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遼國從國格上早已高出大宋半頭,遼國使節怎會受如此屈辱,便名隨身侍衛追着一羣孩子打,這侍衛之中,不乏遼國的武林高手,曹自用和郭遵還有楊天略等六七個孩子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怎能禁得起這些高手擊打,被打的抱頭鼠竄,最後被堵在死衚衕裡,幾個孩子眼見就要被蠻橫的遼國侍衛打死。
這些孩子當中,雖屬楊天略最大,卻屬狄保最高。關鍵時刻,狄保蹲身,讓衆人踩他的肩膀越牆逃走,狄保卻被趕到的遼國侍衛一腳踹死。
楊天略曹自用還有郭遵幾人越牆後聽見了狄保慘死前的叫聲,驚懼,憤怒一時間涌上心頭,正不知所措間,遼國人業已飛身過牆。最前邊的遼國侍衛,手提了明晃晃的馬刀,怒喝着,獰笑着慢慢走近。楊天略看了看身後有些哆嗦的夥伴,怒喝一聲給他們拼了,便要往前衝。
楊天略剛剛衝出兩步,便覺得身前一黑,一片陰影掠過,接着他們便聽到了幾聲慘呼。等一切歸於平靜,楊天略等人才發現剛剛他們發過來的牆上,站着一個帶着青銅面具鬚髮皆白的老人,老人臂彎裡捧着的正是狄保。
老人默然看着臂彎裡滿身是血的狄保,黯然長嘆一聲,便飄落在楊天略身前,將狄保輕輕遞給楊天略,說了一聲回去吧,便縱身飛走了。
楊天略幾人一合計,怕事情被曹瑋知道了之後肯定受罰,說不定會被攆出來,重新混跡街頭,便偷偷將狄保報出開封城,在西城外一片野地裡埋了,楊天略說狄保是他們恩人,要立碑,但是卻不知道怎麼立碑,最後糾結了半天只得找了塊木板想寫幾個字權做墓碑。
可是幾個人對着郭遵從附近村裡抱來的木板你瞅我我瞅你,幾個人會的字愣是湊不夠一副墓碑刻字。曹自用最後說,先把板插這,等我們將來有本事了再給狄兄弟建個大墓地。幾人一合計只能如此,正要離開的時候,就聽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說,幾個娃娃本事不大,卻也不乏人情,我來幫你們吧。
幾人轉身看時,可不正是救了他們的那個老人,老人聲音由遠及近,待到近前,衆人便見老人手中提着一塊青石,老人走到幾人草草堆起的小墳堆前,輕輕一按,青石便呲呲陷進泥土裡。老人又將手裡的菸袋抵在青石上問,他叫什麼名字,等聽到叫狄保,便輕劃幾下,頭也不回的讓衆人儘快回曹府去。
楊天略吃驚的看到老人用菸袋鍋在青石上居然寫出了幾個人大字:義士狄保。
幾人回去之後都對發生的事情絕口不提,雖然都不提,但是心下的忐忑是免不了,過得幾日,眼見一切太平無事,倒也把狄保死了的事情記得淡了。只是一日曹自用被教頭師父呵斥了幾句後,便跟幾人埋怨,這教頭師父跟白鬍子爺爺提鞋都不夠,還橫,我們要是能跟白鬍子爺爺學些手段,那真真就可以報效國家了。
楊天略絮絮叨叨給華宇梧說了很多兒時的舊事,華宇梧雖然不得要領,卻也靜靜聽着,待到楊天略說到這裡,便不由的問道:“楊將軍說的前輩指定就是這位白鬍子老人了吧,只是將軍說的這些和家師有何瓜葛?”
楊天略黑暗中收回了那因爲回憶而看向遠方的目光:“華兄,你猜的沒錯,我記得就是在狄兄弟死了的頭七吧,我們去給狄兄弟燒頭七的紙錢,那位前輩恰好也在狄兄弟墓前”
華宇梧心下有些明瞭了,便道:“想必哥幾個這次見到前輩高人便央求學武功了吧”
楊天略黯然道:“華兄這次卻猜錯了,能跟前輩學習武功,卻不是我們求來的,而是前輩自己提出來的。只是前輩教我們武功,卻又不肯讓我們磕頭拜師”
華宇梧一怔道:“這位前輩乃世外高人,想必是不願落於俗套吧”說到這裡,華宇梧又忍不住心下的那些憂慮,便問道:“楊將軍,這個老人和家師有淵源嗎?”
楊天略心下似乎知道華於梧着急,便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黑暗中和華宇梧對面站着:“華兄,老人幾次見我們都是帶着青銅面具,我自然不知道前輩模樣,但是前輩隨身帶着一個東西,兄弟卻是看得清楚?”
華宇梧心念疾轉,天靈彷彿被一道閃電刺啦一下劈開,驚聲道:“這位老前輩佩戴着一枚玉斧飾件是不是?”
楊天略倒是沒有爲華宇梧的驚呼詫異,只是淡淡的道:“正是,這也是我爲什麼看到青雀手裡那枚玉斧後,定要跟來的原因了。而且我知道,華兄也識得這麼玉飾”
華宇梧沒有回答楊天略,只是在黑暗中沉思。楊天略接着緩緩道:“華兄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怎麼認識尊師的嗎?”
華宇梧回過神來道:“楊將軍不必說了,大中祥符五年,華某等師兄弟正是跟隨家師舉家搬到了開封的,而我大概知道楊將軍見家師的時間,約莫是中秋節附近吧”
楊天略稍一回憶道:“應當是了,初見尊師的時候,正是一個皎潔的月夜,那時老前輩在狄保墓地左近的村落裡住着,我和郭遵兄弟幾個每晚都會去那院落裡受教,我記得那日去了之後,就見到老前輩站在院落裡,身前跪着一個黑衣人,那人雖然看不清面目,我卻在走近的時候發現,他的腰間也佩戴着一枚烏金的斧飾,模樣和老前輩的一樣”
華宇梧有些疑惑的道:“既然看不清面目,你又怎麼知道那是家師?”
楊天略惆悵道:“那時,我自然不知道前輩身前跪的是尊師。但是月餘之後,那時前輩業已不辭而別,我們幾個在曹府偏院正練着前輩教給的刀馬功夫時,曹自用說馬行街上有家鏢局開業,好不熱鬧,我們幾個便偷偷跑出去湊熱鬧”
華宇梧喃喃道:“楊將軍說的正是如此了,三分鏢局正是那時開門走鏢的”
楊天略繼續說:“我們去的路上還說,等將來學好了功夫,可以去鏢局走鏢賺錢,郭遵還笑話說,只怕鏢局的鏢師功夫不行。想想那時真如坐井之娃,不過倒是快活”
楊天略訴說的過程逐漸輕鬆,最後甚至輕輕笑出聲來。華宇梧思索着楊天略說的這些細節:“你在三分鏢局的開業典上見到了我師父,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