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今芝罘島已揀練青壯七千人,車伕上千人,大小車輛近三千。牛馬驢騾等大型牲畜上萬。”奇山千戶所(後世煙臺市區)內,馮澄世向鄭森稟報着自己一行人近些時候的成果。
隨着鄭軍的聲勢在中原愈發響亮,隨着鄭軍在登萊的存在感愈發亮眼,奇山千戶所的主導權早就由本地的軍官轉到了鄭軍的手裡。
不然,就那不大的芝罘島上,光是一座座糧倉、軍需倉庫,就要把之填滿了。
——儲糧三十餘萬石,麻布十三萬匹,棉布二十萬匹,棉花八萬五千石。鹽糖醬醋各有上萬石,各類藥材上十萬斤……,這是民生。
長槍大刀三萬杆,硬弓三千張,箭矢二十萬枝;棉甲一萬五千副,鐵甲兩千副,精甲一千副。這是冷兵器。
燧發火槍五千支,大小斑鳩腳銃一千杆,刺刀一萬柄,輕重火炮六十門,小炮(虎蹲炮、佛朗機炮)二百門,精製藥粉3000桶(每桶五十斤),大批的硝石硫磺上千石,更多諸多的鉛錫銅鐵和火石儲備……
鄭芝龍穿越兩年半的時間,安平城一座座工坊的建立和技術改善,水利風力畜力的擴大運用,所產出的果實,那除了用來武裝自身的水陸軍外,剩餘的就一半都堆砌到了芝罘來。
數量蔚爲壯觀不是?
可它們的儲備需要一座座封閉式的倉庫,守衛更要森嚴,那芝罘島裡還如何能裝得下一波波的難民流民呢?
隨着京城爆發大疫,北直隸的百姓紛紛南逃。而對比戰亂不止的中原,齊魯對於他們而言顯然是一個更好更妥善的安居之地。
更有不少人直把目標盯向了鄭家。
鄭芝龍這兩年源源不斷的向南方運送難民流民,那消息早就傳開了。
大批難民流民的匯聚,一座座倉庫的拔地而起,這些就都不是小小的芝罘島可以鋪開的。拿下奇山千戶所是他們與登萊地方無須言表的默契。
何況那千戶所的千戶百戶等大小軍官們也沒吃虧。雖然這些個人多該殺了砍頭,但鄭軍還需要登萊地方的支持,鄭芝龍也沒徹底的舉旗造反,該遵守的規則還是要遵守的。
對之都進行了妥善的安置。
現在鄭森跟換了一個人一樣,與前些日子的態度已經大有不同,對鄭芝龍安排的事宜是一百個上心。聽到馮澄世的稟報,下意識的臉上就露出了一抹不滿意來。因爲這個數字對比他老爹所要的數兒,可還有着不小差距。
不過鄭森也清楚,以登萊之地的體量,能在一個來月的時間裡籌備出如此多的人員車馬,馮澄世等已經是盡力了。
這還多虧了巡撫曾櫻的大力協助呢。
鄭森自接到鄭芝龍的示意後就當即親自走了一趟登州,曾櫻對鄭芝龍“籌備車馬民夫,以備來日不時之需”的想法大加贊同。因爲他對崇禎皇帝發起的中原之戰也是不看好。
朝廷沒錢,大軍的糧餉都不濟,如何能打勝仗?縱然前期得勝,亦難久持。
當然,曾櫻那時是絕對想不到汝州一戰的後果竟然是如此的災難性——大明王朝的落幕啊!
作爲齊魯地方上的一支強兵,位居登萊的鄭軍在必要時候,出齊魯下中原,從側翼威脅民軍北上的軍兵安全,這都是必須的,也是很有必要的。
鄭芝龍能在這個時候做出如此的提議,那是老成謀國,是未雨綢繆!
自然不知道鄭芝龍叫鄭森在登萊籌備如此多的的車馬民夫,純粹是爲了方便自己日後好及時行軍。
因爲現在是冬季啊。
鄭芝龍還能乘船從海路進入芝罘島這處不凍港,但他卻沒辦法進入渤海,進入津門啊。
漫長的冬季讓渤海一線成爲禁區的。鄭芝龍想要及時的殺入京城,那就只能從陸路出發的。
可是,打登萊陸路趕往京師那是一個漫長而艱鉅的過程啊。
先從芝罘島(奇山所)到登州,再走官道從登州經青州、濟南北上德州(不需要到東昌府尋運河),然後沿着運河直殺到津門,再從津門趕向京師——總里程幾乎有兩千裡!
要是光憑軍兵的一雙腳板走路,再帶上諸多的軍需,那怎麼算都不能少於兩個月的時間。
崇禎是歷史上可是三月中旬就自掛煤山了的,也就是說,鄭芝龍要在新年剛過就從登萊出發,這樣才能及時趕到京城。如果李自成的進軍時間沒有變化的話。
同樣鄭芝龍也需要十一月裡就率軍從閩省出發北上!這樣才能在年節前趕到芝罘……
他先前已經傳信給京師的蔣德璟,崇禎帝的勤王詔書還沒搞定呢。後者對晉西還有信心,更不要說內裡還有大同和宣府兩處重鎮。何況邊上還有關外的吳三桂。
崇禎帝相比起鄭芝龍來,顯然更信任周遇吉(晉西)、姜瓖(大同)、王承允(宣府)、吳三桂等。
所以,鄭芝龍的算盤出了一格錯的。鄭森只能私自在登萊籌備大量的牲畜和車輛,以及大批的民夫。軍兵乘坐車馬前行,這肯定比一雙腳板走出要快許多,同時足夠多的車馬和民夫也能大大減輕軍需輜重上的負擔。
“車馬伕兩千,民壯上萬,大小車輛五千,牲畜上萬,內裡馬牛過七成,這是父帥定下的章程。年前若是逾時未完成,耽擱了國家大事,該當何罪,你等心中自己清楚!”
鄭森對馮澄世他們毫不客氣。
後者等人一個字也不敢辯解,馮澄世他們就覺得短短時間不見,鄭森這位大公子似乎生出了些變化。
整個人身上都浮現着一股狠辣,不,尖銳?也不,應該說是淡淡的戾氣。
這讓他們此時此刻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如鄭氏集團內,向馮澄世這樣自身沒有功名,只是因爲與鄭家是同鄉,又識文斷字,從而在鄭氏集團內部做了文書事物的白身,那是相當沒有地位的。
一如當初的陳鼎,這都是最頂尖的‘文士’了,還依舊被排斥出了鄭氏的決策層。如馮澄世這種人就更不需要多說了。
他現在的地位大致也就跟張樂書相差彷彿,這還是因爲近期他事務做的妥當,有了提拔。
“父親要是沒有料錯,李自成恐怕很快就能平定關中西北,來年奪下晉西也當不費吹灰之力。三四月裡就能逼近燕京嗎?”
鄭森並不能全盤明瞭鄭芝龍的想法,但他從現在自己所做的事兒上也能推測的出來年的大動作是甚。
他看着頭頂的樑柱,眼睛漸漸的眯了起來,似乎透過虛空看穿了時光,看到數月後自家大軍在燕京城下大戰李自成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