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西墜,如血般的光芒不僅將整片天空都渲染成了鮮紅色,同時也將天空下的一切事物都渲染成相同顏色。
葉林帝山的西面是數萬丈陡峭的懸崖,在懸崖之下是那滾滾流淌而過的北寒江。這北寒江不光以水勢洶涌湍急而聞名,更因爲在這條江自有一種吸扯之力,空中飛過之物都會被吸入江中。
有人說這條江底有特殊陣法,另有一種說法是這條江的底部,蘊育有一條罕見的礦脈,只是這些說法都沒有被證實過。
當然,若論北寒江最具兇名的存在,還是因爲江內有着大陸上都聞名的“剔骨魚”。
這魚只有北寒江中才有,據說每一條剔骨魚,都是在北寒江的源頭蘊育而成。在那裡終年被寒氣籠罩,剔骨魚就是在那充滿浮冰的惡劣環境中出生,然後再順流而下覓食。
因爲周圍被吸扯如江中的動物,甚至還有妖獸,江內的剔骨魚倒是不缺食物。
這剔骨魚長到成年後,大約可以達到妖獸四到五級的實力,雖然單獨一條的戰鬥力並不算恐怖,然而它們一旦出現,往往最少都是數百條,試想想密密麻麻成百上千條四階到五階層次的剔骨魚,同時對一個目標發動襲擊,便會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所以不要說育氣期強者掉入北寒江中無法存活,甚至據說曾經有一名御念期的強者在戰鬥中不慎落入江中,最終連骨頭都沒有剩下被吃個乾淨。
所以這剔骨魚的名字並不準確,因爲被它們襲擊的獵物,根本是連骨頭都剩不下的。
此刻站在帝山頂端西側遠遠延伸出去的峭壁上,屬於各家的武者和家眷,此時正忐忑不安的望着下方的貝漢江,目力好的人更是能夠看到,下方江水之中成羣結隊遊弋的剔骨魚羣。
而夕陽的光芒灑在江水中,讓那江水看起來彷彿被血染紅了一般,許多人在看到那江水的瞬間,已經忍不住悄悄抽噎起來。
這些人之中有一大部分,想起了之前在在帝山中部的激烈戰鬥。這些人之中大部分家人,留在中部抵抗千幻教的進攻,可能此時還在殊死戰鬥,可能現在已經化爲屍體,鮮血都已經流乾。
他們這些人雖然從帝山中部的戰場脫離,可是現在卻仍未曾脫離險地。敵人的攻勢有多麼兇猛,不論數量還是修爲層次,都讓在場這些人深深的明白,他們根本沒有勝算。
如今大家來到這帝山頂端,等於陷入了死地,等到敵人來的時候,他們如果不想引頸就戮,那就只能從眼前的懸崖跳下去。
懸崖之外是強大的陷空大陣,萬丈距離就算是銅澆鐵鑄的人也將會摔成粉末,即使活着落入北寒江內,等待他們的是連骨頭都可以輕易嚼碎的剔骨魚。
現在身處懸崖頂端的人們,感覺自己就像一名普通人,被困在一處着火的酒樓之上。烈焰從下方燒上來,大家只能夠向上逃。可是到最後烈火終究會燒上來,那麼除了選擇被火焰活活燒死,那就剩下從樓上跳下摔死。
一開始還是婦女和孩童,驚恐的抱在一起悄悄抹淚,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哭聲混雜在一起,弄得帝山頂端一片愁雲慘霧。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突然大聲喝道:“爲什麼要我們來這裡,難道就是讓我們在這裡等死不成?”
“沒錯,說什麼是國主和夫人肖月的命令,到底什麼意思,要讓我們做誘餌麼?”
“到底是何居心,要想將我曾家剷除就給一個痛快話,何必誆騙我們到這裡等死。”
“曾家主說的對,我們劉家也要一個說法,難道是讓我們作爲誘餌在這裡成爲吸引敵人的目標不成!”
“我們李家當年可是全力支持葉家的,時至今日是打算將我們一腳踢開了麼?”
在這樣的環境之中,當有一人開口,立刻就有更多的人隨聲附和。大家心中有恐懼和焦躁,所以當有人開口後,這種情緒便彷彿找到了一個宣泄點,大家一致都將矛頭指向了引導衆人轉移到這裡的葉家和肖家。
能夠從帝山中部區域,轉移到這裡的,每一個都算得上是葉林帝國的支柱家族,身份和地位也就僅次於葉家和肖家。
如果換了平時,他們單獨拿出任何一個家族,也不會去得罪葉家和肖家。然而眼下處於生死關頭,再加上大家紛紛表示不滿,這種情緒在短時間內,就有了失控的跡象。
在場雖然也有幾名肖月的親隨,可是她們除了負責帶人轉移到這裡,其他更具體的計劃並不清楚,所以面對暴躁的人羣,這些女子也只能夠乾着急,卻又無可奈何。
眼看着局面即將失控,遠處卻是一聲厲嘯傳來,這聲音響起的剎那,原本七嘴八舌紛紛表示不滿的聲音,卻是戛然而止,好像正在“呱呱”亂叫的鴨子,突然被人猛的掐住脖子一般。
伴隨着那厲嘯聲響起,一道火紅的身影,若另外一顆太陽般將所有人的臉都照亮,彷彿那夕陽的血色,在此時也消退了幾分。
大家不需要去看,只是聽到那囂張霸道的厲嘯,就已經知道了來人的身份。在場肖家之人,看到來人的瞬間,臉上便不自覺的浮現出了喜色。
之前那些人的話他們已經非常不滿,只是礙於表示不滿的家族太多,大家又都在火頭上,他們也不好出面彈壓。
“肖月,你來了就太好了,這幫傢伙實在太放肆了,竟然在背後議論你和國主的是非。”
從肖氏家族的隊伍中,立刻走出了一名老者,此人與肖月的父親屬於一輩,這一開口便自然而然以長輩向晚輩訓話的語氣。
此時的肖月面罩寒霜,與之前同葉濤說話時完全判若兩人,她沒有理會那些剛剛叫囂的衆人,反而是等着眼前這名老者,冷冷的說道:“我讓每一個家族帶着不超四百人來此,你帶來了多少人?”
那名老者微微一怔,顯然沒想到剛剛來到的肖月,沒有對其他家族的人動怒,反而先是向自己質問。
這老者名叫肖毅剛,是肖氏家族的大長老,在肖氏家族的地位也僅次於肖月的父親。如今被肖月當着所有人質問,臉上明顯有些掛不住,梗着脖子說道:“既然有撤退的通道,我們肖家當然能走多少是多少,那些可都是你的家人,你難道想要讓他們死在下面不成?”
見眼前的肖毅剛絲毫沒有認錯的態度,肖月點了點頭,隨即轉頭望向另外的葉氏家族,同時說道:“同樣的問題,我來問問葉家,是否也是同着肖毅剛同樣的態度?”
面對肖月的問話,葉氏家族反而靜悄悄的一片,他們現在的隊伍之中,竟然沒有人敢隨便回話。大長老、四長老、五長老和六長老在前方迎敵,二長老和三長老去了新狩郡平亂,現在葉氏家族隊伍中,竟然沒有一人是長老院中人。
“回夫人的話,我葉家也是想要能多救一點是一點,所以……違逆了上命!”
在葉氏家族的人羣之中,終於有人緩緩的站出來,帶着忐忑之意開口回答道。
那開口之人肖月也認識,他是大長老葉宏程之子,在葉氏家族身份不高,可是因爲其父的緣故,倒是頗有幾分人望。
肖月點了點頭,然後朝着各個家族隊伍掃視了一圈,包括那些人在面對肖月的目光之時,都不自覺的有些躲閃。
哪怕是剛纔叫囂的最兇的幾個家族,什麼曾家,李家和劉家,這個時候也都表現的謙遜許多。
這些人固然忌憚這肖月帝國夫人的身份,但是他們更加忌憚的是她的祖父,那位葉林帝國第一強人,肖狂戰。
這個時候葉濤也已經來到,他的速度比起母親來要差一些,雖然晚了一步來到,但是也已經從另外幾名母親身邊的親隨那裡,大致瞭解之前這裡的情況。
他徑直來到母親身邊,面色陰沉的說道:“母親,這幫傢伙也太囂張了一些,現在竟然連你都不放在眼裡了,我看他們眼中自然也沒有什麼國主了。
這位肖家的大長老,看樣子也儼然已經是代替肖氏家主,這我可是要找外曾祖那裡好好說說了。”
葉濤在說話的同時,故意用眼角斜瞥了一眼那個肖毅剛。而聞聽此言後,那肖毅剛臉色卻是瞬間變得極爲難看,嘴巴乾乾的嚥了一下,彷彿那嚥下去的不是口水,而是一隻蒼蠅般。
他現在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幾個嘴巴子,得罪了肖月倒也沒什麼,畢竟這肖月一向還是以大局爲重,自己就算過分點也不會讓她太過計較。
可是眼前這個葉濤,卻是極爲受到肖狂戰的喜愛,如果對方真的到那位帝國第一強人那裡搬弄是非。不要說自己本就理虧,即使自己佔着理都不可避免要吃苦頭。
“葉濤殿下息怒,在下剛剛也是一時情急,純粹是胡言亂語。請您千萬別跟我計較,高擡貴手將我當做一個屁放了吧!”
這肖剛毅說話的同時,身體深深彎曲,幾乎要將頭杵到地上去了。葉濤卻是將身體一側,同時說道:“你又沒得罪我,何必向我道歉,你又是長輩,我可受不起啊!”
那肖剛毅倒也反應的快,立刻轉身朝着肖月施禮,道歉着說道:“夫人恕罪,剛剛是我一時莽撞,還望您不要與我計較。”
看到肖剛毅那狼狽樣子,肖月也是忍不住瞪了一眼兒子,雖然這小子是替她這個母親出氣,但是卻不能助長其如此胡鬧。
畢竟葉濤將來是要成爲國主之人,行事必須要講求個規矩,而一國之主更不能借助他人之勢以達震懾手下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