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三兒反應極快,當真轉了身,尋出了禾青往日歇息可用可換的衣裳一等。
雍正遷就禾青的步子,走的十分緩慢,二人踏步更有些閒情雅緻的味道。禾青瞧了門前的轎攆,又見雍正眼珠子都不瞥一眼,這才反應過來,“四爺這會到晚膳,都很有空?”
“若不多騰點時間,你可不惱了?”雍正原打算是陪禾青多一會兒,再把晚膳一用,免得禾青夜裡多番思慮睡不着覺。不過禾青殷切要等他又送湯,倒是提醒一般,又換了主意。
如此一來,兩人湊在養心殿中,反而多了好些時間。禾青見此不由好笑,“我當以爲四爺是歡喜可早些回去,又能多批幾本奏摺。”
“現今忙了,夜裡自然省了功夫。”雍正並不覺得有什麼。
禾青卻是心裡一暖,她不求坐着轎攆快些回去。既然雍正有心陪她,兩人便自然而然的從鍾粹宮走到了養心殿,途中遇到衆多宮人,禾青也沒鬆開兩人的手,偶爾說笑兩句,待到養心殿的門口禾青還有些意猶未盡。
雍正沉默的看着,領了禾青去側殿。
禾青問了御膳房的膳食,只是兩人用飯,禾青只點幾道各自喜歡的。雍正坐在一側,蘇培盛心領神會的將一些不大重要的奏摺捧了過來。
雍正大馬金刀的執起筆,禾青看着時辰轉到抽屜裡,將玻璃眼鏡拿出。雍正特意的看了一眼,戴上了。禾青回頭看着令二十三副眼鏡,很有閒情的一一拿了出來,逐一比較一番。
早年的時候雍正的眼鏡就不太好,直到如今登基後,更是闊手嚴厲的讓內務府根據不同材質花紋等打造不同的眼鏡套和眼鏡。越是用眼,就越是傷眼。雍正一來是顧慮眼鏡,二來是興趣愛好,對於眼鏡的要求十分苛刻,乃至按十二時辰各做兩副,湊成二十四副。
禾青爲此費了好大功夫,才把這些記住。時間長了再看,有些又要替換。禾青也是方便記住,又如此坐了一會,便起身替雍正研磨。
摺子也要分三六九等,除了急報硃批,雍正幾乎不會避諱禾青,甚至是叫了蘇培盛再端一張凳椅過來,讓禾青坐下。雍正提了一隻細筆,悠哉悠哉的將墨硯都端到禾青跟前,把請安的摺子推了過去,“你寫吧。”
說罷,不理禾青反應,自己又去拿了一本摺子。是江南老生常談的一些毛病,雍正皺着眉頭又換了一副眼鏡,正正經經的提筆答覆。
禾青也不是頭一回了,雍正往往行動果決,說做就做,不讓她有半分拒絕。不過這都是很有斟酌的事,只是禾青總有些無奈。底下的官員歡歡喜喜的接了雍正的答覆,卻看見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上方還正大光明的讓雍正一一蓋上了禾青的印子,以至於有個三品文官還興致躍躍的回了一句給禾青請安的摺子。
一來二去的,雍正發現請安的摺子不說一半,卻也有小半是問候禾青的。
禾青看了一眼,便哭笑不得。
太傅張華山恭請聖主萬安,皇貴妃娘娘金安。臣等於本月初四日恭折請安,奉皇上硃批。臣等恭聆之餘,心中甚覺快慰。仰賴聖主殊恩,即便發胖後如何不堪寓日,臣等亦無顧慮。此次仰蒙皇恩,委實發胖而不堪寓日,且其身體又笨重,每日仍領中軍纛爬大山,必百尺竿頭,早日修身。只家中夫人見臣一步三喘,猶有嫌意。臣等按部就班實難快效,聞皇貴妃娘娘素有醫書養生之長,聖上老夫聊發少年狂,望得指教。爲此謹奏聞。
雍正側着身子,只見禾青一臉興味,不過一瞬又是春筍怒發般,綻開眉眼。
禾青眉眼一動,把摺子遞了過去,“四爺看看,是太傅張大人的摺子。”
太傅年歲已長,身上只留着太傅一職,往日靜享清福。故而禾青不多顧忌,語氣中滿是揶揄笑意。雍正接了過來,他整日批折查閱的功夫早是一目十行。在禾青看來,不過是眼波一轉,目光便停滯了。
禾青見此,笑的花枝亂顫,肩頭直抖。喉裡碰撞清脆笑聲出來,“四,四爺說,該回什麼?”
雍正微微斂目,提筆覆上。
朕就是這樣少年,朕就是這樣修身,爾等心寬體胖,且就胖着吧。
略一點,一勾筆,雍正便隨手扔了奏摺,“再看別的。”
禾青笑的抹開眼角的水珠,看着跟前這個小氣的人很是無奈。太傅向來雖不迂腐,但對雍正始終是秉着君臣之別的恭敬。往往嚴肅規矩的摺子,難得對上她略輕快些說話,倒是惹了雍正不痛快,禾青抿着脣,笑盈盈的把摺子放在一側,打定主意最後的時候再自己添上幾句。
免得有人又犯小心眼。
禾青有意翻了一下,那些來往回復的官員也摸出了上頭的性子,對着雍正的摺子也漸漸夾了許多慰問禾青之餘,並一同探究養兒育女的經驗之談,順道就是養生之道,如此種種。偶爾雍正見了一些,還要在禾青後面添上兩句,針對禾青教養的軟弱,很是嚴厲的教導一番。
至於官員到底聽誰的,那倒是另一說了。
有了這位不着調的張大人,雍正批折的時候明顯一心兩用。時常正大光明仗着眼鏡,很是清晰的撇一眼,而後言語讓禾青加上去,或是直接草書一般寫了上去,一時之間也是趣味無窮。
若是一般的,禾青也學着雍正的習慣,答一句知道了就可。
焦進帶着奴才進來傳膳的時候,禾青已批了大半摺子,起身將打了水的布巾攪幹,熱氣氤氳的送到雍正的手裡。
回過身來,禾青自己也擦了擦。對着紙筆難免會沾到筆墨,若是仔細聞,禾青的手都泛着一股紙墨的香氣。這種香味就像是普通的水果香氣,清甜舒爽。但畢竟來往地方轉移,至少有四五個人摸了摺子,禾青頗有些依依不捨的淨了手。
蘇拉佈菜的時候,禾青指了蒸魚放在二人最前,其次是幾盤素菜。這都是爲了遷就雍正的舉動,但禾青也從不讓自己吃苦,點了一盤清蒸排骨,放在自己的跟前。
清蒸排骨味道清淡,肉多骨少。小蔥豆豉,薑絲香油,間或幾處白色脆骨,置放在盤上字,顯然用了許多心思。拿出來的時候還熱氣騰騰,香氣撲鼻,恍若方纔出鍋一般,禾青當下就勾起了味蕾。
待到雍正上桌,在禾青隱晦的提醒下,奴才佈菜夾了一塊小的嚐了口。禾青瞧着奴才點了頭,便熟稔的給雍正夾了一筷排骨,對着雍正期盼的勾着笑。
這副眼巴巴的模樣,很是討好雍正。不消多說,雍正也明白禾青的意思,從善如流的給禾青夾了一筷子帶着脆骨的,“吃吧。”
莫說禾青,雍正聞着也覺得餓了。禾青見雍正低頭吃了起來,這才笑着將排骨剔骨吃了乾淨。
方廚曾言廚子的感覺十分重要,不等禾青表態,她就主動請辭告老還鄉。又怕禾青吃不慣,很是果斷的將自己盡心□□的兩個徒弟推了出來,正式出師。徒弟的手藝很好,但禾青吃着始終少了什麼,只怕方廚心中牽掛,故而滿意的收下了。
因爲這個,禾青對於吃食方面看似沒有那麼刁鑽,卻也更是隱忍。但養心殿的御廚畢竟不同,雖然沒有方廚對她的心意,但每一道佳餚都不是宴席之上擺着好看。相反,禾青能吃出其中的心意。
菜餚的昇華,就在於此處。好的廚子有心意,有廚藝,對於一個愛吃又略有要求的禾青而言,這是不可言表的饜足。
以至於,一盤子的排骨讓禾青吃的乾乾淨淨。雍正見禾青吃的很香,也沒有強調吃食的規矩,反而自己主動的夾了一快,而後在禾青葷食之中不斷的夾了素食過去。民以食爲天,禾青看到了肉,也沒那麼排斥素菜。
禾青一一笑納,也給雍正夾了些葷食。
兩人不用言語太多,靜默卻很是溫馨的用過晚膳。時辰不早不晚,禾青拉着雍正起身,簌口淨手後略略的周正了身上的衣物,“四爺要去批奏摺?”
“恩。”雍正垂下眼瞼,靜靜的看着禾青的嘴脣。
油水被茶水布巾擦拭之後,雖不及瑩色光澤卻也是緋紅可人。
雍正把那點時辰擠給了自己,即便不是繁重要事,往日裡也還有官員進出。或是雍正傳人,或是面見,何況還有一側不曾動過的摺子。禾青很是明白沒有打算再過去,一來是當真打擾,二來也的確沒有必要。
禾青送了雍正出去,後腳就在院子裡走走。她雖然菜吃的不少,卻很少動飯,故而肚子不過七分飽,很是得意的走了一會兒。
天邊的橘金璀璨殆盡,夜色落幕。禾青回去之後,三兒便張羅着鏡兒銅兒端了熱水進來,禾青慢慢吞吞的泡了一會兒,更衣齊整後躺在了牀上,閉目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