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裡,京城對於康熙二廢太子物議沸然,實則頗有波瀾不驚,塵埃落定的意思。這次廢太子,是一個必定的局面。二阿哥拘禁鹹福宮,連帶着府裡的妻妾一同。
雍親王在朝中地位穩固,對於弘皙,弘昫也是輕描淡寫的提過一句很好,又跟着雍親王去了戶部。冷麪王戶部追款的名聲很大,弘昫對此面上很有敬仰,哄得雍親王帶着他在京城府中轉悠,很有父子出陣,欲要殺的朝中百官片甲不留的氣勢。
除了少有清廉的官員,追款一事只要狠得下手,油滋滋的錢自然落入囊中。
朝中怨聲載道的奏摺,康熙看着漸漸豐盈的國庫,笑呵呵的壓下不說。雍親王梗着脖子得罪多人,無形中加重朝中的地位,也減去不少康熙因爲阿哥奪嫡的陰翳。
七月,月泠晉升和碩懷恪格格。一併有朝曦,冊封多羅安恪格格。
因爲封號,朝曦進宮的時候,還和康熙辯論一番。次月,晉升和碩安恪格格。
禾青這回可說是淡然,都是自己的枕邊人,想什麼自己多少還是有些觸動的。看着弘昫屁顛屁顛的高漲追隨,自己也無話可說。月泠就要出嫁,朝曦也因在宮中走動,竟然是蘿蔔青菜,遇上了太后給朝曦指的婚事。
太后今年順着人進宮敬獻的時候,隨嘴說的。本來京中的公主多數是嫁去外藩蒙古,連着格格也少有在京城中的。當然,若是你得寵,求的宮裡人也是可能的。本來就是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朝曦卻是動了心思。左右她是要嫁,月泠婚事的時候禾青曾言嫁哪裡都一樣,畢竟禾青當年也是如此。成親之後,就算離得近,可日子還是自己過,也沒什麼打緊的。
既然禾青沒有太大的阻攔,敬獻中一位烏樑罕濟爾默氏,額爾德穆圖。因其阿瑪逝去,其中兄長都是立下戰功,另有爵位府邸。額爾德穆圖身爲嫡幼子,襲多羅達爾漢郡王爵,至今尚未娶妻。朝曦算是格格里最爽快的,嘴裡更是熟稔的蒙語。兩人相差兩歲,竟是一拍即合,分別回家和長輩商談一番。
禾青只是可惜朝曦出嫁後,很難再見。但是想想日後弘昫出了府,自己說不定趁着腿能動,還能去一趟。禾青讓朝曦不要着急,又尋人打聽一番。
額爾德穆圖有一位相差二十餘歲的大哥,自小是在京中。此次兄弟一聚,也是這位大哥做主長輩,曾和雍親王請安說明此事。
禾青見了朝曦提起此人,眼裡分明沒有情意,更像是一種知己一般。總的來說,禾青恍惚間竟看到了武有本的影子。鳥大了,自然要離巢。朝曦遇到藍顏知己,做了夫妻,禾青反而更放心一些。
底下幾人過了場,康熙也隨之下了聖旨,替朝曦指婚,於次年五月出嫁。
如此雷厲風行,禾青不由喟嘆朝中皆事衆多,但朝曦的事情也沒逃過康熙的算計,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月泠沒想到朝曦動作如此之快,直接尋到了宮裡人,把自己的終身大事定奪下來。兩姐妹夜裡抱着哭了幾回,以後月泠一年裡也能見到禾青一回,可朝曦以後卻是難了。兩姐妹相見,也是難上加難。
讓禾青安慰的是,弘昫要納妾,月泠朝曦要出嫁的當口,她的肚子終於揣起了一塊肉。
朝曦聽聞的時候,古怪的看着禾青,有些不滿,“我還沒出嫁呢,額吉就忙着要小弟弟了。若是日後再見面,豈不是不要我了?”
“誰讓你離得遠?”月泠笑話朝曦,她籌備的差不多,正好藉着禾青的喜事鬆下來,手裡還拽着兩片紅布,準備給禾青的孩子做個肚兜,也算是長姐送的頭禮。
禾青初時還真有些尷尬,自己這把年紀,三十有三,算得上是老蚌還珠。若是弘昫再早點納妾,指不定孫子都有了。不過尷尬,又同時慶幸,至少自己身子是好的。這一胎,禾青也不打緊是兒是女。女兒要遠嫁,兒子要娶妻納妾,都是煩心的事,索性什麼都不想的安胎就好。
倒是府裡對年氏,有了新的看法。
年氏指婚後,鈕鈷祿氏有喜。入門之後,耿氏有喜。雍親王府裡一下子多了兩個阿哥,多年得寵卻沒有動靜的武側福晉,也有喜了!如今一下子補上了雍親王膝下無多的子嗣,雍親王走在路上,兩腿之間都存着颯爽之風。
怎讓人不側目?
所以說,年氏沒有消息,可架不住她自己給人福氣的好處,一時在京城夫人福晉的宴席上,許多帖子都送到了年氏的手裡。年氏自然不能都推辭,走動兩個,也很有風頭無兩的架勢。
“我弟弟纔不是她送來的。”朝曦聽了這些話,當時便不滿的鼓着腮幫子,孩子都是兩人之間恩愛所得,怎麼就和旁的女人有關了?何況府裡,還真沒哪個人和年氏多親近的。
鈕鈷祿氏爲了四阿哥,跟着四福晉便不會有第二個主子。耿氏有宋氏幫着,有子萬事足,不可能摻和別的。禾青更是年氏爭寵之路上的阻礙,腦子燒壞了也不可能親近。眼看着王府裡的局面,一時半刻就不可能晉升側福晉的,因而府裡是風平浪靜,除了年氏那裡。
年氏年輕,貌美。是男人都會有些新鮮勁兒,因此去多兩回倒沒什麼。可問題是年氏這要人哄得脾氣,對上在朝政緊張,人到中年的雍親王面前,還真有些不着調。大家都是過了爭強好勝的歲數,冷不丁遇到這麼一個,過了醋意後竟有些稀奇起來。
禾青也莫名的看開了許多,感覺兩人在一起,也不像原來想的要怎麼膩歪一處。反正從前至今,雍親王對她最好的時候,與現在而言也沒差。只是留宿少一些,但閒下來的功夫,總能陪着她說說話,夜裡也總能耐煩給她裹被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太耍嘴皮子的人,在一定年紀人的跟前,那都是不牢靠的。
朝曦不喜歡年氏,連過來賀喜,也被朝曦攔了下來。月泠到了出嫁那日,禾青撐着隆起的肚子,搶了紅蓋頭的差事,又和月泠說了好些話。禾青身子不便,月泠只是倚着肩頭親暱了一會,弘昐也過來了。
月泠嫁的是京城人,李氏雖然傷感,但也沒有太過分。一府裡的敲鑼打鼓,朝曦連忙牽着禾青離開。禾青也沒有拒絕,只是反手牽着朝曦,“不用陪我,你過去吧。”
朝曦不肯,禾青又道,“月泠出嫁,你兩人同吃同住好幾年,情分很不一樣。日後你出了京城,更是難見了。快去吧,額吉這裡還有三兒她們,不會有事的。”
三兒上前攙扶着禾青,兩主僕向來親近,三兒走的穩當,朝曦見此也沒有再說,轉身過去了。
“奴才瞧着,格格好似有些後悔了。”三兒回頭看着朝曦的後背,若有所思。
禾青莞爾搖頭,“她現在是目睹離別,有些意興闌珊罷了。等過了幾日,這主意一樣不變。”
三兒聞言不由頜首應和,“也是。格格這個性子,出了京城也不算壞事。都說蒙古的男兒都是豪爽之人,肩頭寬闊,很能撐足。日後格格便是受了委屈,也有額駙幫忙不是?”
“你想的也多。”禾青睨着三兒,很是好笑。
月泠鬧的不長,很快出了門,府裡又安靜了。李氏站在門口,還哭啼了一會兒。四福晉少不得要推心置腹的勸說幾句,雖說李氏可能有做戲的樣子,但是宋氏看着也很是感慨。畢竟這是府裡頭一個嫁出去的孩子,宋氏爲此去和禾青說會兒話。只是禾青滿腦子都是肚子裡的孩子,吃睡得意,宋氏又放心的回去了。
天氣漸漸熱的難受,禾青夜裡也不舒坦。雍親王自認沒有原來那些功夫照顧周到,索性回頭和四福晉商量了一聲。四阿哥名爲弘曆,五阿哥名爲弘晝。兩個孩子都太小,就算不是爲了禾青,四福晉也有一些打算。
兩人都有這個意思,次日便讓禾青一同收拾包袱,去別院住下。
禾青自然高興,朝曦幫着收拾東西,一同去了圓明園。弘昫也忙,見禾青有時不方便,乾脆叫自己身邊的唐佳氏和舒穆祿氏送了過去。
朝曦黑着臉領着兩人進來請安,禾青也沒想到。唐佳氏和舒穆祿氏乖順的行禮,“三爺說額吉身子不適,留在府裡也不過是閒打發日子。不若過來給額吉請安伺候着,也算是替三爺敬一片孝心。”
禾青狐疑的看着舒穆祿氏,“你們兩個都過來了,弘昫誰照顧?”
唐佳氏有些尷尬,“三爺說,房裡的事情,向來都有蘇拉和嬤嬤,不用奴才守着。”
舒穆祿氏低低垂着頭,她入府做格格,不比唐佳氏爲奴伺候過兩年。對於禾青一等人,也不過是請安的時候見過兩回。畢竟自己只是庶福晉,禾青也不需要晚輩來樹威風,自然兩方不太親近,自己也不敢貿然說話。對於弘昫,舒穆祿氏也很是默然。
就算是夜裡親近的時候,也都是規規矩矩,意思到了便回房去了。雖然說是弘昫一貫的規矩,但是舒穆祿氏爲了這個,總覺得自己在府裡太過輕微,很是小心。
禾青無奈嘆了口氣,勉強應下,“我這裡人也足夠,若是有心,平日過來陪着我說說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