話筒都不算。 以他那斤兩隻能毀事,所以很多摺子,王嘯海都是通過蘇清煜的手,臨摹出王書同的筆記,直接遞給吏部尚書那去。而王書同,只要陪好景練如玩鬧,哄好媳婦兒開心,便是好。

六部裡。

戶部尚書姓張,刑部尚書姓閆、工部尚書姓錢,兵部尚書姓秦。除去閆、秦、錢、景和王家,戶部張名賢和其他尚書關係甚好!戶部算是財神爺庇佑的油水部門,萬事關係大同吃喝用度,其下設部門最多,遍及各地最廣,戶部十三司務割脈複雜,比如下設的鹽務司就是王家的發家之地。

這樣一個被各大家瓜分把持的部門,張名賢卻做得遊刃有餘。旁人看他是油條,而蘇清煜卻瞧得出他是扮豬吃虎平衡各家關係的能者。

六部龐雜乃是朝中一角,將軍都督府又各佔半邊天。天上還有皇帝的耳目——都察院。都察院在各省均設督察御史,在大同又叫彈劾官,督察院中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左右僉都御史、各省十三道督察御史加起來工百餘人。他們官品品階不高,可地位也又凌駕六部之上。

左都御史是是九殿下朱槿之,右都御史便是閆墨。這二人年紀相仿,這二三年上任。說道都察院中這位皇親國戚,朝中大臣有的可憐,有的淡漠,有的嗤之以鼻。

這位九殿下身子極弱說起話來也懶散,很少能見到其站在朝堂上說一兩句。時而久之,他這個都察院左都御史,成了擺設。比如上年秋日祭天大典,九殿下中了秋老虎的毒,腦袋一暈倒在了一干皇子身後,那模樣狼狽無用,皇帝大怒,因此罰他閉門思過三個月。朱槿之年過二十,未賜婚無爵位更無封地,在都察院也是掛着閒職,多時也藏着養病。閆墨與九殿下同歲,成了彈劾官之首,在朝堂上經常說笑着便參了別人一折子,被告的人中竟然也時不時的冒出閆家人。因此皇帝對閆墨的處事方式和嚴明公正讚不絕口。

有閆墨在都察院,這閆家的地位也更說明了高於六部裡其他幾大家。

嚴明公正?

蘇清煜揉着眉心,一聲嗤笑。他此刻正斜躺在茶樓的矮塌上,斜眼瞧着在前方桌前圍繞着的一些世家公子哥。

嚴明公正依據的法理,也看判官是誰。若判官是這些大家中的人,怎麼還會嚴明公正?

常掌櫃的烹茶的茶室,眼下倒成了這些人玩的場所,鬥蛐蛐,拼古玩,有時還拿自家上等茶葉到這裡鬥一鬥。

玩的雖然文雅,卻也使得常晚的茶樓漸漸遠離了茶樓該有的肅靜。

景練如離着蘇清煜最近,他懷裡揣着蟈蟈,樂呵呵對着前方五六個玩得正歡的兄弟們叫喚一聲:“我這茶湯的顏色可是白,瞧着那些發黃發綠的,快快快!都給我自覺掏銀子,服輸!”

景練如一身華貴,就連這些雅玩的小玩意,也要求最好,他是混在世家公子裡是萬事要出頭的人。

460.雅玩鬥茗

自從蘇清煜給的蟋蟀和蟈蟈、還有繡眼鳥鬥贏了景練如幾回,景練如便纏着王書同討教好東西的來處。

那時蘇清煜還是皇城外的小官員,沒見過蘇清煜時,景公子以爲王書同的跟班,就是個愛玩的小人物,沒見過什麼市面。所以他便約着王書同比起誰的跟班最有才。

這一比,景公子輸得找不到北,光是一瞧見蘇清煜的容貌,他立刻便呆了。

他自稱古玩街中的雅玩好手,蘇清煜一下馬車,便如畫卷仙人一樣,他提筆要畫卻畫不出一顰一笑的翩然風采。

詩詞歌賦,文玩雅玩,他的跟班各個均輸,景少爺卻第一次不在乎輸贏,只希望王書同能次次叫上蘇清煜一起。

景練如一邊收着銀票,一邊偷偷打量挨着自己坐下的蘇清煜,眼裡的仰慕很是明顯。

蘇清煜早就對景練如的注視見怪不怪,他半睜着眼睛掃一眼景少爺手中的茶盞說道:

“你的茶,確實不錯。就是湯花出來的早了一些。”鬥茶又叫鬥茗,先看茶湯色澤,湯花聚散。最後幾人輪番品嚐。若是複雜了鬥,還有鬥茶令和茶百戲,比如練景如分茶時,將茶湯衝出魚鳥模樣,已經不易。

“蘇老弟就不能給我留二分薄面?”茶霧中蘇清煜朦朧淡雅的小臉讓練景如心裡暗歎:若是個女子,該多好!

“我還要給你增點面子”蘇清煜眉毛一揚眼中有二分傲氣:“景大人的沏茶確讓老弟開了眼界,這鬥茗,咱們王家小輸一場唄。”蘇清煜又瞧着王胖子,他正在咕嚕咕嚕的喝着茶,看來也無異議:“你們帶來的好茶好水,確實讓開茶館的小弟羞愧不已,若我這裡能進一些上好茶葉,景公子若能在我這茶鋪授課二場,我想咱們這聚會的地點一定更熱鬧。”

在大同,茶和鹽限購,好茶更是,看着常晚對着慘淡的生意嘆氣,蘇清煜這才琢磨着要景練如幫忙,弄些好茶的門路,再用他的身份引來那些想攀附權貴的人。

“授課?”景公子一下坐直身子,如今在朝堂裡他是除了閆墨之外剛嶄露頭角青年之輩,這樣的人才,王嘯海也沒少對父親耳邊提起過。父親還說,王書同有這麼一個人幫着,確實省心。他和王書同玩得不錯,他早就羨慕嫉妒王書同很久了。

“謙虛什麼。你放心,我這裡的茶沏不出你現在茶湯的效果,你賺得雅名,我賺得小錢,這不挺好?”茶水被蘇清煜吹出層層紋路,再擡眼,景練如欣喜的臉龐映入眼簾。蘇清煜再垂下眼睛,嘴角淡淡一笑,安靜的像是嫋嫋茶煙中的上仙。

“好……”景某呆傻傻的應了聲,突然轉臉把手中的銀票分出一半塞給蘇清煜手裡:“吶,這個是今日喝茶錢,親兄弟明算帳,你家畢竟是做生意的。”

蘇清煜看着手中的五百兩笑了笑,把它一折,放在懷中:“景大哥,太客氣,陋室有大家夥兒支持,是我蘇清煜的榮幸!”蘇清煜展展自己的衣袍,邁步走向聚在一起品茶的人。

景公子身旁一空,他也順勢站起,像極了蘇清煜的跟班:“來來來,還有第二場鬥茗!這次是鬥茶詩。。。。。。”

461.大了老了

茶樓門前,常晚透着窗瞧着蘇清煜和景王二人熱絡的模樣,眉頭一皺再皺——窗外那羣衣冠楚楚的人先後上了馬車。 蘇清煜頗爲“不捨”的依車作別,那樣子聲音別提多狗腿:

“春天到了,我養了一冬的繡眼兒,一開春可是保準叫喚的清亮。我可是交給你和書同同樣好的繡眼各一隻,過兩月的繡眼兒大賽,我可都給你們報了名,呵呵呵,請二位哥哥頗得頭彩頭,也不忘小弟我精心養殖。”

“哈哈哈,瞧瞧咱們蘇老弟傲氣的!”王書同拍拍蘇清煜的肩膀,笑得肥肉亂顫:“哥哥們撐着你!得不得頭彩,你這功勞都不小!”

。。。。。

常晚停不下去,鼓着腮幫轉身上樓,收拾一屋的狼藉:

“哼!勾肩搭背,狐朋狗友!哼!沒一個正經人!”常晚有些氣,以前她便叮囑過蘇清煜離着王書同遠點,可現在又引來了一堆吃喝玩樂的夥計,近墨者黑,這個道理他難道不懂?

“越來越不聽話!到底是我老了,他大了!”常晚甩着手中的展布,推開窗子把一室沉悶放出牀外,看着樓下馬車走遠的借刀,常晚卸下肩膀,心裡也有說不出的失落。

她是被人笑話的常晚,現在身上唯一值得驕傲的便是有成了官的蘇清煜,他越成功,她越驕傲,可他們之間的距離和差距也那麼遠了。

常晚半個身子趴在窗框,眼裡有委屈和被拋去的失落:“蘇清煜長大了。”

“你想什麼呢?”蘇清煜不知何時站在常晚身後,大手突然放在常晚的腋下,手指若有若無的碰着綿軟的胸側,他一使力,像抱娃娃一樣把常晚託到自己胸膛前。

“啊!”

常晚嚇得驚叫一聲,轉身拍打蘇清煜的胸膛:“死狼崽,你嚇唬我!”

“多大的人力,趴成這樣,不怕跌下去。”蘇清煜借勢搔着癢癢撓,引來常晚銀鈴般的笑聲:“說,是不是罵我呢!”

“撒。。。撒手!哈哈哈,我沒罵你!沒罵你!”

“不對,你剛纔說,我不聽話!”蘇清煜轉身將常晚放在案子上,她坐在茶桌上,他站在她身前。。。。。這會兒他的視線與常晚持平,笑意滿滿的丹鳳眼貼近她愣愣的黑眸子,彼此的呼吸吹拂彼此的臉頰:“我…很聽話的。”

他顯然聽到了自己在窗前責怪的話,所以這會兒軟綿綿的反駁,像是撒嬌。。。。。。調情?

咚咚咚,咚咚咚。

隔着蘇清煜衣服,有力急促的心跳擂動常晚的手心,常晚像遭到了電機,撤了手低下頭:“聽話,那我給你說親。”

他大了,十七,已立業,可成家。

自己老了,二十一,已成家,禁動心。

蘇清煜在自己的頭頂繼續噴着熱氣,節奏急了重了,像是怒了。

常晚扭着自己的衣角,等着蘇清煜撂下臉摔門而去。

“你……你就那麼想我……離開你?”

常晚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繡花鞋,心裡被蘇清煜的問話震了又震。

蘇清煜的話,像是一錐子,要挑開窗戶紙。

462.麗妃傳言

“你。。。。。。早晚都要離開。”常晚閉着眼,按下心悸,說着家姐該說的話:“少和那些公子哥玩樂,該定定心,成家了。”

蘇清煜,你怎麼還不發火?常晚耷拉着肩膀,像一隻無精打采的兔子,模樣可憐又忍着不說。

“早晚離開?那就晚點離開唄!”蘇清煜把常晚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口,大手順着她的背脊:“什麼時候陸寒軒是死是活你擔心着,等這事有了定數,我什麼時候再娶。你這可放心?”

放心?

蘇清煜,你如此說,是根本不想離開吧。而提到陸寒軒,常晚也打起精神,拜託了蘇清煜溫暖曖昧的懷抱:“他回不回來,都是定數,你勿要太掛念我。”

關於陸寒軒,是被麗妃綁走的無疑,而麗妃這近一年以來,沒有太大的影響。

後來的日子,黑髮的皇帝彷彿找回了青春,嬪妃也多得雨露,分了麗妃的恩寵。可麗妃不急不躁,御書房前又見過幾面,面容豐盈,一點也不像被冷落的妃子。

這點“門道”傳回的新信息卻有不少麗妃的傳言。

阮家算不上世家,但是卻出了兩任王妃,一是現在太子的生母,也是現在皇帝的長媳阮氏,阮氏識大體,知孝道,在宮中一向安靜,當初也得到不少娘娘的喜愛。可皇帝的嫡長子沒活過三十五因病故去,留下一子朱子歡和其母阮氏。阮氏自那之後鬱鬱寡歡,原本素雅端莊的人,處處緊張神情恍惚。皇帝也在喪子之時白了發,對年幼的嫡子遺孤朱子歡更是戀愛照顧。

阮氏思夫成疾,端莊的女子終究成了瘋癲的人,吃了夾竹桃也去了。

那時朱子歡十歲,皇帝力排衆議,將十歲的孫子直接立爲太子儲君。

麗妃,是阮家旁支中最貌美的小輩,論輩分應喊阮氏表姑母,她與周子歡同歲,在阮氏死後三年,阮家將阮月兒送入皇宮。

那時她十三。

關於麗妃,這些茶座上議事的對她多位不恥,說是禍國殃民的狐狸精。傳言中入幕之賓之廣讓蘇清煜都啼笑皆非。

不過蘇清煜在麗妃的信息手機中把謠言中提到的人名兒都記下了,刪掉了一些,圈出了一些,不過聊得最多的豔文還是太子、秦家家主、景家二子和麗妃的重重性事。

值得一提的是圈圈點點裡還真沒有王嘯海及王家人脈和麗妃牽涉不清。所以麗妃纔對王家的動向和信息更爲謹慎。

——

“小煜,如果陸寒軒一直沒有消息,難道你還陪我等一輩子不成?”常晚推開蘇清煜的懷抱,跳下桌子厲聲說道:“我好好的,無論他回不回來我都是陸寒軒的妻子。你陪着我一起等,又是什麼意思?!”

妻子?

蘇清煜沉下的火氣立刻上了腦子,他兩手固定常晚的腦袋,就算她拳打腳踢也不鬆開。

“常晚,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嗯?別用家姐的口氣再讓我成親,除了這事兒,其他我都聽你的!”

463.磚房鑰匙

剛纔還撒嬌的人,此刻滿口寒霜,一張陰沉的臉讓常晚害怕。

她可以再問下去,可是問的結果呢?逐出家門?還是一輩子不見?“我知道了。”常晚心裡七上八下,她從袖口掏出一個摺疊整齊的紅帕子:“拿着這個吧。”

蘇清煜鬆開常晚,舔舔脣角接過紅手帕。

手帕被折了又折,中間包着一硬硬的物件。那輪廓握在手心,蘇清煜顫了又顫。

“我剛纔說得還不夠明白?”蘇清煜冷着聲音,他真想將眼前梳着婦人髮髻的女人壓在案子上讓她想起一切。

常晚深吸一口氣,執拗的瞪大了眼睛:“小煜,我不拿大姐的身份壓你,但是你要知道娶妻生子是作爲常家長男的本分,紅手帕中的鑰匙和房契是我在櫃子裡找到的,應該是我失憶前便打算給你的東西。看來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希望你能早日成家,開枝散葉。”紅帕子裡包着的是城南邊上的一處磚房,如今他官居三品,應該看不上吧。

“失憶前就準備好的?”蘇清煜晃晃身子,臉上千層假面終於出現裂紋:“胡說!常晚!不可能!”失憶前她就對自己動了情,又怎麼會給他準備好婚房?現在她口口聲聲要他娶,又拿出這東西。難道,牀底糾纏的話都是假,常晚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要他?

“爲什麼不可能?按着習俗常倫,長姐爲弟弟準備婚房,難道不應該?”

鑰匙的齒痕磨礪着蘇清煜的掌心,他用手遮擋額頭,掩飾他再也掛不住的皮面下流露的惶恐和心傷。

“常倫,常倫,應該。應該。”

他總算明白過來,礙着他的不是常晚的“不愛”,也不是張王李趙的阻攔,而是她心裡那“禮儀倫常”,消失一個陸寒軒並不能解決爲題,依着常晚的性子,就算她愛上自己,也會逃離自己!這就是這份感情的最終答案。

蘇清煜連退到門口,聲音已經顫抖得不成樣子:“當初還好我姓蘇,還好姓蘇!”

撂下這句話蘇清煜像是中了邪,磕磕絆絆出了房。

蘇清煜話中的情誼,常晚已聽出一二,他看着敞開的門,她的心也空蕩蕩。

他姓蘇,也不是親生姐弟,可他在常家生活了九年,這是街坊鄰居看在眼裡的姐弟關係!

錯了便懸崖勒馬,而不是一錯再錯。對於已知自己情感的自己,和對自己過份依戀的蘇清煜都是如此。失憶,也許是老天給她的第二次重生,希望她將一切拉向正軌。

她已嫁人,便是正軌;蘇清煜娶妻,更是正軌。

蘇清煜不見了,常晚這茶館生意做得毫無滋味,她落了鎖,行屍走肉一般來到了“門道”。

“姨,姨!”一進門,常晚的棉裙裡便鑽進一個小肉球,常晚有了精神,彎腰抱起留着口水鼻涕的毛頭小子。

“小樂樂,大姨抱,怎麼吃得滿臉飯粒?”肉肉軟軟的胖小子像極了常寧小時候,他旁胳膊一攬,油膩的嘴巴對着常晚的小臉吧嗒一口。

464.住回陸家

“姐?你來啦!”狗蛋放下手中的小碗,傻呵呵的趕到門前,擦擦手要把常樂抱過來。

狗蛋打從照顧二丫開始,那一個個小乞丐他帶出了經驗,所以常寧也將孩子拋給了狗蛋帶。這一閒下,大毛又讓她懷了崽。

“小寧又將小樂樂扔給你了?”因爲乞丐身份問題,在“門道”中,常晚常寧幾乎不喊狗蛋的名字,就不知這白幫什麼時候能真正安定下來。

剛說着,常寧咚咚咚的從樓上下來,一瞧大姐來了,開心的了不得:“姐!你咋來啦!我這就過來!”

“小祖宗,你慢點兒!”常晚瞧着豐滿光鮮的妹子一臉驚恐:“小心一些!別毛躁!”常樂才一歲多,這邊一斷奶,常寧又懷上了。

咣噹,常寧直接蹦下兩介臺階,一點也不像嬌氣的孕婦,她挽着常晚的胳膊就坐下:“大姐,白天能見你不看店還真少見,說罷,一定是二哥把你氣着了,讓你棄店過來!”沒了陸寒軒,常寧也沒了心結,成天巴望着一肚子壞水的二哥早日將古板執拗的大姐拿下。

可觀望了快一年,二哥卻像烏龜啃石頭,半點沒進展,可他心情卻蠻好,優哉遊哉的和常晚耗着,一進一退的撩着傻大姐,倒是看得自己越發急切。

“以前都是你和小煜吵得不可開交,怎麼現在反過來了呢!現在你和他這麼好,還真讓人省心。”聽到蘇清煜三個字,常晚不由得嘆息。

常寧看着大姐的模樣,立刻明白大姐又憋了蘇清煜一把:大姐啊,旁觀者清!因爲你咯了烏龜的牙齒,烏龜生氣了唄!

常寧託着腮幫子,翻翻白眼,是二哥太龜毛,膽小如鼠,走一步先想十步,好了那麼久,拿不下一個人!如果蘇清煜和大姐也酒後亂情一次,是不是會快一點兒?

對如此想法,常小寧自我唾棄了一番。

“我今日將新房的鑰匙交給小煜了。”常晚晃着常樂,不經意那麼一說,又偷看常寧的反應。

常寧摸着肚皮,一臉疑惑:“啥鑰匙?”

“失憶前,自己給蘇清煜購置的新婚房子。”

新婚房子?啥時候的事兒?難道是在醫館中,大姐和二哥鬧着要分家的那次?

“姐,你是要和二哥分家嗎?正常來說你不需要給他購置新房,他住在常家就好了,陸寒軒那邊的房子你去住便好了。”常寧脫口而出,還沒發覺自己有多多事。她天生是蘇清煜的程咬金,幾次三番挑了事兒不自知。

常寧這一說,提醒了常晚。常晚咬着脣將臉埋在了常樂軟軟的身上,心裡開始咒罵自己:自己口口聲聲說是陸寒軒的妻,爲何自己不搬去住?依然成日住在南屋?你自己的心怎麼管不住!

已經嫁人的自己,心裡卻盛着蘇清煜!常晚啊,你到底何時陷進去的?

“常寧,你說得對,我早該搬到隔壁去,他是長男,應該住在常家。”常晚把常樂放到常寧腿上,語無倫次的又交代常寧幾句匆匆回去了。

465.餓狼狐狸

“啪!”常晚重重一掌打在蘇清煜的臉上,昏昏沉沉的狼崽子這才撒了口,他搖着腦袋看着,脖子上血淋淋的常晚。

“發什麼酒瘋!”她怒火萬丈,瞧着自己像看到了惹人厭煩的蒼蠅。

蘇清煜撇下嘴角,沒等落淚常晚已經摔門跑了出去。他驚慌的追出,可她像個兔子,鑽入隔壁的小院咣噹從裡面落了鎖。

“咚咚咚。”蘇清煜靠在陸家門前,輕叩門環:“常掌櫃,我喝多了,對不起。我帶你去醫館。”

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醫館。。。。。。

今日他被常晚的鑰匙氣得發狂後,便回到了醫館,躺在清晚閣的牀鋪上忍不住的痛哭。

那張牀,煙花夜,對他來說也是一場夢,這場夢他獨自一人溫習,一個人病入膏肓。

他就是個瘋子,拼命的抓住僅有的溫存,在常晚失憶的夜晚,回到這裡緬懷,疏解,釋放,失落,最後又重新燃燒鬥志。他設計一場場局,又開始編着一個個謊。

可是常晚今天給他的磚房鑰匙讓他們曾經“相愛”的現實變得模糊不堪,他開始懷疑,常晚那夜的告白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在他矇頭大哭時,閆墨推門而入。他提着酒壺,說是和自己一醉方休。

“藥香跑了。”

笑面虎撤去臉上的假面,和自己一樣露出了真性情,沒了高傲尊貴,也沒了笑面以對,只有難堪的,傷懷的,啼笑皆非的無奈。

他們是同一類人,知道彼此的命門,他們又一拍即合,無需兩人再耍心機。

“藥香,迴雪山去了?”蘇清煜眼眶還溼着,揚手拿來閆墨的酒壺對口就喝。

閆墨擰開另一瓶,咕嚕灌了一口:“不省心啊,我閆墨怎麼碰上這麼一個麻煩人!她就不能老實的等我娶回家,等我好好愛,爲啥要作那麼多事!”閆墨一向溫雅,此刻他也扯開衣領,像個風流男人,只是他沒了瀟灑只有怒氣:“她回王嘯海身邊去了!她怎麼就是不信我!”

“這。。。確實麻煩。”蘇清煜撇撇嘴:“我倒是希望常晚能像藥香一樣敢愛敢恨。”

“我還希望藥香能像常晚一樣守規矩。”

兩個青年杯盞一碰,輕盈脆響,彼此眼中盡是苦笑。

朝堂中他是太子一脈又是六部新秀,閆墨是公正嚴明的彈劾官,面兒上兩人有過兩次針尖對麥芒的場面,可多數是六部被閆墨明槍暗箭的參一本,而自己也略拜他下風。沒人知道,他們彼此交換着信息,分析時局利弊,他們站在同一條戰線,不用再耍着心機,因爲這朝堂中還伏着一個可以看穿他們假面的人,他們扯再多的謊,都作廢,所以他們聰明的選擇成了那人的幕僚。

“小蘇去了刑部?”蘇清煜問着閆墨,又啄一口烈酒強迫自己放鬆。

“嗯,他說是要啓發小蘇的五聽技能,苦命的小蘇,跟着那樣的主子,心累啊!”

他們口中的小蘇名叫蘇念,出身也是蘇幫乞丐,這人話少溫吞,可是五感及其敏銳,能辨話中真假。蘇念,算是他們這種人的剋星,能看穿他們的謊言,是真正讓他們忌憚的人。

466.鎖在門外

常寧嘴裡還嚼着酥餅,看着懷中突然被塞進來的常樂,再看看跑出去的大姐,常寧這才大驚失色的回神:“

唉,唉,大姐!你是啥意思?啥意思?怎麼又鬧分家?!算我沒說成不!”

常寧縮着腦袋,一臉後悔淚。 懷裡的胖小子不明所以,啪唧親了孃親一口,卻親到一嘴鹹。

“樂兒啊,今天事兒你給娘保密,千萬別被你舅舅知道,否則你我小命難保!”

一歲多的孩子瞪着單純的大眼,一里哇啦一頓,好像真聽懂了胖小寧的話。

深夜,喝得醉醺醺的蘇清煜癱在常家門前,他打着酒嗝,一掌一掌拍着木門:“常晚,開門!常晚!開門!”他的聲響越來越大,是個無理取鬧的酒鬼。

“吱呀。。。。。。”隔壁陸家的門開了。

聽見聲響,蘇清煜剛想罵多管閒事,可一回頭瞧見從門縫中伸出的小腦袋,他頓時傻了眼。

蘇清煜歪着腦袋,看看常晚又看看眼前常家的門楣,又扭頭,又狠狠的盯着落着常家木門上的銅鎖。他搖晃腦袋,扶着牆站起身:“常晚?常晚?”

“你怎麼喝那麼多?!等下,我去拿鑰匙開門。”常晚的腦袋又縮回隔壁的門,還順手落了內鎖。不一會兒又一聲門肖打開的聲,聽得蘇清煜耳朵嗡嗡作響。朦朧朧的一個人影兒又站在自己眼前。

常晚穿得整齊,背身開着常家的鎖,一低頭露出她雪白的頸子,顯得單薄無辜。

蘇清煜狠狠的盯着她的脖子,他渾身上下都冒着寒氣。

“這麼晚,你怎麼不回家!”蘇清煜酒氣逼人,在開門的一剎那,常晚已經被他撲到院牆,而他滿是酒氣的薄脣直接覆在她的頸子窩,他像餓了許久的狼,用他的牙齒反覆蹭着她的皮膚,他的舌舔着她的脈搏,引來她陣陣顫慄。

一陣刺疼襲上全身,常晚沒想狼崽子竟然真咬了她!

常晚驚駭,低下頭卻看到他如同野獸盯着獵物一樣的兇狠雙眼,原本想反過來質問的話讓常晚憋了回去:“我疼,撒口!你咬着我了。”

蘇清煜牙齒更緊,執拗的眼睛讓她想起初見時那搶奪燒餅的小乞丐,小乞丐含着她的脖子發話了:“你怎麼不回家!”他口中酒氣從脖子上這處破口混入常晚的血脈,他用脣瓣潤着,用牙齒磨着,讓常晚疼中帶着螞蟻一樣的麻,讓她整個身子綿軟了下去。

“小煜。。。。。。我嫁人了。牆的那一頭纔是我的家。”這牆,當初還好沒拆,陸家和常家,畫出界限,也是她和蘇清煜的界限。

“有人才有家,那邊沒人,那不是你的家!不是!我在這裡,這纔是家!”蘇清煜沒有撒口,眷戀的吮吸嘴邊腥甜的汁液,他承認自己病態的眷戀着這個女人,恨不得把她拆成一塊塊骨肉,吞進自己的肚子,把她藏在自己的身體裡,這樣就沒人發現她有多好,也美人能將她從自己的身體中分離!

有我纔是家!

蘇清煜的話像一把利劍戳着常晚的心頭,是,蘇清煜是自己的家人,所以自己才依戀着,離不開!脖子上溫熱的舌又在挑逗她的神經,他是誘惑自己的毒,她只要放鬆神經,便會萬劫不復。

467.瘋子傻子

蘇清煜又灌口酒水低聲問着閆墨:“小蘇那貓兒都已經磨爪子了,獅子何時睡醒?”

“他一直醒着,只是老虎還未出山,獅子不會先動。王家那邊,還請老蘇你多盯着點。明日早朝先動秦家,他們把持着兵部太久,將軍都督府也該換換人做了。”

很多口信都是從閆狐狸的口中傳出來的,聽到終於要動彈秦家,蘇清煜這才露出一點微笑:

“秦家一動,其他必有反映,你也多加小心。”

有些人叫忘年之交,有些人一見如故,蘇清煜猛灌着一口:“如果見到獅子,告訴他我的訴求:新帝上位,重頒禮法!”

禮法?這繞一圈,這麼迂迴,他閆墨都覺得心累。

閆墨吃驚的瞧着喝得滿臉通紅的青年,半晌點點頭,又評價了一句:“瘋子寵傻子,還是豁出性命的寵!鄙人真他丫的佩服!”

閆墨這句話沒想成了最大的諷刺,立在蘇清煜眼前的是陸家的紅銅大門,門後又有千山萬水,他是看山的老馬,怎麼也回不了家。

呵呵呵,我蘇清煜確實是又瘋又傻啊!

門外敲門聲沒了,常晚揪着的心也落了下來,她緩緩坐在門的另一邊。脖子上的傷腫了,傷口刺痛無比,可再卻比不上手掌上的疼。

常晚,非要到了這一步,自己才能打斷心中的慌?

木門外一聲一聲的叫喚讓她疼得閉上眼睛。

她和蘇清煜之間,不是一扇門,隔得是禮儀王法,超出了,會毀了他。

一扇門裡外靠着兩個人,木門妄圖斬斷兩人剪不斷理還亂的緣分。

晨曦灑在蘇清煜被露水霧化的臉上,他揚起手遮擋朝陽投射過來的光芒。身上的袍子潮溼難受,蘇清煜晃晃痠疼的脖子,最終把臉垂着膝蓋上。

酒醒了,他也心累得不想動彈。

自己坐在門前一夜,她也當真狠心的不知探望。

蘇清煜自嘲,還好自己乞丐出身,不怕天寒地凍,不怕夜深霧濃。而且這點失望,真要不了他的命,滅不了他的情。

朝陽裡街的那頭叮叮噹噹又跑來馬車一輛。

這樣的場景太過相識。

蘇清煜將臉埋在膝上,只露出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飛奔而來的馬車。

又是清晨,曾經有這麼一輛馬車要要了常晚的命!

蘇清煜怒從心底,隨手捏着門前的石子,在駿馬仰蹄飛奔前來時彈出。中了暗鏢的頭馬前腿一歪,整個馬車也橫衝直撞的衝了出去。

“啊!救命啊!”

車上冒出的聲響也真是巧,正是蘇清煜死也不會忘記的女聲。

車伕麻利的扯着繮繩控制馬匹方向,馬車中的驚叫卻讓馬兒更亂:“沒用的東西!快讓車停下來!停下來!”

好,又讓他遇到了!

蘇清煜握着手,狠狠地盯着馬車後方彆着的方帕子。沒錯,是當時撞到常晚的人!

馬車終於在一聲驚呼聲中歪斜一邊,一聲驚天響,馬車翻了去。

“大小姐…”馬伕驚恐的竄到車邊,卻礙於身份不敢探身向前,只能一臉驚恐的盯着歪倒的馬車縮着脖子。

468.王大小姐

蘇清煜一震,支着耳朵聽得仔細。

“閉嘴!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一家都要陪葬!”馬車中的女孩尖酸跋扈,和年幼一樣。

車門上的布簾被車伕小心翼翼的揭開,”大小姐”從歪倒的車門中鑽出來,頭上頂着粉紅斗篷遮住了她的面孔。

大戶人家的小姐,是怕拋頭露面的,可用薄紗披風蒙着臉的,更像躲着藏着,怕被人看見!

只是這大清早無人時乘車趕路,怕是躲着閉着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蘇清煜已經悄悄來到馬車後方,伸手拽着看着那粉色繡布。

這上面的家徽很是刺眼。

呵呵。

大小姐?王家大小姐?

還真是王書同的堂姐王樂柔!所以那日清晨也是她!是她撞了常晚,還口氣厭惡不肯施救?!好一個王樂柔!

蘇清煜面色冰冷,一步步走向剛爬出馬車的女人。

“姑娘沒事吧!”

王樂柔一震,僅僅抓着頭上的斗篷,不敢回頭。

蘇清煜面色冰着,可口氣客套溫柔。王語柔顯然不希望自己被看到,抖着肩膀背身向前一步。而馬伕更慌了,快步擋住王語柔的背影:”沒你啥事兒!一邊兒去。”

呵,王家的狗還是狗仗人勢!

蘇清煜對着車伕揚一揚粉色方巾,那車伕立刻變了臉色。蘇清煜不理會對着王大小姐的背影故意問着車伕。

“師傅,她可是受了驚嚇,我家有矮馬一匹,可以送她去醫館。”

“謝謝公子好意,小女不用去醫館診治。”王樂柔一臉厭煩,她轉身從縫隙中瞧到髒兮兮的黑色麥芒鞋,和到袍子褶皺的男人。

”用不得”王大小姐壓着怒火低聲催促馬伕:”還要多久!快扶起馬車!”

馬伕一個踉蹌跑到趴在地上嘶鳴的馬前,也徹底把王語柔的背影露出來。

先別說窈窕淑女多誘人,大冷天的穿着輕薄紗裙也足夠詭異。

“姑娘,且慢。您…真傷着了,裙子上沾着血!”

這天冷天,王樂柔穿着粉紅紗裙,覆在頭上的斗篷也是雪白繡着金花的棉布,她臀部稍下的部分可真是印着一塊血跡。

血?王樂柔嚇得腿軟,她是千金之軀,哪裡受過驚嚇,身上見血還在背後,那她的身子不是破皮留疤了?

車伕聽見王大小姐受傷,又折回也盯着她臀下,臉色煞白煞白,他咣噹跪在地上磕着頭,怕極了王樂柔真會拿他家性命報復:“繞了小的,繞了小的!”

”……”王語柔不說話,應該是極力在維持大家閨秀的姿態。

蘇清煜冷眼看着,心裡可不解恨,他裝模做樣的低呼:“這馬車可是王家的?”他起鬨,王樂柔抖得更厲害:

“你、你是?”王樂柔扭過頭,眼睛透過縫隙這才正眼向上看着說話的青年。這張絕塵的臉,她可是在閨房窗邊瞧過!

是蘇清煜!怎麼會是這人!他怎麼會拿着粉布,一臉擔憂的站在這裡?!

這是她成年後第一次近距離的面對他,突然一見,他頹廢擔憂,比小姐們口中俊美邪氣的樣子更加引人。

469.板栗送走

蘇清煜是堂弟王書同的跟班,小時像個小姑娘一樣站在王書同身後柔弱的模樣讓她看了就煩,她一開始沒有在意,繼續拿着書卷拷問表弟王胖子。 那時,她不明白,爲什麼父親對這莫一個傻蛋擔憂心煩,還說王家日後要傳給這個連名字都寫不全的表弟!?

只是那次,沒想蘇清煜一張口替王書同對上了詩詞,還拋開一週易問得她啞口無言。

之後幾次,她發現只要蘇清煜在是無法讓王書同難堪的!反而還會讓自己下不了臺面!

父親那時聽了只是笑笑,說王書同笨了點,可身邊的狼狗兇一點更好。

蘇清煜賽過潘安又如何,最多也是攀附王家的狗!

呵呵,所以,蘇清煜一次次和自己搭話,真把自己當成”救命恩人”?這樣的人當然巴不得和自己攀上關係。

王樂柔這麼想着,心裡也定了下來,“還請這位公子把方帕放回去,這麼大動靜已經擾民。”

蘇清煜手中捏着的正是蓋着家徽的方娟,這馬車很氣勢,父親交代,自己出行必須用這一輛。

擾民?蘇清煜心中嘲弄的看着遮眼容顏、不帶貼身丫鬟的大小姐,她怕是被人瞧見了大清早留宿他處的樣子罷!

馬伕急得擦汗,王家送小姐的馬車華貴的很,套了四匹馬,車體也尤爲沉重,等他扶好換馬,又要好一會:“小姐,稍等稍等。”

“我看王小姐急得很,如果不嫌棄,就用我家的小矮馬,你先送王小姐回家。”蘇清煜邊說着邊開了常家的門,從小院中牽來了“板栗”。

“你讓我騎馬?”王樂柔排斥的很,板栗雖然毛色漂亮可是和王家黝黑的駿馬相比,顯得弱小不上檔次,而且沒有哪家小姐會騎馬。

“我只是覺得先讓車伕送你回家更好!”蘇清煜一邊說着,眼睛在王樂柔的雙腿附近瞟着,而他心裡也有了數:”再不走,血越流越多,可會要了你的命。

馬伕二話不說,跪在馬下讓王小姐踩着背脊上馬,這邊他接過繮繩牽馬小跑。

蘇清煜看着一路牽馬小跑的馬伕,身上戾氣迸發。

…原來狗蛋他們傳回來的消息,王家兩年來晚出早回的馬車裡坐着的人是你!王語柔!

…………

竈房中的小案上的湯菜丁點未動,生了蠅子嗡嗡轉悠。分家了一個月,狼崽子晝出夜歸,她躲着他也是。景練如在自家茶館上了茶課,她見着他和景少爺相談甚歡,卻對她陰陽怪氣的問:常掌櫃住得還習慣?

不習慣,也得說習慣啊。

自那日後,過了子時,狼崽子纔開了常家門,叮叮噹噹鬧得動靜頗大。她想着他在胡攪蠻纏,所以蹲在牆角等着他第二日鎖門上朝。

蘇清煜一走,常晚便像偷兒似的潛入常家,這一看,常家小院已成了乞丐窩,他將被褥扔在靠着陸家的牆根,不遠處還有未乾的嘔吐物。

光鮮的蘇侍郎,回了家便是這般可憐樣?她站在蘇清煜的乞丐窩,心裡壓着巨石她喘不過氣。

470.她愛他啊

“狼崽子!你是想讓我心軟?我不能着了道!妥協一次,日後他更會依賴!”

常晚抹去眼淚,低頭收拾一院狼藉。

接下來的日子,蘇清煜依舊任性,每日酩酊大醉,繼續扯着她白天收拾好的被褥扔在露天小院,飯菜當然一口不吃!

這樣的拉距戰,拼得是誰可憐,拼得誰狠心。她心軟他贏,他絕望她贏。

常晚一屁股坐在椅子裡,吧啦着剩下的冷飯菜。

一月下來,她是鬥敗公雞,掉了一身毛還要昂頭繼續。

這期間,常寧來了幾次,看着狼崽撲騰一院的被窩,直接倒戈,說自己狠心。

若真狠心,她又爲何自作孽的給他收拾小院,在子夜前溫好小粥!

口中的冷飯難以下嚥,蘇清煜不知道,他不吃,她也吃不下。

他有好酒暖胃,好菜暖身,而自己只有滿腹的自責,傷心。

咣噹!

常家進了人!

常晚驚得扔了碗,像只耗子,彎身就要躲到飯桌下。

這一刻她希望來得人是偷兒,不是開鎖的蘇清煜!

竈房的門被跺開,穿着朝服的他大吼:“你躲哪裡去!”

常晚的腰被蘇清煜蠻橫的攬住,常晚窘迫,身後的溫度又讓她驚慌:“你不是去皇城上朝了?!”

”上朝!上朝?朝堂算個屁!”身後的人暴躁,把常晚拖到懷裡,他貓着腰把腦袋壓在常晚肩頭,聲又軟了去:“一個月了,我想你。好想你……”

一瞬,他像是獨守空閨的新娘,埋怨着久久不家歸的自己。

”我不殺回來,你是不是還要啃剩飯,收殘局,若不放心我,就回來。別讓我想見見不到,喊你不理會……”

鬥敗的公雞慫了,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下來。。。是她慫,終究被他看穿自己心軟,所以他肆無忌憚的作亂小院。

“常家沒了你和常寧,我又沒了家。常姐姐,你在纔是家。這裡沒你,就是空房,牆外有你,我才安心。我睡在那裡只想離你近一點。”

她夜晚站在牆的那邊,蒙着被子牙齒打顫,不也是如此。

常晚你還不承認!你愛他啊!愛他啊!!

“愛”是根刺,放她真正承認時,成了尖刀,刺得她心裡疼腦子疼,到處都疼。

蘇清煜把常晚轉過來,他頭戴金線烏紗,妖圓兩翅抖擻,原本他該是氣宇軒昂的官,如今是面色憔悴不堪的乞,那眼裡是小心翼翼的期盼,和無盡壓抑的痛苦!

他這樣子。看得她窒息。

若愛他疼他,就給他最好的,她是累贅,他美好未來的累贅。

常晚捂住耳朵,以前的不該想起的,現在的不該繼續的都要成了一股龍捲風攪着她的腦子,常晚一身冷汗,眼裡變換着官帽的蘇清煜,赤裸的蘇清煜,抱着她大喊的蘇清煜。那麼多的蘇清煜,沒有一個是快樂的!記憶片段亂了眼,常晚像缺了水的魚。

她要瘋了!

“小煜!除非你娶妻!否則繼續分家!”

如果之前錯了,她這次不能重蹈覆轍!他們可以相互扶持,相互依賴,可萬萬不能——相愛。

471.相愛相殺

本分人,他狠急了她的本分!

分家!她又提?!

她的小嘴太殘忍,總說這些惱人話!她搖頭晃腦說不要,他也不要她不要!

一口勿要多言。

常晚果然不動了,她身子向下墜去,他捧着她的臉分毫不離。

粗喘停下,常晚被卻陷入另一境地,恍惚的不知所以然。

“娶妻?你又提娶妻!常晚!我娶妻你開心?”蘇清煜拉下常晚的手,卻看到常晚痛苦異常的臉:她的小臉皺成一團,面色蒼白,眼睛裡灰茫茫一片毫無焦距,小嘴大口的吸着氣,像是瀕臨死亡的魚。

蘇清煜看不下去,鬆了手,將她攬入懷裡,他再玲瓏的心也解不開和常晚相愛相殺的局。

“我不氣你,我不該使性子。我娶妻。只要你開心,就好。”

他答應了。

緊繃的弦一斷,常晚軟倒在蘇清煜懷裡,陷入黑暗。

這是她和他最好的結局……一切上了正軌,對否?

過了幾日,王家大小姐帶着兩個丫鬟直接登門,將和蘇清煜大婚的事告訴了她。

當天晚上,蘇清煜敲開了陸家的門,二話不說收拾了常晚的衣裳。

“今天王樂柔來了。”常晚扯過蘇清煜手中的包裹:“爲何要住到王家?你喜歡王樂柔嗎?你已經是禮部侍郎,爲何要做類似入贅的事?我們可以蓋房子購宅子!”

“順着你心意,住在哪裡不都一樣?你又有擔心?”蘇清煜握着拳頭冷冰冰的盯着她,等着她說一句,不可以。

“你不要給我收拾,你去了王家,我又不去!”

“你答應過,我娶妻便回來。我已和王大人說過,住在王家可以,但必須帶着你。”

怪不得,怪不得王樂柔今天一來又送銀子又送傢俱,擺明的就是讓自己這個累贅不要跟去!

“我不礙着你們,我不去!”

咣噹!蘇清煜一拳踹向牀頭:“常晚,是你答應的,只要我娶妻,就不分家!”

“成何體統!哪裡有弟弟大婚,姐姐陪嫁?而且我已經完婚,是陸家媳婦,怎麼能住到王家去!”常晚也氣,一拳頭也打在牀頭。生疼!

“規矩,體統,禮法?你就爲了那些拋棄我?”蘇清煜說得咬牙切齒,控訴常晚又間接的向常晚告白。

常晚剛纔的氣勢又慫了下去,不想看蘇清煜的淚眼。

“去王家,你住別院,你離我近,我才安心。常姐姐,我求你。”

離着近,才能安心。

大婚前,蘇清煜提前住進王家,而王樂柔已經搬去了祖母舊宅。大婚吉日定在一個月後。常晚住着的院子是王家最小最偏的一個,沒有丫鬟,她更自在。清晨她從王家小門離開去茶館,下午又從小門進入偏遠,而蘇清煜一直在主宅,半個月沒見到人。

王家下人之間傳着蘇清煜和王小姐,風花雪夜偷食禁果,他們是奉子成婚。常晚在院子中繡着布鞋,沒將這等閒言碎語放在心上。

最終是,他成婚了。就夠了。她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小煜有了美嬌娘,他會將注意力轉向妻子身上。

471.她嫁他娶

針又紮在指頭上,常晚心裡一抽,低頭看着繡的不成樣子的麥芒。

常寧比自己還要生氣,和蘇清煜鬧決裂,發誓不參加他的婚禮,更不同意自己跟着蘇清煜去王家。

”蘇清煜,你啥意思,你到這份上還要扯着我姐幹啥!你不是愛得兇狠,還把我嚇得暈過去?誰說這輩子只要常晚一個!你這又是什麼招數?!帶着我姐姐一起入贅!我不同意!我常寧窮死也不會少我姐一口飯,我不要我姐跟去!”

蘇清煜卻說:“我是住進去,不是入贅!我還姓蘇,我還是你的二哥,常晚的親人,我必須帶走常晚!”

“我姐又瘦了,你難道沒發現?成日被你氣得沉默寡言。你娶你的媳婦兒去!”常寧咬牙切齒,一臉錯看了人:“二哥,大姐不愛你啊,你這麼下去,不僅不會讓她開心,更會逼瘋你自己!”

常寧再怎麼叫嚷,卻不知蘇清煜和常晚百轉千回的種種,還以爲,一切都是蘇清煜的苦苦執念。

“就算你和我斷絕關係,我也會帶着常晚,她捨不得我,她不會放心我自己一人去王家。她,就是這麼一個人。”蘇清煜的睫毛在眼瞼處打下陰影,月光小巷中,他的影子被拉得孤獨悠長。他說着篤定的話,聽得常寧又氣又酸。

蘇清煜無疑是聰明的,他從小就會裝可憐,更會撒嬌無賴,和自己這個傻大姐直腸子截然不同。他了解常晚,深知大姐的心有多軟。

也許就是吃定了大姐這一點,他纔會用迂迴的方式,偷着把大姐的“親情”當“溫情”。而大姐,不知中了什麼魔,自己幾次三番去茶館找大姐,勸她跟着自己回城外宅子,可她只有嘆息而已。

‘常寧啊,你和大毛成了家,兩人彼此疼惜怎麼過都暖着。可是小煜。。。。。。’

終歸是不放心嗎?她常寧就不明白了,蘇大人好吃好喝豪宅住着,她還有什麼不放心!除非。。。。。。

常寧眼神也暗了。

除非大姐也對二哥有情,否則不會這麼躊躇。。。。。。

可他們如果真是相愛的,今後居於王家,那又是什麼境地?

當事人不支聲,常寧也只有擔憂。這一刻,她倒是希望,大姐對蘇清煜沒有多餘的雜念。

這月歲過得很快,一眨眼,王家裡裡外外佈置得隆重喜慶。婚禮的規制按照“入贅”的程序,一早迎親的鞭炮響起,主宅的大門開了。

常晚一早便醒了,她呆呆的坐在梳妝鏡前,瞧着眼眶凹陷的自己,狠狠的颳了一巴掌。

“要笑,今日小煜大婚。”

她握着手中的桃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着長髮,梳到朝陽升,梳到出門鞭炮響,卻始終提不起勇氣踏出房門看一眼他出門的身影。

聽下人說,新郎官穿着藏藍婚服,模樣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他騎着白馬帶着車隊從主宅出發,繞着王城逢人作揖拜謝,一臉欣然高興。

仍逢喜事精神爽。

也許就是這個道理。

常晚閉着眼睛,那涼薄的脣貼過來的餘溫還在,趁着他大婚,她要冷下脣邊的抹不去的熱。

【常姐姐,你不嫁我不娶。】

現在,她嫁人,他娶妻。

也算應了兒時的戲言。

472.沒她沒我

大婚很順利。王家大戶,浩浩蕩蕩的迎親隊擡着八人轎,扛着厚重嫁妝吹吹打打去舊宅接新娘。王家的賓客很多,朝中那些富貴人齊聚,上百桌的流水席鋪滿宅院,常晚身穿淡紫色紗裙,今日她打扮的用心,黑眼圈,被厚粉鋪墊;白脣染了豔紅,腮幫也不忘撒着腮紅。這樣的她還是纖弱的倚在主宅大院一角,人來人往中她保持着淡漠疏離,她悄無聲息,也沒人注意這個強打起精神的女人。

常晚看着忙碌穿梭的王家人,自己反觀像是外人,連客人都不算,旁觀這場盛大的熱鬧。

接親的鞭炮又響,大門外嗩吶鞭炮又來。

他來了,接了他的新娘。

常晚扭頭看向大門,她踮着腳身子被看人鬧的人向前推着擠着,而她的腳也着魔的向前鑽者,彷彿又回到了在貢院門口等他回家的模樣。

小煜。

她知道自己多看一眼便會疼得更疼,可是她又忍不住不看不找。

門開了,蘇清煜烏紗圓領藏藍繡花,胸前簪花披紅,手中牽着紅帶,紅帶的那一頭繫着身後鳳冠霞帔的女子。

炮仗白煙中,他淡笑自如,向着賓客作揖謝過。

真如下人所說,喜上眉頭,精神爽朗。

小煜。

常晚乾澀的押着一句,已是哭腔肆意。吵着嚷着催着他成婚,她當高興,當高興!她一手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一手扭着自己的大腿,垂着腦袋反覆幾句:常晚,要忍住,忍住。要高興,高興!

看他高興,你不是該徹底死心了?他越好,自己越能回到現實。

新郎官目光掃向人羣,好似看到了自己,她連忙垂下腦袋,遮掩自己哭笑不得的臉。涼涼的視線懸在頭頂,颳着她的頭皮,卻沒做停留。

藏藍的袍子邊角下是一雙黑色虎頭靴,這靴子的腳後跟處被她繡上了麥芒。

常晚的眼睛看着陽光下閃爍的金色條紋,朦朦朧朧。

人潮隨着新婚一對兒轉了方向,而自己來不及收斂眼淚,又被迫推着向前。

蘇清煜按着禮數,帶着新娘進了鋪滿大紅的大堂。高堂一邊坐着王嘯天夫婦,他們扯着笑臉,在蘇清煜越近時,臉上的笑容越淡。

燃燭焚香、鳴爆竹奏樂,然後禮生育唱。然後就位跪拜,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夫妻對拜。最後送入洞房。這是過堂的禮數。

“新郎新娘,上殿堂!”司儀高喊,更添喜慶。

這時新郎官卻站在高高的門檻前,頓了腳、出了狀況。

司儀急得滿臉是汗,對着蘇清煜示意趕快進門,要跪下開始拜堂。

高堂上,只有王嘯海夫婦。若是真入贅,真沒有任何不妥。

“我蘇清煜,還有一人要拜,沒有她沒有我,這親也不必結了。”蘇清煜淡淡一句,高高在上的王嘯海已經面色鐵青,王夫人一拍桌子剛想出聲,卻被王嘯海制止。一番耳語後,司儀對着滿院的賓客喊道:“有請新郎官長姐常氏!”

新郎官長姐?

論輩分,姐姐是平輩,沒資格坐在堂上。

論地位,一個犯婦,更沒身份坐在王家一側!

473.拜堂成親

藏在人羣中的常晚茫然的擡起頭,眼角是沒來及擦乾的眼淚。 而俊俏的新郎官已經轉身,一雙鷹眸直掃到紅着桃子眼的常晚,那眼神冷清,看得常晚透心涼。

他,剛纔明明開心的。

“不要耽誤吉時!”喜婆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對着常晚的背脊一擁,其他人堵着她後退的路。直到她被涌入堂屋,扶着坐在了紅椅上。

坐定。

蘇清煜炯炯目光看着自己,踏入紅綢滿屋的大堂。

【哈哈哈,你的元寶頭,適合你】

“一拜天地!”

【常姐姐,你開心…就好。】

常晚呆懵的瞧着一對新人跪下磕頭。

【常寧結婚不能哭,要笑。】

“二拜高堂!”

【我笑,常姐姐,你開心,就好。】

常晚坐如針氈想一躍而起衝出去,可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怨毒的掃了自己一眼,她便中了毒動也無法動彈。

【是我不好,我娶妻,我娶妻,只要你…開心,就好。】

“夫妻對拜!”

常晚看着自己格格不入的紫色紗裙,數着裙子上繡着的花瓣,啪嗒啪嗒,眼角又疼。

“送入洞房!”

常晚,可以了。

你可以放下你的心了。

蘇清煜的新婚夜,常晚逃回了常家。一進門小院桌上放着一罈子酒,常晚鬼使神差的打開,一口一口的灌着辣眼流淚。

小煜喜歡喝酒,原來不是酒好喝,而是醉了的感覺舒服。

“姐?大晚上的你在這裡?”常寧和大毛

常寧餵奶不能陪着喝,只有擔憂的勸着常晚:“姐,你爲啥要跟白眼狼過去受氣!你不能跟我過?我和大毛照顧你!”

爲啥到了這地步還要跟着去王家。

還不是,離着近,才安心。

“小寧,我安心了!安心了!”常晚瘋瘋癲癲又灌了酒。而常寧已經心裡明白一二三。

大姐,這樣子。。。。。。

常寧一嘆。

若往日她會開心,替二哥開心。

現在二哥結婚,一切另當別論。

常晚癱在南屋牀上,常寧正在爲她換下被嘔吐物弄髒的紗裙,門外大毛抱着常樂守着門:“媳婦兒,讓我去幫忙啊?”

“用不得,你帶着樂兒要是累了就去東屋睡會兒……”

大毛眉眼端正笑得好看:“還是媳婦兒疼我。”常寧雖兇,可給他生了樂兒又懷了二胎,開店持家一把好手,把狗蛋二丫當自己的弟妹疼着,他在丐幫再兇險,想着晚上能見上常霸王一面,便已知足。

張大毛笑得幸福洋溢,身後有人猛然炸了一句。

“把常寧帶回去。”

大毛汗毛直立,眨眨眼看着從自己身邊飄過的高大背影。沒兩秒,南屋裡發出常寧的怒吼。大毛說時遲那時快,舉着樂兒高喊一聲:“媳婦兒!樂兒身子滾燙啊!”

屋子裡果然靜了,常寧氣勢洶洶的衝出來,扯過孩子狠狠的瞪大毛一眼:“滾燙個毛!張大毛,你敢騙我!”常寧狠狠跺了丈夫一腳,拗身向着南屋衝。

“咣噹!”南屋門被人關上,並落了鎖。。。。。。

474.洞房花燭

常寧氣得跳腳,卻被張大毛扯了回來:“不氣,媳婦兒小心胎氣!”張大毛拍拍常寧的背脊輕聲說着:“蘇大哥,不會對不起常姐姐,洞房夜,他回來了不是?”

常寧連忙捂着張大毛的嘴,心想着二哥的心思他怎麼知道!“你說啥呢!不許胡說!聽見沒!”

張大毛無語,以前不明白,有了愛人後他才參透,當初和現在蘇清煜害人償命都是爲了常晚,這樣忍了七八年還任由常晚折騰的,不深愛才怪。

“咱們回家吧,我給你做銀耳粥,補身子。”張大毛接過樂兒一手牽着常寧,離開了常家。

而南屋中,蘇清煜扯開身上的束縛,環着渾身滾燙的常晚狠狠吻着,她果然回來了,她果然喝了自己早就準備的酒!

她越醉,便越愁,越是愁便是越愛。這一試,便知道她心裡有自己!他不會再問,因爲她不想回答。

火熱的身體糾結在一起,他探尋她的敏感,知道什麼動作能讓她盛開。

她是他的,一直都是。他是她的,也只有她一個。他們相愛,他會想辦法改了她信的倫常!很快,很快。新帝上位,便是你接受我之時。

常晚像是被狂風席捲過的小船,最後一次拍打在岸邊時已是散了架。醒來後頭痛欲裂,渾身痠軟。南屋的椅子上整齊的疊着她的新衣,院子外面曬着她昨日的紫裙。常晚坐起身,小腹又莫名一酸,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常晚驚恐。她撩開自己的白衫,肌膚白嫩如常,沒有和陸寒軒洞房後那樣的紅痕。

是夢。

常晚軟到在牀邊,沒有丁點力氣。常晚的心突突跳,她想見蘇清煜,以此證腦海裡那殘存的糾纏情景,是夢。

等常晚氣喘吁吁的回到王家時已經到了正午。

這次她從正門入,向着主宅去。

“姐姐!”

一擡頭,是王樂柔精緻的臉此刻她正靠在蘇清煜的懷中,一臉溫柔盡顯嬌氣:“姐姐從茶館回來嗎?清煜要帶我去景府。瞧我,忘問了姐姐是不是回來吃飯的?我讓紫月去竈房看看,給您熱一熱送去。”

呵呵,還真把她當成要飯的打發去了。

常晚把目光放在蘇清煜臉上,他面色紅潤,目光柔和,大婚前的憔悴一掃而空,現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這就對了,只是她的夢。一切都沒出格,他是新郎官,擁着新嫁娘。

“語柔,正好大姐回來了,早上的茶別忘敬了。”蘇清煜柔聲說着,伸手替她拂去發上的柳絮:“夫人,長姐如母,還請夫人再敬一次。”

王樂柔被蘇清煜美豔深情的樣子弄得面色酡紅,可是一想到他的出身和眼前這個頗受爭議的常晚,她心底又一陣厭惡:“過了時辰了,而且姐姐就是姐姐,她只長我兩歲用不得敬茶,景家伯伯在等我們,咱們以大事爲重。”

“弟妹。”常晚站得筆直,素白的臉淡淡的瞧着她:“你們先去處理小事,敬茶的大事當然要做得隆重一些。我也不是不開通的人,晚上讓小煜帶你去偏院,敬茶佈菜一樣都少不得!爲了體恤你,你的丈夫頂着被人鄙視的壓力搬進來,也是珍視你。若是你這點禮數都不懂,那我只好讓你父親母親見諒,請你跟着小煜回常家住!”

475.惡劣姑姐

王樂柔眼角一垂,恨不得把眼白全撇出來,她的一瞬間的厭惡和輕視毫不遮掩,那下巴微微揚着,根本就是在笑話無權無勢的常晚用大姑姐的架子壓着自己。

怒意從她的臉上一閃而過,常晚是看在眼裡。

對王樂柔的目光,常晚不以爲意,這些年她遭到的白眼比現在還多,越是這樣,她的倔骨頭更硬:“小煜,我說得可對?我若不是你姐姐,這王家也不會讓我進。往日你有多敬我,這媳婦兒也要多敬我!如果做不到,那就別再叫我。”

常晚果然潑辣,可她站在門前傲氣的像個男子,骨架挺着,小臉昂着,乍一看真像衆人口中的“惡婆婆”。

王語柔知道常晚不是善茬,常晚這副不饒人的嘴臉讓她難堪又氣悶。只是礙於常晚身後大敞着門外車馬水龍,還有父親的叮囑,她只能端着大家閨秀的架子。

“常姐姐,就按你說得辦吧。”蘇清煜看着常還腫着的眼睛,丹鳳眼亮亮的。他細化常晚這種護窩子的勁頭,這讓他甘於軟弱下來,口氣也放緩了,環着王樂柔肩膀的手,也下意識的鬆開:“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去景家,景練如你也認識。”

蘇清煜淡淡的笑着,嘴裡的體貼話讓常晚一驚。

“清煜!你!”王樂柔又羞又怒,她沒想本該巴結討好自己的丈夫一句話也不向着自己,還要帶着已婚低賤的女人去拜訪景家!父親說蘇清煜八面玲瓏,可她卻覺得他愚“孝”,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會識時務!對蘇清煜,她除了瞧不起更是瞧不起,她繃着聲音:“清煜…父親說過,讓我們兩個別耽擱,馬車在外面候着了。”

提到王嘯海,蘇清煜收回了放在常晚身上的目光,他把王樂柔向着懷中帶了帶,又恢復“如膠似漆”的模樣。

“常掌櫃的,樂柔不懂事,咱們別見怪,回來後,給你敬茶賠不是。”

蘇清煜面上是護着王大小姐,實際是半推半就的應了常晚的要求。王樂柔放在蘇清煜胸口的手狠狠一掐,

常晚卻挺起胸膛從蘇清煜身邊走過,輕聲說道:“在我面前,別丟常家的臉。”

常家?

王樂柔輕哼一聲,姿勢還是維持着親密模樣走出了大門。

上了馬車,王樂柔徹底冷下臉,和蘇清煜各坐一邊:“你大姐是不是搞錯了,竟然讓我敬茶佈菜?這是王家,她以爲她是皇宮貴族?!”言下之意,也只有皇親國戚能呵斥她王樂柔。

“嗯。”蘇清煜伸展雙腿,安靜的仰着腦袋,嘴角是勾起的,眼睛是閉着的,馬車晃悠悠他也跟着悠悠晃,瞧着要睡着了,或者根本不受王樂柔的影響。

“蘇清煜!”王樂柔第一次被徹底忽視,她大吼出聲嬌蠻本性顯露無疑。

蘇清煜半睜着眼睛,嘴裡冒出冰冷的話:“王小姐,動了胎氣可不好,父親大人。您父親大人,對我可是千叮萬囑過,要我多照顧你,和你肚子裡的——胎兒!”

476.有孕在身

王樂柔忽地閉上嘴,面對蘇清煜沒有半分虧欠,反而一臉的傲氣,她雙手覆在小腹,紅脣一抿怕是要笑出聲來。

蘇清煜繼續閉上眼,遮掩眼中的厭惡。

那日清晨,自己讓板栗送王樂柔回了王府時,天已經大亮。

這京城的街口一出人,一定有人見了一個騎馬穿紗裙的姑娘進了王府。王嘯海從皇城回來已經怒火沖天,他杖責了馬伕,覺着女兒的名聲會受損。而這時,王樂柔閨房丫頭彙報,說小姐喊着小腹痠痛。

王夫人趕緊差人診治,也號出了王樂柔有了孩子,卻也有滑胎跡象。

當說,姑娘未婚先孕應該私下打胎掩人耳目纔是,可王嘯海甩了百兩銀子讓大伕力保胎兒。

一時間,王嘯海大怒變成大喜,換了常服又出去了。

大同,未婚先孕,不需到官衙,直接便能剝皮侵入豬籠。王夫人也一樣,照顧女兒更爲精細,勢必要保住女兒腹中子嗣。

孩子的父親是誰?能讓位高權重的王嘯海定期安排馬車送上女兒,又頂着風險留下孩子?那人定是位高權重,行事小心謹慎的人!

蘇清煜當然能想到是誰,在決定用板栗送王小姐回家時,便開始算計。

果然,王嘯海在沒多久後讓他進入王家隱秘的書房,繃着臉瞧了自己好久。

狗蛋把王家馬車的事重新報給自己,他當日就讓大毛潛入馬車的目的地一探究竟。

偏殿不大,裡面華貴的如同皇城各宮。大毛什麼也沒偷,按着蘇清煜的意思拿了行宮中一件衣袍。

明豔豔的繁複繡花,讓蘇清煜早一步知道這偏殿的主人大概是誰。

馬車兩年前開始行動,最早王小姐也有十七歲。

王嘯海爲了示好儲君,日後成爲國舅爺,皇親國戚。他將十七歲的王樂柔送給當朝太子周子歡。周子歡欣然接受,私會也放在了京城外的偏殿。

如今女兒十九,兩年十多次幽會,可事實上孩子的父親不願娶王樂柔,否則也不會讓蘇清煜成了姑爺。

而王嘯海在打量蘇清煜時,心裡其實是惱火太子周子歡的處世爲人。

這次雨柔懷了身孕,太子開口許諾,若產子順利,登基後立語柔爲後。

王嘯海頓時一身冷汗,卻發現這根本就是進退不得的局。

太子不娶,如何順利產子?語柔早被拉到護城河裡侵豬籠!

反過來,太子立後的條件是先登基,胎兒已有一個月,可老皇帝卻不可能在九個月之內……除非太子要讓王嘯海綢繆九個月內登基的事!這是讓王家捨命策劃謀反或者逼宮?這定是不可能!

孩子要留,又必須名正言順,所以必須有個忠誠的人帶好這頂綠帽子!

之所以選擇蘇清煜,全因爲蘇清煜交給馬伕的矮馬。

騎馬,比腳程更快,馬伕說,矮馬的主人反覆強調這句話。

蘇清煜既然幫女兒早些回府,以蘇清煜那腦瓜也定知女兒不潔。

對蘇清煜,王嘯海一是用二是防,也因爲不放心他纔將蘇清煜調入禮部,最起碼在自己眼皮下,他能控制得了這個即將一飛沖天的青年才俊。

蘇清煜出身乞丐,野心頗大,這樣的機會,他應該抓住纔對。所以王嘯海將蘇清煜叫到王府,趾高氣昂的要給蘇清煜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那便是讓蘇清煜入贅。蘇清煜沒答應,牽着矮馬出了王府,並笑着說讓女兒保重身體。這種挑釁,讓王嘯海差點動了殺心。

可第二天早朝,蘇清煜無精打采,在朝堂連連出錯,之後的一個月都是被閆墨打壓得一句話不說。王嘯海以爲是蘇清煜後悔拒絕自己,後悔挑釁,所以魂不守舍。

後來,王嘯海在酒桌上又提一次,蘇清煜竟然真答應下來。但是唯一要求便是帶着常晚一起入住王家,隨時接受和離,但是若王家對自己不善,他會一紙休書遞到朝堂。

這點,王嘯海沒有強求,因爲入贅,在大同不僅會影響官路,更讓人不恥。蘇清煜一腔才華,若真妥協反而更讓自己的失望。

婚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外人面前假恩愛,私下彼此厭惡。這就是王樂柔和蘇清煜的關係。

他們從景家回來已是傍晚,王樂柔當然不會依着常晚的意思端茶佈菜,誰知剛進大門,就見常晚扇着團扇,在大門前擺了小桌,放好茶水碗筷。

“姐姐,王家院落雖大,對着大門吃飯可是有失分寸。”王樂柔拉着蘇清煜的衣角,半靠着蘇清煜的身側說道:“夫君,我累了,扶我回去好嗎?”

耳邊吳儂細語沒有吸引蘇清煜的注意,他閃亮的眼睛有些興奮的盯着坐在方桌前的女人:“常姐姐,你太較真了。”他的語氣不是責怪,是寵溺。

這樣不依不饒的小女人世俗的可愛,他懂得她的好意,生怕自己住進來吃虧,所以擺一道不畏“強權”的戲碼,撐着他的顏面。

常晚不理蘇清煜,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嬌弱”的弟媳,心裡止不住的憤慨委屈,臉是要自己掙出來的,不是他們這些大戶施捨的:“妹妹累了?快坐下歇一歇,等歇夠了再給我敬茶佈菜,禮部尚書王大人,教導的女兒出落大方得體,難道不是?”

蘇清煜憋着笑,身子向後一退,半攬半壓着王大小姐坐在圓凳上,將她手邊的茶盞滿上:“常姐姐,這樣吧,我給你佈菜,語柔向您敬茶,她有孕在身,喝了茶我扶她進去。”

有孕在身。

常晚攢着拳頭,硬是挺直了脖子,臉上僵硬:“有孕爲大,不用敬茶佈菜了,快扶她休息。”

王樂柔輕輕一哼,站起身時眼中顯出狠辣:“紫煙,扶我進去…去告訴母親,我肚子不適。”

常晚卸去最後一絲倔強,她低着頭是鬥敗的公雞。

蘇清煜,不僅如她所願成親了,還冒出了一個孩子。他們…早就在一起了。所以,常晚,你那些擔心,全是多餘,你的用情也是多餘。

477.誰的孩子

蘇清煜,不僅如她所願成親了,還冒出了一個孩子。他們…早就在一起了。所以,常晚,你那些擔心,全是多餘,你的用情也是多餘。

孩子就是命,也是他的未來。

“我不知道…她懷孕了。”

她不喜歡王樂柔生分中帶着鄙夷的眼神,也心疼着蘇清煜類似入贅的地位差距。

“我送你回偏院。”蘇清煜不想說太多,他答應進入王家,並非一時與常晚置氣也不是單單爲了報復馬車之仇,主要還是閆墨那邊傳來的意思:老蘇,取信王家,摸清財源動向,掌握的越多證據,我們才能出其不意!

爲了早日成事,蘇清煜便用了最快捷的方法,一步成爲王嘯海的女婿,對多疑的王嘯海,只有如此才能拉近自己和王家的關係。

“不用了,今天是我太計較。”常晚一臉苦笑,自己當真成了惡姑婆,刁難孕婦,是過分了。

常晚垂着腦袋,不戰自敗的模樣讓蘇清煜尤爲心疼,王家人多口雜,他只能維持着姑爺形象先回主宅一趟,替常晚圓了“刁難”大小姐的事情。

“嗯,我去看一眼,就去偏院找你。”

見姑爺走了,王家僕人遠觀自己收拾碗筷,冷嘲熱諷,更沒人來幫忙。

“哼,她可真沒眼色,瞧不見自己在王家住着?看不到自己弟弟也跟過來?這常晚真是傻缺。”

下人這麼說着,常晚擡起眼冷冷的掃着,繼續扮演着不識好歹的“惡婆娘”。

“管住你們的最,簽了賣身契的人,沒有資格談論家主家中的任何事!”

她是被人欺負過,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要在她頭頂拉屎拉尿!

拎着飯菜,常晚回到漆黑的偏殿。她不該再呆在王家,她是爲難孕婦的刁蠻人,她讓蘇清煜難做人。心裡空蕩蕩,自己又在冷冰冰的偏宅裡,像坐牢:“陸寒軒,你若還在,我們過平淡日子,我也不會發現自己愛上小煜,更不會把自己陷入這等牢籠。”

陸寒軒在不見天日的冰牢中已兩年有餘,身上的武功被廢,右手被挑斷了手筋。每日有人喂他維持體熱的藥。囚禁,是瘦了他的身形,可滅不了他活着的信念。以前是爲了復仇,現在是爲了再見常晚。

那個將未來希望壓在自己身上的小女人,一定恨透了自己。

包括他自己。

“嗯…”一聲嬌喘傳來,阮月兒水蛇一樣的腰身盤了過來:“薄印…還忍着?每次你不都敗給情蠱?我們。。多合拍。。”

“閉嘴!”

阮月頓了身形哈哈大笑:“你明明享受着,還要說着不,你當自己是烈女?”說着,阮月兒搖擺了腰肢,眼前的男人越痛苦,她便越開懷:“薄印,你的弟弟蘇清煜成了王家的女婿,你的晚兒陪着他一起去了王家。你猜,常晚會不會已經和蘇清煜苟合了?”

“閉嘴!閉嘴!閉嘴!”陸寒軒眼底瘋狂,他橫衝直撞,身下嬌軀顛簸,還有陣陣抽氣輕笑,可陸寒軒一點也不憐惜。

478.姨母表妹

不是的!不是的!

麗妃是騙自己的,她爲了讓自己痛苦罷了。

可是……身下的人笑得張狂,這次她挑破了窗戶紙,得要將近在眼前的實情說給他聽。

是的。在他陸寒軒最幸福時,離着安定一步之遙時,麗妃把自己抓來,沒有生息像毒蛇,猛得被咬上一口,便將自己墮於深淵。

可是害他身陷囫圇的,也只有被他引入絞月的蘇清煜。

背後插刀的是未相認的小弟,插刀的原因是因爲常晚。

是什麼原因非要繞着這麼大圈子將自己除去?還不是常晚和自己相愛,而小煜早已愛得發狂,他離不開常晚,又怕常晚離他而去。蘇清煜善於做常晚身邊乖巧的人,私下確是伺機以待的蛇。

是他對蘇清煜少年遭遇滿心愧疚,對他一再忍讓,因爲他給自己的好臉色,忘乎所以的期盼兄弟之情。

“啊!”一聲嘶吼,陸寒軒釋放了所有罪孽。

憤慨的宣泄讓陸寒軒昂起了腦袋,他額上的汗和滾動的喉結,讓阮月一時恍惚。

阮月擁着這本來瀟灑的人,聲音有那麼一絲動容:”薄印……”

陸寒軒貼着阮月的肩膀,被束縛的雙手一下又一下摔動鏈接牆面的鎖鏈:”阮月。”

他吐着濁氣,壓着怒氣,對貼着自己的女人,他只覺厭惡疲憊:”你滿意了?把我圈養成面首,可開心”

“呼呼…呼呼…薄印…薄印。。什麼都不要想,我讓你的小弟埋入了王家,等我完成大業,再也沒有讓你心煩的人和事兒。日後,蘇清煜交給你處置,你是念及舊情,還是秋後算賬,都隨你。”

阮月又貼近,眼裡是高高在上的,憐憫。

”不過,站在,他還有用。你只要在這暖着我,就行。”

多可笑。

皇宮不如冰窖,那裡就算火爐湯婆暖着一夜,也不如呆在這個男人身邊一時。

陸寒軒續足了力氣,頭顱一頂撞來了依偎自己的阮月,他扯着鎖鏈又成了瘋狗:

“我要見蘇清煜!我要見蘇清煜!”他要告訴小煜,自己是他的親哥哥,他不能和常晚在一起,他更不能當了王家人的女婿!因爲王家現在的女主人,是自己的姨母!他取得也是他的姨妹!錯了,更錯了!當年薄家滅口,那個女人功不可沒!他還要問,爲了權勢,蘇清煜把常晚奪走了又拋開,他又是何意!

麗妃直起身子,披上貂絨披風,褐黃色的瞳孔染上藍色的冰花,她輕輕地在陸寒軒的脣上印下一吻:“我過段時間再來看你…對了,…你弟弟還真有能耐,王家小姐已有身孕!你要當,伯伯還是舅舅?”

”蘇清煜!阮月!讓我見蘇清煜!”

阮月回眸掃了一眼被束縛住的男人深吸口氣,對陸寒軒,她越痛越愛,越愛越痛,她這一生都在痛着,她又何必讓別人也快樂着?

愛或者不重要了,只要有人陪着她痛苦,就行。

大牢的門又關,阮月抱緊了臂膀裹緊了披風,步步順着階臺向上。

479.對他有情

常晚下午也沒去茶館,此刻她正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滿心焦躁。 今日堵門一鬧,王樂柔陰沉着臉盯着蘇清煜,那模樣鄙夷厭惡,而自己不僅是當了欺負媳婦的姑婆,更做了挑撥他們夫妻感情的惡人。蘇清煜這主宅一趟已經三個時辰,她從中午等到晚上,也沒見蘇清煜的影子,更不知會不會受到王家人的責難。她去了主宅幾次,都被下人們擋了回來。

自己不是個藏頭縮腦的人,她的包袱已經收拾妥當,明日給蘇清煜說明白,再給王樂柔講清楚,她便離開。

“常掌櫃的,你睡了嗎?”

蘇清煜聲音很輕,那嘶啞的聲音透過門縫悠悠盪盪的飄進廂房,常晚一骨碌爬起來,腳步不由得飛奔到門邊,嘩啦打開門,蘇清煜歪着腦袋,薄脣抿着。

“你…”常晚抿抿脣,被蘇清煜盯着,她不由得想起昨夜混亂的夢境,她縮了腦袋,沒骨氣的又慫了。

終究,是她心虛,所以眼神瞟着蘇清煜的黑色虎頭靴:“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

忽地,蘇清煜向前一步,一把擁着常晚深深吸口氣。

常晚愣了,小手推這彎腰抱着自己的青年。

“常掌櫃的,讓你受委屈了。”

他用硬硬的鼻尖摩挲着常晚的耳根,很快常晚臉紅成蘋果,身子忍不住得顫慄:“我…我…是我今日兇巴巴的…有些得理不饒人。我…我沒委屈。”

“……”蘇清煜把她懶得更近,他的呼吸涼涼的,一抖一抖噴灑過來:“常掌櫃,不委屈就好,我怕你一委屈就要撂下我,收了包袱走人。

呃。

常晚不在扭動,被蘇清煜料中了她的打算,常烏龜徹底沒了聲音,嗚嗚兩句把腦袋垂得更低了。

在常晚沒發現的年歲中,她在蘇清煜面前越來越沒有大姐架子,反而更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女人。而這樣的常晚,旁人看不到,只有蘇清煜把她吃癟柔軟的樣子記在心裡。

“可我受了委屈。”

他裝着軟弱,而事實是,他在主宅根本就沒把王夫人的刁鑽嘲諷放進耳裡,更沒把王樂柔故作委屈的樣子記在心裡。他垂着眼睛,心思早就回到昨夜,他的洞房花燭裡,常晚邊哭邊叫自己名字,擁得他很緊。

拋卻了繁文縟節,她的真性情,讓自己驚喜。

撒嬌,裝軟弱,裝可憐,訴委屈。無不是讓白日裡本分的常晚一再心軟。

“小煜…王樂柔,喜歡你嗎?”

常晚咬着舌頭,問了不該是長姐該說的話。她左搖右擺的思緒,到現在沒有定性。

蘇清煜真把自己搞糊塗了。

婚前他纏着自己,咬着自己的脖子,那樣子像是“愛”。

後來看到他和王樂柔如膠似漆的拜訪景家,她以爲那也是“愛”。

再後來中午知道這兩個人已經有了孩子,更加堅定了蘇清煜是喜歡王樂柔,對自己的種種都是自己的錯覺。

可現在,他擁抱着自己,那大婚前的感覺又回來了。

剛纔她差點脫口而出的話是:你到底喜歡誰。

話到嘴邊,變成了:王樂柔喜歡你嗎?

“常掌櫃的,她不喜歡我,我們奉子成婚。”

確實如此,奉子成婚。

只是誰的孩子,自己沒法告訴她,這裡面牽扯太多利害關係,多說一句,常晚便有可能多一分風險。

聽他親口這麼說,常晚的心還是裂了一條巨大的豁口,她遮掩着傷懷硬硬的一句:“至少,你要擔負起責任……”

蘇清煜放開了常晚,一雙眼睛幽幽的瞧着她慘淡的小臉,蘇清煜的心裡竟然病態的樂開了花。

她吃醋了。

她爲我吃醋了。

“我到現在還沒吃上一口熱飯,常掌櫃,我想喝你熬得百合粥了。”

常晚拍拍臉,把一臉的陰鬱揮去,再擡手,惦着腳拍拍蘇清煜的頭頂:“在院子裡坐會兒,我去給你熬粥。”

她轉身而去,淡紫色的紗裙在月光裡飛揚出弧線,柔和的光暈暖着蘇清煜的心。

他越是弱勢,常晚越是心疼,也越是不放心拋下自己。

因爲,她對自己有情。

大婚的第二日,滿腹“委屈”的蘇清煜賴在了偏院,找了一間客房鋪了牀,睡下了。

常晚沒有阻止,只想明日再勸着蘇清煜回去。

可她現在已在王家住下有五個月,王樂柔的肚子也成了碩大的球。而蘇清煜也宛然成了被呼來喝去的人,就連下人們也開始看明白,這個姑爺也就是一開始有些架子,王家夫人和小姐並未將他當作姑爺看,小姐的貼身丫鬟還說,除了洞房花燭夜,這兩人一直分居而睡。只是礙於情面在外人面前是恩愛夫妻。

又是秋天,蘇清煜在偏院的書房裡又忙到很晚,常晚給他鋪好軟塌放好熱茶,欲言又止。

“常姐姐,給你!”鼓囔囔沉甸甸的繡花錢袋拋了過來。

“先說,你今天真不回去?”

“噓噓,我在你這能安心寫摺子,這錢袋裡的銅板你數數看,多少個。”

裙上的沉甸甸的一袋子是蘇清煜特意換換來的銅板,一袋銅板交給自己數,爲的是堵住自己的叨嘮。

沉甸甸的錢袋,讓常晚不由得想起王樂柔。王樂柔不是不計較的人,在那次敬茶事件後,大小姐發了脾氣動了胎氣,蘇清煜也被第一次逐出主宅,王夫人親自來到偏院對着常晚諷刺一番:【陸氏,你也是個苦命人,若是真按着女戒,被辱就該了斷或出家,而不是敞着門要旁人敬茶。王家一向包容,對親戚也格外關照,只是你自己不怕礙着你弟弟的名聲?】

【被辱?】常晚一愣,擡頭看着一臉鄙夷的貴婦人。

看着常晚疑惑的表情,王夫人眼珠一轉一臉瞭然:【我這算想通了,原來你是不記得…呵呵,沒事了,我一會兒差人給你送上核桃粥,對你的。。腦子好。】王夫人身穿繡着摘枝團花墨綠背子,大袖一拂,帶着六個丫鬟轉身要走。

常晚面色一緊回道:【謝王夫人好意,忘了便是忘了,我有何必補了腦子增了煩惱?我想那核桃粥還是給語柔送去,都說孕婦最健忘,她忘了我這個大姑姐不打緊,但是千萬別忘了她還有個丈夫叫蘇清煜。】

480.中開囤商

聽樂柔說常晚是潑婦,這次王夫人是見識到了。

她深深的看了常晚一眼,冷哼一聲,帶着衆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別院。

常晚的硬脾氣,也徹底在第二日有了改變。

因爲翌日,蘇清煜被停了半年俸祿。

“快數數吧,這個月的俸銀髮了,我特意換了一大包銅板。”

常晚緊緊地抓着錢袋子,要把被氣壓的怒氣撒出去,可最後還是聽話的將錢袋打開,一個個低聲數起來。

蘇清煜擡擡眼,看着眼眶紅着的女人,心裡又疼又暖:“現在住在這裡我心裡更自在。”

談笑間他在摺子上寫下最後一筆,手上的紙張上寫着秦把持的邊關都尉府,高價兌換鹽引、囤積打量糧食的彈劾摺子。

大同的茶與鹽都是官服嚴控的貨品,皇帝爲了解決糧草難運,邊關缺糧的局面,對鹽商採取了“中開法。”鹽商們需要送運糧食到邊關,再從各個封疆大吏的手中換取他們手中的鹽引。鹽商再憑着鹽引去鹽場支鹽,最後到指定銷鹽區賣鹽。鹽商爲了節省路途耗費,在邊疆周邊開墾農田,成爲“商囤”。

鹽引金貴,所以便有了中飽私囊投機倒把的。可秦將軍一脈沒有販售鹽引,而是要商戶翻倍徵收糧草。

這摺子會由王嘯海安插在鹽物司中的親信提出,而閆墨爲首的都察院便會當朝以私囤糧草爲名介入秦家,對着秦家長久把持的軍隊開刀。

而閆墨和王家的配合,又將對朝堂放出一個信息:獨善其身的閆家要參與儲君的勢力培植,閆家傾向太子一脈。而非和秦家有着傳言、繼位呼聲一高再高的皇帝麼子。而閆墨會向着王家也有情有理,說是閆墨心愛的女人是王嘯海的“義女”,而王家極有可能和閆家結親。

旁人看到的是閆家站隊,朝中王公大臣會觀望一兩輪,趁着大戰前,他們還有選擇機會重新站位。

先是景家,又是閆家,王嘯海之後二三年裡勢力會極具擴張,以他的爲人也更加囂張!人站得越高越危險,朝堂瞬息萬變,也許一個不經意站在高處的人會跌下祭壇?

閆家是太子要籠絡的勢力,太子也會不停的試水,探視閆家是否真的鼎力支持。等閆墨取得太子信任時,他也要甩開王家成爲太子嫡系。

閆墨長了兩張皮,而他是三張。他同時還是麗妃的眼線。。。麗妃知道自己對常晚的野心,並藏起了陸寒軒,讓蘇清煜極度不安。這次,秦家遭彈劾,軍權定會被太子瓜分。麗妃劣勢不會再有精力放在對陸寒軒的私情上。

那時候,也是查殺陸寒軒最好時機。

蘇清煜放下筆桿,看着燭光裡認真數着銅板到忘我的常晚,她眼裡映着銅錢,一副小商販的摳勁兒,這樣的她其實是單純可愛,無憂無慮。

他看她一輩子也不會膩,聽她叮叮噹噹的數着銅板,自己也跟着心情飄揚,這一刻他眼底的寵愛洶涌澎湃,並想着,如果哪天真能太平的和常晚在一起,他一定會給她一屋子的銅板,讓她安靜的數個夠。

481.麟兒出生

若說這是王家偏院,還不如說是另一個常家小院。

蘇清煜窩在隔壁廂房,在沒有應酬時便挑着燈火擺弄着他的卷軸,有時會望着自己嘴裡哼着曲調,又扯過一旁宣紙草草勾畫幾句押韻的詞。

常晚在遠遠的一角衝着茶水,又拾起了針線繡着繡着侄子們的衣裳,不理會蘇清煜一瞬一瞬的視線,可常晚遞給蘇清煜的茶永遠是不燙口又暖着脾胃的溫度。

彼此守望,一室的靜謐,不多言的陪伴,他們兩尤爲享受。

這日子又延了三四個月,常晚依着蘇清煜的交代,將他寫寫畫畫的卷軸帶回常家東屋鎖着,後又回到茶館開張。

自從景家少爺在常家茶館授課,常家的生意又好了。來得多爲有錢的商和官,而坊間又傳言自己和景家少爺有了染,否則那小少爺不會一直未娶,成日往常家鋪子裡鑽。

“晚姐,這朝都下了,蘇老弟怎麼還沒過來?連着幾日了,他又食言!”

對景練如,常晚當然歸類於富家公子。他和王書同大差不離,鼻子朝天,傲氣十足,爭強好勝。也因爲出身世家,該有的世家教養比王書同要好,說話辦事還算妥當。

“應該是被王大人叫去辦事了,平日我也很少見到他。若是真有急事,您可以去王家尋着。”

提到王家,這景練如的眉頭聳得老高,表情有說不上來的味道:“我纔不去王家,我真想不同,蘇老弟如此才華橫溢爲何要住在女方家裡。如果爲了恩情也不至於將前途棄了,如果是爲了升遷,我也能幫他的。”

景練如脫口而出的關心讓常晚一愣,她沒想蘇清煜相處的這一堆狐朋狗友裡,還真有個直言關心的“真心人”。

“常晚代小弟謝了景公子的關心。他們的孩子都快出生了,無論以前爲何,現在來看,便不再是因爲恩情活着升遷。您說是嗎?”

常晚沒有其他意思,單純的解釋蘇清煜現在的處境,也無需再爲蘇清煜報不平。

咣噹!

景練如手中的茶蓋滑倒遞上,手中的茶水撒了一袍子。

此刻景公子低着腦袋,沒理會常晚的驚叫,好半晌才點點頭,衝醬紫的綢緞寬袖中掏出一張銀票放在桌上:“我。。。。。。先走了,不等他了。。。。。。”

常晚正低頭收拾遞上的碎瓷片,一擡眼,景公子已經飄到門檻,晃晃悠悠的下了二樓。

“這是怎麼了。。。。。。”常晚起身看着桌子上一百兩銀票,一下子笑開了花,也將今日景練如的異常拋之腦後。

呵呵呵她終於想起景練如與王書同第二點不同,他比王書同更講究面子,身上帶的是銀票很少有紋銀現銀。只是這幾個月隔三差五的送錢來,有錢賺,她當然賺。

還好自己有茶館有銀子,衣食自立,否則若真要靠着王家生活,她的日子纔是沒法過。

王夫人沒想讓自己好過,隔三差五,她晾曬的衣裳會被踩上腳印,又或被人用剪刀剪開。這王家下人並非護主,而是巴結王家,同仇敵愾。

常晚吃過一次暗虧後,便有了對策,她在試衣服的邊角埋了許多繡花針,待她傍晚回來,竹竿上的衣裳又被撂在土地上跺成了泥餅。

常晚不慌不忙跑到管家那訴苦。

“王管家,你說我來王家住竟是給你們添麻煩,我身子一向不好,我家弟也時常爲我鍼灸祛病。今早,那鍼灸的銀針被我灑在了院子裡,我真怕你們來偏院時踩着傷了。對了,熬得藥底,灑在屋外讓人越踩,病人的病越好得快。如果有人真踩到了,我還要給銀子謝謝他呢!”

“針?”王管家一臉疑惑,卻也明白了常晚突然過來的意思:“胡說什麼!這針怎麼能是藥底子,哪能讓人隨便踩!院子裡掉了多少細針?”

“我怎麼能數得清,要不你問問咱們丫頭們有人受傷沒?那針上還塗着藥,又佔了髒泥,扎着手腳反正不好的。”

王管家冷冷一哼:“常姑娘多慮了,偏院不留人,不會有人被扎。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把笤帚,你再仔細掃掃,可千萬別被髒針扎着你自己!”

“那就好,千萬別再有人進來,偏遠不留人,有王管家的這句話就好。”

常晚轉過身,一臉冷笑。

小人難防。

既然有人要害自己,她便要給出警告。

警告那些想前赴後繼拿自己邀功的僕人們,要想構陷,隨時歡迎。擅闖的賊,卑劣的招數她都不怕,若進偏院,藏噁心的,後果自負!

之後確實又有人前赴後繼的試水,有的動了自己的胭脂盒,向胭脂中滴入了不知名的液體。

胭脂盒是常晚嫁人時買的,之後又在蘇清煜的婚禮前自己塗抹過一次,之後的八個月她脂粉未沾,要不是近期她收拾妝臺瞧見了發黑的胭脂盒,也不會發現有人在自己不在時動了手腳。

呵呵,她出行前都會落鎖再走,可現在才知,這裡鎖形同虛設!

如此,常晚不慌不忙的拿着一匹綢緞,四盒胭脂找到了統管鑰匙的大丫鬟春桃處。

“春桃姑娘,我這住在王家這麼久,都沒來看過你。我家店鋪又賺了銀子,我給你買些胭脂布匹,以後還要彼此照應。”

四盒胭脂,一個樣式。

裡面都摻了那盒變質的脂粉。

提到胭脂,春桃面色一緊:“我可要不得,您還是好好打扮打扮吧。”

“呵呵呵,用或不用隨你,我心意到了。我走了。”

常晚甩了盒子,轉身就走。

用或不用。我把你的惡毒心,加倍還給你!

這些是小事,常晚住得時間長了,常晚也瞧出蘇清煜和王樂柔之間的怪異,若是丈夫住在偏院那麼久,王家人沒半點反映。

但是重大場合,蘇清煜和王樂柔又如膠似漆。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了孩子出生。王樂柔產下一子,王府上下一片歡騰,王大人和王夫人像打了雞血,未到滿月便已經開始張羅着滿月宴。常晚想,蘇清煜與王樂柔有了孩子,關係會好轉。可王家人好像忘了孩子還有個父親存在,對蘇清煜不去主宅的事更爲追究。

背光而立的男人已經十八,他的孩子被冠上了王姓,他沒有異議也沒有喜氣,寒冷的月光將他的背影拉扯過來,地上孤孤單單的直線牽引着常晚一步步向前。只想暖着他,讓他知道這個偌大的王家裡,還有她陪着。腦子裡沒有多的思考,常晚已經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腰背。

蘇清煜像古箏上的弦背脊小頻率的抖動。

耳邊急速震動心臟擂醒了常晚,自己正碰着他精瘦的腰,臉蛋正靠在他的後背?這一刻她想撒開雙臂,可蘇清煜已經擡起手按住她的小手向前扣起。

常晚狠狠的咬着脣,懲罰自己心軟而犯下的錯。

而蘇清煜此時瞪圓了眼,一臉漲紅,雙脣抿了又抿,興奮的像是中了狀元。

“小煜。”常晚尷尬的清了嗓子,向後使勁兒,提醒蘇清煜撒手。

“嗯。”蘇清煜激動着,死死的拽着腹部的小手。

“我,孩子姓什麼不要緊,重要的是你得了兒子。”要按着自己的脾氣,她會跑到王嘯海那去爭執。蘇清煜不是贅婿,遷就王樂柔才住進這裡,按理孩子要隨父姓。同樣她也知道,這理再對,對不過王家的官勢壓人,倒黴的還是小煜而已。她心疼他的處境,只等着產子後,王樂柔能帶着孩子去常家。

“我,不在意。”

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做什麼在意?常晚誤會了所以心疼了,他嘴角輕揚,心情大好。心中這麼想着,他卻趁着嘆息,一個轉身將背後善良心軟的女人貼在心口,忍笑抖肩,演一個被權貴欺壓的可憐贅婿。

“他叫王麟昕,名字好聽,我縫了包被,小襖,得空帶我去看看他,行嗎?”常晚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安慰他也安慰了自己。

“你知道王家又會刁難你,也許會將你的心意給扔了。”他不想常晚爲無關的人傷心,可是告訴她,常晚只會更擔心。

“他是你的孩子,我是孩子的姑母,對他好天經地義,衣服扔了可以再做,除非他們讓孩子一輩子不見我。我問心無愧。”

傻女人,你的問心無愧,別人卻當作驢肝肺,就像當年你答應林夫人去看望郝夫子,卻遭到了滅頂的災難。

滿月酒宴,王家請了整個朝野,就連病秧子九殿下也來捧場。蘇清煜穿梭在其中,臉上不笑,賓客反而理解。誰都知道孩子不姓蘇,所以不少人在賀喜之餘,都拿蘇清裕打趣。

九殿下朱槿之坐在安靜一角抿着糕點:“太甜…”

沒一會兒,十幾米的地方走來一纖弱少年,他端着茶盞在九殿下身邊站定下跪,並將茶盞舉高頭頂:“都察院蘇念拜見九殿下。”

“蘇念?”朱槿之懶散的靠在椅背上,身邊僕人接過茶盞送到九殿下手中:“嗯,起來吧。我未聽說過你。”

少年擡頭,一張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先擡起:“閆大人讓小的稟告殿下,他身在邊關查案,京城都察院還請殿下多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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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煩心,告訴他,我知道了。倒是你,小小年紀成了閆墨的貼心人,明日下朝,你給我說說都察院的近況。”

聽到誇獎,面無表情的男孩抿嘴一笑,平淡的小五官變得生動:“遵命。”他又磕一腦袋,起身站起。

“小叔叔。”

太子朱子歡從不遠處走來,他恭敬的朝着小叔一揖,下一刻沒大沒小的湊過來:“小叔叔,你能參加這麼熱鬧的場合,可把侄兒嚇壞了。”

“侄兒說笑,我哪敢嚇了你,你若有事,宮中母妃們,我可應付不來。”朱槿之揚起眉毛又放下,這人愛穿深色長袍,顯得整個人更沒精神。要不是九殿下容貌深邃,輪廓鮮明,皮膚白得嚇人,否則大多人都會忽略掉這個頹廢的皇子。

而太子相反,在皇帝的眼力他是貼心的皇孫,在後宮嬪妃中他是會討人歡喜的小太陽。他極愛奢華的寶貝,常服色澤鮮亮,發冠寶石點綴,走在哪裡都是顯眼的一個,他高鼻大眼,精神飽滿,這樣的人走那裡都引人注目。

“黃祖母們可是關心着小叔叔的婚事,正準備向黃爺爺提呢。”

提到婚事,朱槿之無力的拜拜手:“何必多此一舉,我這身子…”他故意瞟一眼面色酡紅的太子:“我可羨慕侄兒你啊…”

朱子歡當然高興,今日秦家交出了西南軍的虎符,大同的大半軍權收回到皇上手中,剩下的兵權分握在三四人手中,這些人不成氣候,但是又不容小覷,他們分別是武、上官、馮三家。小皇叔一向不問朝中事,他特意讓藤太醫給這位小皇叔看過診,他確實。。不舉。也許也因爲此事,小叔叔遲遲不婚。

這樣一個不被皇帝眷顧的孩子,皇帝應該早就把他打發的遠遠的,可皇爺爺爲何不分他封地封爵,朱子歡沒弄明白。

不過一個不能有子嗣的皇子,絕沒有資格與他競爭皇位。

“老臣王嘯海拜見太子殿下,九殿下。”

蘇清煜跟着王嘯海來到花園一側,向着眼前坐着攀談的朱槿之和朱子歡行了禮。

“王大人,今日是家宴,無需行大禮。”朱子歡心情極好,特別是今日拉下秦家最後的摺子,妙語連珠,字字見血,諸多舉證後一個謀反的帽子扣得秦家嚴實。遞上彈劾摺子的是閆墨,可其中卻又王嘯海身後人的功勞:“清煜好福氣,得了大胖小子,小叔叔,咱們該羨慕的應該是他,哈哈哈。”

王嘯海一愣也連忙拍着蘇清煜的肩膀說道:“老身好福氣,有此賢婿!”

蘇清煜抿着笑,恭敬的向着太子俯身:“是小臣福氣,遇佳人,得麟兒。”

清煜。

蘇清煜在朝中的表現有目共睹,太子知其人卻從未單獨召見過,今日他直忽其名未加其姓,讓王嘯海立刻明白了太子要啓用蘇清煜的意思。

482.像我纔怪

在太子朱子歡看來,蘇清煜不僅有才華,還是知道分寸。他在王嘯海身邊收斂光華的,若不是這次他爲了

權勢娶了王樂柔。自己也不敢輕易向他拋出橄欖枝。這樣的人更好掌控,他要權便給他權,圖利的人比忠貞的人容易掌握。

至於王嘯海,已經養成老虎胃口太大,貪得無厭。而且一身官場習慣,和老牌的世家一樣沒有衝勁更多要自保,可他又沒有世家的財路和根基。

這樣的人,用過了氣兒,也該給他提提醒兒。

朱子歡喝了不少酒,微醺之中迎着過來的賓客。

麟兒。

是他第一個孩子,大局未穩,他不會自漏把柄和弱點。如果王家硬是拿着孩子急着換好處,他可沒這個耐性再給王家好臉色。

九殿下朱槿之也啄了兩口溫酒,可臉還是白得嚇人。滿院的彩燈和絡繹不絕的賓客讓他呼吸緊促,就連坐在一旁的朱子歡都能感受的到他的不適。

”小叔叔,你怎麼了?”

”咳咳咳,我,咳咳,王大人見諒,今日王家大喜,我是不能多呆,咳咳咳,人一多,我這胸悶得難受。子歡在這裡就好,我要先回了。”

”哪裡哪裡,您來是蓬蓽生輝,我送您出去。”

”用不得,你招呼賓客吧。我帶了小斯。”朱槿之拉緊了衣袍又猛烈的咳嗽幾聲,起身擺擺手先行離去。

這一走,暗色的袍子隱於人羣,很快便不見蹤影。就如他在朝堂上的表現,不容易讓人記住,容易讓人遺忘。

“王大人,小叔叔能來赴約,真是讓我驚奇,你是用了什麼方法讓他來的?”

朱子歡眨眨眼,面色純良的瞧着王嘯海。

王大人面色一僵,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答。這九皇子不參政,也不爲人。皇子中只有他一個,皇孫中也只有朱子歡。他請了太子不請皇子,是不敬。只是他也沒想,一向不愛熱鬧的九殿下爲何會突然造訪。

”太子殿下,老臣覺得這九殿下深居簡出難麼多年,請他來也是想試探他的動向。畢竟……這時候,來便是表明態度啊!沒想他也聰明,知道哪裡纔是根正苗紅的樹。”

”嗯。也是。小叔叔太沉悶,我是許久沒同他說話了。”朱子歡敷衍一句結束了話題,他的目光掃過王嘯海信誓旦旦的臉,落到不遠處抱着孩子一臉溫和的蘇清煜。

”蘇清煜來王家聽說還帶了姐姐?”

王嘯海心裡又一緊,他沒想太子已經觀察蘇清煜很久了,又或許王府裡也有太子眼線?!

”是。他被她姐姐帶大,他姐姐就是……”

”嗯。聽說……還嫁過人?”

王嘯海心裡難受得很,自家閨女爲朱子歡添了麟兒,他來後一句未提樂柔。現在一直追問一個已婚女子。論情理都不該。

”是,她嫁給個殺人犯,還被騙了。蘇清煜也是怕他來王家後,她想不開,才帶着。”

”也對,如果按理,王樂柔應該嫁到常家去,而非翻過來。”

這句話一下把王嘯海的心砸入谷底!朱子歡不僅沒有提及女兒名,反而一臉笑咪咪的說女兒要嫁過去!

”這……這……太子殿下,這事兒……不都是爲了保麟兒嗎?在王家,我們才能照顧周全!”

”我知道,也難爲你了,別當只和我說話,還有其它人要顧及。”朱子歡白牙一露,給王嘯海一個笑臉,轉身又紮在認堆裡,他穿得光鮮,笑得和煦,這滿院人又朝着朱子歡攏去。

蘇清煜找個藉口帶着乳孃先回主宅,說是要見一見功勞最大的妻子。

在回主宅的路上,面癱矮小子無聲無息的跟了過來:“老蘇,你剛纔的表情好假,還能騙人他們真瞎。”

蘇清煜揚着眉毛目不轉睛的繼續向前,利嘴卻忍不住的回了一句:“小蘇,面癱可沒人喜歡。”

少年果然沒了聲響又隱藏在黑暗,半天,蘇清煜後腦勺一疼,便知道被小蘇報復了,他搖搖頭,放縱蘇唸經久不見的孩子氣。

乳孃抱着嬰孩跟着蘇清煜一路向着喜宴方向走去,可是走到岔路時,蘇清煜給乳孃塞了銀票,後帶着孩子到了常晚的偏宅。

常晚正坐在炭爐旁爲常樂做虎頭鞋,旁邊還放着常笑剛做好的棉襖,她疼孩子疼得緊,現在手頭寬裕,更是將小時對弟妹的虧欠補給了小輩,籃子裡是一角扣除紅色棉襖的一角,這是她縫製了好久的嬰孩衣裳。

“常姐姐。”蘇清煜聲音輕快,常晚放下針線開門迎去。

門前,蘇清煜笑得彎彎的

“他,就是麟兒?”常晚接過襁褓,小心的揭開遮擋斗篷一角:“哇,小臉皺皺的,一看就像小煜。”

“像我纔怪!”蘇清煜咕嚕一句,可他眼底卻溢出似水柔情。

常晚眼睛亮晶晶,貝齒酒窩,紅脣不停的喊着麟兒,麟兒她身子搖晃小手輕輕拍,那慈愛疼愛喜愛,讓他也開始妒忌常晚懷中的嬰孩:“乳孃在外面等着,我要帶他去喜宴。”蘇清煜接過棉蛋蛋,又匆匆離開。

“慢點,不能豎着抱,遮嚴一點,外面風大。”常晚跟上去幾步,站在門前。小煜很無奈吧,看他偷摸的模樣,當初真的不該同意讓蘇清煜住進來。

這場百日宴過後,王嘯海開始讓蘇清煜出入自己的書房議事,蘇清煜也陸續瞧見了王嘯海安插在皇城中的暗線。他的樟木箱子中放下了越來越多的卷軸,絞月和白幫分頭打探跟生存的盯暗線的衣食住行,儘可能的查實所有人的喜好和弱點。這樣的查探,足足進展了三年,王嘯海的關係網蘇清煜也以最快的速度覈實完畢。

以閆墨爲首的都察院在皇帝的授意下奔赴全國各地收集秦家謀反證據,逼得秦家的參與勢力不得不起兵謀反,準備不全的謀反,只有覆滅的下場。秦家也最終從四大世家的名單中剔除,那些和秦家交往過密的官員被革職的入監的比比皆是,麗妃元氣大傷開始重新佈局。她形式收斂,她穿素雅的衣裙,白色水秀羽衣的模樣倒像極了她的姑母。也許是皇帝和太子念及故人,麗妃的在後宮的地位並未受到影響。

勢力急劇膨脹的王嘯海當然不滿久居禮部尚書一職,在他的授意下,包括蘇清煜在內的朝臣跪請皇帝三次,而皇帝卻一言不發直接革去了京城府衙林書平的職。

殺雞儆猴的舉動讓王嘯海立刻收去囂張的氣焰,朝中大臣開始清醒,這二年皇帝年老體邁卻一點也未糊塗,皇上的眼線掌控着朝中動向,除去秦家皇帝也是默許的。林書平代表着王嘯海匪類的過去,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不能再與那些人爲伴。

“林大哥,是嘯海對不起你!”王嘯海給了林書平一家重金,讓他們帶了一批人回江城。

林書平有不甘卻也落得自在,他掩不住開懷,帶着妻妾子嗣上路。

只是他沒料到,上的是王嘯海爲他們準備的黃泉路。

對王嘯海第二層打擊是,後宮傳來太子要定婚的消息,結親的對象便是握着四分之一兵權的武家嫡女。這一娶,武家女兒便是太子正妻,未來的皇后。

“太子殿下,小女可是等了您四年了。”

“我沒說不要語柔,我現在需要武家的兵權,況且你女兒名義上是蘇清煜的妻子,我不可能現在有違常倫娶了她。皇后也好,妃子也罷,不都是我成爲皇帝要誰是便是?”

王嘯海當然聽出太子的敷衍,太子手中不僅有他還有閆家,景家,勢力滲透六部和半個都察院。但是這些都是面上的,最終還要看手中有多少兵權。和武家結親,確實是上上之選。現在太子已女兒是他人妻子的身份堵了自己的嘴,裡裡外外倒像是他王嘯海在出醜。太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縱然對太子有了不滿,可隊已站路已選,也只能一路向前。

王樂柔這兩年也感受出朱子歡的冷淡,這一年他從未再私下見過自己。是不是自己容貌漸老?還是他嫌棄自己腹部上壬辰斑?父親爲何越來越容易發怒,母親爲何愁眉不展?

王樂柔看着鏡中的人,這臉生的美,卻留不住心愛的人。她生於王家便明白父親的心思,女兒說白了是父親最好的拉攏工具,她聽母親洋洋得意的說過,父親在外面有個賤種,嬰孩時被他送去雪山成了試藥的童女。可那賤種不僅沒被毒死,反而回來報養育之恩,更可惡的她還是閆墨要保的人。

王樂柔一直被精心培養,如今成了毫無價值的婦人,她摔了鏡子,扯着一旁的貼身丫鬟一頓扭打。

驚聲尖叫裡混着孩子的哭嚎:”我要常姑姑!常姑姑!麟兒怕怕,麟兒怕怕。

常姑姑?!

王樂柔三亂着頭髮,一手扯過孩子的衣襟,大聲質問:”你哪裡有姑姑!那低賤的人怎麼配!你是……”話到了嘴邊,王樂柔住了嘴。

麟兒是太子長子!對!她可以求父親先把麟兒送去太子那!

483.失常小姐

王樂柔抱着哭鬧的娃兒出了閨房,一路橫衝直撞跑向王嘯海的書房。

王嘯海的書房外站着家僕,見王家大小姐拽着孩子奔過來他們也是驚駭:“小姐,老爺交代過,這裡家眷不得打擾。”

王樂柔當然知道規矩,可她安奈不住要焦躁直接對着後面獨門院落哭喊:“父親,女兒有大事問您!”

書房中正在與幕僚議事的王嘯海面色陰沉,對女兒不守禮數的行爲心中惱火:“各位,今日事稍後再議,散了吧。”他拜拜手,保持一貫的沉穩:“清煜,你和語柔又鬧彆扭了?有時你讓讓她便是。”

實際上蘇清煜和王樂柔很久沒有答過話,各自過着自己的日子。王嘯海這話當然是說給其他人聽的,夫妻鬧彆扭女兒來告狀,難看的只有這個“上門”女婿而已。

“清煜謹聽教誨。”蘇清煜乖巧的迎合也跟着其他人出了門。

王樂柔被帶到書房,她牽着哭哭啼啼的王麟昕跪在王嘯海身旁:“父親,求父親幫語柔將麟兒送到他父親那!他看到麟兒,一定會心軟,他會接我進宮…”

王嘯海青筋暴怒,案子打斷王樂柔的春秋大夢:“夠了!我和你母親按着宮中規矩教你琴棋書畫,有朝一日便是希望你能入宮成事!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和街邊潑婦有何區別?!虧你還有一副好容貌,連個男人也留不住!他要是在乎血脈哪裡還會讓你再嫁他人?現在就算把麟兒送過去,他也記不得你的情誼!”他指着女兒的鼻子,滿臉的責難,吃的啞巴虧也終於找到了途徑宣泄:“當初,我真當把你送去雪山!”

王樂柔血色盡失,她死死的握着麟兒的小手,麟兒疼得哇哇大叫也沒讓她鬆開。

朱子歡要迎娶武家嫡女的消息已定,對太子一脈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可對王嘯海來說,他被太子輕視了!王嘯海的暴躁不再遮掩,他大吼着招來下人:“把小姐關三日,讓她好好想想自己差在哪裡!”

“女兒知錯了…我自己回去。王樂柔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書房,這裡壓得她喘不過氣,而耳邊的哭聲讓她更加想逃。母親離去,小麟兒抽噎的住了嘴,啊啊兩聲也邁着小腿揉着眼睛出了書房門。

“娘,娘!”

身後奶聲奶氣的麟兒,讓王樂柔心裡疼得喘不過氣:麟兒出生後,她爲了恢復身形,將孩子扔給奶孃照看,雖然很少膩着,但也疼着護着怕有閃失。他是自己與朱子歡的紐帶,她想終有一日自己會鳳儀天下,萬衆敬仰。可現在…太子不認麟兒,她就只能呆在王家,是個有“夫”有子的婦人。

蘇清煜看着他蹙眉快速向前,心裡正想着帶常晚去閆墨那挑一些稀奇玩意兒。閆墨每隔半年回京城一次,會來定是捧着稀奇古怪的寶貝討好藥香。藥香其實和王樂柔差不多境地,也被王嘯海當棋子送去閆墨那。她兜兜轉一圈,最後還是咬牙切齒的回到閆狐狸身邊。

“爹爹…”

484.愛屋及烏

蘇清煜腳背一重,反射性的將黏在腿上的肉球踢了出去:“放手。 ”

蘇清煜冷冷的看着小娃娃,再看他正衝着自己額袍子抹着眼淚鼻涕,無名火竄了上來:”滾開。”

這是常晚繡得袍子,他穿得可是格外珍惜,現在被弄得髒兮兮,蘇清煜直覺得孩子是煩擾人的東西,嘰嘰喳喳,乾嚎吵人。如果麟兒是自己的孩子,他非要胖揍一頓!

蘇清煜看着又粘在腳面上的肉球,眼神陰鬱:”呵呵,你娘沒告訴你,哭鬧的孩子晚上會被妖怪抱走?”

“我要娘,我要娘!”麟兒張着嘴巴又嚎。

“那你抱我做什麼!”蘇清煜甩甩腳,可肉球就跟着他在地上拖拽着。這一幕讓一旁的丫鬟看見了不知又要傳得什麼夫妻不和的謠言。

不和?他和王語柔?

”你娘不要你了,你瞧,她可是連頭都不回,過兩天她就會忘了你。”

蘇清煜惡劣得嚇着孩子,細長眼睛一瞟,冰冷冷的衝着麟兒一瞪。可麟兒自動無視他的威懾,又一汪鼻涕吹出泡泡抹在蘇清煜身上。

”娘不要我,我還有爹爹。”

”……”蘇清煜嘴角抽搐兩下,不知道是這小子哪根筋搭錯了:”爹爹你個頭。”

我纔不是你爹。

“爹爹,娘不要我,我要常姑姑。”這麼大的孩子,只知道被拋下的滋味不好受,說白了就是有奶就是娘。

蘇清煜低眉看着,眼睛裡的厭惡淡然了些,他突然拎起麟兒的後領,像提着貓仔一樣放在懷裡:“常姑姑?”蘇清煜斜着眼睛看着軟軟的白嫩包子,心裡想着這小東西一點也不像自己,可常晚卻偏偏說和自己小時候長得一樣?!出鬼了纔會像!

麟兒嚇得抖着腮幫,突然想起爹爹和自己說要去見姑姑必須喊她——常媽媽。

“常,媽媽。”

蘇清煜把小包子夾在胳膊下,嘴角也一邪,繼續邁着大步向着偏宅行去:小包子的也不是沒有用處,他能讓常晚在這裡露出最開心的笑容,有時他倒是有一種錯覺,偏院裡他們是一家三口,蘇爹爹,常媽媽,還有一個小娃娃,也讓他在漫長隱忍的中有了慰藉。

常晚早在院門口興奮的等着,當瞧見一臉厭煩卻俊美的男人夾着眼淚未乾的小包子出現時,常晚心中溢出一絲甜。

“小煜,你是不又打麟兒了!麟兒不哭,過來讓姑姑抱抱。”她有些嬌嗔的瞟了蘇清煜一眼,伸出小手就要抱麟兒過來。

“他髒死了。”蘇清煜沒有解釋,見了常晚他的聲音都放輕了,只是動作故意向後一退,把撲騰的小子扯得離常晚更遠。

“常媽媽!常媽媽!”小子看到了溫暖的救星,被親孃拋棄被“親爹”嚇唬,三歲孩子心裡的委屈又變成鼻水眼淚哇哇哭起來。

常晚看得心疼,嘴裡嘮叨着蘇清煜,她越嘮叨,蘇清煜直接將小包子舉起來,常晚更氣,沒有形象的蹦達着,揚手卻只能碰到小包子撲騰的腳丫。

蘇清煜笑得酣暢,他看着眼前水藍色的常玩在胸前蹦達,她如小兔一樣的焦急大眼,裡面盛着一個開懷的他。

“你放下麟兒啊,別嚇着他!你都二十一了,怎麼還這麼玩鬧!”常晚一手抵着蘇清煜的胸膛,踮起雙腳伸出另一手去夠嚇哭的娃娃。

常晚,她已經二十四,個子不長,容貌沒變。這樣知足長樂的女人,眼睛更加安定溫柔。

“常掌櫃的…”蘇清煜低着頭,有些癡迷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臉,他已經學會壓制,壓制這兩三年裡想要情不自禁的動作。蘇清煜將麟兒塞給常晚:“你待他太好,我會吃味。”

不給常晚思考的時間,蘇清煜已經伸出雙臂輕輕攬着她的纖腰,把麟兒加在中間。麟兒抱着常晚的脖子委屈的抽噎兩聲喊着:“常媽媽,常媽媽。”

常晚微微顫着,她把臉埋在麟兒奶香的脖子中,因爲他的稱呼更因爲蘇清煜突然的環抱紅着臉不敢動彈。

搬到這裡四年,她不但沒有止住自己罪惡的念頭,也快要記不清陸寒軒的臉。這種誘人又愧疚,上癮又罪惡的感覺日日夜夜糾纏着常晚。比如這一刻,她總是有那麼一種錯覺:他們是三口之家。

從閆家回來已經傍晚,懷中熟睡的麟兒揪着常晚的衣襟不放。

蘇清煜看着常晚一臉的慈愛不免出口詢問:“常姐姐,你幹啥那麼疼他?”若說,麟兒的母親王樂柔和常晚不對路,明裡暗裡的刁難可不少,只是常晚脾氣一向倔,實際也沒讓王樂柔舒坦。

“你傻啊,麟兒是你的孩子,我當然疼。”常晚順口應答,頓下兩秒她又加了兩句:“小煜,勸勸你媳婦兒,多照看麟兒,孩子小都粘母親。如果她嫌麻煩,把麟兒交給我,我不會讓他受委屈。”黑曜石一樣的眼珠蒙上了一層水霧,柔軟的視線能將牛鬼蛇神溺死。

蘇清煜心中痠軟一片,眼前的傻瓜真當自己是菩薩?王麟昕是太子的種,單憑這點王家也不可能交給他們這些“外人”教養。可是她剛纔說,因爲麟兒是自己的崽,所以才疼?

蘇清煜妖孽的臉瞬間漲紅,他咬着脣突然不要臉的害羞了。

“常姐姐,如果是你的孩子,那不是要溺愛上了天?”她的孩子,也是他們的孩子。

我的孩子?

常晚一愣,眼睛黯淡下去: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就算陸寒軒回來,她也回不到原點。

蘇清煜直想抽自己大嘴巴,好好的氣氛突然變得尷尬,他的目光也放在常晚懷中的小包子身上。蘇清煜伸出大手揉揉小包子毛茸茸的散發。

愛屋及烏莫過於:她因爲他而疼愛小包子,他因爲常晚疼愛小包子,也開始嘗試碰觸這個孩子。

王樂柔真的被關在廂房中,三日來,沒讓她想出能讓朱子歡愛上自己的辦法。卻想明白了朱子歡爲何會拋棄她:她是送上門的女人還不如街頭鷓鴣,一開始她便失去了被人重視珍愛的機會。

咯噠一聲,廂房的門開了。

485.鼻菸壺

門檻外背光站着俊美如豔陽的男人,他放下懷中的孩子,輕輕推搡一下:“去你媽媽那吧。”

王樂柔許久沒有和蘇清煜搭過話,因爲他的乞丐出身,因爲他攀附王家,因爲他有個讓人笑話的姐姐,縱然他貌賽潘安,她也不會多看一眼。

“爹爹,別走。”麟兒扯着蘇清煜的衣袖,怯怯的看着趴在牀上蓬頭垢面的女人。

爹爹?

王樂柔看着麟兒,再看看面無表情的蘇清煜,更加陌生。

她和蘇清煜是掛名夫妻,以前心裡只有朱子歡和飛上枝頭成鳳凰的美夢,眼睛裡更是容不進別人半寸影子。

爹爹……對麟兒來說,蘇清煜就是他名義上的父親,她以爲是麟兒乖巧,從沒哭鬧鞋問自己要父親。現在才發現麟兒很小時候就和蘇清煜熟悉。

心裡的那根弦就這麼斷了。以前她將自己看得太高,其實在太子面前,她和蘇清煜一樣,遭人鄙夷。最後又如何,有了孩子卻沒了孩子的爹。

王樂柔三日滴水未進,擡起手向着王麟昕招招:”麟兒,到我……這裡來……”她苦笑,突然想遮起自己未梳妝的臉。

蘇清煜拉開了麟兒的手又將他向前推了一把,他想起常晚的叮囑,有些不耐煩的警告王樂柔:“孩子是你的,要擔起責任。”說完,他袖子一揮,瀟灑而去。

擔負責任嗎?王樂柔一把將麟兒拉到牀邊,第一次沒了淑女模樣嚎啕大哭。她的大好年華已逝去,後半生她是否還有機會和蘇清煜重新認識?

在蘇清煜二十二時,

王書同和景練如又迷上了擺弄鼻菸壺,蘇清煜忙得不得閒,也沒有跟着二人胡混。可是眼前的兩人攤在貴妃椅上,接二連三的打着哈欠,還沒說兩句,兩人云裡霧裡沒有反映,看得蘇清煜心中暗驚。

“書同,最近聽說收了不少鼻菸壺,給我瞧瞧到底有多好。”蘇清煜在禮部也有不少年頭,官窯的器具,進貢的珍寶看得多眼界也比花鳥市場中的玩家毒辣。沒等王書同應聲,那邊景家公子便扔過來一琉璃煙壺,半透明的內壁上用金沙勾勒出芭蕉葉下乘涼酣然入睡的老翁,旁邊用紅釉色落下“自在”二字。鼻菸壺是捲髮藍眼的西域人帶來的東西,一開始是玻璃器皿,後傳入大同皇宮,皇帝命匠人在此基礎上用玉、琥珀、象牙等名貴材料製作,成品比舶來品更精緻,老皇帝也賞賜了幾件給藩王、世家家主。東西一傳,民間也有雕刻名家開始在小小的罐子裡微雕作畫,價格也高得驚人。

鼻菸壺成了世家貴族們的新寵。蘇清煜對着手指輕蘸鼻菸壺中的粉末,放在鼻前嗅着。

這鼻菸…味道不對。

菸草研磨成細膩的粉末加入麝香、冰片等藥材,在鼻菸壺中密封過一段時間後纔是上品。西洋人進貢的那些便是如此。可大同興起煙壺短,民間獵奇迎時的多,煙壺也成了把玩鬥豔的玩意兒,若真講究鼻菸質量的也只有追求品質的官家富商們。

鼻菸聞着過癮,打一兩個噴嚏渾身也爽利自在。可手中的鼻菸壺聞起來讓人像騰雲駕霧一樣,直想找個地方躺下來多吸幾口。

蘇清煜把鼻菸壺拋給景練如,用羨慕的語氣說道:“是好東西。鼻菸壺可貴得很,這麼精緻的東西我看可不是民間作坊出來的。”

“蘇弟,好眼光…”景練如呵呵笑兩聲,眼睛直直的看着不遠處入仙女下凡的蘇清煜:“你要喜歡,送你…這可是,這宮裡的…玩意兒。”他向着蘇清煜招招手,蘇清煜眯着眼睛附耳過去:“再有錢只能買到壺瓶兒,卻買不着皇上御用的鼻菸…呵呵…”

“哦?你還能搞到這個?是不是內務府中有你相好的宮女兒?”蘇清煜沙啞的聲音在景家少爺耳邊拂過,無論是菸絲還是宮女,景家要碰了都是罪。

“這個…不能告訴你。”景練如腦袋還混沌着,見蘇清煜在自己身前低聲輕語,他竟然衝動的拽着蘇清煜的手:“小蘇,你怎麼這麼,好看?!”

蘇清煜手指一彈,把覆蓋在另一手上豬蹄彈開,起身退開:“我還有事,不擾二位雅趣!”

“唉唉,練如,小蘇怎麼走了?”攤在另一邊的王書同又吸了一口鼻菸壺,歪頭瞧着門外方向懶懶的問着。

景練如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又嗅一口才疏解心中煩悶:“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出了烏煙瘴氣的地方,蘇清煜快馬加鞭的趕回王府。一進大門,便看到牽着麟兒的王樂柔。

“你。。回來了,我剛想帶麟兒去…”王樂柔話還沒說完,蘇清煜便直接邁腿向前,好像根本沒瞧見門前站着多時的母子。

她這一年多,真的想緩和與蘇清煜之間的關係,可是他們之前相遇就是小姐和書童得關係,之後成了面上夫妻,還是小姐和贅婿。

朱子歡要娶武家女兒的事,讓王樂柔徹底絕了要做皇妃的美夢。而這一邊父親越來易怒,母親將丈夫的錯怪到了自己身上,說是她不爭氣,給她丟了臉面。這個時候也只有麟兒緊緊的握着自己的手不離不棄。而一直被自己看低的蘇清煜,這二年勢頭漸長,父親已經蓋不過蘇清煜的光芒,而他也不知用什麼方法繞過了父親,和朱子歡越走越近。這也是父親斥責她的第二個原因

【無論那一個男人,她都把握不了!你真無用!】

是,她當初怎麼沒想過,蘇清煜能從乞丐當了京城的官,已非池魚。是自己目光短淺,

王樂柔推搡了五歲的麟兒,麟兒立刻按着母親的意思喊道:“爹,晚上能看麟兒的課業嗎?”

蘇清煜轉身,目光直接對上麟兒身後的王樂柔:“你是孩子的母親,能生便能養!能養便能教。”

王樂柔精緻的妝容險些龜裂,他的言下之意便是,我不是孩子的父親,孩子不是我生不當我養,更不由我教。

486.一步幸福

這樣的拒絕不下十次。 爲了麟兒也爲了自己的未來,她必須硬着頭皮一挫再試。畢竟他們是拜過堂的,寫下婚書的正牌夫妻!她雖然有了麟兒,可蘇清煜也因此得到了升遷的官路了父親的關照。這一想,王樂柔心裡又有了勇氣,也給她小心翼翼的心找了平衡。他蘇清煜明知道她懷着”別人的孩子”也要娶,那便是心甘情願!所以,自己無須自卑更無須退卻,只要她不和離,蘇清煜只要在王家一天,也休想動休妻的念頭!

父親說得對,兩個男人,既然一個已沒了希望,這一個她不能再錯過了。

”爹爹,又去常姑姑那了。娘你爲啥不去?去了不就能看到爹客?麟兒……麟兒想,想要爹陪陪娘……”

童言真摯,也最能撥起王樂柔的感傷,這下她不僅有了女人的勇氣更有了身爲母親的動力。總歸萬般理由讓她牽着麟兒一轉,向着偏院常晚的院落走去。

“你不是想你的常姑姑了?走,我帶你去。”

蘇清煜尊重家姐,如果她能和常晚軟下身段,自己還是有機會在偏院見到他。只要她能迎合常晚,他便能對自己另眼相看。只要她再對他好一些,蘇清煜一定會愛上自己。

王樂柔抿着紅脣,精緻的臉上一片紅暈。

常晚從晌午一直待在常家。她和常寧忙了一上午,現在正麻利的洗菜起竈。常寧帶着兩個胖小子在南屋,小煜也答應中午推了應酬趕回來。今天日子特殊,是狗蛋和二丫結親的日子。

這兩個孩子懂事,因爲狗蛋還要頂着替大毛,替大毛瞞着身份,所以這親不能光明正大的結親。所以二丫提議私下對着大哥大嫂磕頭,便算結親了事。

張大毛自責常寧也跟着愧疚,告訴了常晚後,常晚纔想着在常家老屋擺一桌酒宴,只有自家人吃。

這一家有蘇清煜,有自己,有常寧,有大毛有兩個毛頭小子,更有狗蛋和二丫。對狗蛋,二丫,大毛來說,能進常家,便是家。所以在這裡結親,他們兩個也開心不已。

二丫現在在南屋裡換着衣裳,狗蛋穿着深藍綢袍坐在小院子裡,黝黑的臉漲得通紅,不停搓着手,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雙有神的眼睛,不停向着南屋張望。

常晚又端着一盤菜上桌:“瞧你急的,等小煜回來,讓他替你主持婚禮,這婚禮講究,他又是禮部侍郎,這回可用上他可了。”狗蛋已有二十,黑黑瘦瘦,一向能吃苦的他幹練利落,說話也更暖人心:“常姐姐,謝謝你給我們張羅。我知道,雖然二丫不說,可她是個姑娘家,渴望穿嫁衣。”

常晚拍拍狗蛋的肩膀,眼裡滿是祝福:“嗯,你要更疼她!”常晚心裡緊緊的,狗蛋從小帶大了二丫,沒想那丫頭能磕磕絆絆活過來,有好幾次狗蛋大毛嚇掉了魂,以爲二丫救不回來,可那丫頭溜了幾次鬼門關,又醒了過來,破破爛爛的心臟能撐到了十五。

二丫對狗蛋的依賴比大毛還多,這莫朝夕相處的兩個人,到現在也不容易。

乞丐求得都少,很容易滿足,他們能相守也許就是最大的幸福。

禮數在他們身上,沒那麼重要,活着,有個家,就夠了。

“不讓我疼二丫,我都不習慣,不愛她纔是奇怪。”狗蛋說時目光炯炯的看着常晚,常晚心中一震,也緩緩的坐在桌邊。

她和狗蛋是一樣的,心疼蘇清煜早就習慣,哪天不疼不愛他纔是奇怪。

蘇清煜推開常家的門一眼就瞧着坐在桌子兩邊鄭重對望的兩個傻瓜:“怎麼那麼嚴肅,還要不要拜堂成親?”

常晚的臉又燙了,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去南屋:

“我叫她們去,直接拜天地。”

蘇清煜蹙眉,不明白自己哪裡又撩得常晚慌神,他目光凌厲的瞪了狗蛋,狗蛋立刻嚇蔫了,僵着脖子瞧着南邊。

”準備準備,新娘子出來咯!”身爲嫂子的常寧激動的喊了聲,從裡面打開南屋的門。

狗蛋激動的站起來,高大的男人一下子熱淚滾滾,一雙眼裡只有紅紅的新娘。

二丫帶着火紅蓋頭,一身紅綢喜袍,瘦小的身子依偎着常寧,露出的小手緊緊的抓着常寧,大婚的人怎能不緊張!

“你真好看。”新郎官兩步跑過去扶着羸弱的女孩。接觸到二丫,狗蛋的臉紅得發紫,傻呵呵的都是幸福。

“去去去,蓋頭沒揭,你哪隻眼睛看到好看了?”常寧撲哧笑出聲,笑罵他比大毛還傻。當初大毛也這樣,進了新房吶吶了半天,憋出一個張亮的屁,氣得常寧掀了蓋頭追着張大毛滿新房的跑。

蘇清煜這時也回來了,指揮着大毛擺了四張椅子成了堂,他穿着醬紫的常服,朗朗的模樣讓常晚看楞了神。

拜了天地,擺了在做的兄長姐姐,二位新人沒入洞房。

狗蛋在衆人面前直接掀起了二丫的紅蓋頭,難言激動的說道:“我們知道這也不合禮數,可我和二丫不在乎,我們要讓挺愛我們的嫂子,常姐姐,蘇大哥都看得到二丫最美的樣子。對不,二丫?”

二丫已經出落別緻,柔弱的身子骨靠在狗蛋肩頭,灰色的眸子中是幸福和滿足:“嗯,我不在乎。能讓大家看到我幸福,讓擔心我的哥哥姐姐們放心。我沒想過自己還能嫁給狗蛋哥哥,若是我早些明白狗蛋哥哥也喜歡二丫,我十三歲就嫁給狗蛋哥哥!”她是乞丐,卻有着小姐的身子,而她知道自己的心臟是紙糊着的鼓,總有一天難堪重負,還好老天垂憐,給了她一次兩情相悅的機會。

二丫笑中含淚的模樣揪着常晚的心,常晚不由自主的望向蘇清煜,而身旁的蘇清煜也深深凝望着自己。

他眼裡的光芒毫不遮掩,赤果果的讓常晚紅了臉。

是不是,向前一步,有可能她會粉身碎骨,更或許破繭成蝶?

常寧抱着常笑,嘴角情不自禁的向上彎着。她是知情人,對蘇清煜的畸戀從痛恨到抗拒到默許到理解到支持到心疼。

現在,看着兩人兩兩相望的樣子,常寧舒了口氣,心中按耐不住的是竊喜。

大姐,好像對蘇清煜動了情!這種表情…和旁邊新婚的狗蛋有得一拼。

“咳咳咳,是啊,最重要的是相愛的人能在一起,瞧瞧我,按着禮數我怎麼能和狗蛋人前“夫妻”?要這樣我也早進豬籠去了。對吧,大姐?!”

禮數,這年把,蘇清煜和王樂柔紙糊的關係讓常寧看得分明,而且那麟兒怎麼冒出來的,她也開始質疑。只是礙於二哥的面子,她沒敢直接問二哥。

常寧的話落在耳邊,蘇清煜也第一次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常寧,趁着常晚呆愣的空,胖寧兒一臉傲氣的甩給蘇清煜一個“不用客氣”的眼神。

常寧的意有所指,真的戳種了常晚的心事。

她看着幸福的狗蛋二丫,再看知足的大毛常寧,壓在心上的沉重山巒也鬆動了。

幸福真的那麼容易?

“常姐姐,你在想什麼?”蘇清煜問得小心翼翼,又難掩激動:“還是……要和我說什麼悄悄話?”

明知道她愛自己,可是上這倔強古板的女人承認,那是另一說。

她若親口承認,有勇氣接受自己,他也不會那麼多的算計去改禮法。她的勇氣,他要她有勇氣愛他。

蘇清煜雙目放光,不自覺的把滿心的愛全呈現出來。

什麼悄悄話!

常晚臉上火辣辣的,狠狠的踩一腳蘇清煜的腳丫。

美男吃痛,卻樂得傻笑,這邊不忘給常晚夾菜,招呼着好吃好喝,彷彿他纔是結親的那個。

一頓飯,蘇清煜喝了二兩,一雙美目流轉在常晚身上。而常晚像煮熟的兔子,垂着腦袋悶頭吃飯躲着蘇清煜有意無意碰觸自己的手掌。

”吃,吃飯。”她嬌嗔一瞪。

”嗯,我餓。”蘇清煜撐着腦袋,筷子戳戳白米飯,舔着薄脣,盯着常晚的脣很久。

大毛和常寧立刻明白,偷笑着哄着自家的孩子。

一頓飯,其樂融融。三對有情人,嘗着得來不易的幸福。

…………

常家借給了這對新人當作婚房,畢竟二丫是大毛的親妹妹,大毛家屬於女方家。三日後狗蛋還會帶着二丫住回城外宅子,他還會頂着大毛的身份生活一段時日。

背對夕陽,蘇清煜和常晚晃悠悠的向王家宅子走去,這一路,在喜宴中那怦然心動也蕩然無存。

她怎麼差點忘了,蘇清煜有妻有子。

蘇清煜看着常晚凝重的臉,頓時明白她在想什麼。

是要告訴她,自己和王樂柔沒有愛?原因是他爲了報復王樂柔傷人不救?他是潛入太子嫡系的暗釘?他要做的事太危險且不能回頭說出一便要扯着二,這麼居心叵測的自己,常晚又會…

不知不覺走到了王家大宅。常晚昂頭看着硃紅大門,咬咬牙推開,先一步向着偏院走去。她速度越走越快,不想自己狼狽的樣子被身後人看得心疼。

偏院門一敞開,蘇清煜一把拽着常晚的胳膊將她整個收攏在胸口:“常晚。”

近在咫尺的人,是這些年支撐他過來的信念,他想擋着風雨給她一個晴天,讓她無憂無慮的去愛,不悲不傷不煩。

背後的溫度讓常晚無所適從,這所華麗麗的偏宅就是現實,可她還想沉溺在和蘇清煜相互依靠的日子裡。

“常晚。你聽我說,我我知道你不想呆在這裡,是我自私綁着你陪我一起,王樂柔我會處理,我對她沒有半分感情…”

“吱呀…”偏院中的主室門開了,裡面走出揉着眼睛的麟兒:“爹爹…”他的另一手拉着面無表情的王樂柔。

常晚僵成石頭,與蘇清煜相貼的肌膚宛如針扎,恥辱感涌上來,變成滾滾熱淚砸在蘇清煜的手背上。

“娘,疼,你把麟兒捏疼了。”麟兒哇哇大叫,一臉委屈的看着前方的蘇清煜:“爹爹…”

手背上灼燙的眼淚讓蘇清煜清醒過來,他鬆開環繞常晚上的雙臂,手腕一轉把常晚轉過來,把她的額頭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怎麼來了?”蘇清煜一樣面無表情,一雙丹鳳淡漠的瞧着前方的母子,如同盯着陌生人。

“我拿着蘇州織錦布面來王家偏院,本想給你做件袍子…現在看,姐姐身體不適,我明日再來看望,這一會兒我就給管家說,給偏院加人照應着。”王樂柔牽着麟兒走來,嘴角噙着大家閨秀該有的微笑。

常晚早已推開蘇清煜的懷抱,眼睛定在了王樂柔的眉心:“做袍子?不用那麼麻煩,我將小煜的肩寬尺寸給你。”

王家的宅,蘇清煜的妻。她來偏院當然能來,她給小煜做袍子天經地義。而自己也徹底該醒醒了,縱然小煜說他不愛,可他有了孩子要負起責任。況且王樂柔能來這裡和自己一番客套,也說明她要重新善待小煜。

常晚把目光放在麟兒身上,擡手揉一揉孩子的頭頂:“我給麟兒做了棉衣,若是不急,讓他試一試再走?”

“麟兒,還不謝謝常姑姑?”王樂柔的眼睛落在面色難看的蘇清煜身上,她張嘴對着口型:我、知、道、你、愛、誰!

蘇清煜眼睛眯起,在王樂柔轉身的瞬間,他變成有毒的蛇,他也用脣語說着一句:你、會、痛、不、欲、生!

麟兒穿着常晚做的棉襖美滋滋的在院子裡瘋跑,一會兒便是滿頭大汗,常晚微笑着依着門,眼裡是柔柔的寵溺:“新衣裳脫下來吧,現在穿襖太熱。”昨日給他改了改,今日王樂柔又帶着麟兒來,說是要向她討教裁剪技藝。

常晚清楚的很,大戶人家的女兒,女紅手藝怎麼會差。她來這裡爲了和蘇清煜多相處,又或者不放心蘇清煜和自己走得太近?這不,偏院裡杵着兩個丫鬟兩個侍從,四雙眼睛像防賊一樣盯着自己。

“姐姐,你看我裁剪的對嗎?

487.一步幸福

這樣的拒絕不下十次。 爲了麟兒也爲了自己的未來,她必須硬着頭皮一挫再試。畢竟他們是拜過堂的,寫下婚書的正牌夫妻!她雖然有了麟兒,可蘇清煜也因此得到了升遷的官路了父親的關照。這一想,王樂柔心裡又有了勇氣,也給她小心翼翼的心找了平衡。他蘇清煜明知道她懷着”別人的孩子”也要娶,那便是心甘情願!所以,自己無須自卑更無須退卻,只要她不和離,蘇清煜只要在王家一天,也休想動休妻的念頭!

父親說得對,兩個男人,既然一個已沒了希望,這一個她不能再錯過了。

”爹爹,又去常姑姑那了。娘你爲啥不去?去了不就能看到爹客?麟兒……麟兒想,想要爹陪陪娘……”

童言真摯,也最能撥起王樂柔的感傷,這下她不僅有了女人的勇氣更有了身爲母親的動力。總歸萬般理由讓她牽着麟兒一轉,向着偏院常晚的院落走去。

“你不是想你的常姑姑了?走,我帶你去。”

蘇清煜尊重家姐,如果她能和常晚軟下身段,自己還是有機會在偏院見到他。只要她能迎合常晚,他便能對自己另眼相看。只要她再對他好一些,蘇清煜一定會愛上自己。

王樂柔抿着紅脣,精緻的臉上一片紅暈。

常晚從晌午一直待在常家。她和常寧忙了一上午,現在正麻利的洗菜起竈。常寧帶着兩個胖小子在南屋,小煜也答應中午推了應酬趕回來。今天日子特殊,是狗蛋和二丫結親的日子。

這兩個孩子懂事,因爲狗蛋還要頂着替大毛,替大毛瞞着身份,所以這親不能光明正大的結親。所以二丫提議私下對着大哥大嫂磕頭,便算結親了事。

張大毛自責常寧也跟着愧疚,告訴了常晚後,常晚纔想着在常家老屋擺一桌酒宴,只有自家人吃。

這一家有蘇清煜,有自己,有常寧,有大毛有兩個毛頭小子,更有狗蛋和二丫。對狗蛋,二丫,大毛來說,能進常家,便是家。所以在這裡結親,他們兩個也開心不已。

二丫現在在南屋裡換着衣裳,狗蛋穿着深藍綢袍坐在小院子裡,黝黑的臉漲得通紅,不停搓着手,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雙有神的眼睛,不停向着南屋張望。

常晚又端着一盤菜上桌:“瞧你急的,等小煜回來,讓他替你主持婚禮,這婚禮講究,他又是禮部侍郎,這回可用上他可了。”狗蛋已有二十,黑黑瘦瘦,一向能吃苦的他幹練利落,說話也更暖人心:“常姐姐,謝謝你給我們張羅。我知道,雖然二丫不說,可她是個姑娘家,渴望穿嫁衣。”

常晚拍拍狗蛋的肩膀,眼裡滿是祝福:“嗯,你要更疼她!”常晚心裡緊緊的,狗蛋從小帶大了二丫,沒想那丫頭能磕磕絆絆活過來,有好幾次狗蛋大毛嚇掉了魂,以爲二丫救不回來,可那丫頭溜了幾次鬼門關,又醒了過來,破破爛爛的心臟能撐到了十五。

二丫對狗蛋的依賴比大毛還多,這莫朝夕相處的兩個人,到現在也不容易。

乞丐求得都少,很容易滿足,他們能相守也許就是最大的幸福。

禮數在他們身上,沒那麼重要,活着,有個家,就夠了。

“不讓我疼二丫,我都不習慣,不愛她纔是奇怪。”狗蛋說時目光炯炯的看着常晚,常晚心中一震,也緩緩的坐在桌邊。

她和狗蛋是一樣的,心疼蘇清煜早就習慣,哪天不疼不愛他纔是奇怪。

蘇清煜推開常家的門一眼就瞧着坐在桌子兩邊鄭重對望的兩個傻瓜:“怎麼那麼嚴肅,還要不要拜堂成親?”

常晚的臉又燙了,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去南屋:

“我叫她們去,直接拜天地。”

蘇清煜蹙眉,不明白自己哪裡又撩得常晚慌神,他目光凌厲的瞪了狗蛋,狗蛋立刻嚇蔫了,僵着脖子瞧着南邊。

”準備準備,新娘子出來咯!”身爲嫂子的常寧激動的喊了聲,從裡面打開南屋的門。

狗蛋激動的站起來,高大的男人一下子熱淚滾滾,一雙眼裡只有紅紅的新娘。

二丫帶着火紅蓋頭,一身紅綢喜袍,瘦小的身子依偎着常寧,露出的小手緊緊的抓着常寧,大婚的人怎能不緊張!

“你真好看。”新郎官兩步跑過去扶着羸弱的女孩。接觸到二丫,狗蛋的臉紅得發紫,傻呵呵的都是幸福。

“去去去,蓋頭沒揭,你哪隻眼睛看到好看了?”常寧撲哧笑出聲,笑罵他比大毛還傻。當初大毛也這樣,進了新房吶吶了半天,憋出一個張亮的屁,氣得常寧掀了蓋頭追着張大毛滿新房的跑。

蘇清煜這時也回來了,指揮着大毛擺了四張椅子成了堂,他穿着醬紫的常服,朗朗的模樣讓常晚看楞了神。

拜了天地,擺了在做的兄長姐姐,二位新人沒入洞房。

狗蛋在衆人面前直接掀起了二丫的紅蓋頭,難言激動的說道:“我們知道這也不合禮數,可我和二丫不在乎,我們要讓挺愛我們的嫂子,常姐姐,蘇大哥都看得到二丫最美的樣子。對不,二丫?”

二丫已經出落別緻,柔弱的身子骨靠在狗蛋肩頭,灰色的眸子中是幸福和滿足:“嗯,我不在乎。能讓大家看到我幸福,讓擔心我的哥哥姐姐們放心。我沒想過自己還能嫁給狗蛋哥哥,若是我早些明白狗蛋哥哥也喜歡二丫,我十三歲就嫁給狗蛋哥哥!”她是乞丐,卻有着小姐的身子,而她知道自己的心臟是紙糊着的鼓,總有一天難堪重負,還好老天垂憐,給了她一次兩情相悅的機會。

二丫笑中含淚的模樣揪着常晚的心,常晚不由自主的望向蘇清煜,而身旁的蘇清煜也深深凝望着自己。

他眼裡的光芒毫不遮掩,赤果果的讓常晚紅了臉。

是不是,向前一步,有可能她會粉身碎骨,更或許破繭成蝶?

常寧抱着常笑,嘴角情不自禁的向上彎着。她是知情人,對蘇清煜的畸戀從痛恨到抗拒到默許到理解到支持到心疼。

現在,看着兩人兩兩相望的樣子,常寧舒了口氣,心中按耐不住的是竊喜。

大姐,好像對蘇清煜動了情!這種表情…和旁邊新婚的狗蛋有得一拼。

“咳咳咳,是啊,最重要的是相愛的人能在一起,瞧瞧我,按着禮數我怎麼能和狗蛋人前“夫妻”?要這樣我也早進豬籠去了。對吧,大姐?!”

禮數,這年把,蘇清煜和王樂柔紙糊的關係讓常寧看得分明,而且那麟兒怎麼冒出來的,她也開始質疑。只是礙於二哥的面子,她沒敢直接問二哥。

常寧的話落在耳邊,蘇清煜也第一次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常寧,趁着常晚呆愣的空,胖寧兒一臉傲氣的甩給蘇清煜一個“不用客氣”的眼神。

常寧的意有所指,真的戳種了常晚的心事。

她看着幸福的狗蛋二丫,再看知足的大毛常寧,壓在心上的沉重山巒也鬆動了。

幸福真的那麼容易?

“常姐姐,你在想什麼?”蘇清煜問得小心翼翼,又難掩激動:“還是……要和我說什麼悄悄話?”

明知道她愛自己,可是上這倔強古板的女人承認,那是另一說。

她若親口承認,有勇氣接受自己,他也不會那麼多的算計去改禮法。她的勇氣,他要她有勇氣愛他。

蘇清煜雙目放光,不自覺的把滿心的愛全呈現出來。

什麼悄悄話!

常晚臉上火辣辣的,狠狠的踩一腳蘇清煜的腳丫。

美男吃痛,卻樂得傻笑,這邊不忘給常晚夾菜,招呼着好吃好喝,彷彿他纔是結親的那個。

一頓飯,蘇清煜喝了二兩,一雙美目流轉在常晚身上。而常晚像煮熟的兔子,垂着腦袋悶頭吃飯躲着蘇清煜有意無意碰觸自己的手掌。

”吃,吃飯。”她嬌嗔一瞪。

”嗯,我餓。”蘇清煜撐着腦袋,筷子戳戳白米飯,舔着薄脣,盯着常晚的脣很久。

大毛和常寧立刻明白,偷笑着哄着自家的孩子。

一頓飯,其樂融融。三對有情人,嘗着得來不易的幸福。

…………

常家借給了這對新人當作婚房,畢竟二丫是大毛的親妹妹,大毛家屬於女方家。三日後狗蛋還會帶着二丫住回城外宅子,他還會頂着大毛的身份生活一段時日。

背對夕陽,蘇清煜和常晚晃悠悠的向王家宅子走去,這一路,在喜宴中那怦然心動也蕩然無存。

她怎麼差點忘了,蘇清煜有妻有子。

蘇清煜看着常晚凝重的臉,頓時明白她在想什麼。

是要告訴她,自己和王樂柔沒有愛?原因是他爲了報復王樂柔傷人不救?他是潛入太子嫡系的暗釘?他要做的事太危險且不能回頭說出一便要扯着二,這麼居心叵測的自己,常晚又會…

不知不覺走到了王家大宅。常晚昂頭看着硃紅大門,咬咬牙推開,先一步向着偏院走去。她速度越走越快,不想自己狼狽的樣子被身後人看得心疼。

偏院門一敞開,蘇清煜一把拽着常晚的胳膊將她整個收攏在胸口:“常晚。”

近在咫尺的人,是這些年支撐他過來的信念,他想擋着風雨給她一個晴天,讓她無憂無慮的去愛,不悲不傷不煩。

背後的溫度讓常晚無所適從,這所華麗麗的偏宅就是現實,可她還想沉溺在和蘇清煜相互依靠的日子裡。

“常晚。你聽我說,我我知道你不想呆在這裡,是我自私綁着你陪我一起,王樂柔我會處理,我對她沒有半分感情…”

“吱呀…”偏院中的主室門開了,裡面走出揉着眼睛的麟兒:“爹爹…”他的另一手拉着面無表情的王樂柔。

常晚僵成石頭,與蘇清煜相貼的肌膚宛如針扎,恥辱感涌上來,變成滾滾熱淚砸在蘇清煜的手背上。

“娘,疼,你把麟兒捏疼了。”麟兒哇哇大叫,一臉委屈的看着前方的蘇清煜:“爹爹…”

手背上灼燙的眼淚讓蘇清煜清醒過來,他鬆開環繞常晚上的雙臂,手腕一轉把常晚轉過來,把她的額頭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怎麼來了?”蘇清煜一樣面無表情,一雙丹鳳淡漠的瞧着前方的母子,如同盯着陌生人。

“我拿着蘇州織錦布面來王家偏院,本想給你做件袍子…現在看,姐姐身體不適,我明日再來看望,這一會兒我就給管家說,給偏院加人照應着。”王樂柔牽着麟兒走來,嘴角噙着大家閨秀該有的微笑。

常晚早已推開蘇清煜的懷抱,眼睛定在了王樂柔的眉心:“做袍子?不用那麼麻煩,我將小煜的肩寬尺寸給你。”

王家的宅,蘇清煜的妻。她來偏院當然能來,她給小煜做袍子天經地義。而自己也徹底該醒醒了,縱然小煜說他不愛,可他有了孩子要負起責任。況且王樂柔能來這裡和自己一番客套,也說明她要重新善待小煜。

常晚把目光放在麟兒身上,擡手揉一揉孩子的頭頂:“我給麟兒做了棉衣,若是不急,讓他試一試再走?”

“麟兒,還不謝謝常姑姑?”王樂柔的眼睛落在面色難看的蘇清煜身上,她張嘴對着口型:我、知、道、你、愛、誰!

蘇清煜眼睛眯起,在王樂柔轉身的瞬間,他變成有毒的蛇,他也用脣語說着一句:你、會、痛、不、欲、生!

麟兒穿着常晚做的棉襖美滋滋的在院子裡瘋跑,一會兒便是滿頭大汗,常晚微笑着依着門,眼裡是柔柔的寵溺:“新衣裳脫下來吧,現在穿襖太熱。”昨日給他改了改,今日王樂柔又帶着麟兒來,說是要向她討教裁剪技藝。

常晚清楚的很,大戶人家的女兒,女紅手藝怎麼會差。她來這裡爲了和蘇清煜多相處,又或者不放心蘇清煜和自己走得太近?這不,偏院裡杵着兩個丫鬟兩個侍從,四雙眼睛像防賊一樣盯着自己。

“姐姐,你看我裁剪的對嗎?

488.私鹽之事

身後的王樂柔喚着,常晚轉過頭,看着剪得不堪入目的布匹。 何必呢?何必浪費那些好料子?在這裡拖延時間,還不如張口請小煜回主宅住,她也正好,沒了心煩。

“姐姐,我是不是又剪錯了,都怪以前將時間花在了讀書上,沒想到我自己也有親手爲夫君做衣袍的時候。”王樂柔面目嬌羞,精緻的小臉轉向案子對面捧書讀的男子。

句句又是暗指,說是她飽讀詩書,又說自己第一次討好男人。

王語柔小看了常晚,這些話中話她聽得明白,懂得其中的諷刺。

常晚不言,擡起帕子擦着麟兒汗溼的額頭:”秋天涼,別閃着汗,會着涼!”

“呵呵,你孩子都有了,一件衣袍又算什麼?”蘇清煜沒有擡眼,輕飄飄的一句讓王樂柔住了嘴。討好他?笑話!院子裡的小東西還不是王樂柔討好太子,獻身得的果?

王樂柔被蘇清煜毒辣的話差點掉了眼淚,而常晚不明所以,聽在耳裡又是卻是老夫老妻的含義,他們這一家三口齊聚,她有些多餘。沒等常晚打退堂鼓,王樂柔倒是放下剪刀,說是身體不適拉着先行離去。

”小煜……”看着遠去的母子,常晚的心一上一下,不見王語柔她心鬆了一口氣,可這回兒又愧疚着。現在她只能緊緊握着拳頭站在門檻處理迷茫不已。

蘇清煜靠在椅子裡,看着門前繃緊的背脊的女人,心裡又怨又氣。

常晚,果然又變成烏龜,心裡掛記着無關緊要的人,不給自己和她一個出路。

”過來。”這一聲,蘇清煜有着霸道和威懾。

”小煜,你回主宅吧。”

常晚低頭,露出潔白的玉頸,又回到規律圈成的牢籠裡。

”常晚!也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清煜。我從沒多想過。”

常晚突然吼出,快步的竄到隔壁,關上了房門。

蘇清煜一臉苦澀。

所謂幸福,一步之遙。

明明在眼前,卻也遙不可及。

……

主宅裡,王樂柔將麟兒的棉襖仍在遞上狠狠的踩踏!

”常晚!常晚!常晚!表裡不一!狐媚性子!”

麟兒見母親有些癲狂,便縮着身子嗚嗚哭泣:”我的棉襖,不要踩我的棉襖”

”麟兒!你這個不爭氣的孩子!告訴我,你爹在那偏宅還做了什麼?!”

太子不要她,那是因爲自己高攀不起,可現在靠王家吃飯的蘇清煜也不將自己放在眼裡。

奇恥大辱!他竟然愛上自己的“姐姐”!一個比自己還大兩歲,被人侮辱、嫁給罪犯的女人?!

“娘………”

發泄一通的王樂柔理順了自己的亂髮,轉身來到牆角,再展笑容:“麟兒,你要不要你父親和母親在一起?”

見母親笑了,麟兒抽抽鼻子點點頭。印象裡父親一直住在偏院,鮮少和母親相見,他以爲母親的不開心便是源於此。五歲已經能看懂父母之間生疏的關係,只是他不敢多問,有時跑到常姑姑哪裡看一看父親,找一找母愛。

“麟兒想父親和母親能在一起,如果可以再給我生個弟弟。麟兒太孤單了。”童言無忌倒是提醒了王柔:“好,娘給你生個弟弟…那你就要想辦法,替娘盯着你爹哦。”

連日裡,王家嫡系中陸續被都察院彈劾,這些人都是跟着王嘯海當鹽官時私交慎密,秦家因儲糧扣上了謀反的名,因鹽印生出的事端又蔓延到了當時的鹽務司,許多屯商從封疆大吏那拿到鹽印後再去鹽廠兌鹽,鹽物司從中再提價。大的屯商當然多給鹽物司銀子處熟關係,這價格也控制在這些商人手中。小點的走鹽商人卻無法應付,只能另找途徑。

小鹽商通過收買鹽務司下的一兩個言物官,對某些產鹽的竈戶多產的鹽不聞不問,這些鹽商再從竈戶手中購得餘鹽。餘鹽又叫私鹽,私鹽價格低於官鹽,成色是差,可也不影響使用。比起舟車勞苦去邊關送糧換鹽引的方法,來錢更快,利潤更高,風險大了卻還有不少人願意冒着滅族的風險泛鹽。

這事並非閆墨彈劾,而是病懨懨的九殿下——朱槿之。

皇帝聽完摺子,勃然大怒。問責首當其衝的衝着戶部尚書張名賢。

而平時與六部交好的張大人老淚縱橫的認了錯,還把禮部尚書王嘯海推上臺面。

朱子歡也變了臉,王嘯海運作的私鹽是太子一脈財物運作的主要來源之一,可是當朝他只能撇清身份說明立場。

“而張大人也莫要激動,將你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皇上。”朱子歡換了笑臉目光深沉的掃着掩面大哭的張名賢,又擡眼看一眼咳嗽不斷的九皇叔。站在朱槿之身旁的閆墨臉上沒了笑容,對着朱子歡搖了搖頭。

閆墨聰明,讓他涉入秦家案子時,他一定會查出這條掙錢的路。不過作爲王家的未來女婿,他應該不會讓王家陷於無奈。閆家既然幫自己滅了秦家,對外的標誌便是自己隊伍的人。閆家沒那麼傻,去支持被皇帝厭惡的小叔叔!

可是小叔叔,今日你挑起了事端是誰授意?還是你真要和自己爭這龍椅?而張明賢又被拿了什麼把柄,竟然真在朝堂上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一通?

皇帝氣得扔了摺子,一旁的公公連忙獻上了鼻菸壺。

“父皇。這煙壺…能否讓孩兒聞一聞?”朱槿之咣噹跪在地上,深邃的五官寫着擔憂。

“你聞這做什麼?”

“父皇,聽說鼻咽能醒腦,特別是父皇賞賜給大臣們的鼻咽更是大同極品。孩兒不爭氣,不知何時就沒了命,我也想試一試,行嗎?”九殿下當朝懇求有些可憐,不能過問皇家家事的。

九殿下說是體弱多病,還不如說是被皇帝關了禁閉。他是皇帝征討西域小國時生下的。至於他的生母,傳言是死在了回京的路上。沒有母族,沒有皇帝喜愛,就這麼一直不封爵不賜地。

皇帝臉色難看,揚着手讓太監將自己的鼻菸壺拿給朱槿之。

489.王家被貶

朱槿之磕了頭,當場揭開鼻菸壺的瓶塞,倒出粉末吸了一口

他那陶醉的模樣,讓大殿上的羣臣遮嘴嘲笑。

“沒出息!”皇帝難掩厭惡,心煩意亂的靠在龍椅上,眼睛翻了又翻,可他話音剛落,老九又鬧了一出!這高大又孱弱的男人咣噹一聲直接口吐白沫倒在白玉石板上。

”嗚嗚嗚。”朱槿之蹬着腿,面色鐵青,似中了毒。

皇帝頓時明白什麼,他一邊大喊救人,而後目光已經陰沉的望向一臉驚恐的王嘯海。

王嘯海瑟瑟發抖,他像得了重病面色蒼白難看。

這一幕又落到朱子歡眼裡,太子眯着眼,對又冒出來的一出,心中不明。

皇上爲何這麼看王嘯海?難道王嘯海和鼻菸壺有關?王嘯海又對皇上諂媚?他到底是自己的親信還是皇帝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這是朱子歡對王家的猜忌。同時他還震撼於今日九皇叔的表現。

而九皇叔真是費盡心思,在見秦家敗落後,登臺唱戲再削弱自己的財路?哈哈,在自己和麗妃斗的時候,小叔叔隔岸觀火,扮豬吃虎,攪亂渾水,背後一刀,此時兩邊都受了打擊,削弱兩方勢力,最後還是對沒有實力的小叔叔有利!

“傳趙御醫!”皇帝發了話讓太子一頓,壓根咬緊。

皇帝沒糊塗,不用藤太醫改用趙太醫,這是什麼意思?對藤太醫不再信任?!最可惡的是,皇上用的鼻咽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朱子歡百轉千回,卻也只能按捺不動。

這個早朝上得人心惶惶,傳聞九皇子中了毒,差點一命嗚呼。不過明眼的人都知道,是這九殿下故意將鼻咽有毒的事當衆揭穿,誰狼子野心要皇上的命?

衆人等着皇帝立案徹查,可等了一個月也沒聽皇帝再提半個字。興及一時的鼻菸壺也從此在大同黯然下去。

毒菸絲案子沒有被查,可私鹽案子必須要罰。皇帝命都察院對戶部上到下徹查,要把所有啃着國庫的碩鼠全繩之以法。張名賢被斬首抄家,家眷貶爲賤民。他當堂指正的王嘯海連降三級,貶到名叫滁玄的地方做了五品知府,並令第二日帶着家眷啓程。

。。。。。。

戶部的王書同因向都察院遞交了鹽務司販賣私鹽的摺子,大義滅親彈劾有功反倒成了戶部尚書。

這摺子確實是蘇清煜按着王書同的筆記寫的,可是遞上去的人確實是王書同。王書同穿着嶄新的官服踏進戶部時,心頭振奮緊張。

在彈劾前,蘇清煜先約了自己——

“書同,你還想升官嗎?做到戶部尚書?!”

作爲男人誰不想高高在上?王書同當然願意,卻又不免害臊:“我這樣子能當侍郎已經不易,要不是有你成日替我寫摺子,我哪裡會有逍遙日子。”

說道此處,蘇清煜擱下筆,將桌旁寫好的摺子遞給王書同。王書同展開一看,又嚇得扔了老遠。

”你不會一輩子要窩在王家認你叔父和堂姐呵斥吧。實話告訴你,太子並不看好你叔父,你不循着出路,不久的將來恐怕倒黴的是你。”

王樂柔和誰苟且,長在王家主宅的胖小子當然知道,所以和他堂姐沒半分交情的蘇清煜突然娶了堂姐,他便心裡明白,蘇清煜是叔父拉來帶綠帽子。而蘇清煜這一年確實和太子走得近乎,王書同瞧着自己手中寫得事無鉅細的摺子心裡也是極其害怕。

“你這事讓我自毀家門!你說太子不看好叔父,那爲何還一直重用他?”

“書同,太子雖未明說,可你也該清楚,太子已經不與你叔父過密來往。”蘇清煜揉着額,故作可憐的一嘆:“關於那孩子…呵呵呵,這摺子給你,我是在幫你,如果是我遞去摺子,也許戶部的位置就是我的。”

蘇清煜第一次提到了“那孩子”,王書同也不再多問。他接過摺子,也給自己找到了蘇清煜幫自己的理由:蘇清煜和自己一樣,想要擺脫王嘯海的控制和王樂柔時不時的羞辱。

王書同看着臉上憂鬱的蘇清煜,覺得他不僅與自己“同病相憐”、更是“義氣十足”。他伸手接過摺子,心中激動又擔心:“這摺子送上去,張大人不是沒了命?”

“書同,你要想好。你若不去,我就去。我也想升官,不想成日被王家人看不起。”

……

王書同踏入門禮部,已經準備好擡手抱拳等待同僚的恭賀,現在卻被眼前跪着的他們下了一跳。戶部的議事堂最裡面站着硃紅官服,頭帶宰相高帽的蘇清煜,他抿着嘴角,一見他來,嘴角上翹,雙眼眯起,比自己更加春風得意。

“這,這是?”王書同還維持着抱拳作揖的動作,旁邊的同僚暗暗提醒:“王大人,早朝後你去哪了,蘇右相可是等你好久了。”

右相?

他叔父朝思暮想卻得不到的職位,卻被蘇清煜一夜之間得到。叔父被貶,他王書同怎麼會料到張名賢會咬着叔父一起下水。直到叔父離開京城,他纔敢回到王家。景家雖然不悅自己的行爲,可相比之下,自己要比叔父更好相處,現在又是戶部大元,對景家來說形式更好。景家願意幫襯,他纔敢耀武揚威。

可蘇清煜又是怎麼回事?!

“王大人,恭喜恭喜。”蘇清煜也俯首作揖:“謝皇上恩德,鄙人今日起爲右相,與閆左相一起管理六部。”

王書同壓下陣陣驚愕,也順着幾句客套話,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被蘇清煜唰了!蘇清煜不怪王書同震驚,他有想過自己會接替禮部尚書的職位,卻沒想朱子歡直接向皇帝舉薦自己成爲右相。閆家作爲太子一脈的另一脈也在適時懇請,這事兒就這麼突然的定下來。太子舉薦,讓他貼上了太子一脈紅人的標籤兒。

朝中人都暗傳,王嘯海雖然走了,可繼承衣鉢的還是王家女婿。九殿下在朝上又是彈劾又是中毒,最後都白折騰。

490.王家敗落

因爲朝中的重要位置還是被太子一脈包攬,在明面兒上沒有任何損傷。至於被處死的張名賢,他是官場油條,想要中立卻沒有閆家根基,他活該被第一個除去。

現在算算,儲君之爭除了太子朱子歡,十殿下,又多了一個多病的九殿下,新一輪站隊再次開始。

朱槿之這次的出其不意讓人不容小覷,可是一想他不能留後的身子骨、毫無實力的背景、沒用錢財籠絡過他們。

這樣的皇子,誰也不敢押注。

王嘯海坐在馬車中昏昏沉沉的想着這些日的變化,他一直看大的侄子,一直在爲書同鋪路,爲了侄子好做官不出紕漏,他把蘇清煜提拔起來,爲這個不成器的侄子寫文書!而他竟然只看眼前利益向都察院遞了彈劾的摺子!這是意外之一。

意外之二便是藥香。在自己還是鹽官時,他曾在外養了名伶,那女人單純爲自己產下女兒。那時他野心勃勃不甘心只是一方小鹽官,他利用進京彙報的機會結識了戶部侍郎張名賢。而張名賢是朱子歡的父親朱明鋒的人,爲人圓滑穩重,又是嫡長子,也是皇帝看重的儲君。可朱明鋒身子極其不好,直到他聽張名賢說,朱明峰私下在找閏年閏月子夜出生的孩子,若有,黃金百兩相贈。

也許是天註定他王嘯海發跡,他那兩歲的小女兒,語蝶便是。

可那名伶生死相逼,王嘯海只想發跡,還是將小女兒送了出去,目的不要黃金百兩,只要見太子朱明鋒一面。

也是從那時起,王嘯海從鹽官一路向北,而那不知好歹的女人瘋瘋癲癲跑去府上要人,妻子也跟着鬧起來,早已厭倦戲子的他一氣之下把那戲子的脖子扭斷。

這樁事已經久遠。沒想到他的小女兒沒死,回來後成了血肉珍貴又懂得醫術的藥人。他讓藥香製藥,找來江湖道士把藥交給皇上。

這補藥成了仙丹靈藥,皇帝吃着起效,一展雄風,便把那道士繼續留在了王家。

後來興起了鼻菸壺,這時。太子利用王家拿下秦家後越發疏遠,對大女兒越發冷淡,他有起意讓藥香再做鼻咽。他試了,煙味入腦袋後腦袋雖然昏沉了些,可身體放鬆,輕飄飄的感覺像極了飛天的仙。道士又幾經渲染,說這菸草中放了仙骨屑。皇帝從此也離不開仙骨鼻菸壺,而他也被皇上許諾三月後提拔爲右宰。

記憶到了這裡,馬車也停了下來。王嘯海閉上眼。

“夫君,這是怎麼了?車怎麼停下了?”

算算路程,這裡已經離京城太遠,一片碎石山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隨從不足十人,這會兒停下,也一定是早安排好的。

“夫人,如今到這一步,你還真天真的以爲我們能活着去那滁玄小地?”

沒等王夫人再問,馬車門簾被扯開,王嘯海瞧着那人目光大震:“你沒死!”

王嘯海被那人一把扯下馬車,王夫人被另一個大漢扯着頭髮也被拉了下來。

“林大哥!”

“去你孃的!”林書平一角踹過去,卻又被不遠處的黑衣人制服。

“各路英雄,我王某知道難逃一劫,可我也想死得明白些,你們是哪路人要我的命?!死後我也好去陰曹地府將欠得那筆賬給勾了!”

“勾不掉,你這幾口畜生抵不過一百口人命。”不知誰說一句,在王夫人聲聲慘叫聲中,她被砍掉手腳割去鼻眼口舌。

“王夫人?原名梅婉婷,薄夫人的親妹妹,卻與你這惡匪暗度陳倉,吃裡爬外取之無度!最後用薄家印蓋在轉讓屯田的文書上,而轉讓人是西域桑植部落的頭目。”

所以王嘯海向朝廷遞交了江城首富私通外族的信,而當朝皇帝國庫緊張,也動了徵絞薄家的年頭。

王嘯海看着遠遠的黑影大喊:“你是薄家後人?”

“非也,我是被後人囑託,好好照顧你!”

……

這時的王樂柔站在王家貼封的大門前,模樣憔悴讓人憐惜。也當初蘇清煜沒有入贅王家,此刻她算嫁出去的人,反而不要和父母一起離開京城。尚書嫡女成了五品小官之後。這場家變對王樂柔來說太過突然,她用蘇清煜暗戀家姐的消息威脅他回主宅,蘇清煜服軟答應,這讓王樂柔洋洋得意了幾日。可沒想轉瞬間她已沒了得意的資本。現在怎麼辦?蘇清煜沒有被革職,難道她真要跟着蘇清煜去住那破磚房?“語柔,我要走了。”常晚看着失魂落魄的大小姐,也無從安慰。離開王家對自己來說是好事,反正她有常家舊宅和茶館,住得更加習慣:“你若想你父母,等他們安頓下來,就讓小煜陪你去看望就是。”

都走了也挺好,自己眼不見心不煩。從狗蛋結親那日後,王樂柔天天來偏宅,而且一泡便是一天,每次她從茶館回來,都會發現自己的屋子又被人翻騰一遍。翻東西她不怕,只是王樂柔如此挑釁的驅趕,最終讓常晚發了脾氣。這一發,蘇清煜又恰巧進門,王小姐嚶嚶一哭反咬自己。最讓她傷心的是麟兒,也跟着王樂柔起鬨哭鬧。

這苦肉計,常晚懶的理。反正她都已經不多想,王樂柔又何必多此一舉?

現在王家大宅被封,王樂柔必須跟着蘇清煜另起爐竈。他們去常家住還是哪裡,隨他們高興!姐累了,心能少想點就少一點,大不了到城外常寧家躲着去!

“常姑姑…”王麟兒兩邊張望着。母親說只要照着她說得話做,父親就會回來,可是父親沒主宅這邊卻來了好多人搬東西。

“麟兒,常姑姑先回去了,常家的鑰匙給你,你們可以先住在那裡,等你爹將新宅子弄好了再搬過去。”

王麟昕想前些日子母親讓自己給常姑姑的飯中摻了東西,心虛的哇啦哭出聲。常姑姑不要他了,是他做了不對的事。

常晚的馬車剛走,蘇清煜騎着駿馬來到王家。

491.不要離開

“一個早朝,沒想他們動作那麼快,直接封了?”蘇清煜下了馬,眼底嘲弄的看着王樂柔和麟兒。

“夫君…我們去哪裡?”王樂柔一個踉蹌來到蘇清煜跟前拽着他的袖子目光祈求。

蘇清煜扯開王樂柔的手,一把從王麟兒手中扯過常家鑰匙:

“你從那裡弄來的?”蘇清煜拎着麟兒的衣裳臉上毫無溫情。

嗚嗚嗚,麟兒嚇得小臉煞白,撲騰着小腿似要暈過去。

“夫。。清煜,是姐姐將鑰匙給了麟兒,你快放開他!”王樂柔紅了眼,沒想到蘇清煜因爲一串鑰匙和一個孩子過不去。

蘇清煜冷冷一瞥:“她剛走?”

王樂柔哪敢多說,慌忙點頭。咣噹,蘇清煜鬆開手,轉身又上了馬,在臨行前他拽緊繮繩,高高在上的瞧着抱在一起的母子:“我已是右宰相,若你聽話一點,蘇府裡有你一間偏院。如你想要自由,咱們儘早和離!”

撂下話,蘇右相快馬揚長,留給王府門前的王樂柔一個決絕的背影。

宰相?蘇府!王樂柔徹底呆了,王家敗落和蘇清煜的高升有沒有關係?如今他飛黃騰達完全可以休了自己這個罪臣之女,現在卻反過來讓她選擇去留。去蘇府她會成了當初的蘇清煜,屈於偏院不受待見,可還有右相夫人的名聲?這是他的報復?還是他有一場陰謀?

這次被升職的還有自己那堂弟王書同,可今日炒家的,也是他帶人來抄了這裡,沒給自己和麟兒留下分毫。

可是去官衙辦了和離,太子不會再和王家扯上關係,她帶着麟兒又如何生存?讓她像常晚一樣做生意買賣?如此丟人現眼還不如讓她去死!

“蘇清煜,你到底是什麼心思?”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自己走投無路只能攀附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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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晚坐的馬車走得不快,馬車很快便被蘇清煜攔下:“常姐姐,你走錯路了。”

小煜?常晚直嘆氣。她哪裡走錯路了,她去小寧那住一陣不成?

蘇清煜鑽入車廂,報了一個地址讓馬伕駛去。

“你的馬不要了?”常晚扒着車窗,瞧着那黑黝黝的駿馬被晾在街上。常晚轉身,卻對上蘇清煜滿臉的驚慌。

今天,他的這身官服可真漂亮,他外穿紅羅上衣,補子上繡着騰雲仙鶴、下裳和蔽膝,內穿白紗單衣,足登白襪黑履,腰束革帶和佩綬,頭戴七樑冠。他穿着隆重,俊美的臉又貴氣逼人。

“你這什麼表情,我又不是皇親國戚,瞧你緊張的要給我磕頭不成?”常晚想笑可又覺得無趣,這些年她當真不再瞭解眼前華服的男人了,常晚垂下眼簾:“小煜,我要去常寧那住一陣。王家如今散了,你也不用再吃氣,好好過日子唄。”

“常姐姐,今日我被皇帝任命爲宰相,我成了大同最大的文官,我有了大宅子和成羣的家僕,我不會再讓你受罪受欺辱,所以求你,別走。”

蘇清煜小心翼翼的捧着常晚的臉蛋,額頭肆無忌憚的抵過來:“你這樣不辭而別,我很傷心的。”

492.毫不掩飾

他如情人一樣的呢喃,溫柔怯懦的讓人心疼。常晚擡起手,把他鬢角邊散落的碎髮別在他的耳後。常晚動作溫柔,眼睛寵溺,就像少女時對待弟弟的眼神一樣:“我不需要你操心,你也不用惦記我,你已是宰相,就要有天下的擔當,要揚善除惡才能對得起你的官服。世道安穩了,也就沒人被欺負了。”

常晚的雙手也學着蘇清煜的樣子撫着他的兩頰,眼裡坦蕩沒有之前的慌:“我真放心了,把麟兒和語柔接進丞相府吧,他們畢竟是你的至親。”

常晚笑得坦蕩,蘇清煜突然推開了常晚,急劇喘息:“常晚,你在氣我前些日子沒有幫你對付王樂柔是不是?還是在氣我沒有阻止王麟昕對你的惡作劇?”

他是有私心,他想看常晚吃醋的表情,又或者他一開始就相信那樣的雕蟲小技根本難不倒他的女人!

“我雖然氣卻不至於因此搬離,不過,你的夫人和孩子確實要好好管教了。”常晚咧嘴苦笑,又將目光對着窗外:“你要帶我去你的新相府?好啊,我去看看,你說的相府有多大。。。”

蘇清煜穩住心緒扯開距離觀察着常晚:她明明愛自己,怎麼這麼幾日她倒是看開了一樣,?她笑得沒心沒肺,寵溺的責怪,又成了好“大姐”,難道她又失憶了?

“好,就看看。”看你能撐到幾時。

有人無心裝有意,有人有意裝無情。可是一杯混着藥香制的春藥下去,常晚當夜又被撩撥的現了原形。撲騰了一夜,常晚累得睡去,蘇清煜翻身環着,在她的胸口低喃:“我差點被你騙了,只要你對我有一絲男女情,我便隨你折騰,但是別想我放棄。”

如果裝作無情能讓常晚好受,他也配合着演好姐弟,她要看自己和不愛的女人恩愛和睦,他也無所謂。反正都是演戲,裝了一輩子,他不怕多一出。

王樂柔站在蘇宅中一夜,目光像利刀戳着主宅臥房。

蘇清煜何意?在她帶着麟兒回來時,就讓侍從帶着自己來到主臥門前,強迫她聽了一夜的呻吟粗喘,裡面和蘇清煜翻雲覆雨的人是誰,蘇清煜毫不掩蓋。她想大叫想逃跑,卻被那兩個侍從點穴定住。直到今日凌晨,蘇清煜才披着袍子一臉饜足的倚靠在房門前。

“早上好夫人,看你氣色不好。”蘇清煜呵呵笑着,一個眼神,侍從麻利的扛起王樂柔的身子將她帶到遠處的書房。

“夫人,今日我可是收到一根斷指,你看這戒指是在哪裡見過?”蘇清煜將木匣子打開,裡面是一根帶着琥珀戒指的手指。

王樂柔大張着眼睛,張着嘴發出乾嘔的聲音。

“岳父岳母發生了什麼事?你說我要不要派人去尋?”蘇清煜打了哈欠慵懶環臂靠在書桌邊上。

“你要是乖乖的閉上嘴,我願意以王家女婿的身份出一臂之力,若你不自律,我也不想護着你,你身體的某些部位也不喜歡呆在這麼狹小的木匣子中吧!”

493.突來真相

蘇清煜解開王樂柔的啞穴,這個女人已經嚇尿了褲子眼神惶恐,半晌她才嘶啞一句:“求你,幫我尋到父母,求你。”

“這纔對,我會好好對待夫人,絕對讓其他人瞧着咱們伉儷情深。”

王樂柔穴道全解,她已經軟倒在地上,陣陣尿騷味和嘔吐氣味混成一攤,徹底搓去了她王家小姐的傲氣。

蘇清煜沒有強留常晚,在她醒來後便送她回了常家,只是每隔着三四日,蘇清煜便會帶着王樂柔回來探望,王樂柔變化頗大,不再趾高氣昂,她言語不多,每說一句都會望一眼蘇清煜,成了標準的小媳婦兒,而蘇清煜也時不時對着王語柔低語兩句。

他們很登對。常晚忍着翻騰的酸澀,硬睜着大眼看着眼前一對璧人。最終,壓抑的會變成另一種形式釋放,那就是她會在他們回來的當晚做着一場場難堪的春夢。

常晚像是被分裂成兩個人,白天行屍走肉,晚上放縱隨心。直到有一日她從茶館回來,突然被一個坡腳的乞丐捂着嘴巴扯進了巷子。

“小晚,是我。”

常晚僵直身子,直到乞丐又悲哀的喚了一句。

“陸大哥。。。”常晚掩着嘴巴,看着依着牆滑下的灰髮乞丐:“到底,怎麼回事!”如果當初陸寒軒娶了自己,一切都不會如此錯亂!現在他衣衫襤褸滿身傷痕的回來,還有何用?

她愛着蘇清煜,錯愛上了怎麼再改?!

陸寒軒滿臉只有淒涼,他伸出手掌想像往日那樣拂去常晚的淚,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卻已力不從心。

“當初爲何子在房花燭後不辭而別?”常晚低吼,往日的常小兔,今日的常怨婦:“你欠我解釋!你欠我太多!”

乞丐沒有露出愧疚,反而橫眉怒視着常晚。

常晚一巴掌扇過去,陸寒軒也隨着她的巴掌貼到南牆上。

“呵呵呵,呵呵呵。”陸寒軒腦袋磕着磚牆,嘴裡發出怪笑。

他好像也很慘。

常晚這麼想着,眼淚也毫無徵兆的滑下來:“佈告上說你是手刃十餘條人命的惡霸!如果你真是,爲何還來招惹我!”

常晚一直在問,陸寒軒一個不答,口中只是重複:“洞房花燭,洞房花燭,洞房花燭。”

瘋子!常晚轉身要走,卻聽陸寒軒痛苦的說完了後一句:“洞房花燭的。。。不是我!”

“什麼?”常晚驚叫,她撐着牆,根本站不住:“你再說一遍!那晚,那晚我看到的人,是。。。”是誰?新婚夜她過得糊塗,明明看到了人影卻怎麼也看不清容貌。這感覺如同做夢。。。。

做夢?等等!

常晚瞳孔大張,等着陸寒軒說出最後的答案。

“是蘇清煜!我被蘇清煜構陷!他爲了除去我,情願假意將你推出來!讓我信以爲他贊成我們的婚事,沒想他潛入我的幫會,讓我大張旗鼓的娶你激怒麗妃,新婚夜麗妃關起我,他卻對你做出這種事!小晚,蘇清煜心狠手辣,心機太深,早就將你生吃了,你卻一點也不知情!趁着一切都來得急,你遠走他鄉,永遠也不要讓蘇清煜找到你!”

494.殘忍事實

蘇清煜,新婚夜的是蘇清煜,那麼這些日子的顛倒鳳的夢,是真是假?她以爲一夢顛簸臆想的私心,放縱的幻覺都能滿足自己和蘇清煜不得終老的補償。

原來……她纔是自欺欺人,一夢不醒的人。蘇清煜,他藏得太深,深得自己根本不認識他。

她的小煜,哪個纔是他的小煜?誰來告訴她,這場場夢,句句謊,她怎麼才能拔出來?

常晚的揪着心臟坐在地上喘不過氣,她終究是個笑話。

未婚夫是通緝犯,洞房和蘇清煜有了夫妻之實?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我不知道?

“啊!啊!”常晚抓着頭髮,不停的捶打腦袋:“不是這樣的,小煜不是這麼。。。”陰險的。

他爲宰相的這些日子,他會拿出往日的舊欠條,百兩銀票買一張手帕;他會每晚到常家外叩門三聲又回到蘇宅;他會寫來書信,寫着他向皇帝建議減免賦稅的事。。。

他念舊守諾才還欠條;他不放心自己獨住才每日門外叩門;他在履行自己的囑託纔會去做好官。

“常晚!我這些年把咱們的事反覆思量,不僅是蘇清煜,更是你常晚!其實從在醫館我強吻你時就應該發現,你很早就不愛我,之後愛着的是他。別再錯下去了,他是我親兄弟,他去牢中看我我已表明,可他還是連同太子想要我的命。常晚,他太狠,最終傷人傷己!所以我才爬回來警告你,讓你遠離。。。”

常晚像是溺水的人抓住陸寒軒的胳膊,面色鐵青的說了二字:“記憶。。。。。。”她遺忘的記憶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蹦達出來,所有的景象片段層層疊疊沒有先後。裡面有小寧哭的臉,有少年蘇清煜的汗顏,有斷腳的郝夫子,有撕破她衣裳的秦天。

拋開的終究回來了,不該愛的還是愛了,不該做的早就做了。

”啊!啊!”小煜。狼崽子。他護着的念着的,偷偷眷戀的,怎麼變得這莫面目可憎?!

巷子裡不知何時衝進來更多的乞丐,扯着陸寒軒到了深巷一頓胖揍。

他曾是會飛檐走壁的大俠,如今落到連乞丐都不如的境地;反觀蘇清煜,他從乞丐一躍宰相,他能把自己當成棋子構陷陸寒軒,他這十四年還會害了多少人。

“常。。。常姐姐。。。”張大毛拿着翠綠的打狗棒蹲在常晚身邊,臉上也是驚慌失措:“常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被乞丐傷了?”張大毛輕聲試探,僵着臉的樣子讓常晚想笑。

“大毛。。。嚇死了,他是你們的人嗎?”常晚慘白一張臉,滿臉的淚。大毛能來,他一定知道這人是陸寒軒,他爲何怕陸寒軒找到自己?自己以爲善良耿直的張大毛,到底又幫蘇清煜做了那些勾當?是不是隻有自己被矇在鼓裡!

“讓常姐姐擔心了,你一個人住常家,我們擔心,所以派小乞丐護着你和常寧。”

看着陸寒軒被拖出巷子,常晚突然按住大毛的肩膀說:“大毛,若給孩子們積得,便不要殺生。”

495.不放過她

常晚晃悠悠的起身,扶着牆向着一路向着城外走去。

大毛焦急,蘇清煜那邊還在皇城中沒法遞進消息,張大毛只能帶着幾個乞丐遠遠的跟着前方的常晚。

常晚順着山路向上走,離着青冥寺也越來越近,大毛派出一個又一個乞丐回去傳着消息,而身後有了極大的動靜。

“哈哈。。常姐姐。。。”蘇清煜馬不停蹄的趕過來,喊出的話又啞又喘。

“小煜。。。”前方高大的寺廟聳入雲端,這裡香火鼎盛,京城的達官貴人到貧民百姓都回來這裡尚香祈福,而身邊這個扯着自己手腕的男人卻不願她再向前一步。

“你成了宰相,我還沒到這裡還願。那時家裡窮得叮噹,我到這裡祈福希望你和小寧平安活着。如今你們都有歸宿,你還做了宰相,你來得正好,我們一起還願。”

聽常晚這樣一說,蘇清煜心裡又一緊,他盯着常晚的小臉,除了她紅紅的眼眶,看不出慌亂,和震驚。

她……到底想到了什麼?

蘇清煜眼淚打圈,堂堂宰相紅着鼻子。

常晚反手扣着蘇清煜的大手,趁着她呆愣之際牽着高大俊美的男人入了青煙嫋嫋的寺廟。

“常姐姐,常晚,你聽我說。我。。。”

“噓,第一次帶你上香,你安靜點。”常晚的手極冷,冷得蘇清煜心疼。

蘇清煜渾渾噩噩跟着常晚在各大佛祖菩薩前磕拜,而常晚隻字未提今日被陸寒軒乞丐的事。

接下來的一個月,常晚成了虔誠的在家弟子,蘇清煜下朝便陪着她一起跪着。直到,她趁着自己上朝,換了男人衣裳跑到了另一個破落尼姑庵。

拜了一個月的佛祖,讓他清心寡慾,早已做不到,而她又好到哪裡?她以爲跑到佛祖造像下躲着,自己就找不到!

綁她回來,又解開她的穴道,逼得她承認她忘不了情愛,抗拒不了他的挑逗。他破罐子破摔強要了她,逼着她承認自己已經愛他入骨!她記起、聽到自己的惡事有多少,他不想細聊,他恐怖陰險殺人如麻又怎麼樣!

常晚是他的!

“瘋子!瘋子!”

蘇清煜伏在常晚身上,用牙齒磨礪她的玉頸,肆無忌憚的落下一個又一個紅痕。

”停下。你停下。”

”不會,不會。我早就不會不看你,不想你。我不會放了你!”

蘇清煜又一次瘋狂的要了她。

“常晚,我不後悔,不後悔!給我一年,就一年!我讓你名正言順的嫁給我!沒有禮數!沒有倫常!大同的天要變!這規矩要改!”

蘇清煜霸道的將常晚關在蘇宅,就算常寧要見也要在蘇清煜的陪同下見一面。常晚的肚子越來越大,常晚的身子也越來越弱。

“蘇清煜!你就是瘋子!我姐會被你折磨死!折磨死!”常寧心疼着和蘇清煜大吵大鬧:“你知道外面都怎麼傳的?”

傳常晚是個禍水,害死了爹媽,傷了郭耀祖,弄殘了郝夫子,未婚夫成了通緝犯,又禍害當了宰相的弟弟苟且,她該坐木馬。剝皮入豬籠。

496.死活相陪

面對常寧的怨恨,蘇清煜卻不以爲然:“小寧,那你說哪裡還有常晚容身的地方?她出去,必死無疑!”蘇清煜陰沉着臉再說:“我讓你來是勸慰常晚的,看着她不要輕生。 ”

常寧趴在牀上大哭,突然明白了蘇清煜爲何對外面那些傳言不怒不氣,他就是黑心人!他太自私自利!他斷了大姐的活路。因爲大同裡,也只有蘇右相可以保護常晚的安全。

沒錯,常晚,根本沒法出府……出府必死無疑!

”蘇清煜!二哥,算我求你,你看看大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會被熬死的!要不是……要不是……”

要不是大姐心軟,捨不得讓肚子裡的孩子遭罪,大姐一定會自行了斷。

”呵呵呵。”蘇瘋子揚起織金紅袍,臉龐扭曲。他逼常晚時,他也到了絕路:”我會陪她,死活我都陪她……”

可在常晚懷孕第七個月時,所有事情峰迴路轉。

麗妃被毒害極小皇子被人毒害,死相慘烈。皇帝大怒,令刑部、都察院徹查,無論出於誰手,凌遲處死!

一時間所有矛頭指向有爭位嫌疑的朱子歡,民間更將朱子歡年少時與遠房表妹的情事編成段子廣爲流傳。謠言被無聊書生寫成宮中辛辣文本,被說書的編成宮斗的劇本,而老皇上無形中也被扣上了綠帽子,更有傳言那小皇子其實是太子和麗妃的骨肉。

這話由太監宮女傳回皇城,經麗妃的宮女捕風捉影的描述,入宮後的麗妃也着實和太子幽會過。空穴不能來風,一向面色和善陽光溫暖的太子,陰沉着臉,平時常服也換成了素色袍子,臉上的是掩不住的悲情。

這樣的太子,着實坐實了與麗妃有不可告人的私情。

現在,無論太子有沒有謀害皇子,他的失常表現也會帶來皇帝的責罰。

督察院的蘇念,是這一年竄起的判案新秀,他五聽審訊技巧高超,會在嫌犯的舉止言語中找到破綻,也是斷案最快的一個。

“怎麼會是你!大蘇!”

身穿常服的蘇念站在皇城邊,一把扯住了出來的蘇清煜。

“你。。。。。。”蘇念閉上嘴,看着面目微微抖動的漂亮男人半晌:“大蘇,你爲何那麼急!九殿下讓我轉告你,你太自負也太冒進!”

“小蘇。。。我怕常晚撐不住了,孩子出生她也不會再活,既然如此,我也不想獨活。如果我還有價值,也請九殿下不要辜負。你也不要違背良心,把摺子遞給都察院吧。”

蘇清煜拍拍蘇唸的肩,眼睛閉上再張,所有的脆弱訣別又不見,又成了淡笑自信的千面郎君。

【三月裡,桃花釀酒;四月裡,柳條烹茶;五月裡,撐傘釣魚。。。都不過,與君共晚。】一曲哼唱,從副手而去的宰相口中傳出,是這月京城穀雨先生的新作,蘇念緊緊的盯着,心也跟着酸了:“一年十二月,每月再美,都不如,與常晚相守嗎?”

497.凌遲處死

三日後,麗妃案,由都察院的閆墨遞交了新摺子,當朝正紅的右相蘇清煜在皇帝御賜給麗妃和小皇子的牛頭母子鎖中灌入了遇溫便散的毒香膏。 金鎖貼着肌膚,膏物遇熱溶化滲出入了人體肌膚。

當朝蘇清煜認罪,並當朝指認指給出毒藥的是前幾個月辭官的藤太醫,而下令毒殺的確實是朱子歡。

皇帝氣得當朝撤去朱子歡太子頭銜,蘇清煜收監,明日凌遲處死!滅其九族。

常晚坐在釘着木條的窗口,裹着棉被:“寶寶,這是冬天呢,也是今年第一場雪。”

“再有兩個月,你就出生了。小寧說,看肚子你是個女娃娃。女娃娃好啊,乖巧懂事,以後嫁個普通人家,好過日子。可千萬別是個男娃,男娃啊。。。。。。”常晚閉上乾澀的眼睛,枯瘦的指頭蓋上流不出眼淚的眼:“男娃也好,都說男娃像母親,你會安分守己,規規矩矩。”

“寶寶,出生後你要乖乖的聽常寧小姨的話,真對不起,把你帶到這個世上。”

常晚輕撫圓滾滾的肚皮,臉上有着心疼和慈祥。

最終蘇清煜瞭解她,她這輩子不忍殺人,孩子無關對錯。

她被囚禁的日子,他對她強硬索取,事後又極其溫柔的擦拭,說着愛情。

他說,孩子出生會去江城,孩子起名叫薄未晚。

他說,他要揹着她去看西域看江南,把所有錯過的日子都補回來。

他說的,自己已經不信了。

她數着日子過,等着孩子出生後,超脫。

月光裡,主宅闖入了許多黑衣人,他們利落的打開了房門:”見他,最後一面。”來人,是個矮個子的少年。

常晚張張嘴裂開無奈的笑:”他又有什麼詭計。”

”大蘇殺人,這次他主動償命。明日凌遲。縱然他爲人陰險,也是因爲你,就算你恨透了他,也不差再看一眼,再狠一次!”蘇念平時少言寡語,這次卻爲兄弟衝動了一回。他一個響指,兩個黑衣人左右一夾,半抱着常晚飛出了廂房。

有錯就要改,有借就有還,殺人要償命。

是她教給弟妹的,現在他要償命?

直到她被送入天牢,看到那窩在牆跟一臉淡笑唱着小曲的男人,她纔信了。

”晚兒?呵呵呵……臨死前還有美夢,真得不錯。”蘇清煜眼睛半張,丹鳳眼中欣喜若狂。

咿呀。大牢門開,蘇念也跟着進來。蘇清煜驚喜的臉變味惶恐,他抖着指頭指着蘇念:”你帶她來做什麼!你答應我送他們走的!”牢中陰暗,常晚站在三步遠,尖尖的下巴緊繃,凹陷的雙眼審視蘇清煜。

蘇清煜向後縮着,藏起血淋淋的手和身上的鞭痕,將自己縮成一團:”我不想嚇着你,你快隨蘇念走,你有孕太危險。”

”你又殺了誰?”

又……

蘇清煜眼神黯然:”陸寒軒逃了,麗妃便會殺了你。”

常晚點頭,聽得懂其中關係:“說說吧。從頭到尾說說你到底要了多少人命。”

蘇念掃一眼常晚的臉,已經於心不忍,她轉身遠離這間天牢,留給這個裝着無情的女人,遠點。

498.他又騙我

常晚坐在蘇清煜身邊,擡手撫在他的頭頂,蘇清煜渾身大顫鬆了脊樑跪伏在地,腦袋順勢依偎在常晚圓圓的肚子上:“你還記得二叔……”

他說了好久,常晚聽了好久,聽到最後自己已不知什麼表情。 回神後只聽見蘇清煜嗚嗚哭泣:“如果你愛我,如果你接受我,如果沒有陸寒軒,如果沒有世俗眼光……”他可恨至極,又可憐至極,可最後他也說對了,一切源頭於她,一切的孽緣便是自己善心收留他。

越愛越難,越難越愛,愛得累人,愛得造孽。

誰說到最後淡然來着,再淡然爲何垂落在眼前的黑髮一瞬灰白?

“常晚。常晚。”雙雙白頭的二人困頓疲憊,也許償命是最好的未來。

“知錯就改,有借有還。小煜,不怕。我陪你一起償,地獄裡有你有我,什麼時候還完了,咱們重新做人。”

“好。那你就等等我,我的罪重,還得年數多,你要等等我。”蘇清煜滿足的一笑,最終他的常晚答應要等他來着。

白髮蒼蒼的女人看起來滿面痛苦,蘇清煜聞着一股腥味,心頭直跳!

“小煜……你說孩子叫什麼來着……”

“晚?”蘇清煜看着常晚的綿袍被潤出的水際,抱緊了常晚:“他叫什麼不打緊,你要離開這裡,我不許你提前先我一步,我不要再追得那麼累,聽到沒!”

時不時的陣痛讓常晚冷汗連連,她又哭又笑:“生孩子而已。”

“千刀殺的蘇念!快救人啊!快救人啊!”他挑着破鑼嗓子掉着碩大的眼淚。

常晚疼得混沌,然後只覺得身體一輕又被黑衣人抱起。而蘇清煜垂着腳拷撲倒玄鐵牢柱上。

他又騙了了她。

最後蘇清煜大吼:“好好照顧自己和我們的孩子!”

不是說一起去地獄償還嗎?他不是死也要拉着自己嗎?爲何要變卦!?

常晚在顛簸的馬車上顛簸了兩天,肚子裡的孩子也產下。她想咬舌,可孩子和他父親一樣纏人。產婆說孩子太小,路途顛簸抗不住三日。孩子皺巴巴的小臉憋的發紫,連哭都不會。常晚伸出手,襁媬也送在自己懷中。

“薄未晚。晚兒?”常晚輕輕拍打孩子軟軟的背脊。

“哇哇哇……”孩子的哭聲嘹亮,伴着未落盡的夕陽,還未晚。

一切,還未晚嗎?

村莊最初是逃慌者建的,他距離城鎮很遠,村裡矮房子一排排立着,巴掌大的房子裡擠着七八口人家。這些人以乞討爲生,他們會去周邊相鄰的城鎮呆上幾日,帶回的銀兩養家餬口,吃飽喝足曬着太陽。這一村的村長有三個娃,每日被村長媳婦兒追得滿村跑。村長媳婦兒有個姐姐,頭髮花白,成日被自家娃兒氣得蹦達。

“未晚!你給我回來!”白髮美婦叉着腰凶神惡煞,她年方三十,潑辣性格純情長相,聽說男人死在京城,現在無依無靠只能來投奔妹婿一家。

“你丫的,當初我就該餓死你!”常晚追出村口,看着扭着屁股的小猴子嘆氣。

499.小兒未晚

她常晚當初就不該讓未晚和張大毛學技!張大毛翻牆的輕功還行,誰知大毛還將一身偷技交給了三歲的薄未晚。

昨日兒子跟着大毛一家去城裡買村裡的用的鹽巴,這小子就從城裡偷了一根白玉簪子,這簪子溫潤秀美,絕不是小攤點上賣德東西。死小子回來後還一本正經的學着大人說話:“晚兒呀,你再不打扮,就老啦!”

常晚一想起薄未涼那挑眉的樣子就來氣!

晚兒?她被自己兒子打趣了!

人說三歲看到老,薄未晚從一開始就沒讓自己省心!還有個極其寵溺薄未晚的常小寧。她一責怪,兒子就會躲到小寧姨媽家哭鼻子。

“小晚,未晚又調皮了?”一個坡腳男人挑着柴,手中提着未晚的後領,他胳膊一揮將薄未晚甩回常晚臂彎。

“謝了,大哥。”常晚點點頭,對着擰巴着身子的男孩猴屁股一掌:“偷東西!你給我偷東西!我今兒打死你!”

“我沒偷!沒偷!”白靜靜的男孩長相軟嫩可愛,丹鳳眼像極了他的父親,他鼻頭圓潤,脣瓣鮮紅,樣貌更像女娃娃,只是這個性格執拗倔強,不能吃一點悶虧,否則會鬧得雞飛蛋打。

陸寒軒又看了一眼未晚,顛着肩膀上的柴先入了村子。

他和常晚比鄰而居,卻再也不會出現往日的情愫。過去了終究過去了,阮月瘋狂的糾纏,不也如蘇清煜一樣,讓他再沒了愛上別人的勇氣,在聽到麗妃死於蘇清煜之手,有那麼一瞬他是傷心的。

他和張大毛一行人提前一天被送到這個村落,這裡說是流民的聚居營,還不如說是白幫的分堂。這裡在蘇清煜吞下白幫時便開始建立,也許從蘇清煜心裡,從未留戀過京城的繁華,早就想到最後的逃路。

就如他所說,一切只因爲常晚。只有常晚而已。

在常晚產子之時,蘇清煜被提前處以凌遲,而執行者,卻是朱子歡。

朱子歡不會殺了麗妃,因爲一切流言是真的。

最初陸寒軒中的“無憾”便出自太子之手,朱子歡不知從何時開始發現了阮月對自己的私情,阮月爲了澄清她無意與自己,當太子面鞭打自己。之後他逃出遇見了常晚,便開始謀劃削減絞月,想借此隱姓埋名。一切原本相安無事,可蘇清煜利用白幫和絞月的人脈監視起麗妃動向,最終查到了自己被關押的地點。蘇清煜將地點透給太子。也還好,在太子來前,蘇清煜與自己先行一見,他也有機會告訴蘇清煜薄家被王嘯海滅門的事。蘇清煜極其傲慢,根本不承認自己和他是血親,可現在想來,要不是他憤怒的一刀揮在鎖鏈上徜徉而去,自己也沒機會從冰牢中逃出。蘇清煜終究是對薄家血脈沒那麼無情,對蘇清煜來說,能揮刀放了自己,已經不容易。後有太子追兵,可他做了那麼多年的殺手,當然知道如何躲避。

現在他想明白了,可當時自己只有滿腔的怨念和恨意。

現在,他和常晚一家一樣成了沒有戶籍的乞丐,也沒了薄印,沒了陸寒軒。

可這種自由,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500.禮法改了

麗妃案後,朱子歡一脈重創,閆墨反水九殿下,就連武家也將嫡女女兒嫁給了朱槿之!

而此時沒了鼻菸的老皇帝身子極具衰敗,上朝時印堂發黑已經窮途末路。 在老皇帝臨終,由大太監宣告的皇帝口諭,將大同江山託付於朱槿之。朝堂上下一片譁然,因爲前不久老皇帝還對朱槿之大罵狼子野心。他們以爲,太子就算有折損,這皇位還是會傳下來的。

大太監將口喻一出,前朝太子朱子歡,失去蹤跡。

新帝登基,做的第一件事是讓天下驚悚的大事,那便是追封死去的太子之母阮氏爲太皇貴妃。

沒錯,正是老皇帝的皇貴妃。前朝皇帝和兒媳之間的醜聞被擡上桌面,還被聲勢浩大的冊封合葬。朝野中喧譁,當然有人說不合禮數。皇帝又下旨,徹查官員皇親中結親的血脈同姓之人,表哥表妹親上加親的,一律格殺勿論。

什麼是倫理道德?皇帝說是,便是。皇帝說不是,便不是。什麼是王法?當權的皇帝頒佈的便是法!

朝堂上下閉上嘴,這些大家族上下五代中必有如此關係!誰敢觸黴頭?新帝收攏權力的方法,不還是殺雞儆猴?

反觀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常晚和蘇清煜,他們無血緣、不同姓,在大同還真未觸及新頒佈的大同律例。

天變了,禮法改了。

可這又如何呢?現在已不是姓名血緣的隔閡,而是人鬼殊途。

“哇哇,娘,你打得晚兒好疼!好疼!”薄未晚眼睛哭成兔子,說什麼也不認錯。村口的鬧騰很快傳到常寧耳朵裡,她揹着三娃,又踹一腳張大毛才急匆匆的向着村口跑:“別打了!別打晚兒了!大姐!不許大晚兒!”

常晚挑着眉毛,瞪着力氣大得嚇人的常寧。他們叫薄未晚一口一個晚兒,聽得她總會想起叫自己晚兒的那個人。

“大姐,我已經讓大毛跪搓衣板了,他不該教晚兒偷技,晚兒身子弱,你忘了咱們之前咋給他一次次救過來的!晚兒要是很有三長兩短,我這做姨母的也不活拉!”撒潑的女人正是她那小妹,日子長了,她被大毛寵慣了她又成了常霸王。

常晚翻着白眼,好想問問她不活了她的三個娃該咋辦,可話到嘴邊最後成了:“以前也沒見你這麼護着我還有你二…”

常寧不鬧了,小心翼翼的看着常晚的臉色:“大姐,其實老天讓你有了薄未晚,就是讓你好好活着。我想,二哥也是,否則他也不會喊人救你。你就聽他一次吧……他……到最後是捨不得你陪他受罪的……”

一同赴死的約定她沒有忘,她惦念在地獄吃苦的蘇清煜,所以好多次都被抱着薄未晚的常寧追回來。

其實不是兒子不省心,而是她一直不放心不捨得。

如果她的心真那麼大,當初也不會一直騙自己,要等着蘇清煜和常寧成家立業。

可她,也在未晚成長的日子裡,越來越難熬。

501.一切未完

“娘,你今天的銅板數清了沒?”未晚撅着小嘴,摟着小姨的脖子好不得意。

常晚一愣,轉身向回跑去。

那個叫蘇唸的人,在蘇清煜死後來過這裡一次,那次她帶來了三馬車的銅板,把矮房後的小院遮去一半。

【蘇清煜臨死前交代的,讓你數完了這些,就可以來找他。】

那麼多錢,放在小院裡,她到希望被乞丐們偷去,可這三年多,麻布口袋落了灰也不見少一袋!今日她還有半口袋就數完了:“死小子,跟我回家數銅板!”

常寧的心猛然一沉,氣得狠狠的一拍薄未晚的屁股蛋:“你怎麼又說數銅板?”

你知不知,銅板輸完了,你娘就更有歪理撒手人寰?

薄未晚看着生氣的小姨,心虛的垂着腦袋:“因爲,只有數銅板時,我娘纔不會愣神,嘆氣。她會笑的。”

“三千四百五,三千四百六!”常晚放下最後一顆銅板,兒子已經睡得很熟。

“我數完了,數完了。”數完了,心也空蕩蕩的。常晚抱着兒子,一遍一遍親吻他的臉蛋,淚珠也啪啪的掉下來。

“對不起,未晚,我實在太想你爹了,太想了…”生活在繼續,而她的心早已和蘇清煜死在了刑場上。她變得麻利潑辣,任何事都能和人大吵一架,好像不吵人就沒有生氣,沒有生氣又怎麼照顧襁褓中的娃娃。她怕極了黑夜,所以這些銅板她在晚上數,數到困了自然就睡了。現在數完了,她卻沒有睡,滿腦子又是蘇清煜。

如果再來一次,她不會選擇失憶,她要走過去環着獨自算計的男人,告訴他,不要怕,我哪裡都不去。

“你要好好長大,娶個懂事的姑娘,千萬別像你爹,太執拗太算計,最後把人也算計沒了…”

常晚嗚嗚大哭,再次寫下訣別書放在兒子的枕頭旁。

關上房門,常晚穿着一身酒色紅裙,白髮被工整的挽成流雲髮髻,頭上帶着薄未晚送她的玉釵。“晚兒,這麼晚出門,你不乖。”

有人悲慼戚的喊了一句,常晚握着門銷手指泛白。

“我現在就去找你,不要急,你再等等我。”常晚兩眼昏花,對身後的鬼魂說道。

冰冷的大手放在常晚腰間,它一使勁兒,常晚的背脊重重的撞在那人的胸膛上。

咚咚咚咚!常晚不敢回頭,聽着自己的瘋狂的心跳。

“不,不對啊,鬼魂,是沒有,心跳的。”常晚突然將手背放在口中,用牙齒狠狠一咬。

“傻女人。”

背後人把臉埋在自己的後頸中,冰冷的鋼鐵觸感讓常晚再也忍不住轉身。

蘇清煜!

帶着半張鋼鐵假面的蘇清煜!

他散着白髮,一身藏藍的新郎官服,見她回身,他緊張的用白髮遮掩半張鐵面。

“凌遲時,被割去了半張臉。”

常晚張着嘴巴,小手顫抖的覆蓋在冰冷的鐵面上,心疼的說不出話。

他回來了,他說,只要數完銅板便能見他。常晚拿開了鐵面,經不住哇啦一聲大哭起來。

“晚兒,不哭。我說過要來娶你的,遲了一些。勿怪。醜了一些,勿嫌。”

還好,他用另一場算計,換來他和她一切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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