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人,爲什麼要劫持“霍青魚”?
玄機來不及多想,繼續順着黑暗巷道中追趕了過去。
從對面繁華街道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人放煙花,漫天的絢爛炸開的那一瞬間,整個上陽京畿都沉浸在一片喧譁當中。
人影被照得無比璀璨。
在煙花落下的那一刻,又陷入了燈火熹微,夜色闌珊當中。
那個男子的身影穿過對街,踏過拱橋對岸,身上不知何時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披風,將肩頭扛着的人罩在其中。
穿過拱橋河流,匆匆來到主幹街後頭,那是一排排的居民樓,上陽好青木,樓閣大用青灰色爲主。
站在街頭看去,渾然沉穩。
而走到街道中間,男人的腳步停了下來,目光冷冽地看着前面的方向。
但見街道的盡頭之處,幽幽暗暗一片光影綽約,夜色照天街,隱約瞧見那頭的牆壁上有一道嬌小的身影,背靠着牆,一隻腳斜斜而立,一隻腳則腳底板抵在身後的牆上。
從空氣中,還飄來了一陣酸甜開胃的味道,糖葫蘆的味道。
周圍木樓昏暗,襯映得街道盡頭的身影也不盡真切,倘若尋常人不會那麼容易看見那邊盡頭的身影。
但這男人是械,不是尋常人。
在械人的世界裡,程序主導着一切,它瞧見街道的盡頭除了地上的青磚,頂上的灰瓦以及木質結構的樓臺……尚且有其他冰冷屬性的東西刺激着它的身體內的警戒。
“你是誰?”男人的聲音沉沉的,甕甕的,似乎刻意壓成這樣的。
街道盡頭,那道嬌小的身影直立了一下,而後輕拍着手上的灰塵朝着男人這邊走了過來,身形矮小,還未及笄的模樣,那雙腿走路過來沉穩有力,腦袋後面扎着兩條尤其可愛的鞭子。
嬌小的身影走到前頭來,露出小小慣有的那般微微擡頭看人的模樣,莫說有多少囂張在裡頭,倒是真的有那麼幾分欠扁的模樣。
“偷人哪?”小小嘴裡含着糖葫蘆,說話有點含糊,但絲毫不損她語氣中的傲嬌跋扈,“還偷了個男人?”
小小一邊說着,一邊加快腳步朝着這邊走來。
這男人也不含糊,不回答,直接出手。翻起的身子下,雙腿鋼凜,直朝小小而去。
然而,小小的速度更快,她乾脆一手拔出自己口中的糖葫蘆,快步奔跑去的時候,“我家機姐的男人,你也敢偷?去死吧!”
說罷,小小也飛旋起一腿,凌空交手,翻覆的身影快如閃電,彈跳在牆壁上的時候,又藉着牆壁用力一蹬,再次衝着男子過去。
衝去的時候,她一甩自己身後的辮子,那扎得宛如糖葫蘆可愛般的辮子纔打去,藏在裡頭的滾石便飛出,朝着那男子打去。
“砰”!
“砰,砰……”
隨着小小打出的滾石炸開,天空中也有煙花同一時間炸開,在小小落定的時候,那男人肩頭上扛着的“霍青魚”悶地一聲掉落在地上,男人的披風也被炸裂,散落在地上。
“是你?”小小看清楚了這男人的模樣,顯然一陣錯愕。
眼前所見的男人,灰白鬚發,蒼然卻帶着威嚴。
小小眉心一蹙,歪斜着頭滿是不解,“你不是誅邪司的那個老頭嗎?”小小記得,他叫“雲僕”。
然而,不待小小再度開口,雲僕便已經衝將上來,再次和小小打開了。
小小身手一般,勝在速度快,不斷彈跳之間,身後糖葫蘆一樣的辮子也不斷地翻飛出黑色的火花,將前面的老者炸得面目帶着灰。
今日的雲僕沉默少言,身手利落。
小小好不容易找到機會靠近了掉在地上的“霍青魚”,在看到雲僕朝着這邊撲來的時候,小小想也不想地伸出腳一踢,將“霍青魚”朝着拱橋那邊踢了過去。
無奈的是,小小腳勁大,這一腳踢得有點脫,原本打算踢往橋邊去的,卻發現踢遠了,直接踢到水裡去。
水下排列着一行廢船,在這行廢船之中有個少年躺在船板上,雙手枕着後腦勺,頭上蓋着一個斗笠。
“霍青魚”豁然落在了這船上,船身忽然搖晃了起來,將這睡覺的少年給驚醒起來,“哪個癟犢子驚醒你爺爺的好夢?”
少年咋呼一聲而起,卻見落在自己船上的是個男子。他壯大了膽子過去一看,卻見“霍青魚”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裡沒有半點波動,水色在他的眸子中都蕩不起波瀾。
“我去,天降械人?”少年上去一掐“霍青魚”的臉,發現真的沒有反應,一時驚喜不已,“這傢伙摟到地下城,能賣不少錢呢!”
少年說罷,兩邊張望了一下,深怕有人追來,趕緊撥從船槳,搖着他那艘破船趕緊離開這裡。
暗巷裡,小小仍然和雲僕打難解難分。
但小小記掛着“霍青魚”,卻又掙脫不開這雲僕的糾纏。正當惱怒間,玄機也發現不對,循着打鬥的聲音朝着這邊來。
幽暗之中,取鱗從中飛來,徑直穿插過雲僕的後頸處。
緊接着玄機的身影也點地落下,落地的那一刻她一抓取鱗,腕間一擰一扭間,取鱗拔出,順帶着連雲僕的那塊芯片也被帶出,分毫不差地插在取鱗槍頭,從中間損毀。
雲僕芯片被毀,整個人直直地站立着,再不會有半分還手的機會,俄頃便僵硬地倒地。
小小見玄機過來,驟然欣喜。還沒開口呢,玄機卻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朝着邊上一翻,翻過這邊房屋,利用房屋的陰影,隱匿其中,離開這一帶。
她們走後,幾乎沒有時間間隔,被他們剛纔打鬥聲音吸引過來的,還有“誅邪司”的人。
從街道盡頭,誅邪司的人匆匆朝這邊過來,黑紅相間的雲紋衣飾,腰間配劍,眉目個個剛凜異常。
他們在這街道中間停下來,分列兩行,從中間一個灰白鬚發的老者慢慢的走了過來,看着地上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個械人,禁不住“哦”地一聲,驚奇出聲。
“真是有意思,在上陽京畿,居然還有械人,膽敢假冒我雲僕。”
說着的同時,真正的雲僕目光從死去的“雲僕”身上一挪,挪到了旁邊的地上,但見清冷石磚上,靜靜地躺着那根吃到一半,糖漿已經開始溶化了的冰糖葫蘆上。
周圍寂靜,誅邪司的人清掃戰場,自然不會留下半點痕跡。
在街道的另一邊,幽暗的巷道陰影遮擋住了玄機和小小的身影,卻怎麼都遮擋不住身旁淙淙的流水聲。
她們此刻正藏身在離拱橋不遠的地方。
小小捂着自己的心口,刺激又驚喜地說:“你居然殺了他們誅邪司的老大。”
玄機背靠着牆面,和小小對比起來,神情卻無比地冷靜,“那個人不是雲僕,”玄機嚥了一咽,彷彿一眼就能看穿那個人是假冒的。
“真正的雲僕,不會武功。”
他只是一臺計算機,有着預算演算功能,卻沒有戰鬥力的。這一點,在不荒山的時候玄機就已經知道了。
“啊?”小小吃驚,“假的?”
她還以爲自己多麼能耐呢,誅邪司的老大就這麼死在自己跟前。
玄機又問小小:“對了,青魚呢,被你藏到哪裡去了?”一路追來,玄機都沒有追蹤到其他痕跡,只有在小小這裡攔下了,並殺了那架械人。
霍青魚應當是在途中,被小小藏起來了。
然而,聽到玄機這麼一問的瞬間,小小也愣住了,緊接着她雙目圓瞠,轉頭看向玄機的時候,甚至連嘴巴也慢慢驚恐地張開,張大……
她似乎從一開始都沒在意過這個問題,直到這一刻記憶纔開始慢慢地涌上來。
一時半會的,小小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連雙手也不知道該放在哪裡才合適。只好伸過頭頂上,十指插入自己的頭髮間,快速地抓扯着。
然後愧疚地說:
“對不起啊,我……把他,踢丟了!”