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有喜,還是烏拉那拉氏進宮親口說的,爲此德妃才愈發折騰起來。後來鬧的驚了太后,更是把朝曦留在了宮裡,十四阿哥怎麼會不曉得?
往往這樣的第一反應,纔是最真切的。
禾青收到十四阿哥送來的禮,也是次日的時候了。不過是一對紮了紅帶丸子頭的小人偶,分明是小孩子極愛的布偶玩意兒,禾青睜大眼,“這個朝曦喜歡。”
“十四弟曉得你有喜,特意給孩子買的。”四阿哥放到禾青的手裡,冷淡的面容,卻是難得的柔和了許多。
禾青眼瞼微垂,手下摩挲着布偶,嘴邊勾着淺淺笑意,“等過幾日,定然要朝曦親自給十四叔道謝。”
四阿哥聽禾青說的很是客氣,倒不似假話。又想二人原來在宮裡似乎也是很好,陰差陽錯免不得有個緣故,想到其中人滿腹心思的作爲,心裡卻是不痛快,淡淡的眼睛一瞥,“不是要等着熟了才肯吃?”
禾青順着眼一看,會心一笑,“是這樣打算的,只是昨天藉着嚐了鮮,尤其青色的肉更是鮮嫩,酸酸的還不澀口。若是四爺不要,我還想着乾脆就把酸熟的泡了做酒吃算了。”
“喜歡吃酸的?”四阿哥卻是別有意味的一問。
禾青點頭,她向來沒什麼忌口。只是有身子的時候,纔會偏好一面。四阿哥莞爾,打量着禾青嬌弱的身子坐在一處,整個人就肚子隆着顯大,“若是不酸澀,留幾個吃就好。”
左右是禾青鬧着玩,本想着遮陽庇廕,閒暇吹風的一方淨土罷了。四阿哥沒打算多參合,禾青高興把布偶給三兒,讓其收起來卻是手一頓,“不曉得,四爺今日可有見到朝曦?”
“沒有。”四阿哥凝眉。
禾青笑容微斂,“朝曦這丫頭很是懂事,我不能時時去看,還要勞煩四爺。把這布偶拿給她玩去,也算是安慰她幾分。”
小小年紀母親不在身邊,禾青雖然聽着說朝曦玩的樂不思蜀,卻也知道夜裡哭喊着要額莫的折騰。禾青心疼,卻是無能爲力。慎重思量的來的決定,禾青說不得悔恨,卻也實在心裡難安。她十一歲離家,張氏還成了淚人。好在,那到底也是阿瑪自家裡,有太后撐腰也不過是短暫的離別。
禾青不免心裡惆悵起來,四阿哥曉得又是犯了女人家那些心病,沉默的又把布偶拿了回來,也算是應了。
四阿哥一向寡言,禾青並不覺得有什麼,就此拿起邊上放好的一本遊記,又看了起來。
朝曦雖然夜裡哭過,但等一段日子之後,確是懂事的沒有再鬧。爲此,四阿哥特意在心裡準備好的一通話語,到了宮裡確實沒有發揮之地。太后疼愛的抱着朝曦在邊上,朝曦兩隻圓滾滾的手還抱着一小節的香蕉,吃的盡心全力。
連頭都沒擡。
自此之後,四阿哥也算不再擔憂。禾青聽聞之後,也放下心來,又如此進了兩回宮,禾青挺着圓滾滾的肚子,確實哪裡都不敢去了。
院子裡的葡萄也被禾青吃完,又泡盡在酒裡。
烏拉那拉氏還特意來過妙鶴堂,帶着大阿哥一同,“我看你肚子也大,可有說是哪一日?”
正值年底,禾青早就裹着一身嚴實。甚至烏拉那拉氏來得臨時,禾青還躺在牀榻上,大阿哥弘暉更是坐在矮墩上。兩條小短腿騰在半空中,小臉白白嫩嫩,擡頭巴巴的看着禾青的肚子,模樣很是可愛。
禾青笑撫大肚子,“估計就是年下這幾日了,只是我不好運,這要過年的熱鬧,遺憾我只能錯過了。”
還要有坐月子的一個月,想想禾青的笑意斂回,神情有些萎靡。不過是一瞬間的轉變,看得烏拉那拉氏很是好笑,低頭看了弘暉一眼,“若是按着準,不過是錯開了一些,臘月年後那些日子正巧你就好了。”
“那就借福晉吉言。”禾青莞爾,又側頭問了福晉一些弘暉的話,弘暉比朝曦厲害多了,來的時候竟然還乖巧的叫了一聲額娘。
朝曦隔一兩個月,總會回來看禾青。住個幾日,等到宮裡的人來了,這才依依不捨的又回宮,如此反覆着,兩母女又有一個月不曾見面了。禾青爲着這個,越發盼着肚子裡的孩子快些出世,又自覺的更愛看和朝曦年歲相差的小孩。
烏拉那拉氏自來以弘暉而驕傲,禾青誇了幾句,又謙虛的請教育子之道。禾青客氣爲主,烏拉那拉氏似乎也知無不言,禾青怎麼也聽不出其他的話來,好似當真是和氣得很。兩人竟是沒未有過的相談甚歡,直到擺膳了烏拉那拉氏這纔回去。
禾青爲此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廚子都做了什麼?”
“大菜是主子點的酸菜魚,魚香茄子,醇汁蘿蔔絲等口味清淡些的。”秋冬福身一一回道,“如今都讓奴才們端上來,擺好了。”
原來是禾青早就點好膳食,又見烏拉那拉氏相談不錯,嬤嬤琢磨着讓廚子稍稍多做一些以防不備之需。烏拉那拉氏走了,禾青這才覺得正常,起身看着一桌子八道菜,指了指,“怕是太多了,這幾道口味清淡的,都拿下去吧。還有酸菜魚,勻點嚐個味道就好了。”
三兒與蘭英領頭福身,謝過禾青的賞賜。
接生嬤嬤早就備好,住在禾青劈開發動的左側房內的耳房裡。早先進府,就摸了禾青的肚子,前天更是肯定的說了發動的日子。禾青早就蓄勢待發,邊上的奴才更是緊張得很,便是如廁,也有兩三個奴才候着,小心翼翼。
禾青疼過一次,也曉得奴才跟着,早一步躺好也少受一些罪。尤其這兩日,半夜還疼了一次,結果是虛驚一場,接生嬤嬤卻是過來越發肯定就這兩日了。
估摸着快些,出了月子還能過臘八,年節她還是趕得上的。如此,她還能把朝曦接回來,便是沒有四爺陪着,她多少還能抱着自己的兩個孩子過年。這樣別樣熱鬧的年節,禾青光是想想都舒心得很。
禾青心裡喜滋滋的想了許多,吃過飯,慢步的走了一會子,又連忙躺下。她這一回似乎躲了懶,吃得多,還沒有上回安穩。怕什麼時候再疼一下發動起來,禾青更是縮在了屋內,半步不肯踏出。
便是如此,夜裡的時候,禾青還是驚醒了。
身下溫熱的液體流動着,禾青反手抓着衾被,喚了腳榻上睡着的奴才。
守夜的是蘭英。
蘭英連着守了禾青幾日,白日裡偶爾當差,很是睏乏。只是禾青叫醒的時候,卻是頭皮一陣發涼,她從來沒見過這個,登時站了起來,一面點起燭火,一面叫了簾外守着的秋冬。
禾青躺了一會兒,接生嬤嬤過來看來兩回,才讓三兒這樣力氣大些的,扶着去了備好的側房裡去。深緩了幾口氣,蘭英捧着溫水過來,讓禾青喝了兩口。
小廚房裡也驚動了,廚子連夜起來,弄好蔘湯送過來時,禾青躺着已經出了一身汗了。
“格格身子好,早前疼過幾回,這才提早了。如今也開了一指,想來順順利利,很快就好了。”接生嬤嬤咧着嘴,眼角滿是褶皺的說道。遇到這樣輕巧的活兒,自然是頂歡喜的。
禾青聞此,自然是鬆了口氣,“那,就有勞嬤嬤了。”
三兒見禾青皺着眉忍着疼,上前擦了汗,“主子少說些話罷。”
禾青睨了三兒一眼,接生嬤嬤彎着腰點着頭,“這姑娘說的對,格格先歇歇,等好了纔有力氣。”
羅嬤嬤出去回話了,進來見禾青正安靜的深呼吸,靠前回道,“四爺聽了信,還有福晉一起都在外頭等着。”
禾青想開口,卻覺得喉嚨竟然乾得很,三兒捧着一碗蔘湯上前。禾青皺着眉頭慢慢的喝,羅嬤嬤卻是明白的又細細說道,“宋格格早就來了,還有李格格一起。方纔叫了接生嬤嬤說去,說是主子順利,用不得幾個時辰就好了。”
“福晉打理庶務,還要照看大阿哥。明兒四爺還要起身上朝,嬤嬤你去說一聲,讓他們都回去吧。”禾青脣色始終發白,笑容勉強,聲色低低的。
羅嬤嬤扭着眉,禾青卻是低了頭,“我這肚子方纔還疼,現今竟是又沒事了。”
“怎麼會?”羅嬤嬤一驚,“方纔還聽聞主子羊水破了,也早早開了一指,怎麼又?”
羅嬤嬤一臉吃驚,似乎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三兒更是手上發抖。禾青有些好笑,她雖是有些狐疑,反而因爲有過一次,心頭卻是肯定許多,“沒事的,我早聽聞也有鬧個一兩天的。想來是和前兩日疼的一樣,只是這回可能要等上一會子,沒得太興師動衆了。”
“既然是這樣,那奴才再讓嬤嬤進來看看。”羅嬤嬤不放心,轉身就出去了。
禾青倒不介意,她又沒有什麼不適應的時候,如今只是下身開了口,偶爾疼一疼,禾青倒是忍得住反而覺得嘴裡乾澀難受得很,“你去廚房裡,弄一碗酸辣粉來。”
“什麼?”三兒似乎早就嚇壞了,一時更是跟不上主子的跳脫。
禾青撫着肚子,額上驀地沁出了汗,“酸辣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